《着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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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魔- 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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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簧偈烊耍破肺桶am一早为他占了位置;见到他便招呼他过去。黎承睿坐下后,阿Sam示意他看右侧前排;原来那坐着曾珏良与商业犯罪调查科的负责人陈德昭督察。
  “他们会作证么?”黎承睿低声问。
  阿Sam摇摇头说:“检察官选了他们科另一位同事作证;阿良跟庄翌晨有私怨;很容易查;他要是上去;鬼讼赵不会放过他。”
  黎承睿点点头,静观法庭上的唇枪舌战。鬼讼赵本人擅长刑讼,因此今日并非主辩律师。但他还是坐在辩方律师席上压阵,双手交叉架在桌上,冷眼旁观检察官与其麾下悍将的交战。此次他们事务所派出的主辩律师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人,据说也是近几年经济法庭上炙手可热的新星,手段言辞之尖锐,与鬼讼赵年轻时相比有过之而不及,而他原本经验上的欠缺,却显然因为有赵海臣的亲自掠阵而显得游刃有余。
  黎承睿听了一会,却听阿Sam在一旁小声说:“怎么好像不太妙?”
  “检察官可能轻敌了。”黄品锡把头凑过来低声说,“鬼讼赵出了名的奸诈狡猾,估计是吃透了我们这边的证据。”
  黎承睿微微一笑,示意他们噤声,他抬头看向被告席上的庄翌晨,一身正经却很低调的西服,鼻梁上架着从未见过的眼镜,平时这个人身上的霸气和煞气都收敛得无影无踪,脸上挂着堪称谦和的微笑,此刻的庄翌晨看起来温良无害,就如本港随处可见的中产阶级商人。黎承睿一瞥之下,立即发现今天的庄翌晨从头到脚都被人精心打造过,每个细节都透露着守法规矩的信息,既不显得嚣张蛮横,又不显得局促拘谨——若非常年打官司的专业人士,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将一个黑帮老大拾掇成这么一个讨好庭上与陪审团的主流正派人士。看来鬼讼赵的事务所果然名不虚传,控方想当然地以为这次能板上钉钉将庄翌晨钉死,只怕没那么容易。
  他偏头瞥了眼曾珏良,发现那个年轻人虽然面无表情,但握在一起的拳头暴露了他的心情。这就是司法程序中最令人煎熬的部分,黎承睿暗自叹了口气,抓捕一个人永远不是最难打的仗,相反庭审才是。
  庭审就意味着,警方这边十拿九稳的证据,辩方律师都有可能质疑或推翻,这个过程虽然是确保公正的必须过程,然而,对受害者家属,却是最难挨过去的一个过程。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到了控方申请证人上庭,黎承睿精神一振,他看见许久不见的程秀珊低着头,戴着手铐,由法警领着上庭。她看起来比以前清瘦,头发也简短了,但双目炯炯有神。黎承睿了解她,知道程秀珊并未被打倒,他心里感到欣慰,在程秀珊的视线转过来时,冲她微微一笑。
  程秀珊也看到他,同样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无论他们经历过什么,两个人总有一同长大的往事和十几年沉淀下的感情。
  控方这边的问询很顺利,程秀珊承认了自己为庄翌晨所在的公司做假账的事实,并指认这一切是在庄翌晨直接授意下完成。但到了辩方这边,对方律师却突然拿出吴博辉的照片,问她:“程小姐,你是否认识这个人?”
  黎承睿心里一跳,他发现程秀珊的脸色变白,知道事情要糟,果不其然,在程秀珊承认认识这个人后,辩方律师接二连三举出她与吴博辉有男女关系的证据,随后拿出吴博辉的尸体照问:“程小姐,你又有没有看过吴博辉医生这张照片?”
  虽然控方立即站起来表示反对,法官也表示反对有效,但黎承睿知道麻烦了,因为程秀珊一见到吴博辉的尸体照片后浑身颤抖,目光含恨,恶狠狠地盯向庄翌晨,庄翌晨鄙夷地瞥了她一眼。控方律师此时火上浇油问了一句:“程小姐,听说你多次污蔑杀害吴博辉医生的凶手受庄先生指使,请问有没这件事?”
  程秀珊大怒,尖声说:“就是他害的,我没有污蔑!如果不是这个衰人,博辉根本不会死……”
  “可是全港这两天最爆炸的新闻就是连环凶杀案被侦破,杀害吴博辉的凶手明明是名为曾杰中的狂热宗教主义者,你还说不是污蔑?”
  “就是他,罪魁祸首就是庄翌晨,我没讲错!是庄翌晨害死博辉,是他害的!”
  她边叫边哭,情绪瞬间崩溃,法官不得不命法警将其带下,辩方律师耸肩,假意遗憾地说:“看来程小姐确实深爱吴博辉医生,深爱到可以为了他触犯法律,我想一个女人如果想为她的爱人报仇,很容易做出一些偏执的事做假证,诬陷我的委托人。”
  庭上一片哗然,黎承睿不觉也别过脸不太想继续听下去。控方此次出师不利,若再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或证人,没准继续审下去,庄翌晨能顺利脱身——这个结果恐怕是在场所有旁听的警察所不愿看到的。休庭的时候,黄品锡跟阿Sam都有些不甘,陈德昭过来打招呼时,饶是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禁不住皱了眉,曾珏良更是恨意满怀,握着拳头一言不发。
  黎承睿拍拍他的肩膀,正想说什么,却看见一个人从后面匆忙向控方检察官跑去,贴在他耳朵上耳语数句,控方立即喜色满面,问:“真的?”
  对方肯定地点了点头,黎承睿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似乎也是同僚,但想不起隶属哪个部门,他转身想步出法庭,却不曾想一出门,就看到席一桦手插在裤袋里,静静站在走廊边的窗户那。
  他看着窗外的树,目光深远,不知想些什么,黎承睿走上前去,轻声叫:“桦哥。”
  席一桦回过神来,见是他,脸上习惯性地浮现微笑,问:“阿睿啊,身体怎样了现在?”
  “出院了,”黎承睿不甚在意地耸耸肩。
  “这么快,养好再出来嘛。”
  “那还是不要,”黎承睿苦笑说,“我老豆整天去我病房那训话,训完了我妈再灌一大碗东西,跟着我姐又会逼我吃奇奇怪怪的补药,我怕再住院,迟早得让他们几个玩死。”
  席一桦呵呵低笑,说:“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黎承睿笑着问;“俊哥还好不在香港,不然他一定会来我那用量杯量我每天吃了多少,或者拿我老妈煲的东西去化验,他干得出这种事。”
  席一桦目光转柔,点头说:“是啊,他就是这么无厘头。”
  “对了,怎么这么巧,我一受伤,俊哥就出差?”黎承睿说,“打电话给他也说不清楚,他去法国干嘛?”
  席一桦笑容有些僵,却瞬间又用更温和的笑掩盖过去,他说:“我也不清楚,他的工作很高深,一般人不懂。”
  “也是。”黎承睿点点头,打量了席一桦一下,直接问:“桦哥今天来,是想旁听庄翌晨的案子?”
  “不进去也知道鬼讼赵带出来的团队有多奸诈,”席一桦不以为意地问,“是不是觉得他这次能脱身?”
  “不知道,鬼讼赵名不虚传,控方几乎被牵着鼻子走。”黎承睿皱眉,“真怕兄弟们白忙一场。”
  席一桦勾起嘴角,嘲讽地说:“不会白忙。”
  “你这么确定?”
  “像这种大鳄,抓都很难,已然抓了,放走岂不可惜?”席一桦似笑非笑,“放心,杀手锏还没出。
  他脸上志在必得的冷意让黎承睿愣了一下,随后,他问:“庄翌晨会被定罪?”
  席一桦肯定地点点头,说:“这场官司,我们这边不会输。”
  黎承睿知道他一定跟刚刚进去找控方的那个人有关了,他低头看表,见时间已到了林翊做检查的时候,他对席一桦说:“我还有事先走了桦哥,等俊哥回来,我们再好好聊聊?”
  席一桦有些心不在焉,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挥手让他离开。
  黎承睿坐进车里,正要准备发动车子的时候,电话响了,他一接听,居然传来赵海臣的声音:“黎sir?”
  “赵大状,你这时候不应该紧张准备接下来的庭审吗?”
  “这场官司结果如何,我们其实心里有数。我打这个电话,是庄先生有话想让我转告。”
  黎承睿皱眉,说:“请讲。”
  “庄先生说,之前修少的案子,你办得不错,谢谢你。”
  黎承睿有些诧异他为何现在提这个,淡淡地回:“应该应分的事,庄先生何必客气。”
  “可惜凶手最后死在手术台上。”
  黎承睿面色如常说:“是有点可惜,但手术风险这种事谁也说不准。”
  “确实,手术有风险,”赵海臣的声音带着笑意,“就是死的太快,庄先生想起来有些遗憾。”
  “怎么死都是死而已,现在这样,也算那个人罪有应得。”黎承睿毫不在意地问,“庄先生委托赵大状,就是跟我讨论这些?”
  “当然不是。”赵海臣说,“庄先生对黎sir的工作很满意,有份礼物想送给你。”
  “不用。”
  “黎sir无需客气,这份礼物不是贿赂,也不是威胁,只是庄先生觉得这些东西交给你处理比较好。”赵海臣笑了笑,“怎么处理都是你的自由,庄先生绝不过问。”
  “什么意思?”黎承睿沉声问,“你们拿到什么?”
  “只是一些有趣的小纪录。”赵海臣顿了顿,“与席总督察有点关系。”
  “你在威胁我?”黎承睿冷笑道,“明着跟你说,就算桦哥真有把柄在你们手里,你们家庄老大,该重判也还是要重判,我乐见其成。”
  “黎sir,请别动不动用这种非法词汇来形容我,就像我刚刚说的,这只是一份礼物,送出后,要怎么处置,都是你的事。”

  74、第74章

  庄翌晨的第二次庭审辩论上果然形势逆转;控方一下拿出之前没有呈堂的数种有力证据,包括其名下地产公司与洪门黑社会性质帮会的经济往来账目,以及与郑明修所在的证券公司非法融资的直接证人。控方一连串的重击之下;辩方的辩护几乎招架不住,辩护都在外围坚守;但黎承睿在法庭上观察赵海臣的脸色,见他嘴唇抿成直线;脸色阴沉;就知道他明白大势已去。
  这边旁听席上的警察们个个面带喜色;特别是曾珏良;一直咬着嘴唇;若不是强行控制自己,恐怕会当场笑出声来。黎承睿与他们相比,却没有太多喜悦的感觉,他盯着被告席上的庄翌晨,发现他居然一直神情自若,目光平静,仿佛即将输掉官司,被判入狱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这确实是大将风范,黎承睿心想,估计此人早已做好准备,为入狱留了后手,便是被定罪,资金充公,财产冻结,估计此人也有咸鱼翻身的本事。而且监狱里多有帮派,像他这样的洪门掌舵人,就算进去,江湖地位摆在那,只要没仇家暗地里下黑手,没准还是能耀武扬威做他的庄老大。黎承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是现实,抓到一个犯人,永远不意味着这件事就结束了。
  有时候,它仅仅只是开始。
  黎承睿摆弄着手里的一把公寓楼钥匙,连同钥匙一起的,还有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那是庄翌晨特地命人给他送来的“礼物”,他还暗示这去这间房屋内,可以找到些与席一桦有关的东西。黎承睿直觉上知道,这是庄翌晨的报复。因为他也清楚,最后将他定罪的那些证据来自席一桦那边,席一桦与他私怨很深,非要他这次不死也剥层皮。然而庄翌晨是何许人,席一桦能握有他的把柄,他当然也可能握有席一桦的。
  只是黎承睿想不通,为什么庄翌晨要把东西交给他。
  如果席一桦有犯罪事实,直接告发他不是更好?交给他处理算怎么回事?难道要让席一桦尝尝被信任的兄弟送上法庭的滋味?
  黎承睿冷冷一笑,决定无论如何,都等庄翌晨的案子判决下来再说。
  他没兴趣做谁的棋子,但警察的本能却令他不得不承认,尤其是席一桦身上有不少事充满疑点,黎承睿越想,越觉得他有问题。
  可问题在哪?是否要深究下去?真的要不顾那么多年兄弟情份吗?席一桦就算对不住全天下,他也从没对不住黎家弟兄。
  尤其是他对黎承俊,简直好到无微不至的地步,没有席一桦这么多年的看顾,黎承俊不可能无忧无虑地活到三十几岁还如此天真固执。
  黎承睿叹了口气,他昨晚给远在巴黎的黎承俊打电话的情景。在电话里,黎承睿问他那个一根筋到底的大哥:“你是不是又跟桦哥乱发脾气?”
  黎承俊振振有词地教训他:“阿睿,我的神经末梢与心理建构一样完好,所以我如果有情绪也不可能是乱来的,它们都是根据理性的最佳推断做出的直接反应。”
  黎承睿听他声音洪亮,看来精神不错,便又问了一句:“那就是说,你承认你是有理性有依据地乱发脾气了?”
  黎承俊反驳他:“你这个假设是自相矛盾的,我不会承认。”
  “好好,”黎承睿退了一步,问,“换个问题,你到底去巴黎干嘛去那么久?为什么我问桦哥他表情很奇怪?”
  “这个,我当然是因为工作。”黎承俊有些难得地没那么较真,声音疲软下去,“而且巴黎这个季节很美。”
  “你老老实实跟我讲,发生什么事吧。”黎承睿打断他,“俊哥,你弟弟我可是警察,审讯是家常便饭,你别想在我这撒谎。”
  黎承俊蓦地提高嗓音:“黎承睿督察,我保持沉默可以吗?”
  黎承睿叹了口气,说:“说吧,你闯什么祸让桦哥为难了?他从小到大那么疼你,不是大事,不会搞成这样。”
  黎承俊色厉内荏地强词夺理:“为什么就是我闯祸?我是个优秀的科学工作者,我闯祸那就是危害人类社会进步的大事了,我看起来像那么蠢吗?而且席一桦就总是对的吗?他的价值观我不苟同不可以吗?他的……”他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闭了嘴。
  “他的什么?你怎么不说了?看来你们这次真的玩大了,”黎承睿有些吃惊,忍不住问,“俊哥,不是我说你,有什么俩兄弟摊开讲,你这样跑去巴黎算怎么回事呢?你还是快回来吧,没准迟点,桦哥就因为你的事影响心情办错案……”
  “那就证明他不具备职业理性,不是个合格的警察。”黎承俊说完便挂了电话。
  黎承睿摩挲着手里的钥匙,也许真如黎承俊所说的,席一桦未必是个合格的警察。也许呆会他就该去推开这个房间的门,看看庄翌晨都抓住席一桦哪些把柄,不让他被诬陷,但也不能看着他越陷越深。他想明白了这点,便打算这么去做。待到休庭的时候,黎承睿站了起来,走出法庭,这一次他没有在门外遇见席一桦,大概席总督察已经胸有成竹赢这场官司,所以没必要到场。黎承睿也清楚这一点,庄翌晨的案子,鬼讼赵能玩的花招其实已经不是能不能脱罪,而是争取少判几年或者缓期的可能而已。
  黎承睿朝自己的汽车走去,这时电话响起,他拿起一看,居然是越洋电话,黎承睿接听了,就听见黎承俊的声音带着以前没有的迟疑,直截了当问:“阿睿,我,这么留在法国真的不负责任吗?”
  “这句话你问自己。”黎承睿有些好笑。
  “我想了一晚,我也觉得这样不太像成年人。”黎承俊承认错误很痛快,“那我还是回来吧。”
  “嗯。”黎承睿笑了,“快回来吧,跟桦哥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
  “没误会,只是对一件事的看法我们很不同,”黎承俊说,“不过我现在觉得那也不是什么大事了,人们不一定要看法一致对吧?”
  “是的,”黎承睿停下脚步,想了想问,“俊哥,我是说如果,如果桦哥违法,你怎么看?”
  “抓他啊,你不是警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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