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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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放-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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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远森短促地呼吸了两下,没有解释,转身就跑。
  “哎,你去哪?”
  顾辛下意识地尾随追去,谢远森的样子不对劲,他放心不下。
  谢远森的手术才完成三周多,刀口刚刚愈合,顾辛试着开口提醒,对方却充耳不闻,近乎于疯狂地奔驰着。有好多回,他们都与马路上急行的车辆擦身而过,在刺耳的鸣笛声和司机的诅咒中,谢远森只是一路跑、跑、跑……
  当他终于停下,面前是市七院的大门。
  从这时起,谢远森的脚步逐渐变慢,等到了病房门口则干脆静止不动了。
  顾辛在身后轻轻推了他一把,说道:“进去看看吧。”
  谢远森求助般地望向顾辛,他的下唇细细地抽动着,眼睛里全然是慌张与脆弱。
  顾辛对他微笑。
  “我在这里等你。”
  门打开的一霎那,顾辛听到病房里传出低低的呜咽声,也看到了病床上那张残酷的象征着死亡的白色被单,上面露出一颗小小的、极瘦的头颅。他怔怔地盯着再次闭合的门板,许久才走到走廊的休息椅上坐下。
  在顾辛的人生中几乎不曾有过等待的经历。他厌恶等待,仇恨等待,他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值得他等待。然而这一次,他安静地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等待。
  没有一丝怨言。
  仅仅因为那个人是谢远森。
  也许是几个小时,也许只有几分钟,谢远森从门内出现。
  他垂着肩膀低着头,一出来就直接往外走,走出十几米又折返回来,无言地牵起顾辛的手,继续走。
  来到医院对面的小公园,找了张长椅坐下,两个人同时沉默着,连草丛中昆虫的鸣叫都显得那么伤感。
  顾辛从谢远森的口袋里掏出烟盒,点燃一支,递过去,后者接着出神地吸着。
  “那是我的奶奶。”谢远森的声音哑哑的。
  “哦。”
  “家人对我很重要。”
  “哦。”
  顾辛明白,事实上所有的伤痛都是不能够被安慰的,局外人的劝解与体谅并不能带给当事人真正意义上的帮助,每个人生命中的低谷都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出,其他的都注定是徒劳无功。
  “……他们是最重要的,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来换取他们最微薄的心愿。”
  “哦。”
  “我爱他们远远胜过我自己。”
  “哦。”
  顾辛用相同的单字来回应谢远森的每一句话,但他绝不是在敷衍,他是在明确地表示——我在听,我在很认真很用心地倾听着你。
  “我……”谢远森无法成言,哽咽起来。
  那一刻,顾辛震惊得难以形容。在他信奉的守则里,一个男人可以觉得痛,可以蜷缩起身体来抵抗这种痛,却万万不可以为了这种痛而狼狈地哭泣。
  哭泣是生性懦弱的表现,是要不得的可悲的耻辱……
  可是,谢远森哭得竟是那样坦荡,仰着下巴,对着月亮,泪水在他脸颊上蔓延成两道明亮的痕迹,就和他的笑容一样真诚。
  顾辛的心好像被什么人猛然握住,剧烈地在胸腔内收缩。
  他的简单与他的复杂,他的开朗与他的阴郁,他的率直与他的自闭,彼此之间的巨大反差在这个混乱的夜晚变得空前鲜明。
  谢远森拥有的那些,都是顾辛以往拥有过又纷纷磨灭的东西。
  他有些虚弱地怀念。
  顾辛伸出手,扣住谢远森的后脑,用拇指反复抚摸着他硬硬的头发。
  谢远森木然地转过头来,双眼通红,夹着烟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
  “顾辛,我的奶奶死了。”
  “嗯,我知道,死了就是没有了,所以你从今以后都不用再为她难过了。”
  “不是的,还有爷爷,还有我的爸妈,还有好多人。”
  “……”
  顾辛十分清楚对于家庭观念甚重的谢远森来说,失去亲人该是多么沉重的打击。在成长的岁月中他得到了许许多多的爱,也付出了许许多多的爱。
  只是,越多的爱就是越多的伤害——当这些爱无情幻灭的时候。
  很久以前,顾辛也和谢远森同样单纯地幸福着。
  从小到大,他漂亮伶俐、家世雄厚、父母恩爱,接受着来自于同学朋友数不尽的赞美和羡慕,让他以为这就是所谓的完美。
  可惜美梦破碎的日子来得太早。
  顾辛永远记得那一天,六年前的那一天,十二岁的他半夜起床喝水,步出自己的房间然后一脚踏进了一扇可怕的真相之门。
  客厅里,向来温柔贤淑的母亲骑在父亲身上粗暴地扇他的巴掌,口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而一贯优雅斯文的父亲一边闪躲一边穷凶极恶地咒骂:“臭婊子,我他妈早就受够你了!”
  一点预兆都无地,顾辛的王子宫殿从此坍塌,原来全部的完美都是虚妄,生活中到处充斥着假象,没有什么是真实的,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朽的……
  顾辛从冥想中回神,就见到谢远森忧虑地凝视着自己,手也被他紧紧抓在掌心。
  顾辛淡然一笑,把五指插入他的指缝间,用力一握,“别担心,都会过去的,失望也好,痛苦也罢,无论什么都会过去,你终将可以做到一个人平静地面对。”
  “没有谁能独自一人活着,你也不能,即使你以为你能,”谢远森蛮横地把他拉进怀里,“没关系,你还有我。”
  “明明是你家出了事,怎么反倒来安慰我?”顾辛想笑,眼泪却先流了下来。
  谢远森的怀抱是如此温暖,暖得让他冰冻的心都融化了。
  虽然哀伤不可以被分担,但有一个人陪在身边,陈年的伤口也似乎就不那么痛了。
  漫长凄凉的孤身之旅中所遭遇的所有风霜,顾辛用一场酣畅淋漓的泪水将之释放。
  ~~~~~~~
  两个大男人抱头痛哭,简直酸得要命,
  可是我想写这种场面真的已经很久很久了。

  第 22 章

  “顾辛,起来!”
  “……”
  “我叫你起来你听到没有?”
  “滚!”被人无端扰了清梦的顾辛不耐烦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提脚便朝噪音的来源踹过去。
  谢远森一把接个正着,捏着嗓子邪恶地怪笑了几声,勾起食指去挠顾辛的脚心,一下、两下、三下……
  “X!”顾辛腾地从被窝深处窜出来,“你跟我有仇啊,一大早就拼命折腾?”
  “一大早?你自己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谢远森伸手去拉他,“你今天上午有‘师太’的课,快期末考试了,你要不去就等死吧!”
  “我宁愿死。”顾辛嘟囔着重新倒下,然而又很快坐了起来,他的视线从谢远森赤裸的上身游移到同样赤裸的大腿,最后停在了对方身体中央的敏感部位,“你的……”
  谢远森大大方方地给他看个痛快,还积极主动地左右转了几圈,以便进行更为立体的展示。
  “你、你竟然敢穿我的内裤!”确认之后,顾辛立刻抄起手边的枕头砸在谢远森头上。
  “你说这个啊,哈哈,”谢远森摸着后脑勺毫无廉耻地咧着嘴,“没穿过这么性感的款式,就拿来试试了,还不错,就是有点紧。”
  顾辛刚要发火,想到什么又悠悠地笑了,“哎,你该不会还是那个吧?”
  “哪个?”
  “处男啊!”
  “……”谢远森脸一红,讪讪地打开衣柜,开始穿衣服。
  “不应该啊,你长得也算人模狗样的,怎么会找不到女人呢?”
  谢远森憋不住,回头恼羞成怒地吼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你!”
  顾辛的神色倏地一冷,哼了哼,“我怎么?”
  “……”
  “受不了就——”
  “滚远点是吧?”谢远森套上T恤,摊开顾辛身上的被子叠好,又弯腰把地上的枕头捡起来摆正,然后俯身看进顾辛的双眼,“你用不着动不动就把毛竖起来扎人,我才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以前的事我根本不在乎,我认识的是现在的顾辛,就是此时此刻在我面前的这个顾辛,其他的——我一概不管。”
  “……你爱在乎不在乎,反正我不在乎!”被谢远森那样认真地注视着,顾辛怔了半天,缓过神来立刻用力推开他,耳朵却有些发热。
  “别装了,我知道你在乎,我告诉你顾辛,我摸透你了!”谢远森得意洋洋地倚上墙壁。
  顾辛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这个家伙实在太可恶了!
  “行了,快点起来吧,不然真的迟到了。”说完,谢远森摇头晃脑地走出了卧室,背影嚣张得让人牙痒痒。
  等顾辛洗完澡出来,谢远森已经买回了早饭。
  没有餐桌,两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捧着碗吃馄饨。
  “我妈又催我了,问你什么时候去我家。”
  顾辛略有迟疑,“不好吧,你奶奶的事刚过去一个月。”
  “没事,我家不忌讳这个。”谢远森把自己碗里的馄饨拨给他几个,“想一想,我奶奶在世时身体一直不好,走了也省得受罪了……”
  “你要撑死我啊,”顾辛挡开他的手,“能想开了就好。”
  “那你到底去不去啊?”
  “改天再说吧,最近挺忙的。”顾辛低头喝汤。
  “你是不喜欢我家人太热情吧?”
  “不是不喜欢,是……不适应。”
  “真奇怪,我一听到你用这种语气说话,我这里就难受得像有猫在抓。”谢远森捂着胸口,做出痛心的表情。
  顾辛不以为然地笑,“你心脏有病,趁早去查查。”
  “我这病别人治不了,就得靠你。”
  “少来,恶心!”
  “顾辛,”谢远森隔了一会儿又开口,“你以前缺少的那些东西我可能无法全部都补还给你,但我会努力用另一种方式填满它们,这一点你要相信我。”
  上次他们在公园一起抱头痛哭,在顾辛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谢远森好歹了解了一些他的事。
  顾辛垂着眼睛,没有出声。
  慢了半拍却突然说了一句:“谢远森,我的心脏好像也有病了。”
  ~~~~~~~
  本节来过渡一下。
  谢远森,你居然是……
  前所未有的第一位“那个”诞生了!

  第 23 章

  上节少的一个小尾巴——
  ~~~~~~~
  谢远森嘿嘿地笑,屁股往他的方向挪了挪,陶醉地说道:“真好……”
  “好个鬼啊,”顾辛发泄似地给他一拐,“你倒很会扮猪吃老虎。”
  “没有啊,我只是对自己诚实而已。”
  顾辛瞪着谢远森,谢远森理直气壮地瞪回来。
  结果毫无疑问地,首先败北的那个人是——顾辛。
  “这回我可亏大了。”他有气无力地嘀咕。
  “行,你就当我捡了个大便宜好了。”谢远森揉了揉“便宜货”的头发。
  “去你的!”
  “哎,顾辛,哪天我们再去IGUASSU玩玩吧,这段时间生活健康得我都要成仙了。”
  “就今天吧。”
  “今天恐怕不行,我晚上有个干部大会,那些领导一讲话估计就没完没了了。”
  “正好,我自己去。”顾辛从脚边拎起书包,站起来,趾高气昂地挥了挥手,“你把碗洗干净再走。”
  ***
  IGUASSU酒吧。
  谢远森坐在这里很久了。
  干部大会临时取消,他才得以提前过来。
  他阴沉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吧台前的某人身上。
  迷离昏暗的灯光下,顾辛正和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似有若无地,调情。
  那个西装男谢远森见过,上次当着他的面,他还塞给了顾辛一张名片。
  他们的对话,谢远森隔得太远而听不分明,不过他看得一清二楚。男人好像说了句什么笑话,顾辛摇晃着酒杯,轻轻地扬起唇角,不经意间有股迷人的慵懒味道。
  和谢远森总是直来直去的笑容不同,顾辛的笑分为许多种,有时淡然,有时冷酷,有时纯真,有时放浪……一旦他俏皮地露出下巴上那颗浅浅的酒窝,就会散发出一种让人瞬间惊艳的诱惑力。
  谢远森握紧拳头,还没有喝酒,却觉得头脑有些发涨。
  顾辛再次向调酒师询问了时间,得到的答案是九点一刻。
  他暗自皱了皱眉,谢远森那个混蛋到底还来不来?
  不然干脆先走算了,身边的男人纠缠得叫他心烦。
  “怎么,在等人?”又凑过来了。
  “没有。”顾辛心不在焉地叩着桌面。
  “别等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那样的男人不要也罢。”对方的手臂顺势搭上肩膀。
  “干你什么事,我自己愿意……”
  顾辛刚要推开他,手腕却被什么人死死地抓住。转头一看,居然是谢远森,而且是脸色铁青的谢远森。
  “你怎么了?”顾辛吓了一跳。
  “跟我走!”谢远森粗鲁地拖起他就向外冲。
  “记得改天打电话给我哦。”男人在头后火上浇油。
  出了酒吧大门,顾辛仍旧莫名其妙,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看到你?”
  谢远森猛然停下脚步,回头怒火冲天地盯着他,“没看到?没看到你就可以理所当然地跟男人胡来?”
  顾辛惊讶地张了张嘴巴,眼神渐渐变冷,“你什么意思?”
  “……”
  “是哪个王八蛋早上信誓旦旦地说什么他不在乎,话说得那么漂亮,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以前的事我是不在乎,但你既然跟我在一起了就不能这么……随随便便了。”
  “跟你在一起?”顾辛嘲讽地哼了哼,“我什么时候跟你在一起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
  “谢远森,你给我听明白了,我只说一次,如果你想要什么纯情乖巧的小绵羊,不如去找女人。我顾辛可不是什么乖乖牌,我他妈就是滥人一个,你少对我抱着什么少女般的粉红色幻想。”
  “我没有,你不要转移话题。”
  “谢远森你记住,无论是谁,我绝对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自己,绝对不会!”
  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结束,顾辛掉头就走。
  谢远森又气又急,伸手拉住他,“顾辛我不是……”
  “你用不着跟我解释,你自己回去考虑好你要的究竟是什么,我没兴趣拖人下水,别到最后好像我骗了你!”
  ~~~~~~~
  哈,终于吵架了,开心!

  第 24 章

  ***
  “我们去唱歌吧?”
  “不要,我五音不全。”
  “去打球?”
  “体育馆正在修理,打室外?你想冻死我们!”
  “去图书馆自习?”
  “……”
  这个提议一出,其他人连应都懒得应了。
  311寝室里,四名难兄难弟僵直地躺在床上装尸体,无聊地快要长毛。
  “那就只好聊天了。”积极性一再受到打击,郑利文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了。
  “对了,一直就想问你,顾辛,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武栋前不久刚刚光荣告别单身,所以对这方面的事情十分热衷。
  “没有啊,谁说的?”顾辛枕着手臂,无精打采地盯着天花板。
  “我们都看出来了,你这两个月的状态跟开学时差别好大,一笑起来桃花都满天飞。”
  “可不是嘛,还有不少女生跟我打听你呢。”李水泽的语气微酸。
  “说了没有就是没有。”顾辛淡淡地。
  “倒也是,你整天和谢远森形影不离的,哪有时间交女朋友啊。”郑利文充满同情地说道。
  “顾辛!顾辛!”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某个男人一声高过一声的召唤。
  顾辛一惊,全身的肌肉神经质地收缩了一下。
  “说曹操,曹操就到。”郑利文的铺位靠近窗口,他探头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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