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木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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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木棉-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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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鹭市的八月出奇的闷热,空气里全是浮躁的分子,我的身体被汗液包裹着,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曲邵华抱着提前买好的花束下了车,胳膊上还拎着祭祀用的物品,看起来格外艰难。我伸手想把花抱过来,却被他冷冷的绕过,板着脸大步走开。
  “怎么是三束?”我追上他,没话找话的问道。
  “给你父亲、我妈妈、还有妹妹。”
  ——也就是说,今天不会去看我母亲。尽管这是理所当然的。
  “怎么了?”曲邵华回过头,看着突然停下的我。
  我又向前小跑了几步,和他一起朝山坡走去。
  
  曲邵华在自己母亲的墓前坐了许久,低声说着近段时间的事情:从自己的事业到妹妹的死。我站在一旁,看着周遭的青山绿水,以及矗立在皑皑白骨上的碑林。
  奈何生前多少血和泪,死后还不是这空山旷野间的一垒孤坟。
  “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不打算跟自己的父亲说点儿什么?”曲邵华站起身,指了指旁边的那座墓碑。
  “对着一块儿花岗岩有什么好说的。”
  “你可真冷血。”
  “这是实情。”我淡淡的说着,但还是走过去,在父亲的墓前坐了下来,“我不相信神。也不相信已经死去的人还能感受到活人的思念。我相信人有灵魂,可我笃定在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形神俱灭。”
  是的,不愿意相信神的我,却始终坚信人是有灵魂的,但对极端唯心主义中那套“逃离身体”的论调,我始终嗤之以鼻。他们说人死后生命依然存在,而身体只是物质的躯壳,灵魂则会永生,等待末日审判的到来。
  假如死亡意味着新一轮的等待,那又该是何等痛苦的历程。
  
  “你还在恨他么?觉得这个男人抛弃了你?”曲邵华也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站在我身边。
  “不恨了。他们死掉的那一天,我就只恨自己了。”
  “你报复我,是对的。”承认这个事实让我觉得有些艰难,“父母离婚后,我特别恨他们,可我能够报复的却只有自己的母亲。那段儿时间我常常去网吧,一呆就是好几晚。她总是整夜整夜的找我,被她逮到就会挨打。可我也会和她吵架,说些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不堪入耳的话。我妈其实是个特别坚强的人,她总在旁人说长道短的时候高高昂着头,可每次和我争吵的时候,她都会哭得像个孩子。”
  “你报复我。是对的。”我抬起头,看着背光而立的曲邵华,“是我逼死了自己的母亲,让她将无可发泄的怒火转移到你们一家身上。是我让她对自己的人生彻底绝望,因为就连她唯一的儿子,也在用最丑恶的嘴脸攻击她。”
  
  ——所以,你报复我,是对的。
  
  我的眼前是明晃晃的一片,耀眼的白光让我看不清曲邵华的脸。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表情是近乎哀伤的。我想自己看错了。
  “别说了。”他走到我身后,蹲下来,用双手护着我的眼。
  可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停不住了。我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爆炸开来,如同节日庆典的烟花,我的喉咙就是那装载火药的纸筒。那些原本沉积在内心的,被刻意埋葬了的记忆,在引线点燃的瞬间,全都不安分的喷涌出来。
  
  “其实在我爸拿到亲子鉴定结果的那天,我是隐隐猜到了的。”我拉下曲邵华的手,看着面前那个人的相片。
  
  “那天他喝得醉醺醺的,还往家里打了好几次电话。他对我说:
  
  ——我不擅长表达言语,可你小时候的事情我都记得。
  
  ——你穿着全是泥点的衣服,还扑过来让我抱抱。
  
  ——你对小动物的爱,家里的那只小狗死掉时你哭的很惨。
  
  ——宝贝小时候可可爱了,想要什么东西就会笑眯眯的伸出手,可要是谁假装不给你,你就会发脾气,再拿到时你也会把东西扔得远远的。你长大了,可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
  
  ——你要记着,你永远都是爸爸的宝贝,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那个男人所记得的事情,我也会记得。可那些走过的时光不会重来,所谓的过去,就是再也回不去。而我也不会再有机会在他的行李箱内偷偷放进我们的全家福,希望要出差两周的他能随时拿出来看看……
  “我知道他那天喝了许多酒,可我真希望他能一直这么醉下去……”在对曲邵华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还在漫不经心的笑着,可从眼中汹涌而出的泪水,却是一览无余。
  
  我曾一度想成为和父亲一样的人,像他一样温暖,像他一样高大,也像他一样顾家。他的一生说来十分平凡,论挣钱的本事他不如我妈,论相貌他比不过曲邵华。他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匠,在文人相轻的大学校园里秉持着自己那可笑的耿直,在林立的派系间到处受人倾轧。
  他的桃李满天下,写出来的论文见诸各大核心刊物。可直到死前,也才混了个不上不下的副教授而已。
  
  “在父母离婚的前一天,我还试着在百度的搜索栏里输过他的名字,随后就看到了一个学生在博客上对他近乎完美的评价。那时的我还保留着孩子的那点儿欣喜,心想就算没有血缘,这个男人也依旧是将我一手带大的父亲。”
  
  “真后悔呐,为什么我曾憎恨过像你们这样爱我的人?”突然而至的暖风将眼泪吹干,我坐在父亲的墓茔前,知道自己的疑问将永远得不到答案。身后,曲邵华沉默的站着,不发一语。
  “走吧。该去看你妹妹了。”我站起来,拍了拍短裤上的灰尘。我们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不知不觉,连夕阳都要沉了。
  
  也许是天色将暗的缘故,曲邵华并没有在自己妹妹的墓地前耽误太久。他送了花,又在石碑旁做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多余的话。
  墓碑是新的,还没经过什么日晒雨淋。一如那姑娘年轻的生命。
  曲邵华刻在石碑后面的文字很简单,没什么具体的东西,读起来简直不像一般意义上的祭文:
  
  你姗姗走到这尘世,
  如头顶明月般烂漫。
  我不灭的爱:
  愿你的梦能脱离伤愁、安稳甘甜。
  
  我望着山坡下无际的墓林,不知自己死去的那天,又会被安葬在哪里。
  
  回到家的时候夜已深,天上只有明月高悬。
  “过来。”曲邵华用钥匙开了门,连鞋也没换,就径直进了房间。我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走到卧室。
  他脱了西服,斜靠在床背上,懒懒的抽着烟。
  “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曲邵华的问话莫名其妙,让人不明所以。
  “把那些话讲出来,应该会好受许多吧?”
  他所指的应该是我在父亲墓旁说的那些话。在此之前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这些压在心里的往事告诉曲邵华。
  
  “我也总想把心里的事情讲出来,可不知该怎样开口。”他弹了弹烟灰,又开始不疾不徐的说道,“我的小妹一直很贪玩儿,也不爱学习,就连高中都是复读了一年才考上的。她不像你那么聪明,被我没日没夜的折腾,竟然还考得上大学。”
  “别这么讶异。”我坐在一旁打趣,“就是因为被你折腾的太狠,才给了我考大学的动力。”
  他低低的笑了几声,像是想说些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他伸出手,将我的头按在他温热的胸口,那和缓而有力的心跳似乎正在诉说着什么,可我听不懂。
  
  ——满腔辛酸与谁道。
  
  “我对不起她(他)。”曲邵华的声音里带着低低的哽噎,“我希望自己能被原谅。”
  我不知道那个指代不明的第三人称是谁,可我猜,他应该是在说自己的妹妹。我犹豫着,用胳膊环住他的身体,轻轻拍着他的背。我没有抬头,曲邵华不会希望被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我的母亲曾经说过:那些表面愈是冷静的人,内心往往就是一团烈火。我想,曲邵华就是这种人。他的理性与克制让他显得冷酷又无情,可他到底是个人:重情、至性。
  
  许久,他直起身,拉开与我的距离。四周没有光,我甚至看不清那双眼睛究竟有没有流过泪。曲邵华在看着我,意味不明。很突兀的,他低下头,将温热的嘴唇贴了过来,我感觉到他的舌头正在扫过我紧闭的牙关,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侵略性。
  “你干什么?”我偏过头,警惕的看着他。自我们相识以来,曲邵华还从没对我做过这种事情。我想自己可以把刚才的举动理解成一个“吻”,它是那么温柔,含着对爱人才有的绵绵情意,可这不是我们相处的模式。
  “你说呢?”他狡猾的反问,好像答案不言自明。
  我怎么知道。
  
  有什么被打破了,维系着我与曲邵华的等臂杠杆,在这一刻发生了微妙的倾斜。
                      
作者有话要说:  送上十一的献礼,四千多字的更新对我这样的懒家伙真是非常不容易了,希望大家看得尽兴。
  
  潜水的孩子偶尔也该冒个泡呀……灰心丧气……




☆、第 24 章

  (24)
  “我真有种错觉,好像你才是老板,我是替你卖命的打工仔。”曲邵华站在门边,一边换鞋一边发牢骚。
  这个暑假我几乎天天宅在他的公寓,早晨睡到自然醒,无聊了还有X…BOX可以玩儿,可曲邵华却要不分白天黑夜的连轴转,同住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连碰面的机会都很少。有钱人的痛苦就在于此,他们拥有漂亮的房子和许多普通人买不起的奢侈品,可能够享用这些东西的时间却少之又少……想到这里,我把眼睛从电视机上移开,得意的往嘴里扔了颗葡萄。
  “真烦……”他把西服挂在衣架上,又走到我身边坐下来。电视里正放着前几年的一部春晚小品,林永健扮演的中年妇女从墙洞的另一边钻过来,举着扫帚大叫“干嘛呢?!干嘛呢?!干嘛呢?!”
  “有那么好玩儿么?都不知播过多少遍了。”
  (哎哟,大哥,就这模样,破相等于整容啊……)
  “是你太严肃了,我看几遍都觉得搞笑。”
  (我跟你讲,买个房子容易吗?一墙一柱啊,让你们就砸成破房子了!……)
  “你瞧那唾沫星子飞的,”我拉了拉曲邵华的袖子,被台上的演员逗得乐不可支。
  “别笑了,跟只鸭子似的难听死了。”握在手里的遥控器被他夺了过去,啪的一声,屏幕黑了下来,“我先洗个澡,你去睡觉。”曲邵华趾高气扬的命令道。
  
  子夜时分,身边多了个人。大概是白天躺了太久的缘故,到了这会儿反而睡不着了。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我闭着眼假寐,却被曲邵华从身后抱住。
  过了许久,才听他极轻地叹了口气,“忙过这阵儿,就一起出去转转吧。”
  我没吱声,而对方倒像是知道我在装睡似的,箍在腰上的手臂也紧了紧,“你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
  
  这一转就转到了云南。
  
  其实曲邵华选的地方不错,彼时的丽江不在旅游旺季,走到哪里都看不到如织的人潮。这里山清水秀、就连生活的步调都格外舒缓。如果可以活到那一天,我希望自己能在此处养老。
  我们在一家酒吧里消磨时间的时候,还有几个相貌尚可的女子过来搭讪,曲邵华来者不拒,十分从容的与女士喝酒调笑。可到了能进一步“交流”的程度,他就说什么也不肯继续发展了。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是午夜,刚才有个姑娘把话说的十分露骨,连我这个局外人都听得面红耳赤,可曲邵华却能不动声色的装疯卖傻,最后干脆拉着我一起溜掉。
  “人家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你还不赶紧去开房打炮?”在回旅店的路上,我奇怪的问道。
  北京叫帝都,上海叫魔都,广州叫妖都,而丽江也混了个“艳遇之都”的名号。来这里的单身青年无非是想寻找一段刻骨铭心的恋情,说难听点儿,就是找个对眼儿的人上床睡觉。
  或许是我的话太直白,曲邵华倒因此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像是那种玩儿一夜情的男人么?”
  “就好像你玩儿过的还少。”我撇着嘴嗤笑。曲邵华的确不是什么风流成性的花花公子,可在生意场上难免有女人投怀送抱。如果他真像自己标榜的那么清高,怕也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都是迫不得已的逢场作戏。”他一本正经的辩解道,“不过,以后有你陪着就够了。”
  在我的印象里,曲邵华绝非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同性恋,就连他自己也曾说过,和我上床的感觉远不如跟女人在一起舒服。他能如此“执着”的折磨我这么多年,大概就是本着一种“我难受,你也别想好过”的恶意心态。而现在,我没这么确定了。
  “你真的喜欢玩儿男孩子?”
  “不是玩儿,”他低下头,笑盈盈的望着我,“只是喜欢你,才会要你陪着。”
  
  ——原来,爱是真的可以做出来的。这一刻,我恶意的想着。只可惜我不需要什么爱,爱是洪水猛兽,是我避之不及的怪物。
  
  曲邵华今晚的兴致很高,一进屋就脱了衣服,将睡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我明白他想做什么,也抬手脱了衣裤,光溜溜的爬上床。夜还长,他倒也不怎么着急,只用手在我的身体间来来回回的抚摸着,好像是在研究什么新鲜玩意儿。他的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放在人身上的时候倒也不算难受。
  “年轻人就是不一样,连身上的肌肉都这么紧……”曲邵华掀了被子,让我赤|裸的身体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而他则跪坐在我的两腿间,那只手也不安分的从脊背移到腰上。
  “真好……”他低低的呢喃着,顺着脊椎一路吻上去,一直咬到我的耳垂。身下的欲望被人伸手握住,我低低的叫了一声,随即又咬住下唇,不想再发出这种难堪的声音。可曲邵华倒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儿的东西似的,捏住阴|茎的手也缓缓动了起来,我试着推了推,手腕反而被他用另一只手压住。
  “求你……别碰了。”曲邵华很少在床上做这样的事情,身下的东西被他撩拨了一会儿,就颤颤巍巍的立了起来。我扭着身体,却被他箍着动弹不得。
  “别碰了……我用嘴帮你做吧。”我低声哀求着。与其这样被动的躺着,还不如主动服务来得痛快。身后的人低低的笑着,一只手还在不紧不慢地动着,摩擦着腿间的嫩肉,看起来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我不知道这能撩出火的拨弄,什么时候才算个头。
  “你可真奇怪,平时那么主动。现在让你享受一会儿,反而害羞了。”曲邵华哑着嗓子,原本抓着我的那只胳膊也放了下来,在后|穴轻轻的揉弄着,覆在阴|茎上的手也随之快速的动了起来,他的指尖不时的划过铃口,我甚至能感觉到那些黏滑的液体正在一点点渗出来。我觉得自己好像一只躺在砧板上鱼,带着一份对自身命运毫无掌控的绝望感,苟延残喘的呼吸着……身下的力度越发强烈,那些被关在体内的欲|火已经不受控制的喷涌出来。
  一瞬间,心神迷乱。
  我揪着床单,重重的喘息着。曲邵华用床边的纸巾随意擦了擦手,又要我将身体翻转过来,我乖乖的摊平,任由他倾身覆下来。
  “别皱眉,不好看。”他的唇在我的额头上吻了吻。有什么冰凉的东西顺着手指一齐挤进身体,随后,就带着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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