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木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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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木棉-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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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药味或许还是有的,可他们却伪装的让我丝毫感觉不到。离我们不远的地方,钢琴师正在弹奏曲邵华最爱的《卡萨布兰卡》,我记得这首曲子里有一句歌词是“我们躲在聚光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你的眼里映着摩洛哥的月光。”此情此景多么适合我面前的这对璧人,这里有香槟也有鱼子酱,暧昧的灯光倒映在他们的瞳孔里,淡淡的古龙水混合着女士身上幽幽的花香……这本该是一副赏心悦目的静态画,如果画卷上的主人公们没在算计着将对方千刀万剐。
  曲邵华在中途有过一次短暂的离席,只留我一人面对那个心机重重的女人。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我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去厕所躲一会儿再回来。
  “你十分钟前才去过。”她倒是很直接的指出了这一点,我大可以坚持说自己肚子痛,不过这种拙劣的借口似乎没什么效用。
  “陪我聊会儿天?非言从来不陪我说话的。”她将手向下压了压,示意我乖乖坐下。这个女人固然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本事,可她的寂寞也是真的,那些高昂的化妆品可以除去她眼角的细纹,却盖不住她眼瞳里的落寞跟疲惫。这样的人说来值得艳羡也让人觉得可怜,她为自己的事业投入了太多,等发现高处不胜寒的那天,已经没有梯子能让她完好无损的下来了。
  “邵华倒真是很在乎你。”她微微叹了口气,又用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而这个动作,她在曲邵华面前是不敢做的。“我本来也没想拿你怎样,就是坐下来谈谈罢了。”
  我没有吭声。莫凭颜原本打算拿我怎么样,不是我这种脑袋能够参透的。
  “你就是那根不能踩的猫尾巴,一旦碰到了,曲邵华就炸毛了。”她倒是很幽默,我却笑不出来。
  “我在曲先生的眼中没那么重要。”
  “曲先生……”她又用讽刺的语调重复了一遍。“你是他最大的弱点,所以他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就像我拼命护着非言一样。在我弟弟的事情上我必须感谢你,如果你对曲邵华说了那些事儿,他就能直接往我的心脏上捅刀子了。”
  “我很欣赏他,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曲邵华这回做得太漂亮了,他只要再努力一下,就能成为MBA的经典教学案例了。”
  我忍着没笑。
  “我必须感谢你,但我也得提前说声对不起。”她突然丢下这句突兀的话,而我也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真真切切的歉意。
  “我小时候很喜欢多米诺骨牌,那需要耐着性子才能搭建,可有些时候我也很烦躁,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让所有的牌全部倒掉。后来我发现,只要在某个节点将某张牌抽出来就好了。而你就是那张牌,可以阻止曲邵华毁掉我的人生,也能将他苦心经营的一切全部毁掉。”
  她还想说点儿什么,可已经没机会了。
  曲邵华从外面回来了,他坐回到餐桌前,笑脸盈盈的看着莫凭颜,“你们聊到哪儿了?”
  “多米诺骨牌。”
  “我也喜欢。特别是看它们一个个倒掉的时候。”
  ……
  ——我宽容一切虚伪,一切矫揉。因为这些可怜的人都需要带着面具才能生活。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九点了。曲邵华没急着开车,而是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车窗被缓缓摇下来,夜晚的冷风充斥着整个空间。
  “那女人跟你说什么了?”他将自己的身体靠在椅背上,看起来格外疲惫。
  “她说我是你的猫尾巴,还说我是一张很重要的牌,能阻止你毁掉她的人生,也能用来毁了你。”
  “呵……”曲邵华从喉咙里发出一个莫名的音节,不知道是嘲笑还是冷哼。“放心吧。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用手搂住我的肩,又把自己的头慢慢凑过来,这是一个缠绵的、令人安心的吻,我闭上眼,十分温顺的回应着……
  
  ——这一日,气温骤降。鹭市迎来了真正的冬天。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2 章

  (32)
  “Merry Christmas!圣诞快乐!”
  苏美尔人在这一天庆祝太阳神打败黑暗,基督徒在这一日欢庆耶稣降生人间。新时代广场的中央伫立着15米高的圣诞树,1000只泰迪熊和明亮的LED将它装扮的流光溢彩……我看着街头孩子的欢闹,那些天真的容颜与我死去的影子重合在一起,让这具如行尸般的躯壳都痛如刀绞。
  “Merry Christmas!圣诞快乐!”
  我在这一天被赶出象牙塔,至此失去了能够容纳我的最后一片净土。
  上帝不曾眷顾我——一个没有信仰的无神论者。
  
  12月24日,西方人的平安夜,距离新年还有七天。
  我在下午接到了学校的电话,那个一年都不见得能露一回脸的辅导员在听筒另端不自然的问我,“你在哪里。”
  “我今天没课,所以回家了。”
  “现在来趟学校吧,直接到我办公室。”她停了一下,又刻意补充道,“别乱逛。”
  别乱逛?生活了3年的学校哪里会有什么值得逛的地方。
  鹭大的老师是无需坐班的,等我进去的时候也只有两个人在。何颖琳大概正要去上课,我推开门的时候她刚从椅子上站起来。
  “老师好。”——她没理我。
  办公室内只剩我和年轻的辅导员,空荡荡的房间有些冷清,我站在她的书桌旁,耳边只有电脑低低的轰鸣。
  “找把凳子坐吧。”显示屏黑了下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
  “这学期感觉怎么样?”
  “挺好。”
  “调宿后还适应么?”
  “适应。”
  “班上的两次秋游你都没去,好像有点不合群?”
  “我是本地人,那些地方都去过了。”
  “你平常和谁玩得好?”
  “跟大家都不错。”
  “你也是大学生了,现在有谈过朋友么?”
  辅导员的问题似乎有些漫漫无止境……让我听不出她的重点在哪里,我沉默下来,直到她幽幽的叹了口气。
  “现在有些关于你的传言。”她晃了晃鼠标,显示屏亮起来,页面停留在鹭大的BBS论坛,“本来有几张照片,但学校的动作很快,上午就删除了。”
  我在想该是怎样的照片。
  “学校给你们提供了一个很开放的环境,但总有一些是不能逾越的底线。”
  “比如?”我看着主页上与我有关的话题,嘴角已经控制不住的抽搐起来。
  “比如……”她想了一会儿,最终选择了一个暧昧的用词——“一些服务性质的工作?”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鼠标停在了“男|妓”这个词的中间。服务性质的工作,多么高尚的工作……
  “上面给我看了些东西,但这种照片未必可信,毕竟现在的PS技术这么发达。”
  沉默。
  “我只想找你确认一遍,是不是真的?”疑问的语气,可我知道她已经信了。
  沉默。
  “你暂时先回去吧,我很遗憾。”辅导员的脸上是无法掩饰的失望,“这是学校的决定,这件事儿已经严重影响到鹭大的名誉。”
  
  半个小时前,在我走进校门的那一刻,还以为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我看到女生们手挽着手,在路上放肆的笑着闹着;我看到男生们聚在一起,大声讨论着昨晚湖人的精彩表现……半个小时后,我走在学校的林荫道上,却觉得身后那些听不真切的声音都是对我的指指点点。
  
  下午7时,曲邵华大概也接到了消息,手机持续的响个不停,在我按掉第四个电话后,铃声终于安静下来。
  然后开始收到短信,曲邵华说,“赶快回来,这不是解决不了的事情。”
  是的,这个世上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也没有他惹不出的事情。我按下关机键,暗下来的屏幕上反射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玩儿累了的孩子被他们的父母抱在怀里,拎着购物袋的女子款款离去,一辆辆轿车驶出停车场,喧闹的广场恢复冷清。我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寒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世界这么大,却没有能暖身的地方。
  一辆计程车在面前缓缓停下,面善的司机将头从里面探出来,“要车么?”
  我茫然的看着他,还没想好自己能够去哪。可是我冷了,我需要家。
  
  一级、两级、三级……转弯,再走十二级……走廊的灯坏了,我凭着自己模糊的记忆,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视觉受到阻碍,余下的感官就变得格外敏感,我似乎闻到了空气中那股老旧的味道——少了点儿人气、带着些潮湿、又像是发了霉的废弃品。
  吱吱呀呀的开门声在寒夜里显得尤为刺耳。屋内的灯黑着,可我知道里面有人。
  “你应该少抽点儿烟。”我看着沙发上那静止的黑影,没有丝毫意外。
  “我还在想,如果你今晚不回这儿,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黑影站起来,向我所在的地方走过来。
  “咣”的一声巨响,曲邵华将大门狠狠摔上。
  “至于么?”他在一片黑暗里准确的揪住我的领子,“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最后干脆关机。谁惯得你这身毛病?”
  是啊,谁惯得我这身毛病。
  “对不起。”我握住他的手腕,心平气和的开口,那只抓在我衣领上的手松了松,稍一用力,就从身上滑下来。
  “照片我正在查,学校就先别去了,何颖琳给我打过电话。”
  他命令,我应允。
  “抱歉,是我太不小心……”
  “我没有怪你。”我打断他的话,那种自心脏传来的无力感又涌上头来,“我自愿,我活该。”
  没有人说话。沉默,只有沉默,能够淹没一切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到底是什么照片?”我平静的发问。我没有看到的东西,曲邵华肯定是看过了。
  “一些接吻的场景,还有些很暧昧的画面。”他犹疑了一阵,又补充道,“角度选择的很好,我的脸没在上面,背影也完全认不出来。”
  “好事儿,至少不是裸|照。”我笑了笑,“看来这人只想叫我滚蛋,对你倒是留了些情情面。”
  曲邵华不语。过了许久,他将我小心翼翼的拥入怀里,我由他抱着,不回应,不反抗。
  “给我时间。”他在我的额头上吻了吻,“我会想办法。”
  
  总有一些事情是无可奈何的。下一秒,下一刻,下一个明天的事情,谁能说得好呢?睡吧,我需要一次长久的休息,就这样悄悄的闭上眼,而明早的太阳也许再不会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3 章

  (33)
  ——你相信未来么?我信。并且坚定不移。
  人总是需要抓住些什么才能战胜对生存的恐惧,而在这荒谬又惨淡的现实面前,支撑我前进的正是对未来的期许。曲邵华总说人生是一场trade off,利益与代价并非均等,但不肯付出就注定两手空空。为此我一直在不懈的努力着,将命运从我这里拿走的东西看成一场交易,并祈求着能从中得到些许微薄的回应——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都需要自己的信仰,而我只希望得到和普通人一样站在阳光下的权利。
  可神说:“你太贪婪了,我必须惩罚你。”
  
  沈岚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睡觉,这是我在这些天里做得最多的事情。铃声顽强的响了一遍又一遍,最终还是不甘的安静下来。
  一分钟后,她在短信里这样写道,“我在新时代下的哈根达斯,24小时营业,有沙发有空调有WIFI,我有耐心等你几天几夜。” 
  “那你就等着吧。”信息发送成功,手机也彻底没了声息,我把头重新埋进被子里,十分钟后又恨恨的套上裤子。对于这个丫头,我到底狠不下心。
  从南意到新时代的路程不算近,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她正孤零零的坐在靠窗的位置。和上一次见面时比起来,小妮子似乎又瘦了点。其实沈岚给人的感觉总是很温暖,可此刻的她正托着腮,眼神有点儿忧郁哀怨。
  “我要真不来,你打算坐多久?”实话实说,这段时间我根本不想见任何人。
  “坐到你来为止。”她笑。我叹气。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和那个男人在一块儿的时候,我也是在这个广场等你来着。看到他那么亲昵的跟你说话,我的第一反应是:妈的,好男人都去当GAY了么?”她的音量不大,却还是有对桌的情侣将头转过来,我想沈岚也注意到了,可她还是旁若无人的继续着,“说起来我这人挺自私的,明明知道你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可还是抱着不闻不问的态度跟你嘻嘻哈哈。我总是想着,你会主动过来和我谈,可直到事情被捅出来,你都没来找过我。”
  我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到这杯水了么?”她把面前的杯子举起来,朝我晃了晃,“你看这把长柄勺,从外面看过去,简直像断掉了一样。”
  “你这是给我上物理课呢?”我又想起上次看她欺负柠檬片的场景,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总跟一杯柠檬水过不去。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用眼睛看到的东西是有偏差的,而我们以为的世界也许并不是世界本身,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谬误、偏见或差错出在哪里。可即便如此,那些至真的东西也并非是不存在的,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落实到人的身上也是一样,别人眼中的你,也未必是你真正的样子。”
  “明白了。”我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在跟我讲哲学。”
  “我是在跟你讲正经的。”她翻了个白眼,“话说回来,你又何尝知道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样子?”
  “自私自利、卑鄙无耻、最容易感染艾滋病的社会渣滓。美女,你眼里的那个好少年早就死翘翘了。”我不正经的笑道,不知道为什么,沈岚一旦严肃起来我就觉得头疼。
  “你爱他么?”这个跳跃似乎大了些,可我还是听懂了。
  ——我爱他么?就算是一块儿冷冰冰的石头,被人在手里捂得久了,也照样会热起来。曲邵华尽心尽力的对我好,我又怎会感觉不到。每次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时,我都会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这种感觉让我心安,也会让我对他的拥吻产生强烈的贪恋。和现在的曲邵华上床不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卖肉的MONEY BOY,他的温柔让我心甘情愿。可这是爱么?如果你爱一个人,是否会有拼命想逃的冲动?又或者,爱情能否建立在这种岌岌可危的不平等上面?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微笑着重复,我哑口无言。“你只是不敢去爱,又或者是觉得自己根本不配爱上任何人。”
  一语中的。
  “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我抬起手,想制止这无意义的表白。“但我一直都在压抑着,让自己不要那么喜欢你。我时常会想理性究竟是不是个好东西,如果没有它我大概会不顾一切的跟你在一起,可我很担心,我的冲动会毁了我们最好的关系。”
  “你大概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我记得你大笑时的样子,记得你皱眉时的样子,记得你打篮球的样子,也记得你走路时微微前倾的样子……再也不会有一个人会像我这样小心翼翼的爱着你,我爸口中的那个曲邵华也不能。可我得不到你,因为你不爱我。我时常有种恶毒的念头,不如就这样让你痛苦下去好了。人只有在不幸福的时候才会注意到那些关心他的人,只要你过得不好,我就还是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青梅竹马。可事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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