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不同，他第一次对晚上的表演产生了某种期待的情绪。
在酒店门口下车，石锐走到前台，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报出魔术师的名字，前台小姐就给了他房间号码。很显然，魔术师已经向对方形容过了他的长相。
坐电梯直达顶楼，石锐走到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亲爱的，你来得可真快，都没有回去换衣服吗？我可以理解为，你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我重逢吗？”魔术师一面惊叹一面热情地将他让进房里。
这间套房看起来应该是魔术师的长期落脚点之一。除了标准的宾馆摆设之外，处处都透着魔术师的个人风格。
墙壁上贴满了宣传海报，从数量上看，石锐甚至怀疑这里大概有魔术师自出道以来的全部海报。许多杂志和画册散落在地毯上，房间的中央还立着两个表演用的假人。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的像是某次逃生术表演，画面被定格在魔术师揭下头套的一瞬。
“不是说要表演吗？我不想换一套不符合要求的服装来。”石锐直接忽略魔术师的热情问候。
“变冷了呢！”魔术师突然带着好奇的目光凑近石锐。
石锐皱了皱眉。
“现在的你似乎和刚才在办公室里有些细微的不同？”魔术师微笑着退开一步，“总觉得你冷淡的样子更加迷人呢！”
竟然露出了白天才有的表情？！
石锐心中一紧。
“如果我没有记错，我们的合同明天起才生效。”他极力抑制翻涌而起的厌恶感，扯出笑容，“所以理论上，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
白天的他异常讨厌和人有强烈的感情接触。任何对他抱有好感的人，都让他感到厌恶无比。
“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魔术师做出投降的手势，“也许我的表达方式不太对，让你觉得我是一个过分轻佻的人。我必须要认认真真地再说一次。我对你很有感觉，希望可以和你一起度过一段美妙的时光。”
“然后呢？”石锐用冰冷的视线盯着魔术师的眼睛，“我想东西方文化在这方面有着很明显的价值差异。”
魔术师怔了一下，露出微笑：“然后？如果是你的话，我不介意将这段时光延长一些。”
石锐第一次在魔术师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具有侵略性的热情。
有一种人，他们不但意志坚定，还有着极强的行动力。在目的没有达到之前，他们永远可以保持旺盛的斗志。一切横在他们面前的阻隔最终都将被他们粉碎。相反，如果没有任何目标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反而会因此陷入低谷，开始寻求别的新鲜的刺激。
毫无疑问，克利福德。怀什就是这种人。
老强尼说的没错，无论是女人还是魔术，在这个人终有一天会因为无法找到新的挑战而走向自我毁灭。
“好吧！我认可你所要表达的想法，你对我有感觉。但是，就像你说过的，那又怎样？”东方丽人挑了挑眉，“我的原则是，绝不和工作上的伙伴发生任何超越友谊的关系。”
“雪莉，你这是在故意为难我！你明明知道，要是现在解除合同，你绝对会像一只飞鸟一样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不见！”魔术师一脸痛苦地说。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也许你可以寄希望于下一个助手更合口味？现在，请告诉我，今晚你打算表演什么？”
“别着急，亲爱的。”从石锐脸上读出跃跃欲试的表情，这让魔术师终于略微感到安心。他随手从茶几上拿起门钥匙。
“让我们先去挑一套合适的晚礼服吧！如果我记得没错，楼下应该有一间不错的时装店。我也需要一套合适的服装，我们可以一并解决。”仍然穿着T恤和运动鞋的魔术师微笑着为石锐打开房门。
第 四 章
“通常我不喜欢做这种表演。”魔术师在为石锐拉开车门的时候说。
“不过既然已经早来了一天，而且报业大亨给的报酬也的确让人心动。”他一边做鬼脸一边摊了摊手。
这是一辆亮橙色的跑车。向上垂直打开的剪刀门让流线形的车体显得更为动感现代。
“谢谢。”石锐坐进车里。虽然从外面看车内的空间有些狭小，真正坐进去却十分舒适。
“一件小礼物。”在驾驶座上坐好后，魔术师掏出一个蓝丝绒盒子递给石锐，“它会让你在镜头下显得更加光彩照人。虽然只是私人性质的聚会，没有走红地毯那种场面，不过你知道的，狗仔队总是无处不在。”
盒子里是一只金色的手镯。波浪形的设计从开口处渐渐向外展开，在最宽处达到了接近四指宽。整体看来既简洁大方又炫目耀人。
“可以吗？”魔术师拿起手镯，微笑着看向石锐。
“当然。”石锐伸出右手。
金色的手镯被轻易地套上了手腕。魔术师小心地调整了一下松紧程度，使两边刚好扣在一起。
“你的手腕很美。”魔术师低声说，然后不等石锐回答就重新靠回椅背，“让我们出发吧！”
嘴角微微动了动，石锐看着魔术师似乎正专注于开车的侧脸。在刚才的一瞬，魔术师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某种程度上的退缩。看来这位花花公子终于察觉到，他遇到了一个难以打动的对手。石锐突然觉得他有些喜欢上了这场控制权之争。和以往不同，可以有朝一日掌握魔术师的思想乃至一切让他倍感兴奋。
石锐，你要小心，不要再次被力量和权利所迷惑。
只此一次，只此一人。
一盏盏明亮的街灯从窗外飞速掠过，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东方丽人脸上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
正如魔术师所料，在大亨豪宅的铁门外就埋伏了好几辆车。魔术师才刚刚探出头，闪光灯就此起彼伏地闪了起来。幸好在车驶入铁门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记者敢越雷池一步，这让石锐稍稍放下了警惕心。他可以确定，无论从哪个角度，外面的人应该只拍到了他的一个模糊侧影。
跑车滑过草坪间的小道，开了足有三分钟才到达一幢白色的三层建筑前。
“我要是有那么大的地方，就在门口建一座游乐场。当然，是收费的。”魔术师一边吹口哨一边跳下车。
“不不不，让我来。”他阻止想要上前帮忙开门的侍者，再次殷勤地为石锐拉开车门。
“是的，怀什先生。M先生非常高兴你能来，大家都在两楼的宴会厅等你。”侍者一边说一边接过车钥匙，然后在看清石锐的脸后不禁微微一愣。“这位女士可真美丽。”他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当然，我的东方玫瑰无人能比！就算让我把我秘密保险箱钥匙捧到她面前，我也心甘情愿。”魔术师夸张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现在，宝贝，让我们上楼去吧！”
石锐含笑挽上魔术师的手臂，像是亲密的恋人一样半靠在魔术师的肩头。他并不介意在这里稍稍满足一下对方的虚荣心。
魔术师意气风发地走上阶梯。
“怀什先生，你身上带了些什么吗？”一个保安模样的男人在他们刚走入大门后不久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如果你说的是这个的话。”魔术师一翻手腕，掌心中突然出现了一把小巧的左轮手枪。“一件小小的道具而已，我不知道晚会上的安全检查这么严。不如请你暂时为我保管吧！”
魔术师干脆地将手枪推到保安手中。
“怀什先生，这、这样可以吗？”保安被魔术师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问。
“当然可以。”魔术师凑到对方耳边低声说，“只要你不随便拿它对人射击的话，它还是非常安全的。”
石锐注意到保安的耳朵有些微微发红。男女通吃的魅力吗？他不禁发出一声低咳。
“好了，记得在我走的时候将它交还给我。”魔术师大幅度地对保安挥了挥手，转身重新搂上石锐的腰，“亲爱的，你已经等不及了吗？”
“被拿走表演道具真的没问题吗？”石锐一边走一边小声问。
“完全没问题。在我身上还有更加危险、更加致命的道具。”魔术师微笑着回答，“你注意到他的表情了吗？我敢保证，他一生中从未见过像你这么迷人的东方美人。”
石锐笑了笑，不置可否。
走上弧形的楼梯，面前就是灯火辉煌的宴会厅。不愧是大亨举办的宴会，石锐在衣着光鲜的人群中看到了许多报纸电视上的熟面孔。
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侍者穿行在人流中，为客人们递上精美的食物。不过从被取用的数量上看，来到这里的人显然都并不是以食物为目的的。
女明星们穿着亮丽入时的服装争奇斗艳，供养这些昂贵的花瓶同样是她们男性伴侣显示身价的一种手段。从某几个人身边聚集的人群数量来看，那些绝对是名流之中的焦点人物。
石锐没有看到报业大亨本人，他猜测某个带着一脸不耐烦的神色不断周旋在宾客之间的青年应该就是今晚的主角。尽管看起来年纪不大，这个人身上却有着某种让人警惕的阴沉感。
“啊！我要一块芝士焗番茄！”魔术师从侍者手中的托盘里取了一块开胃菜塞进嘴里。“亲耐朵，你要不要也来一开？”口含食物的魔术师用含糊的声音问。
“不用了，谢谢。”石锐礼貌地对在他们身边停下脚步的侍者摇了摇头。
“你应该试试的。”终于将食物咽了下去，魔术师一脸遗憾地说，“我认识他，他那家派对服务公司的焗番茄都相当美味！上次我只吃了四块，今天一定不能再错过！”
“你认得出每个见过的人？”石锐挑了挑眉。他对魔术师的记忆远比宴会上的食物感兴趣。
“当然！我花了五年时间来训练这种记忆力。对于谈过话的人，我可以百分之百地回忆出谈话地点和场景。所以……”魔术师突然压低了声音，“替我谢谢‘黄金手指’。我在几年前就想起了他曾经给过我的指导。更主要的原因是，我要谢谢他将你送到了我身边。”
“我现在联络不到老强尼。”这是一句实话。老人从不留下联系方式，当然他也的确没有固定的地址和电话。不过对石锐来说，要找到他并不困难。除非刻意隐藏行踪，没有一个魔术师可以真正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替你转达……”石锐侧过头对魔术师微笑，“你的前一半谢意。”
失望的神情从魔术师的脸上一闪而过，冰蓝色的眼睛几乎立即就恢复了斗志。不远处，被石锐认为是今晚的主角的青年笔直地走了过来。魔术师在发现之后立即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除了眼袋微微浮肿之外，青年的形象可以说是无懈可击。剪裁贴身的西装、挺拔的身材、浓密卷曲的黑色头发、被精心修饰过的脸，哪怕他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眼睛里的锐利老成却是许多比他年长许多的人所没有的。
“我真是恨死那帮老乌龟了。”青年对魔术师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脱口而出的抱怨，这让石锐猜测他们的关系应该相当不错。然后，青年的目光落到了石锐身上。“哈！这不公平！你总能追到最漂亮的那个！不为我介绍一下吗？”
“华伦。M，今晚的主角，典型的花花公子，我的损友兼……前情敌。他曾经花了一艘价值五百万的游艇硬是从我手里把姑娘抢走，结果只过了几星期又换了新女伴。我得给你一个贴心的忠告。别相信他对你说的任何话，他就是打个喷嚏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和你上床。”花了一大段话来形容青年的恶劣人品，魔术师对石锐的介绍就要简单得多，“这是雪莉，我的人。”
“嗨！你这是在搞不正当竞争！”华伦气得直跺脚，“你好，雪莉。你一定要相信，我所拥有的只是一颗真心而已，一切钱财对我都犹如粪土。”
“哈哈，你的真心早就埋在粪土堆里找都找不到了吧？”魔术师不失时机地送上挖苦。他用一种夸张的赞叹表情环视了一眼周围：“豪华级的宴会，你老爸对你的溺爱还真是有增无减啊！”
“一次无聊的应酬而已。有几宗收购案正在秘密洽谈阶段，老头子需要一个场所来调节各方利益。”华伦耸了耸肩，像是对他的生日派对毫无好感。“当然了，这也有好处。要不是有他买单，你恐怕一辈子都不会主动到我这儿来吧？”
“你知道的，那些阔少爷之间的游戏不适合我。我是一个有事业心的男人，这就是我胜过你的地方。”
“哈哈哈哈，雪莉，你听我说，克利福德以前绝对是我们中玩得最疯的那一个。要不是有一次……”
“华伦！”魔术师打断华伦的话。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异常严肃，这让石锐不禁猜测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使得魔术师远离了华伦的圈子。
“那是一次意外！那不是你的责任！那不是我们中任何一个人的责任！”在看到魔术师的神色变得更加不善后，华伦只得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好吧，让我们来说些别的，在这个‘愉快’的日子里。你为我带来了什么新鲜玩意儿？我都快等不及了，也只有你的表演才能算得上是今晚的唯一亮点了。”
“一个危险的游戏。你会喜欢的。”魔术师的脸上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笑。
“女士们、先生们。”华伦立即取了一个银勺敲击自己的酒杯。
“今晚的特殊时间！我想站在我身边的这位一定不需要我介绍吧？好吧，我还是再说一遍，我看到了那边的美丽小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和华伦的眼神接触让不远处的某个女明星脸上露出红晕。
“这一位就是世界第三的魔术师，我们伟大的奇迹天使克利福德。怀什！”
华伦轻击手掌，宾客中顿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持续了足有半分钟才渐渐稀疏。人们纷纷向魔术师投来好奇的目光。
“来吧，克利福德！送给我一个奇迹作为生日礼物吧！”华伦将话语权交到魔术师手中。
“华伦，你可真狡猾。你明明知道我从不随身携带魔术道具。”魔术师抿起嘴唇，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好吧，看来只能让大家看看我的秘密武器了。”魔术师笑着将手伸进口袋，扬声道，“首先我要声明，这可不是一个魔术。这是我从某个亚马逊森林部落里得到的一件礼物，一件非常致命的防身武器。”
“啊！找到了，就是这个！”
在魔术师摊开的手心中是一截黝黑细小的管子。在不足一根手指长的管子末端，有一个圆形凸起。魔术师用两根手指捏住凸起，向宾客们展示管子的样子。
“这是一个通常只有部落中的祭司才能使用的吹针管。和那些大家伙们不同，它的隐蔽性相当好，可以像这样被隐藏在嘴里。”
魔术师将吹管含进口中。
“当然，为了在说话的时候丝毫不受它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