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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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城之夜-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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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兽头罩被人摘了下来。
  那人把怪兽头罩往桌上一扔,转到纪言身前,扯着嗓门说道,“干嘛走得这么急?别浪费一杯这么贵的咖啡嘛!”
  他的声音大得整个餐厅都能听到,餐厅里的其他客人都循声望来。
  包括隔桌而坐的连轶、连盈和连希。
  感受到其他人好奇的、闪烁的目光,纪言一颗心跌落到深渊里,被无力感彻底淹没。
  老天……真地在捉弄他。
  他一脸绝望地看着韩以风,正好对上韩以风那双如狐狸一样的,似笑非笑的眼睛。


☆、霸道的吻

  纪言很想一走了之,逃避这左支右绌的场面,又有种留下来的冲动,想确认这近在咫尺的少年究竟是不是纪书。他的身体像木偶般僵硬地杵在原地,内心却在各种念头之间慌慌张张、气喘吁吁地奔跑。在他无所适从的片刻,韩以风用力抓住他胳臂,拽着他走向连家兄妹。
  “真巧,你们也在这喝下午茶?”韩以风热情地打招呼。
  连盈狐疑地问道:“这不是你那位小仆人吗?怎么打扮成大怪兽的样子站在商场里?我刚才还和他拍了张照片呢!还有,你们怎么也在这?我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以风云淡风清地笑道:“我和他打了个赌,谁输了,谁就得在商场扮一天怪兽。这家伙还真走运,以后他拿出跟你的合照,至少能向别人吹嘘一番,说自己认识一位绝世美女。”
  “真虚伪!”连盈撇嘴,心里却很受用韩以风的夸赞。她伸手指着纪言,扭头望向连轶,“老哥,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有人长得有点像小希吗?就是他哦!”不待连轶回答,又飞快地把头转向纪言,眼中闪现一丝迷惘:“上次在医院撞到的人,也挺像你的。我当时没仔细看,把那人交给我老哥就走了……你有去过医院吗?”
  “没有。”纪言迅速答道。如果他回答“有”,只会把已经够复杂的状况弄更复杂。
  连盈疑惑地眨眨眼睛:“好奇怪,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没搞清楚。”
  韩以风道:“本来就是放松心情的下午,不要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了。难得在这遇到你们,不如一起聊天喝茶如何?”说着抓住纪言,不由分说地坐在连盈旁边。
  连盈从未见过韩以风如此热情主动的样子,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韩以风,又转头望向连轶。连轶没有回应自己妹妹投来的征询目光,一双黑眸微微低垂,没什么表情。
  连盈只好笑道:“……好呀!欢迎呢。”
  韩以风好像变了个人,一扫平素的清冷倨傲,笑容满面地说这说那,简直成了一位语言博士,天文地理阴阳八卦奇门遁甲,无所不知无所不谈。连盈听得十分新鲜,时不时发出一两个感叹词,每到惊讶之处,都会下意识地别过视线,看一眼她哥哥。
  一般来说,连轶会微笑着与她对视。但今天下午,连轶缄默地闭着双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连盈忽然注意到,自从韩以风坐过来之后,连轶就没有说过话。连盈是个看起来大大咧咧却其实很细心的女人,她能隐约察觉到连轶的沉默里藏着某种不快。她暗自想,怎么回事?是不是老哥不欢迎韩以风坐过来?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如果老哥不欢迎韩以风,早就用某种方式拒绝了。她依然摆着专注倾听韩以风话语的面孔,注意力却飘到
  连轶身上。
  连轶拿起玻璃杯,慢慢地喝了一口柠檬水,又将玻璃杯轻轻放下。自始至终,他的视线一直静静地停留在浅蓝色的桌面上。
  她又瞥一眼连希,发现连希神色也有些不自在,仿佛想要避开什么东西。连盈正纳闷,桌子忽然伴随“啪”的一声,猛地一震。
  一桌人从各自思绪中回过神来,齐齐看向那忽然站起来,用力按住桌面的人。
  “你干什么?”韩以风抬头问道。
  纪言双手撑着桌面,脑袋眩晕,有片刻竟无法说话。射向他的视线锋利灼热,令他闷热得汗淋淋的身体愈发难受。
  “洗手间在哪?”纪言抓住一个路过的服务生。
  服务员吃了一惊,道:“啊,您上二楼,左拐十米就到了。”
  纪言不愿也不敢分辨,那些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究竟是谁的,究竟有什么含义。他匆匆离开座位,急促地道:“我去趟洗手间。”说罢快步离开。
  走进厕所,关上门,脱掉压在身上的沉重的怪兽服。
  在封闭的空间里,纪言感到轻松了些,长出口气,疲惫地坐在马桶盖上。他把贴在额前的头发往后拨了拨,扯开衬衫扣子,让热得渗出细密汗珠的肌肤凉快一点。
  被连轶看见自己和韩以风在一起的尴尬,完全无法和重遇纪书的震惊相提并论。更让纪言混乱的是,纪书竟然成为了连轶的弟弟,而且纪书看自己的表情,完全不像认识的样子。
  也是,小书跟妈妈离开家的时候,小书才七岁,不可能记得他长什么样的。
  虽然这样想,终究挥不去心中的失落。一个纪言不愿思考,却又不得不思考的问题涌进脑海——难道妈妈离婚之后,再婚的对象竟然是连轶爸爸?
  纪言皱眉,怀疑世界上有没有这样凑巧的事情。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母亲和弟弟,竟然就在S城,而且已经过上了有钱人家的富足生活。好吧,这样也罢了,可为什么这个有钱人家……偏偏是连轶家?
  纪言真希望事实是另外一种状况,但理智又在告诉他,不会有另外一种状况了。
  再糟糕的状况,该面对的总得面对……纪言摇摇头,挥掉那些软弱的念头,从马桶上站起来,推开厕所门。
  门外,连轶高挑的身影毫无预兆地落入视线里。
  纪言全身陡凉,刚给自己打好的力气瞬间泄得干干净净。他哪还顾得上当什么直面人生的勇士,急忙抓住门把手,只想立刻关上门,逃开那令他无所适从的人。
  连轶没有让纪言如愿。
  他飞快地按住门脊,以一股纪言无法对抗的力量,强硬地打开门,身子一侧,挤进狭窄的厕所,把纪言堵在他的身体和墙壁之间。
  连轶缓缓地逼近纪言,空气里弥漫的强烈压迫感令纪言下意识地往后退
  。
  身后没有退路,他只能被迫重新坐回马桶盖上。
  连轶脸上没有表情,但是纪言能感受到那冷静面庞下的阴沉情绪。此刻他和连轶挨得这么近,鼻子嗅到连轶黑色毛衣里散发出的淡淡清香。纪言心脏狂跳,呼吸变得困难,双腿渐渐失去力气。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被连轶的阴沉气息吓到了,还是被连轶衣服里的淡淡清香蛊惑了。
  必须……马上逃开。
  纪言用力按住连轶胸口,阻止连轶继续欺近自己。“你让开。”纪言说道,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颤抖,这种颤抖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纪言脸色一红,加重了推开连轶的力气,但连轶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纪言恼火地喊:“连轶,你到底想干什么!”
  连轶沉沉地盯着纪言,双手按在墙壁上,整个身体几乎压在纪言身上。感受到连轶身上散发出来的异常强烈的男性气息,纪言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按进深水中,完全无法呼吸。
  “我给过你很多机会。”连轶终于开口说话。
  纪言从来没听过连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缓慢,冰冷,浸满黑夜的寂静。他不由得抬起头看向连轶,刚一对上那双深黑的眼眸,又匆匆垂下头避开。
  “你却做出这样的选择。”
  纪言下巴吃痛,被连轶修长的手指紧紧捏住,被迫仰起头。纪言看到连轶眼睛里晃动着的光,像是从幽深黑暗里窜出的焚烧世界的烈焰,恐惧无端爬满四肢五骸。
  “我的忍耐是有限的。既然你不珍惜,我不会再给你机会。”
  纪言觉得自己下巴快要被连轶捏碎了。同样是男人,连轶竟能把他逼得这样彷徨无助,这让他非常难为情。他瞪向连轶:“你脑子没病吧,完全没听懂你说什么。你放开,这样太奇怪了。”
  连轶低低一笑。
  纪言似乎从连轶的笑声里听出了难过。他一愣,又想连轶怎么会难过呢,连轶干嘛要难过呢,
  “纪言,你真的很让人火大。”连轶低声说道,俯□体,将脸凑近纪言。纪言急忙挣扎,双手却被连轶一把抓住按在墙上。 冰凉柔软的触感在唇齿间炸裂,那与自己唇齿相纠缠的另一个人的唇齿,并不像亲吻,反而像粗暴的啃咬。一时间,纪言意识空白了,直到韩以风的声音在闷热的空气里响起。
  “看来,我出现的不是时候,”韩以风冷冷地眯起双眼,“很抱歉打扰了你们。”
  连轶松开纪言,转身看向韩以风,“如果你不想打扰,就不该出现。”
  韩以风道:“他是我带过来的人,这么久没下楼,我当然得过来看看。”
  连轶道:“你既然看过,可以走了。”
  “破坏你们的兴致了?”韩以风嘴角噙起一丝冷笑,缓缓地道,“你们够急躁的,这是公共洗手
  间,至少把门关了再做吧。”
  纪言被韩以风嘲讽得尴尬不已。他刚要解释,转念又想,他解释的立场是什么呢?在此刻的空间里,连轶和韩以风之间充满对立的敌意,而他反而成为无关紧要的存在。对于连轶和韩以风来说,他只是一个玩具,一个可以带给他们争夺快感的玩具。
  “有完没完……”纪言突然说。
  正在对峙的两人,同时转过视线看向纪言。
  纪言不耐烦地吼道:“你们玩你们的,不要把我扯进去,我他妈烦透了!”
  他吼完,夺门而出,飞快地冲出茶餐厅,沿着小道一路疾走,脚步越来越快,直到变成失控的狂奔。      
  


☆、时间齿轮

  晚上十一点,门口传来一阵震耳的敲门声。纪振林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吃惊地发现竟是纪言。
  纪言脸色欠佳,浑身充斥旅途颠簸的疲倦。他看也没看纪振林,径直走进屋中,拿起桌上水杯急促地喝了几口水。
  纪振林还没回过神:“怎么这时候回来……”
  “停!”纪言打断,“什么都别说了!我困死了,现在只想睡觉。”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纪振林不放心地问。
  纪言白了纪振林一眼,疲于说话,推门走进卧室,直直倒在床上。
  纪振林在旁边道:“刷个牙洗个脸再睡吧。”
  “啰嗦死了!”纪言扯着被子捂住耳朵。
  房间里,纪言倒头大睡,房间外,纪振林坐在沙发上,睡意全无。
  纪振林了解自己的儿子。纪言表面上心直口快,什么都说,其实性格非常内敛,情绪压得深,很多事情都藏在心里,他这么晚突然跑回家,一定是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纪振林越来越不安,想一问究竟,又怕纪言不肯讲。他反反复复地考虑着该怎样与纪言沟通,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很快,窗外天空从深蓝里透出微亮,纪振林这才发现,他自己竟呆坐到了早上六点。
  想到纪言昨晚大概没吃晚饭,醒来会饿,纪振林连忙穿上外套走出房间,跑到西边菜市场买菜。一月的清晨冷风刺骨,纪振林手脚冻得僵硬,他拎着大袋小袋的菜,脸上满是一个父亲即将回家给儿子做饭的淡淡期盼。
  回到家,纪振林关上厨房门,开始淘米洗菜切肉做饭。他一夜未睡,却不觉得累,前前后后忙碌着,完成一道道诱人的菜。
  纪言被饭菜浓厚的香味弄醒,顿觉肚子空空,饿得不行。他冲到厨房口,问道:“你在做吃的?”
  纪振林放下炒勺:“已经做好一些了,在灶台上热着,我这就给你端桌上去。”
  纪言见纪振林还在炒菜,道:“你别弄了,我来吧。”说着把灶台上的菜一样样往桌上摆。
  “饿了就先吃!”纪振林把炒好的剁椒鸡丁放到纪言面前,又走进厨房。
  纪言道:“别做了,菜够多了,快过来吃饭吧。”
  “没事,还炒个白菜。”纪振林在厨房中道,“你先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死脑筋……”纪言嘟哝道,拿起筷子,夹起鸡丁放进嘴中。鲜辣爽嫩的味道瞬间激起他的强烈食欲,纪言端着饭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好久都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饭菜了。
  纪言吃光
  一碗饭,又跑到厨房加了一碗。纪振林高兴地笑了笑,坐在纪言旁边,两只手放在膝盖上,道:“味道还行吧。”
  “挺好。”纪言边扒饭边说。
  “别急,慢慢吃,吃快了对胃不好。”
  “知道了!”纪言拿筷子指了指菜,“你也吃啊!”
  “哦,好。”纪振林点点头,端起饭碗。
  纪言一共吃了五碗米饭,终于吃不动了。他打个饱嗝,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道:“吃撑了。”
  纪振林道:“你得好好吃饭,一日三餐,要准时吃。”
  “知道了知道了!”纪言道,起身去洗了把手。他洗完手,一转身见纪振林望着自己,嘴唇微动,欲言又止的模样。
  纪言垂下眼睛,盯着地面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小言,那个……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欢迎我回来啊?”纪言说。他心中知道纪振林不是这个意思,但就是有种顶撞纪振林的冲动。
  “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这样想,”纪振林焦急道,“我是担心你……电话也不打,一个人大晚上跑回来,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我手机丢了啊,”纪言道,“没法打电话。”
  “手机丢了?怎么丢的……”
  “还能怎么丢的,就是在公共汽车上被偷了。”
  “那钱包呢?是不是没钱用了?”
  “没有没有,我没钱怎么回来的啊。我一个大活人好好的在这,没什么事。”
  纪振林仍然担忧地看着他。
  纪言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抬起来搁到脖子后头,“我真没什么事。”他见纪振林神色憔悴,满脸不安神情,心中生出些许愧疚和不忍,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别瞎想了,我就是想回来待几天……我把工作辞了,刚好有时间。”
  “把工作辞了?”纪振林睁大眼睛,“为什么?”
  “累得要死要活,还没多少钱。”纪言道,“反正S城工作那么多,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我打算把简历整理整理,换个工作。对了,大学那些材料你还收着吧?”
  纪振林忙道:“都好好收着呢!”想了想,又道,“辞了也好……钱是次要的,别把身体累坏了,好好在家休息几天,我给你做好吃的。”
  纪言和纪振林没有太多话可讲,几日在家,纪言除了吃就是睡,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竹竿一样的身材也微微胖了些。他长得本就有点孩子气,经过一番休养生息,更不像二十几岁步入社会的成年人,倒像大一大二的学生了。
  》  方浩强从纪振林那听到纪言回来的消息,兴冲冲地跑过来,扯着嗓门吼道:“纪言,你回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真不够意思!”
  纪言见他张开双臂要熊抱自己,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道:“快把手收回去!”
  “纪言啊!”方浩强激动地道,“我想死你了!你这家伙,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行了行了。”纪言没好气,“没事打什么电话,唧唧歪歪的。”
  方浩强关心地道:“你现在怎么样啊!怎么还那么瘦?你得多吃饭啊!”
  “我已经胖了一些了!”纪言道。他打量方浩强,见方浩强比去年离开时,整个身躯又横向发展了不少,就像一只活生生的泰迪熊,忍不住打趣道,“你小日子过得不错啊,长了这么多肥膘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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