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火(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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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情火(民国)-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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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广磬马上就掰了半个馒头递到了孩子的手中。

    文韦边吃边打量这个陌生的男子,奶声奶气的说:“谢谢叔叔。”

    这孩子很有礼貌,都是杏儿教育的好。

    他苦笑着:“不谢,文韦想吃什么,叔叔给你买去。”

    林文韦不假思索的回答:“糖葫芦。”每次陈三爷爷来都会给他带上一串,所以他特别喜欢这位老人。

    “好。”他说完又把目光转向了宝泉,对方面色苍白,眼睛红肿,这让他越发心疼了。

    小兔子低头吃饭,抬头的时候目光便和对方撞到了一起,他立刻垂下眼帘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醋溜白菜上去了。

    傍晚,徐广磬,陈三爷带着宝泉去寿衣店给杏儿选好了上路的行头,就去了警局的停尸房,刘大嘴和老吴头已经带着操办后事的人候在那里了。

    再次见到妻子的尸首,林宝泉又大哭了一场,好久才被广磬拉开,让人家给杏儿擦洗干净,把伤口缝合,再给她上妆,换好衣服,放进了棺材中。

    一行人护送着杏儿的遗体去往朝阳门外的东岳庙,道士们会给她做七天法式,然后再出殡,坟地选在了西郊风景秀丽的半山腰。

    守在灵堂里的宝泉,呆痴痴的望着棺材悠悠的说道:“等我百年之后要把我和杏儿埋在一起。”

    坐在一旁的广磬点点头,他无法拒绝这个请求,但多半自己会走得比对方早,因为他整整比小兔子年长六岁。

    道观外北风呼啸,犹如哀嚎,灵堂内传来阵阵道长们诵经文的声音。

    林宝泉失神的凝望着棺椁,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熬过了最漫长的七天。

    发丧的那天他终于体力不支病倒了,在陈三爷和广磬的搀扶下才勉强撑到了杏儿最后入土的那一刻。

    从今以后他就要和妻子阴阳两隔,无法相见,此刻他才体会到杏儿对自己和这个家来说是如此的重要。果然,人唯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体会事物的可贵,他也不能逃脱这恶俗的定律。

    办完丧事,林宝泉整整在病榻上躺了五天,孩子就由周婶和陈三爷轮流照顾,而守在身边的依然是徐广磬。

    对方嘘寒问暖,体贴入微,从白天到傍晚无时无刻不呆在他身边,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这反而让宝泉无法适应。更重要的是他怕越陷越深以至于到啥事都听从徐老板的安排,他万万不能再做对不起死去的妻子事了。

    虽然每天睡在一起,他们之间却是“清清白白”的,徐广磬出于对过世人的尊重没碰他一根手指头,一直保持着绅士应有的风度。

    这天晚上,二人躺在床上都没有睡意,沉默了良久之后,徐老板才开口道:“和我回上海吧?”

    林宝泉低声回答:“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他要赎罪,好好的照顾文韦,以抚慰妻子的在天之灵。

    徐老板叹了口气:“留在北平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说不定文韦还会挨饿。”

    宝泉沉默了,对方的假设或许真的会变为现实,一些普通百姓的生活已经陷入了困境,因为物价飞涨,没有足够的财物买到粮食和蔬菜,一家老小就得饥一顿饱一顿。

    “我们能活下去的,谢谢你的关心!”从前他曾经彷徨,犹豫,但如今无论如何他都要靠自己的力量走下去。



39

    杏儿入土为安的一星期后;来北平宣传电影的浅野宗次郎特来拜访。

    “还好房东告诉我你回煤市街了;我就猜到徐老板在北平。”宗次郎端着茶杯说,对面坐着宝泉和徐广罄。

    独眼龙抽着烟:“那是自然,吴大帅还没出殡,我要呆到一月底再回上海,浅野先生在北平可要低调,最好别让人家知道你是日本人;你懂我的意思吧?”现在北平反日情绪高涨;偶有出现袭击日本人的情况。

    宗次郎微微一笑:“徐老板的话太尖锐了;我知道你是好意,我中文流利应该还好;再说我不是军政人员,老百姓也有正义感,不会随便袭击手无寸铁的贫民吧?”

    “这不好说,人要是红了眼什么都能干出来。”他有些不客气的说道,吴大帅的死和日本特务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是日本人和汉奸故意所为,却被定义于“恶性医疗事故”,伪政府的汉奸齐燮元和特务川本会强迫吴帅的家人同意治疗,日本牙医“大意的”切断了吴大帅口腔内的动脉血管,顷刻间血流如注,老人家立刻就撒手人寰了。

    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每当这时他就会想起老人家留下的绝句《满江红登蓬莱阁》:

    北望满洲,渤海中,风浪大作。

    想当年,吉黑辽沈,人民安乐。

    长白山前设藩篱,黑龙江畔列城郭。

    到如今,倭寇任纵横,风云恶!

    甲午役,土地削;

    甲辰役,主权堕!

    叹江山如故,夷族错落。

    何日奉命提锐旅,一战恢复旧山河,

    却归来,永作蓬山游,念弥陀!

    吴大帅身陷沦陷区,看着锦绣河山被倭人践踏却只能无奈的“袖手旁观”心境可谓凄凉。而他自己早已换下戎装转变成满身铜臭味的商人,这或许就是“背叛”吧?在十里洋场,号称东方巴黎的大上海不得不委曲求全的在众汉奸和日寇的监视下老老实实的做生意,他能找到足够的借口说只是为了养家糊口,保护老婆孩子以及重要的人不得不做出的“谄媚”的姿态。

    他成了具没有追求的“活死尸”,就连真性情也要掩藏起来不能示人,唯有和宝泉儿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完全放松,甚至会有意的欺负欺负瘸腿兔儿爷暂时发泄,他也认为这是疼爱宝泉儿的一种特殊方式。

    浅野宗次郎放下茶杯:“林先生,其实我此次来还是想请你去上海加盟我的新电影创作,我知道现在不是时候,您在为妻子的离世而悲哀,但我会安排好您和孩子的生活的。”他现在时间很紧迫,要在一年拍摄5;6部电影,而且他写的剧本很有局限性,普通的中国百姓认知度比较低,因此票房往往不尽如人意,所以他需要林宝泉这种经历过辛苦磨难的作家协助。

    宝泉儿依然在萎靡的状态中,但基本的思维却是清晰的,他答道:“谢谢浅野先生的抬爱,我不想离开北平,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的朋友们也都在这里,我舍不得。”

    广罄插了一句:“您听到了吧,宝泉儿都不和我去上海,他就更不会答应您的要求了。”

    浅野依旧不放弃:“其实我打算脱离满洲电影了,上海的公司是我自己和友人合作的,我们拍的电影没有政治倾向,未来是想走出亚洲到欧美去放映,我这么说二位能理解吗,我真心的爱电影,有生之年想要做出几部好作品可以流传于世。”这两年在满洲拍摄的片子都是带有“欺骗性”且“华而不实”的躯壳,他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潘玉凝,那个有着一半中国血统的姑娘成了宣传“中日亲善”的鲜活工具,塑造了好几个对日本男人“疯狂着迷”的中国女性形象,玉凝也因此走上了影视歌舞红星的华丽大道,成了家喻户晓的女明星。

    但这些影片会成为自己下半生的“污点”,毕竟战争终会结束,他可不想晚年在中国人的一片骂声中度过。

    听到这番话,宝泉便问:“浅野先生想拍什么样的影片?”

    “我希望是能反应普通人真实生活的,这个时代的故事更好,我要送这部片子去参加国际影展,你有兴趣了吧,林先生?”宗次郎赶忙追问。

    林宝泉低下头,有些犹豫的说:“其实我一直在写个小说,但没发表,题材有些离经叛道所以……。”

    “说说,什么样的题材?”浅野有了浓厚的兴趣,完全忽视了坐在一旁撇嘴的徐广罄。

    “我写的是两个男人的故事。”他不好意思的抬头望着宗次郎,这个故事有他一部分的真实经历。

    “哦,我明白了,可以欣赏大作么?”浅野很期待,朝广罄礼貌的笑了笑。

    虽然这两个男人现在分隔两地,但彼此都在惦记着对方,这种情谊在日本被成为“菊花之盟”,不能简单的和情爱混为一谈,它介乎于友情和爱情之间,是一种很微妙的感情。

    宝泉回到里屋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打厚厚的稿纸,递到了浅野宗次郎的手中。

    边上的徐广罄却沉不住气了,十分不悦的说:“你怎么不先给我看?”

    小兔子摇头:“你又不喜欢看小说。”

    徐广罄很想开骂,但看他憔悴的样子只好忍了:“我现在爱好就是看小说,我也要看。”他很好奇,两个男人的故事,不就是“玻璃”么,这个故事里会有自己的影子吗?

    林宝泉坚持:“先让浅野先生看。”

    “行,我等着。”他抓耳挠腮,这么多页这小日本得看到啥时候?

    “要是方便的话,我这两天就住在徐老板的府邸可以吗,这样我就能和林先生随时讨论小说的事情了。”他想要征求主人的意见,而且有十足的把握对方会答应。

    “我能不答应么?”这简直是明知故问,他现在理亏,所有的事都要依着小兔子的意愿来。

    “呵呵,这就好,徐老板对林先生依然一往情深哦!”换做他,即便是对女人也不会如此迁就,宗次郎倒是很羡慕两人相处的感觉。

    林宝泉的脸“刷”的红了,连忙起身说:“我去三爷那里看看文韦。”原来宗次郎早就知道自己和徐广罄的关系,怎么就他一个人蒙在鼓里呢?

    等小瘸子离开,徐老板便转脸对浅野不客气的问:“你为什么非盯着他,拜托你去挖掘别的作家,成吗?”

    浅野宗次郎摇头笑着:“林先生才华横溢,你作为他的情人应该无限光荣才是,为何要如此小气?”

    “我小气?”他扪心自问,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儿。

    “莫非怕我抢走了林先生?”宗次郎开玩笑的问,但他发现广罄的脸色不大好看,看来是他选错了笑点。

    徐老板端起茶杯,满不在乎的答道:“哼,我不信你有这个本事。”瘸兔子不会随便和男人睡的,这点他敢肯定。

    宗次郎“哦”了一声:“您对林先生很信任?”

    “那当然,我们可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他望着院子里抱着娃娃看水缸里金鱼的广泉,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你要真的为他好就找机会带他移居美国,整个中国已经没有太平的地方了,战争不是短时间就能结束的。”浅野语重心长的说,他也想离开中国去个和平的国度落叶生根。

    “虽然我们处于劣势,但是我们一定会把你们赶出中国的。”徐老板开诚布公的说,浅野其实属于被牵连的对象,但谁让这家伙是日本人呢?这种水火不容的世仇不是一两代就能化解的。

    “我真心希望中国恢复和平。”浅野宗次郎除了在满洲制作电影之外,其他时间都带着剧组在沦陷区拍外景,他的所见所闻让他逐渐的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日本人在这片土地犯下的罪行将是不可饶恕,甚至是令日本人遗臭万年的。

    徐老板望着他正色的脸,只得一笑:“不好意思,把不满宣泄到你身上了,这样有失泱泱大国子民的风范。”

    “我愿意和你,林先生做一辈子的朋友,这和我们的国籍无关。”宗次郎说完就低下头翻开了林宝泉写的小说《平城情事》,仔细的阅读起来。

    “我没有宝泉儿的心胸宽广,没办法抛开国仇家恨。”这种嫉恶如仇的品格源于自己当过兵,或许他真的应该继续坚持军旅生涯,至少不会在这里对着一个普通的日本文人宣泄仇恨和不满,而是可以痛痛快快的在战场上杀敌。

    林宝泉抱着儿子走进客厅,低声问:“你晚上还去什锦花园么?”

    “明儿一早过去,让浅野先生住在东屋好了,晚上请周婶做点好吃的。”他也怕打扰宗次郎看书,就示意宝泉带着孩子进里屋。

    “嗯,我和周婶说过了。”他把文韦放下来,给儿子拿了块点心吃。

    小文韦好奇的看看坐在客厅里看稿子的男人,不敢出声,因为母亲教导过他不能在大人写东西的时候乱吵闹。

    他拿着牛舌饼,蹒跚的走过去,抱住了徐广罄的腿,撒娇的说:“徐叔叔,我要糖葫芦。”

    “宝儿,叔叔带你去买。”他抱起一身奶气的孩子,走出了北房。

    宝泉连忙追了过来,用教训人的口吻说:“文韦,不能管徐叔叔要东西,爸爸不是和你说过了吗?”

    小文韦嚼着点心,靠在广罄的怀里,撅着小嘴:“我要糖葫芦。”

    “别为难孩子了,本来就怪可怜的,走,咱们去买糖葫芦。”徐老板对孩子倒是很有耐心,但惟独家里的小祖宗让他挠头,都是老婆给惯的,儿子小华比文韦任性多了,甚至会故意“调皮捣蛋”在家里不断的惹祸,有时候他急了就会打儿子屁股,这反而激起了小华越发强烈的反抗欲。

    说教不成的宝泉只好眼瞅着广罄抱着孩子出了院门,他转头望望客厅里认真看手稿的浅野宗次郎,心里犯起了嘀咕,这种大胆偏激的作品能让对方认可么?



40

    第二天中午;浅野宗次郎兴奋的敲响了北房卧室的门,他熬了一宿才看完了所有的章节;虽然双眼通红;可神经却很亢奋。

    “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林宝泉领着儿子走出屋,来到客厅;广磬去吴大帅府邸去了;现在院子里就他们三人。

    “我正要找你聊小说的事;我认为这么写实的作品应该做舞台剧。”他将稿纸放到桌上会心的一笑,然后才坐了下来。

    宝泉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舞台剧,您指的是话剧,还是歌舞剧?”

    “歌舞剧不太适合,话剧的表现力更强;可以让观众直接体验到原著的氛围,比电影更直接,我曾经做过没有筋骨的爱情剧,说起来真惭愧,都是浮华虚夸的东西,但越是乱世人们就更需要这些东西的慰藉。我个人认为结局太凄惨,我到现在还不能平静下来,林先生心中只有这种悲剧结尾么?”宗次郎很认真的问道,他的脑海里依然跳跃着小说里主角们的身影,两位主角完全就是以宝泉和徐老板的原型塑造的,所以才如此的感人至深。

    林宝泉让儿子在客厅里跑着玩,然后才说:“我觉得悲剧更能烘托这个时代的氛围,所以没有写大团圆的结局,不过做话剧需要班底的,现在经济这么萧条能有票房么?”他虽然没有弄过话剧,但多少还是了解一些情况的,排话剧是个艰苦的过程,重要的是要有好演员担纲主要角色。

    “先不用费心考虑这些,就算经济再萧条,大家也会拿出一小部分的钱来消遣的,话剧门票虽然比电影票贵些,可也不是老百姓承受不起的,况且我们不单单要在中国演,作品名气大了还可以去别的国家演。”

    宝泉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又问:“内容真的没有问题吗?”

    “林先生的小说虽然叫《平城情事》说的却不仅仅是感情,这中间有两个角色在大环境下的挣扎和困扰,他们和亲人爱人之间的纠葛,当然最有看点的还是两个主角之间暧昧纠缠不清的情事,不过一般的观众很难体味到男人们的爱情,这点到即可的感觉令人回味无穷。”小说中有一部分章节的标注是可以删去的,主要讲了两个男人间的“亲密之事”,从正文删节出去丝毫不影响剧情的发展,如果直接发表普通的内容,在外人看来依然是一本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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