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宝春觉得头皮发炸，怎么想都想不清这里面的弯弯绕。
“得了，去找后勤借条裤子换上，一会儿跟我出门。”邵天阳看着他表情微微抽动，也懒得给他解释，直接把人轰了出去。
罗宝春讷讷地出了门，心里还在纠结邵天阳的背景和是否泄密的问题，一边走着一边到了后勤部。
邵氏贸易及广告公司都在一幢楼里办公，邵氏也提供制服给员工穿着，所以罗宝春凭着工作证很顺利地领到了一套西装工作服。
换了衣服，又等了将近半个小时，邵天阳才施施然从办公室里出来。
罗宝春正在秘书桌旁的椅子上坐着，见他出来，和邵天阳的秘书肖润一起站了起来。
肖润留下来继续工作，邵天阳只带了罗宝春和司机出门。
“您请。”车子开到了大楼门口，罗宝春打开车门，一只手挡着门框护送邵天阳坐了进去，等邵天阳坐好后，才一路小跑着上了副驾驶。
司机早就得了肖润的通知，一路开往目的地，罗宝春双手放在膝上，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车子行到一个小区门口，靠着路边缓缓地停了下来。
罗宝春回过头来，不解地望向邵天阳：“邵董，等人吗？”
邵天阳靠着车窗，一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往窗外望了一眼，道：“来了。”
罗宝春急忙下车，准备给来人开门，等来人走到跟前，两人齐齐地楞了下。
罗宝春自然没想到来人是跟他有过冲突的段瑞芯，但是段瑞芯似乎比罗宝春还要惊讶，上下打量了他几眼，才不悦道：“你怎么在这里？”
罗宝春硬扯了扯脸皮，弯腰为她打开车门：“段小姐，请上车。”
段瑞芯冷哼一声，用鞋跟狠狠地跺了罗宝春一脚，才弯腰钻进车里。
罗宝春木着脸活动了下脚趾，女人高跟鞋竟然比木棍打下去的痛感都明显。
“邵董，难得您有时间陪我去试镜，我都欢喜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段瑞芯坐在后座，整个人几乎都贴在邵天阳身上，低胸的短裙完美地衬托出了她的身材，随着邵天阳的喜好用了淡香水，声音也嗲嗲的很动听。
邵天阳一手撑在车窗外，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有没有信心拿下这个角色？”
“当然有了，我可是科班出身的呢！”段瑞芯爱娇道：“邵董，如果我试镜通过了，能不能请导演给我加一点戏份啊？”
邵天阳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点：“不如你自己去求他？”
“哎呦，你好坏呀！”段瑞芯扬起纤手轻捶他的肩膀：“有了您这尊大佛，安导演不会不卖这个面子的。”好歹她在国内也小有名气了，结果这次试镜只是其中的女二号，为了给自己博出位，段瑞芯几乎扒在邵天阳身上不下来了。
罗宝春从后视镜中淡淡地往后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看到了邵天阳微笑表情下的不耐烦。按理来说邵天阳是很能隐藏自己情绪的人，但是在那一错眼的刹那，罗宝春就像心有灵犀一样确认邵天阳其实是很不耐烦的。
车子继续往前开，一路开到了摄影棚。
在车子停稳的那一刻，段瑞芯似乎还不想从邵天阳身上下来，等罗宝春拉开车门，两三个路过的工作人员都看到段瑞芯露着大腿挂在邵天阳身上后，段瑞芯才惊叫一声，立即回身坐好，一边端正自己的坐姿，还一边伸手整理并不见凌乱的衣领和头发。
罗宝春平静地看着她的表演，等段瑞芯矮身出去之后，才听到邵天阳抑制不住的轻笑声。
“邵董？”罗宝春低声唤道。
“这娘们儿生活中比电影里演的精彩。”邵天阳拂拂袖子上的皱褶，又挥了挥手散掉沾染在自己身上的香水味。
罗宝春看着段瑞芯摇曳生姿地进了片场，他手抵着门框，静静地伺候着邵天阳下了车。
司机将车开走了，罗宝春站在邵天阳身后，打量这个自己第一次看到的地方。
说到摄影棚，一眼望去就是连绵的厂房一样的建筑，等走到棚里，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怎么样？”邵天阳看着眼前搭起的布景，满意地点了点头。
罗宝春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布景，觉得很新鲜。
两个人一路往里走，一些熟知邵天阳身份的人都不停地向他问好，邵天阳笑眯眯地点了点头，一直走到一个休息室门口。
段瑞芯在为试镜做准备，邵天阳陪她来试镜，让她风光无限，摆谱也摆得有模有样。
邵天阳也不理会她，进了导演休息室。
“你来啦！”安自恒导演扭头瞅了他一眼，扬手就把药倒进了嘴里。
“病还没好？”邵天阳关心道。
“还成，就老样子呗。”安自恒喝了口水，把药吞了，这才回身招呼邵天阳。“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美人的香风呗。”邵天阳倜傥一笑，眼尾上调：“闻闻我香不香？”
“扯淡吧！就姓段那娘们儿能迷惑得了你？”安自恒端起水杯又灌了一口，才低声道：“你不是真想捧她吧？”
“捧是谈不上，但是这次的女二号我看她还是比较合适的。”邵天阳耸了耸肩，低声笑道：“女二号是个歌女，你不觉得那娘们儿挺骚的？”
“你这破嘴！”安自恒摇了摇头：“你比我损多了。”
“最近她在和环亚经纪私下里接触，”邵天阳在老友面前没有什么避讳的，径直说道：“这次如果能红就用合约套住她，如果红不了，就想办法把她踢给环亚换点赔偿金。”
安自恒闻言，瞠目望着他：“你这算盘打得倒是很精。”
“不听话的人没有培养的必要。”邵天阳仍是笑得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是罗宝春却生生觉得一股寒意，太阴险了。
“有个性的明星多啦，哪有几个听话的。”安自恒吐槽道。
“那有什么，”邵天阳不以为意道：“要不有实力，要不有操守，两个都不沾边，凭什么要我费力气捧。我是做娱乐产业，又不是做慈善。”
两个人正低声说着话，就听门外有人叫道：“安导演，演员已经就位了。”
安自恒应了一声，放下水杯出门。
“走，咱也去看热闹。”邵天阳冲着罗宝春扬眉一笑，也跟进了片场视察工作。
“天涯呀，海角……”段瑞芯已经换了一副旧社会歌女的装扮，站在搭建的舞台上，搔首弄姿地唱着歌。
罗宝春对女人没什么审美，但是单看这复古的打扮也觉得挺漂亮的。
安导演坐在监视器前看着画面，一言不发。
邵天阳坐在一侧的休闲椅上，脸上带着浅笑，没有露出半分旁的情绪。
罗宝春则站在邵天阳旁边，这是最好的观察台上的位置，能一手搭建起这个娱乐帝国，邵天阳识人的能力自然不差，这个段瑞芯不过是个二线演员，论相貌，演技，人品，哪一样都有瑕疵，所以看到她自己倒贴上来，邵天阳只当多了个小玩意，所以这次女二号是他给段瑞芯的唯一机会，成则出头，不成则转手。
可惜，站在台上唱歌的女人并不知道邵天阳的打算，还在为自己的坦荡星途暗自得意呢。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段瑞芯软软糯糯地唱着歌词，一边还向邵天阳丢了个媚眼。
然而，就在她肆无忌惮丢媚眼的时候，邵天阳身旁的罗宝春突然飞奔上台，一把将段瑞芯扑倒在地。
咣当！作为道具的水晶灯突然掉落，重重地砸在了段瑞芯刚刚站立的地方。
变故陡生，众人都惊呆了，场上一时鸦雀无声。
邵天阳淡笑隐去，皱着眉头站了起来，安自恒也自监视器前抬起了头。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舞台上突然传来段瑞芯的尖叫：“你压着我干什么！死流氓！”
5
5、偶遇 。。。
听了段瑞芯的控诉，罗宝春马上就站了起来，被他压在下面的段瑞芯这才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尖叫一声坐了起来：“灯怎么会掉下来？”
因为被罗宝春扑倒在地，段瑞芯的头发都压坏了，此刻她狼狈的坐在地板上，控诉道：“是谁要害我？”
扑哧，有人闷笑出声，段瑞芯随即愤怒地瞪了过去，可是工作人员很多，一时间也看不出是谁在幸灾乐祸。
段瑞芯在原地坐着，她斜眼瞅了一眼罗宝春，本指望对方能把自己扶起来，毕竟这个样子太难看，总要有个台阶下。可是因为刚刚被骂了流氓，罗宝春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她，一动不动。
段瑞芯吃了罗宝春的心都有了，她就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人！众人惊呆过后，段瑞芯的临时助理总算意识到她的处境不妙，急忙奔上台去将段瑞芯扶了起来。
“邵董，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段瑞芯被扶下台后，立刻软绵绵地向邵天阳怀里倒去。
邵天阳看她在地上蹭了一身灰，为了不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邵天阳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段瑞芯的手肘，刚才重重磕在地板上的手肘此刻已经磨破了层皮，邵天阳这么一握，疼得段瑞芯当时眼泪就掉了下来。
“哎呦！好疼啊！”段瑞芯梨花带雨地哭诉道。
邵天阳忍住心里的闷笑，轻咳一声，吩咐助理道：“还不给段小姐上药！”
助理扶着段瑞芯坐到椅子上，快步跑去找医药箱。
邵天阳站在一旁，关心地问道：“需要去医院吗？”
此时，安自恒也走了过来，慰问段瑞芯。
段瑞芯一看两个头头都在关心自己，立即弱不禁风地哀哀叫了起来，一会儿头疼，一会儿胳膊疼，一会儿胸口不舒服。
安自恒看着她的表演，偷空丢给邵天阳一个眼色：这女人太矫情，快点搞定！
“既然身体不舒服还是去医院看看吧，这个角色要不换林娇来试镜？”邵天阳的表情又关心又为难。
“不要！”刚刚还哀哀叫的段瑞芯马上就坐直了身体，这声不要真是中气十足，完全听不出胸腔里有何不舒服。
安自恒的嘴角狠狠地抽了两下，但是身为一个导演的素养让他很快就把笑声给憋了回去。
“那你的伤怎么办？以后怎么上镜？”邵天阳像是没看到安自恒那抽动的嘴角一样，还是很关怀地对段瑞芯问道。
“抹点药就好了，”段瑞芯急忙回道：“如果这两天好不了，是不是能戴着长手套遮掩一下？”说着，急切的目光望向了安自恒。
“你如果能坚持，那自然是最好了。”安自恒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等助理买回药膏，扶着段瑞芯去休息室抹药换装之后，安自恒终于憋不住地笑了出来：“这女人能混到二线的位置，全靠运气吧？”
邵天阳挑着眉看了看他：“不只是运气，此人极具娱乐精神。”
这话一出，就连在一旁沉默的罗宝春都笑了。
罗宝春已经很久没笑过了，从顾祁出事到现在，他的笑只能称为扯了扯脸皮，十足十笑得比哭还难看。
所以邵天阳见他笑了感到很稀奇：“原来你也会笑啊！”
罗宝春嘴角的笑容凝固了，原来他笑了吗？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果然是上扬的，再看看邵天阳，对方正颇有兴味地望着自己，罗宝春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敛眉，垂手，又当起了木头桩子。
“无趣！”邵天阳摇了摇头，道：“通知司机，咱们要走了。”
“不看看后续？”安自恒插嘴道：“这个吊灯掉的蹊跷。”
“这是你要关心的事，”邵天阳耸了耸肩：“一个导演连片场都镇不住，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是老板你有理。”安自恒无奈道。
“这件事要分析，也不过是三个原因：第一确实是意外，第二咱们的对手暗地里使绊子，只要片场出了事，进度就会拖延，第三嘛……”邵天阳顿了顿，等安自恒横了他一眼，才继续说道：“是有人要顶角，你觉得是哪种？”
安自恒苦笑一声，道：“我还真不知道。”
“那你就自己去查吧！”邵天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走啦。”
“好走不送。”安自恒挥了挥手，进场指挥调度。
虽然追查真相要紧，但是更要紧的却是拍摄进度，要赶在黄金周上映，不能不抓紧一点。
两个人刚出摄影棚，就听段瑞芯踩着高跟鞋蹬蹬地追了过来。
邵天阳停住脚步，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出来了？”
“安导演说我今天的试镜已经结束了，而且我又受伤了，让我先回家休息。”段瑞芯一边拉住了邵天阳的袖口，一边解释道。
邵天阳想了想，笑道：“我要去赴一个饭局，送你回家有点绕。”
“那我陪您去吧！”段瑞芯打蛇随棍上道。
邵天阳故作犹豫道：“你的伤……”
“不要紧的！”段瑞芯紧紧地拉着他的袖子，急切道：“反正我也要吃饭的嘛。”
听了这话，邵天阳的嘴角轻轻地扬了起来，道：“那就上车吧。”
车子到了一处幽静的会馆前，罗宝春伺候两个人下了车，才默不作声地跟在邵天阳身后进了门。
会馆中以中式装饰为主，一路行来，时不时能看到翠竹伴着小桥流水的典雅景致，邵天阳一手插兜，一手微曲被段瑞芯挽着，徐徐往里走。
因为是常客，所以也不用人带路，只是刚走到临近包厢的转角，一个人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撞在了段瑞芯受伤的手肘上。
“你干什么！”段瑞芯尖叫一声，如果不是邵天阳在场，恐怕当场就会骂出你走路不长眼睛的话来。
那人定住身形一看是段瑞芯和邵天阳，表情僵了一下。
“林洛臣？”段瑞芯倒是先认出了来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由一部偶像剧窜红的宏宇公司的签约演员。
林洛臣显然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们，他的脸色有些尴尬，先是向邵天阳问了好，然后才给段瑞芯道了歉。
大老板当前，段瑞芯自然不会计较先后问题，她只是很好奇林洛臣为何表现的如此匆忙。
就在几人对峙时，走廊转角又传来了脚步声，一错眼间，一个清瘦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中年人一看到邵天阳，神色也是一滞，但是多年浸淫商场的素养让这种惊讶瞬间就转成了和煦的笑容。
“邵董，真是巧呀！”宏宇娱乐集团的总裁章泽川微笑道。
邵天阳挑了挑眉，笑意盈盈地对章泽川道：“章总好。”
两个人笑得都很和善，如果不认识的人看到一定以为两人关系不错，但是实际上，这两个人已经在圈子里斗得风生水起，就差你死我活了。
“小林，你怎么不把酒喝完就先出来了？”章泽天责怪地看了林洛臣一眼，缓步上前，道：“事情还没谈完，先进去，一会儿我让司机送你。”
“我，我……”林洛臣的眼里闪过一抹哀求，但是看到章泽天微笑面容中蕴含的警告之后，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往章泽天身边挪了挪。
“章总，小朋友看来有点不情愿？”邵天阳的丹凤眼挑了挑，嘴角的笑容别有深意：“做人上司的，还是要多考虑员工的感受啊！”
章泽天闻言，和蔼地拍了拍林洛臣的肩膀，道：“小林啊，看来我这老板当的还是不称职呢！以后我会多和邵董学习，你看段小姐养的多滋润。”
听了这话，段瑞芯不仅没动怒，反而更往邵天阳的贴去。那模样，就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和邵天阳有一腿一样。
走廊上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章泽天很快就带着林洛臣离去，只是在林洛臣转身的时候，罗宝春敏锐地看到林洛臣的颈侧挂了一道红痕，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