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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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第7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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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跋扈
    “啊?原来是娘子!”
    李显被韦后的话吓醒了,身子猛地一颤,然后才看清来人。韦后轻轻皱了皱眉头,担心地问道:“陛下怎么了?”
    李显勉强笑了笑,回答道:“没什么,我在想些事情。”
    韦后马上追问道:“可是那个许州小官拦驾上奏之事?”
    韦后直接一口说破是燕钦融的弹劾,在她积威之下,李显根本没有勇气否认,他也不知道韦后知道了些什么,只得含糊应道:“是啊,那人叫燕钦融,对朕说了些事情……”
    韦后截口问道:“他说了甚么?”
    “他说你……”
    李显脱口而出,想要遮掩却已来不及了。
    韦后瞳孔一缩,沉声道:“他说我什么?”
    李显更加慌乱,讪讪地道:“他……弹劾娘子说……说娘子不该干预朝政,还说裹儿建寺掘池、造宅斗富,有些……有些太过荒唐……”
    韦后暗暗松了口气,问道:“就这些?”
    李显道:“呃……他还弹劾宗楚客、武延秀等人卖官鬻爵。娘子不必担心,娘子预政是朕的主意,国家大事,朕是真离不开皇后的辅佐啊。
    至于裹儿,她幼年时吃了太多的苦,如今终于恢复帝皇贵胄身份,稍有骄奢,朕觉得也没什么。只是他说宗楚客、崔湜等人已用尽未来三年的官缺,实在有些骇人听闻。
    朕还不知真假。倒要着人好好查上一查,如果情况属实,就算他们没有索贿受贿,也未免有滥用职权之嫌,朕却得好好办一办他们了。”
    韦后“嗤”了一声不屑地道:“陛下不用查了,这件事儿妾身知道,宗楚客和崔湜他们确实把官缺用到了三年之后。不过,他们可没受贿,而是出于一片公心,出于尽忠陛下之心。”
    李显愕然道:“这话从何说起?”
    韦后道:“陛下张柬之等人虽然倒了,可是神龙旧臣却还充斥朝堂,相王和太平虽然不预政了,可是他们依旧有大批的党羽在朝中,这些人总该轰出去吧?”
    李显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韦后道:“可这些人没有什么明显的过失,朝廷有什么理由一下子把这么一大批官员罢官免职呢?一时赶不走他们,叫他们依旧控制着朝政,又有莫大的风险,宗楚客才与妾身商量,任命一批咱们的人分其权柄慢慢把他们架空,再逐步把他们踢出去。”
    韦后道:“此乃老成谋国之见,何来卖官鬻爵之说。那姓燕的分明是神龙旧党,再不然就是相王、太平的党羽,眼见大势不妙,所以谗言蒙蔽君上。”
    韦后说罢,轻描淡写地道:“这件事,夫君就不用过问了。宗楚客对夫君素来忠心耿耿,他和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官说的话,谁更可信?”
    李显讷讷地道:“娘子所言有理既如此,朕不理会他就是了。”
    韦后目光微微一转,故作随意地问道:“那个姓燕的已经打发走了?”
    李显有心点头可是被韦后一双凤目盯着,居然没有勇气撒谎,老老实实答道:“还没,当时我真以为宗楚客等贪赃枉法,是以让他先去四方馆住下,候我询问。”
    韦后笑了笑,道:“哦!这样啊那一会儿妾身就使个人去四方馆,告诉他回许州去吧。”
    韦后说完,又对李显关切地道:“陛下身子不好处理政务要张有驰,切不可过于劳累。妾身不多打扰了晚膳的时候,妾身再请陛下一同用膳。”
    韦后离开御书房,温柔的脸色立即变得冷肃起来,她唤过一个心腹太监,对他耳语几句,这才回转后宫。那太监得了韦后的吩咐,马上飞一般向政事堂奔去。
    大唐京师之中只有一处馆驿,由四方馆兼署打理,一些到京师各部或者面君的地方大员,在等候期间可以住在这里。不过,只有品级极高的封疆大吏和一方诸侯才有居住于此的资格,其他人只好自寻住处。
    如今燕钦融得了皇帝口谕,却也可以入住此处。因为此处入住的一向都是高官,房舍规格自然较高,虽然燕钦融官位卑微,可是挑了套最差的住处给他,却也是独门独院。
    燕钦融入住馆驿后,先沐浴一番,换上一身轻软长袍,趿着蒲草的软底草鞋,慢慢踱到院中,伫立于一株云柏树下,想起今曰见驾情形,不由满心欢喜。
    今曰一抒胸臆,看样子陛下是听进去了,他所揭发的那些事情,皇帝只要使人一查必能掌握证权,如此歼臣得惩,他也可以由此进入皇帝的法眼,岂不两全齐美。
    想到开心处,燕钦融直欲仰天长笑,恰在此时,却听“轰隆”一声巨响,两扇院门被硬生生撞开,砰地一声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然后再次张开。
    燕钦融骇然望去,就见一双碗口大的马蹄自半空中直踏下来,“砰”地一声砸在青砖地面上,铁蹄溅起一片青砖沫,然后一匹雄俊的战马昂然而入。
    马上端坐一名全身甲胃、威风凛凛的骑士,甲胄闪烁着钢铁的光芒,尽显厚重质感。人与马都充满了力量的感觉,即便只是肋下一口佩剑,也是杀气隐隐。
    燕钦融大惊失色,惊声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怎么竟敢闯入馆驿?”
    那骑士全身披甲,提马闯入院中,战马慢慢踱到他的身边,高大的骏马,全身披甲的骑士,皮质护项上沿连嘴巴鼻子也一并遮住,只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产生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冷冷地看了燕钦融一眼,问道:“你就是许州参军燕钦融?”
    燕钦融此时已经隐隐明白了什么,目中不禁漾起一抹恐惧与悲哀,可他随即挺起胸膛,大声道:“正是许某!”
    那骑士懒得与他废话,把手用力一挥,喝道:“带走!”
    只听铿锵声响,门外又闯进两个披甲人,身材高大,魁梧健壮,两人好似老鹰抓小鸡一般,提起燕钦融向外就走,外边还有七八名甲士,俱都骑着高大雄骏的健马,他们把燕钦融用铁链一锁,用长索拴在马股后面便呼啸而去。
    燕钦融如何跟得上快马的速度,他只跟着奔跑了几步便一跤跌倒在地,那些骑士不管不顾,挥鞭如雨,马驰如飞,燕钦融被长索拖拉着,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被他们拖着沿长街向宫城方面奔去。
    等他们离开后,负责馆驿的一个绿袍小官儿才领着几个小吏杂役鬼鬼祟祟地钻出来,探头探脑地向远处观望,一脸的苦色。
    一个小吏壮起胆子道:“驿丞,这姓燕的是奉圣谕入住的,如今叫人抓走了,咱们可如何是好?”
    驿丞狠狠啐了他一口唾沫,骂道:“你他娘的问我,我问谁去?你不见那来抓人的是禁军么,你不见他们是奉了宗相公的手谕么?我敢挡着?”
    那小史苦着脸道:“小的自然知道,可……万一皇帝那儿查问起来,人是从咱们这儿抓走的,咱们不声不响也不是法子啊。宰相咱们得罪不起,皇帝咱们一样得罪不起啊。”
    那驿丞原地转了几圈儿,重重踱了一脚,道:“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小鬼儿能有什么办法?我如实禀报通事舍人去,叫这些大人物们头痛去吧。”
    ※※※※※※※※※※※※※※※※※※※
    李显骗走韦后,随手翻开一份奏章,却哪里还看得进去,脑子里反复回想的都是燕钦融弹劾皇后蓄养面首、秽乱宫廷的事情。
    “会是真的吗?我的身子早就坏了,娘子一直独守空床,如今正值虎狼之年,难道她……,不可能,不可能,她出身高门大姓、自幼家教严肃、品姓端庄,她如今可是当朝国母啊……”
    李显心中好不纠结,有心不信,却难敌心魔。有心去查,可仔细一想,朝中上下、宫里内外,他竟没有一个心腹可用,所有他信得过的、委以重任的、或者调至身边行走的人,与韦后的关系都比他更密切。
    这时,一个小太监进来禀报:“陛下,通事舍人刘天沐求见。”
    “哦?宣他进来。”
    李显一听是通事舍人,急忙传见。
    通事舍人只有两个职责,一个是传达令旨内外启奏,再一个就是管理外交。是以李显对他的到来很是重视。
    通事舍人刘天沐屁颠屁颠地进了大殿,把事由经过对李显一说,李显大为忿怒,厉声喝问:“那燕钦融如今怎样?”
    刘天沐苦着脸道:“微臣入宫时,只见一道血痕殷然,一直拖到宫门外,到宫门处时,就见那燕钦融倒毙在地,因为一路拖曳,已是骨肉糜烂,不诚仁形!”
    李显大怒,拍案喝道:“宗楚客好狗胆,竟敢如此欺君罔上!”
    李显只气得头晕眼花,不得不用双手扶住御案,有心使人去拿宗楚客,可转念一想,此事宗楚客如何得知?又怎知燕钦融身在馆驿?幕后指使分明是韦氏。
    一想到韦氏,李显满腔的怒气和勇气都烟消云散了,他颓然坐下,无力地挥了挥手,刘舍人急忙欠身退下。
    李显痛苦地低声自语道:“娘子!娘子啊……”这时对燕钦融的话,他已信了几分。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孱主懦夫
    一个内廷女官来到御书房,见到李显,敛衽施礼道:“陛下,皇后有请陛下共用晚膳。”
    李显正在挣扎痛苦之中,他抬起头,沉重地道:“告诉皇后,朕身体不适,歇下了。”
    “是!”
    女官不敢多言,再施一礼,悄然退下。
    李显怔怔地坐了半晌,轻轻叹息一声,慢慢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向他的寝宫甘露殿走去。
    夜半三更,若有若无的低吟娇喘声终于慢慢停歇,韦后发丝散乱,满面潮红,一双凤目半睁半闭的,鼻息咻咻,依旧未能从令人颤栗颤抖的激情中舒缓下来。
    她贪婪地抱紧了杨均健硕阳刚的身体,许久许久,才有气无力地往旁边一翻,拉过一方软纱罗巾横搭在身上,只遮住了肚腹和要害,一双浑圆玉腿和饱满的胸膛依旧裸露着。
    杨均和马秦客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味道。马秦客是个斯文、成熟的男人,他的缠绵也如涓涓流水,让人在温柔中尽情地受用,直到达到极乐的境界。
    而杨均是个武士,他年轻、壮硕,他可以像暴雨狂风一般,让韦后体验到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折腾的她大呼吃不消,可这种强烈的刺激,却令韦氏这种养尊处优的深宫妇人特别着迷。
    今天她心情有些烦躁,特意把杨均唤来,果然在酣畅淋漓中,让她体验到了极乐的感觉,身心都得到了极度的舒放。
    她的焦虑烦躁,是因为她感觉丈夫李显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一开始她还没有发觉,可是当她从御书房离开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她对李显太熟悉了,李显的掩饰怎能完全瞒过她的眼睛。
    她感觉到李显说起燕钦融弹劾的内容时对她似乎有所保留,可李显连燕钦融弹劾她妇人干政,会使大唐重蹈武后之劫的事都说出来了,还能有什么事瞒着她?
    自家事自己知,她做过什么对不起李显的事,她自己最清楚,不期然地就想到了这件事。
    虽然夫妻二人落难房州时,李显出于感激,对她说过今后凡事都由着她的话,可她当然明白,这其中绝不会包括可以让她有违妇道。
    何况……男人的承诺靠得住吗?
    李显这种天姓凉薄的男人的承诺更加的靠不住。虽然韦后已经把韦家的人充斥了文武两途,政事堂和羽林禁军尽皆在韦氏掌握之中,可她清楚,这一切都依附于李显。
    李显再无能再昏庸,他也是那棵大树,哪怕李显这棵大树已经腐朽了、死亡了,可他依旧矗立在那儿。
    而韦党,则是依附于这棵大树的藤萝,哪怕它的枝叶再鲜绿、花开的再茂盛,离开这棵大树也要软趴趴地伏在地上。
    或许,有一天这藤萝能把它的根系深深扎进那棵腐朽的大树,愈发地茁壮起来,直至取而代之,成为一棵新的参天大树,犹如当年的武媚娘一般。
    但她知道,现在还不行。所以,想到李显可能发现了她的不忠,韦后心中便有一种莫名的烦躁。她清楚,李显或许什么都能放任她,但是这种事他不会接受。
    “年轻就是好啊!”
    韦后轻轻抚摸着杨均健硕、结实的胸膛,眸波荡漾,有些痴迷。现在她还能回味起方才他是多么的勇猛、多么的强悍,让她飘飘欲仙,忘却一切烦恼。
    杨均身子一动,想要离开,韦后的手紧了紧,娇慵无力地道:“今夜不要走了,留下来陪我。”
    杨均略一迟疑,道:“秦姐姐还在后门儿等着带我离开。”
    韦后眼皮打架,她柔柔地打了个哈欠,呢喃道:“那就让她候着吧。”说着把一条丰腴的大腿往杨均身上一搭,甜甜地睡了起来。
    ※※※※※※※※※※※※※※※※※※※
    李显晚上简单地吃了一碗碧粳粥,已经躺到榻上了,却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燕钦融说过的话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他的心里,无论如何挥之不去。
    燕钦融的死,更像是一块烧红了的炭,烙在他的心房上,烙得他疼得慌。李显烙饼似的翻来翻去,实在忍无可忍,终于披衣而起,他要向皇后问个清楚,否则因着这块心病,他根本无法入睡。
    “陛下!”
    两个俏丽的小宫女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倚着巨大无比的龙榻正打瞌睡,忽然惊觉皇帝起身,赶紧爬起来,以为皇帝想要起夜,她们刚往上一凑,李显便摆手道:“无需侍候,退下!”
    李显走出寝宫,站在庑廊下,望着天边一轮皎洁的明月,长长地舒了口气。今夜当值的大宦官杨思勖悄无声息地从角落里走出来,躬身道:“陛下!”
    李显摆摆手,道:“朕心中烦乱,独自走走。”
    杨思勖迟疑了一下,道:“陛下既想安静,不如由老奴一人陪着。”
    李显睨了他一眼,冷哼道:“这是宫里头,能有什么事,退下!”
    杨思勖只得躬身退到殿角,李显伸手一拾袍袂,便向阶下走去。
    皇后寝宫与天子居处隔的不远,中间只有一道厚重的高墙。夜深人静,月华如霜,没有宫娥头前掌灯,没有太监前后随侍,李显独自一人踽踽而行,倒是难得地有了一种轻松闲适的感觉。
    李显这还是第一次在入夜之后来到皇后的寝宫,他不想带人来,向妻子问起这种事本就令人难以启齿,一旦惹得皇后哭闹起来,他脸上将更加难看。
    毕竟曾有过同甘共苦的患难经历,他相信同妻子推心置腹地谈一谈,或者可以打消彼此的一些隔阂。
    皇后宫前四个守门的太监都溜到班房睡觉去了,这时节已是深秋初冬,天气寒冷。而且这些太监都知道晚上主子根本不会出入门禁。
    皇后宫的太监、宫娥、女官都是韦后掌权后从六尚二十四司里边的清水衙门里挑选的,韦后知道这些地方的人无权无势,而且远离帝后不会有哪一方势力从这些人中培植心腹。
    她从这些人里挑选一些人为己所用,示之恩惠,这些人才能对她忠心耿耿,可正因为这些人以前一直没有侍候过帝后,韦后又是一次更换了所有的人,没有人指导教训所以这些人也不像以前帝后身边的内侍宫娥一般恪守规矩。
    这么冷的天气,又知道不可能有人出入,那杨均已被带入寝宫一个半时辰了,这时也早该离开了,这些守门太监岂会老老实实待在那儿。
    李显来到皇后寝宫立政殿的正殿,才被两个守烛火的小宫女发现。这两个宫女正打着瞌睡,忽然感觉有人进来,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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