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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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宅-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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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乡下来的姑娘嘛,平日没事,看大猪生小猪。”兰生越发百无禁忌,打着不良对不良的意图。
  柏湖舟哈哈大笑,笑到最后拍栏跺脚,“兰侄女,今后常来,叔叔免费招待你茶水点心,只求你几句笑话。”以为大家闺秀就那么几种,万变不离其中的娇和傲,这位独创一类。
  兰生看他笑得差不多了,才说她心里翻来覆去想的事,“叔叔,我想去你那座湖上高阁一观。”隔着帽纱看时,缥缈奇美;亭下望出去,描木雕石。她一门心思要上湖心阁台。
  柏湖舟对兰生倒不是客套的热情,他性格爱憎分明,三观不正,一旦遇到同类就倾心相交,再看还有些日光浮西,便答应了,命人在水边摆舟驾渡,只道花王会就在眼前,必须快去快回。
  兰生带上南月凌和香儿一起坐了舟,泫冉想跟,却被柏湖舟拉住说话。
  看舟夫摇橹飞快,柏湖舟正色,“你别只顾讨美欢欣,忘了大事。”
  泫冉还留了一抹灿笑,“她算什么美人,只觉好玩得很,逗着有趣罢了。小舅还不是被逗得开怀大笑?”
  柏湖舟是太后娘家的侄子。柏姓血脉不继,他是独苗独根,太后不愿他再侍皇族,放在外围求他平安,能为柏家开枝散叶。别看他没娶正经老婆,儿子女儿也有几个了。
  他听泫冉这般说兰生,再正经不了,同意道,“的确,讨我喜欢的真性子。刻薄就刻薄,奉承就奉承,不藏不遮,坦荡荡活得自我,合我脾气。不过,咱们今夜有正事要办,不要顾此失彼。”
  “安心,我何时做事不分主次。只是小舅可知老六也来了?”泫冉稍皱了眉。
  “他说要来凑热闹,我能阻止么?如今皇上有心要立储,太后老人家面前能讨喜,他自然不放过。不但他来了,老五也来了。不过,老五无知,真心来给老三助阵赢花王的。”柏湖舟道。
  “小舅以为老六知道我们的计划吗?”泫冉上心的是这个。
  “不会吧?若然知道,他还敢来?”柏湖舟摇头,叹息,“他虽爱同老三较劲,却贪生怕死得很。说实在的,老三度量狭隘嫉贤妒能,老五平庸耳根子软,老六好色荒唐手段残暴,至于老九,太小,还对母妃言听计从,四位皇子没一个能让人心服口服拥戴。”
  泫冉双手拱拳表示佩服,“这话只有小舅敢说。”
  “这儿只有你一人,若传出去也肯定是你,”而且他又不在官场混,怕什么,“再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这个别人正是他姑母,也就是当今太后。
  “皇上偏宠奇妃,也偏宠老六,要不是三皇子实为嫡长,太子人选其实并无争议。我倒不在乎谁当太子,就怕要在三哥和瑾枫之间先选定,一错怕祸及满门。前些日子围猎,三哥已明求支持。小舅既当半个逍遥仙,也给我指点一条正路。”说着生死阴谋,泫冉笑得欢。
  “指点个鸟!”小半生逛荡江湖的柏湖舟出口成“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英明的父王们已一起表明态度,坚决拥护皇上最终旨意,在那之前,对几位皇子均忠心耿耿。不然,何必借我的地方讨好老三?”
  “小舅不要那么说,我泫氏建朝三百年,迄今未给阴谋者可趁之机,仍屹立不倒繁荣昌盛,全靠兄弟齐心协力,彼此不忘血脉最亲,绝不自断手足。皇上待三位弟弟一直全心信任,他们自然全心忠他。现在只是太子之位悬空,几位皇哥哥皇弟弟各放手一搏,但凡手段磊落,我等也乐见其成。而无论是哪位皇兄弟有难,我们也不会袖手旁观。”泫氏皇子不杀兄弟,权力交替时多平和,尤其是本朝,皇上和三位王爷一母所生,兄弟感情十分好,连带堂兄弟之间也少了拘谨,一律为皇族殿下,彼此直接照年龄哥弟相称。
  “不是我浇冷水,就怕老三知道真相不领情,事后清算。”柏湖舟远眺湖上那叶扁舟,“羡慕有人还能纯心一颗赏美阁。”
  “水榭里全是小舅的人,三哥要不带那些谋士护卫,从何处得知真相?”泫冉并不担心,视线直落舟上俏丽人影,“小舅神通广大,帝都没什么事打听不着,帮我要来南月兰生的八字,如何?”

  第66章 青风

  柏湖舟眯了一只眼,“别想了,你母妃能看得上她?手里一卷尺长的名单,全部嫡长女。况且,刚才她在,我不好说。当年大国师夫人如此上奏皇太后,此女短命,且命格克母薄父。她恐怕难讨娘家喜欢,又怎讨婆家喜欢?”
  泫冉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觉得她命数已变,所以还请遥空过过眼。”
  “命数可变命格难改,挺好一小朋友,你别图新鲜就把人推上风刀浪尖,全城女人的口水会淹死她。”柏湖舟将这种事看得太穿。
  泫冉不语,但敛目,他是图新鲜么?要分出是不是,只有继续和那姑娘打交道下去了。
  小舟梭行,至水中阁。阁台四方,花冈基台却圆。荷叶纹绿砖铺成的阶梯就是一张铺展圆叶,碧波在底阶上轻刷,水声静了心。注意到荷叶的砖,进而发现阁台棂栏雕得全是莲花。千姿百态,无一朵莲重复。
  划舟的是个哑女,朝阁顶上一指。
  兰生看到上方一块红木匾,贴五个金字——流金落飞仙。比鹤舞泉好,没有飞仙,却有金珠垒尖顶,还有金字牌匾。这水阁处处精美,一块砖都有让她刨地的艺术价值。她眸中收藏璀璨亮点,脱了鞋袜提了裙边,踩上半沉湖水的台阶。
  南月凌见状又哼哼,“姑娘家怎能在人前赤足露踝?宁可穿湿鞋,裙长绊脚。快把鞋穿回去!”
  “这里哪有人?”花王会以此为舞台,这会儿是空阁。
  他不是人啊?南月凌心里想,却没说出口,知道说出来也不过让兰生耍坏心眼嘲弄自己一顿罢了。而且,她脸皮城墙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干不出来?让香儿提了兰生的鞋,他有样学样。脱鞋上阶。
  兰生自顾自,踏上阁台,脚下冰沁。竟比秋湖还凉。但她不冷,血渐热。延展入眼的白石。几乎看不出接缝,如平滑一片玉面。白石下的墨纹似山流水,就好像踩着大地天空,好一幅壮丽河山图。
  四柱,水上看是木,台上看是石,每柱浮刻两面飞天。踏云踩舞。流金落飞仙,由此得名?她抬头望顶,无横梁,而是正斗拱支斜凹脊木。八八六十四根撑起的珍宝顶,再以平厚板铁身钉封实凹头,加强支撑力。平厚板并不枯燥,彩绘拼接成众仙欢宴,再悦了她一双眼。
  “空空如也。有什么好看?”南月凌出生金都,习惯金都,再奢侈也不过一湖央高台。
  兰生不将自己的兴趣强加给别人,半字不推广这座水阁的妙趣,独乐乐也足矣。
  叮——叮叮——飞挑的檐角有青铜铃铛在晃。
  这天下了大半日的小雨。吹到此刻的西冷风,铃铛却是南北动。兰生眯起眼,突然抬起双臂,手拢进袖里。也许水阁上吹乱流的风,以为是异象前她先测风向。
  袍袖只往一个方向荡,不需要风向仪,也能轻易断定了的西风。
  看在南月凌眼里,兰生抛袖似翩翩起舞的样子,他不禁抱脑袋哀嚎,“喂,这水阁四面八方很多人都看得到,你别跳舞啊!好不好看是其次,南月家女儿珍贵,大姐二姐更是能比公主,怎能当起舞姬来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兰生就故意摆姿势,不美,作怪用的。她心想,歌也唱了,跳舞又怎么?说南月家女儿珍贵的,她听南月萍说过,又听南月凌说了,简直老王卖瓜,在几位殿下眼里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金薇似乎是皇妃人选,而玉蕊要归六皇子,倒像是被瓜分。依她看,当谁家的女儿都比当南月家的好。
  兰生转停还没站稳,就见一道青气从铜铃那儿直射她面。她正惊得举双手挡,青气却柔旋裙摆几周,忽又化劲箭一束往东去。
  她看到了风色!
  兰生这时不再怀疑自己的眼睛,只是迅速跳上棂栏,抱了柱子张手放眼,望那风的去处。
  南月凌看她裙摆让风吹得稀里哗啦,一个大家闺秀爬栏抱柱,成何体统?他着急抓住她的裙边就拽,直道快下来。
  兰生这会儿遇佛杀佛得没啥耐心,小腿一弯一蹬,吓得南月凌连忙放手,肩膀还是印上半只秀气脚印。
  “你!你!你!”他不敢相信她竟蹬他,“你打我!我回去告诉爹!”才稍微对她有那么一点点好感而已,别人说她是他姐姐,他还默认了,真是!
  兰生两耳不闻其外,定了眼珠子看那道青风箭速,贴水面飞出约摸十米,直直扎入湖中。那片湖面荷叶残漂着,稀疏立些莲蓬,她又等半晌,再瞧不见半点异样,才皱起眉来。
  什么意思呢?她只能猜多半不会是好兆头。想梨冷庵见到的是红风,风疾带森煞,随后就被人堵在门口,带去狼群“娱乐”了,最终结果还是全身而退的,可谓有惊无险。如今是青色风,能看出风形如箭,森煞没有,却凌厉有——杀。但这回,她没有自己要倒霉的预感。
  “南月兰生!”有人因为不获理睬而跳成了皮球,“东平王世子和柏老板都看过——”
  兰生跳了下来,作势抬脚,“闭嘴!你是皮球,不是乌鸦,要努力做到让人拍了才会响。”一天到晚看别人眼色而活,累不累?
  南月玉蕊会看病气,哪天问问她,是不是病气也有颜色,说不定可供参考。
  南月凌不闭嘴,“你要是像大家闺秀,我也不至于响。”能急出一脑门汗,但觉正和她一起让嘲笑的目光蒸烤,白石光洁的地面找不到地缝。
  “皮球,听到铃响没有?”兰生问。
  “呃——”脑中念轻而易举让她转换频道,南月凌看看檐角,“有风当然会响。”
  “南北摇?”兰生又问。
  南月凌看天边晚霞,回答,“吹得是西风,怎会南北摇?你们女子多分不清方向,笨!”
  也就是说,铃在动,却只有她看得到异风。兰生暗忖。
  这时,听得掌声两下,是哑女提醒时候不早。还想多待一会儿的她知轻重,日暮薄下,星斗缀空,不能耽误了花王好戏。回到舟上,听水声,望阁远。对她而言,今日最精彩的部分已欣赏过,可以回家吃饭了。
  岸亭才升华灯,盏如人高,牡丹纱笼转富贵,暖光温了秋夜秋水。
  从舟上下来,南月凌在兰生身后嘀咕,“肯定会问你为什么像猴子一样。”
  兰生才想笑,就见泫胜那高个子殿下在亭边立。这两人常凑作堆,比起沉默寡言,酒量强大的泫赛来,更像亲兄弟。
  泫胜显然也看见兰生爬栏,他又是爱开口的那个,果然问道,“你刚才爬栏做什么?”
  亭上已摆起了桌案,但柏湖舟是个知冷暖的悉心主人,几张桌案用一个两三丈高的大木架台垫起,即便坐着,湖上景色也能一览无遗,客人之间照样走动。
  兰生习惯评估。心是细,不过这个法子不太聪明。搬来搬去,麻烦。缩小了活动空间,还有喝醉摔落的危险。要是她的话——
  就这么把某人当成柱子,走过去了。登上亭阶,登木架台,今日爬了不止一座山的感觉,得坐下喝杯水。
  泫胜喊喂。
  “好了,五哥和老六都到了,别让他们等。”泫冉莞尔,上来拉泫胜走。这位南月姑娘喜欢看木车木架,自己不也被晾过一次?那天以为她着迷三哥的金贵马车,他还当成了浮浅。
  兰生就问,“冉殿下不在这儿看花王?”
  泫胜大叫,“你理冉哥不理我,是何道理?”
  泫冉笑得没正形,“没道理,你哥哥我天生讨女子喜欢。”
  兰生两眼翻白,甩袖要继续往上走,不料袖子竟被下阶的泫冉捉了个正着。她冷眸,对上他促狭的双目,一动不动看他低首嗅香。她着急上火,她就输了。
  南月凌凸出眼珠子,却没能说一个字。
  柏湖舟和泫胜不惊不扰,个个里外染花了,要成就风流作古,不,千古的美名。
  “兰生小姐记得花簪要投给我。我与你缘起最早,你若投了他人,我会失望。”抬首,云面再现日华,墨瞳绽亮,泫冉有一张让多数女子着迷的贵雅亲切面庞。
  兰生不着迷,她看人看事都注重本质,而自身价值观又是批判性的,这些绅士风度做得再完美,也很难进到她心里。她的心围在钢筋水泥墙里,保护好自己是高于一切的。但她只是不动,没有抽袖。她一不美,二不贵,要摆什么自由平等的架子,那叫天真。
  “冉殿下的话我听不明白。”倒是簪字让她心头一跳,不知怎么有点发虚。
  “你俩快去,我来跟她解释。”柏湖舟催道。
  泫冉对兰生一眨眼,和泫胜大步离去。
  眼前飞得又是煞桃花?兰生笑摇着头。
  柏湖舟看在眼里,不吝赞她沉着,“兰侄女人如其名,蕙质兰心。你心里清楚就好,他虽是东平王世子,对女子一向亲和,让人以为他好攀附,其实不然。”
  兰生明白,东平王世子这样的显贵身份,他的正妃,庶女是压根不会被考虑的,除非帝都的嫡贵女都嫁了人。

  第67章 惜美

  兰生落座,桌案与柏湖舟的相邻,看来对方并非随便认侄女,给足了她面子,于是态度尊敬,答道,“叔叔夸奖,兰生虽清楚得很,但也颇为享受冉殿下一番君子意。”就是知道不可能,反而让她安心。
  柏湖舟一怔,恍然大悟,“所以侄女没抽他一巴掌。”
  “君子好逑的都是窈窕淑女,冉殿下欣赏兰生,兰生怎能粗鲁?”接过香儿递来的杯子,兰生慢慢喝水,“再者,能引冉殿下这样的人物折腰,有哪个女子会不高兴?真有不高兴的,那也是装出来的。兰生不装。君子与我礼,我与礼君子。”不就捏个袖子嗅个香嘛,还没林子里他抱她暧昧。巴掌,得留到关键时候。
  柏湖舟上前亲自倒兰生一杯酒,又举自己的杯子,敬她,“兰侄女说得真合我心意,我就见不得疙疙瘩瘩自命不凡,嘴上百般不肯心里百般在乎的清高女子,到头来和嬉笑怒骂爱嫉妒吃醋的女子一样,要我一颗全心,却非要我猜她百转千回的心思。起初还有些兴致,时间久了,就生分了。”
  兰生神情小骇,袖掩嘴,其实在笑,“叔叔不用跟侄女掏心挖肺,侄女虽不作清高人,但毕竟是女子,小毛小病小心思,自私自利自辗转,这些疙瘩性子一个不落我全有。”
  疙瘩,可丑陋惹嫌,可妆点如花,就在一个字——度。过度,丑妇。适度,娇美。不疙不瘩,全能型强女子,那就只有跟自己过日子了。不让男人有用武之地,怎么行?
  柏湖舟越发觉得她与众不同,只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指了湖面道声,“侄女,看。花王会开场了。”
  兰生看去,真是望不尽大荣名流对美的穷奢极侈追求。
  玲珑水榭的每根桥桩都挂起了灯。盏盏琉璃制,风过火不灭。几十名清一色衣装的童子分守各桥,身旁有烛箱,专门负责补烛添火。包围着中央水阁的八座水亭也亮起了大灯,各有武汉子搭梯往顶上爬。
  她稀奇问道,“那些汉子上亭顶做什么?”
  柏湖舟坐回他的主人案,“兰侄女稍安勿躁。等会儿就知道了。你看,我的娇客们来了。”
  兰生的心念先在娇客上打了转,但见围湖廊道下一串串晃近的各色灯渗入琉璃金,但听娇笑细语随纷沓的碎脚步激荡了水面。但闻粉香衣香人香如百花齐放。
  “你以为我这花王会选的是美女?”如预料看到兰生诧异的表情,柏湖舟哈哈一笑。
  “竟都是女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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