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路修建，将原本仅有四米左右的主干道扩宽至六米，三三分成左右道，先修建左道，右道供以村民暂时走动。因此，自动工之日起，人们只能靠右行走，左边便是施工地段。
因为孩童上下学人流量多，并且孩童生性贪玩，村委在每一段道路都分配一人负责监督，防止刚修建的水泥路被孩童踩踏破坏。
事实上，人们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走在右侧道上，莫秋风能感觉到身边的莫秋震正不时地瞅着左侧刚刚铺好的水泥。那一双黝黑的眼眸正提溜提溜地转着，似乎想要称人不注意上前踩一把。
对此，莫秋风甚感无奈，斜着眼睛看着莫秋震，“你想踩捣乱？”
“呃？”
被莫秋风发现心中想法，莫秋震一愣，旋即靠近莫秋风耳边嘀咕道：“听阿盟说，现在上去踩一下，以后脚印会一直留着，很有趣的。”
“嗯？”
莫秋风沉吟了一下，在莫秋震以为他也动心的时候撇了他一眼，“小心在你脚印印上去后，屁股被三叔打开花。”
“呃．．．”
见莫秋风提到莫守尚，莫秋震的脑袋下意识的缩了缩，“好吧。”
随着年龄增长，莫守尚对莫秋震越开始严厉起来，有时候他实在跳脱就免不了竹条鞭打屁股。因此，随着岁数增大，莫秋震对其父亲倒也开始敬畏起来。
嘟哝了一声，莫秋震不无羡慕地说道：“真羡慕你，二叔二婶比我爸好多了。”
莫秋风眉宇一挑，对着自己的堂弟‘告诫’道：“这不是大人的问题，这是自身的问题。”
顿了顿，莫秋风伸手平举了一下，“瞅瞅，像我这么有气质的人，大人自然喜欢我了。”
“你要是像我这样，三叔怎么会打你。”
“切。”
莫秋震撇了撇嘴，倒是没反驳莫秋风的话语。
“你们在说什么啊？”
身后，莫秋柔快走两步跟在莫秋风身边，好奇地看着莫秋风和莫秋震。她今天穿着一件樱花色小裙，显得娇小可爱。脑后绑着双马尾此时正一晃一晃的，在右侧头顶依旧别着莫秋风送她的发卡。
“我们在说今天小柔穿的衣服好漂亮呀。”
莫秋风微笑着逗弄小秋柔的马尾，惹得小秋柔摇晃着脑袋将马尾从莫秋风手中甩出，“哥哥你好讨厌。”
顿了顿，莫秋柔偏着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穿的裙子，又亮晶晶地看着莫秋风，“小裙子真的很漂亮吗？”
“当然了，是不是，秋震？”
“啊？哦哦，是的，很漂亮。”
得到满意的答复，莫秋柔显得极为开心，一蹦一跳的走在莫秋风和莫秋震前面。
上学路上，显得欢乐无限。
到了教室的时候，因为是中午的原因班级里面的人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基本都趴在桌子上面等着下午的课。
莫秋风将书包放好之后，郑双娟挪着步子走了过来，轻微地说道：“秋风，张老师让我们两个去帮他拿东西。”
“呃？什么东西？”
莫秋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前者摇了摇头，声音依旧轻缓，“我也不知道。”
“哦哦，那走吧。”
下午的课第一节，是音乐老师张绣的课，第二节则是班主任杨婵恩兼着的体育课。郑双娟所指的张老师，自然是张绣。
因为是唯一一名音乐教室，所以张绣独享一间办公室，或者说就是他的休息室。莫秋风去过那件办公室，那里面摆放着村里少见的音乐器材，包括张绣随自身带进村里的那些提琴、竹笛，以及那架立式钢琴。
因为之前提出了想要学习音乐的说法，所以莫秋风时常会在课间以及放学时间向张绣请教一些音乐知识，隐隐有向音乐方面靠拢的趋势。
对于儿子的做法，莫守毅夫妇是极为支持的，效仿后世的家庭教师付给张绣一定的薪水。对此，张绣倒也没虚伪地客气，他本身就是因为生计问题才担任音乐教师，此时能够获得一些外快也是挺满意的。
当然，让他更满意的是莫秋风无可挑剔的表现。从最开始欣慰能在村里遇到喜欢音乐的同好之人，到现在为自己找到一个音乐好苗子而感到兴奋，张绣可说是在村子里面找到了一个很大的惊喜。
从教导莫秋风开始，张绣渐渐发现莫秋风有着很大的音乐天赋，而且，他还对音乐有着极大的兴趣。就像一个老师发现了一个高徒一般，张绣隐隐将莫秋风当成了自己的徒弟，悉心教导，期望他能在音乐这条道路上走的更远、为自己争光。
见到莫秋风和郑双娟前来，张绣对两人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意，指着办公桌上的一些玻璃瓶说道：“老师等会要用这些东西上课，一个人拿不过来，你们帮我一起拿吧。”
“好的老师。”
片刻后，张绣便带着莫秋风和郑双娟两人走向教室，三个人皆是抱着一些玻璃瓶。
走在路上，张绣偏着头对着莫秋风问道：“秋风，知道老师要用这些玻璃瓶教什么吗？”
莫秋风愣了一下，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老师这节课要示范音调吗？”
对于莫秋风如此快就能明白过来，张绣显得很满意，点头赞道：“是的，秋风很聪明。”
“呵呵，谢谢老师。”
一边，郑双娟小女孩斜眼注视着莫秋风，不由得咬了咬小嘴唇。
男孩太过优秀，一度让从小受惯称赞的她有些争强。但和男孩三年下来的相处，她从最初的不甘，再到现在的努力想超越，她发现她和男孩之间的距离好似一直就没缩短过，反而在逐渐延长。
这，不是她喜欢看到的，她不想和这男孩越走越远．．．稍微落后了两步，郑双娟看着男孩依旧平静的背影有些发怔。
突然，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却是郑双娟手歪了一下，一个小玻璃瓶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这声音立马将郑双娟从怔神中回过神来，也吸引了走在前面的莫秋风和张绣的注意。
“啊！”
见到地上碎裂的玻璃，郑双娟一慌，连忙将手中的几个小玻璃瓶放在一边，竟是吓怕了地去捡那些玻璃碎片。同时，对着走过来的张绣连声道歉，“老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
终究是小女孩，说了两句郑双娟就再也忍不住轻声啼哭了起来，“老师，对不起，对不起。”
不过是一个教学用的玻璃瓶，张绣那边还有一些备用的，此时见小女孩为了一个玻璃瓶伤心，张绣自然也有些心疼，连忙说道：“没事没事，我那边还有备用的玻璃瓶，不哭了不哭了。”
尽管如此，郑双娟眼角的泪滴却是停不住，歉意的神色一直挂在脸上，梨花带雨。
见状，莫秋风将手中的玻璃瓶先放好，在女孩身边蹲下，为小女孩拭去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没事的郑同学，老师不会怪你的。”
“可是．．．可是我．．．”
因为歉意，郑双娟语气中带着哭音，右手背抹了一下眼角依旧担心自己破坏了老师的教学。
“真的没事的。”
阳光下，莫秋风对其微微一笑，“老师那边还有备用的玻璃瓶，我们先把这些玻璃瓶送去教室好吗？要是真的过意不去，之后再赔一个给老师就好了。”
那笑容太过真切与柔和，让郑双娟的哭音为之一顿，只觉得眼前的莫秋风好像邻家哥哥一般温柔。
这时，张绣也拿着一个备用玻璃瓶过来，指着手上的玻璃瓶说道：“看，真的有备用的，郑同学不要哭了，老师没怪你的。”
见那玻璃瓶和自己摔坏的一模一样，郑双娟才停住哭声，依旧歉意地对张绣说道：“老师，那我之后赔你一个好吗？”
“嗯，没关系的。”
之后，将地上的碎片稍微清理一下，三人便向着教室走去，郑双娟也稍微收拾下情绪，至少没有再流泪和啼吟。只不过，那通红的双眼却是没消去，红肿的就像兔子一般。
到了教室，将玻璃瓶在讲桌上放好，莫秋风和郑双娟便准备下去准备上课，不过转身之前莫秋风眼尖地看到有两个瓶身上面染了一些血迹。微微一愣，莫秋风下意识地看向郑双娟的双手。在她的右手上，一道伤口正往外流血，有两滴血在莫秋风眼前滴落在地。
这小女孩因为情绪的问题，竟是没有发现自己在捡碎片的时候割伤了手心！
另一边，张绣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和莫秋风对视一眼，后者开口道：“老师，我送她去卫生站包扎一下。”
也是在这时，郑双娟才发现自己右手心被割伤，鲜血也缓缓流出。疼痛加上对鲜血的惧意，小女孩浑身一颤，脸上带着明显的疼意和害怕，身子一歪，竟是差点摔倒。
莫秋风眼疾手快地扶住小女孩，对张绣说了一声，便扶着小女孩前往卫生站，路上不时地安慰小女孩的情绪。不过，小女孩显然对于自己受伤的事情有些害怕，又加上疼意，也没将莫秋风的话语听进多少。
所幸卫生站就设立在小学边，当初设立的时候恰好就是考虑到这样子对小孩子比较方便，而现在倒是方便了莫秋风和郑双娟。
见到莫秋风扶着郑双娟进来，卫生站的坐诊医生连忙为郑双娟的伤口消毒包扎。而小女孩这时候心中的害怕才缓过来，只不过因为疼痛未消，脸上的秀美还是皱着。
“这样子差不多了。”
忙活了一会儿，医生点了点头对郑双娟嘱咐道：“孩子，记得这两天不要洗手，不能让伤口碰到水。还有，过两天来我这边换药。”
“哦，谢谢医生。”
郑双娟乖巧地应了一声，不过旋即有些尴尬，动了动嘴唇正要说话，身边的莫秋风已然开口，“谢谢医生，请问要多少钱？”
“哦，三块，加上之后的换药，给五块钱吧。”
莫秋风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掏出几张钱，拿了五块钱递给医生，“谢谢医生。”
离开卫生站的时候，莫秋风没有再扶着郑双娟，而是和她并肩走着。后者咬着小嘴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对莫秋风说道：“秋风，我明天还你钱。”
“啊，好的。”
莫秋风轻和一笑，说道：“对了，要记得医生的话，不要让伤口感染了。”
那笑意太过柔和，哪怕是习惯使然，落在小女孩眼中却是带着春风一般的如沐。让女孩心中触动，她会努力跟上男孩的脚步的，哪怕再辛苦一点，也无所谓的。
第二十四章 手帕
１９９８年的夏季。
日落西山，阳光散去灼人般的热度，微红的光芒与拂来的微风一张一弛，给予人们懒洋洋的暖意。天际，火烧云变幻莫测，时而静若繁花，时而万马奔腾，时而又如同少女半遮羞。喧闹了一天的虫儿叫也有些歇鼓，准备将夜间的舞台交给蛙类。
穿过村子的一条小溪边，有一棵四米高的不知名树木，有一截枝干恰好横跨溪面。风吹起枝条，露出莫秋风躺在枝干上的小身影。
放学时间，莫秋柔和郑双娟两个小女孩商议了一下，决定放学在小溪边抓小鱼，便拖着莫秋风一起。此时，三人的书包被搁置在一边，两个小女孩正蹲在溪边忙活，而莫秋风则是躺在枝干上闭眼休憩。幸好此时莫秋风才九岁，这一截枝干还能驼的起他那小身子。
“呀。”
一阵轻呼声传来，莫秋风下意识的睁开眼看去，正好看到莫秋柔嬉笑着将一条小鱼放入早已备好的透明玻璃瓶中。
在莫秋柔身边，郑双娟也欣喜地瞅着那条小鱼，手背在脸上一擦，却是没有意识到脸上沾了水渍，笑的无邪。
“哥哥，你看你看。”
将玻璃瓶举高，莫秋柔笑着向莫秋风展示自己的成果。在那透明的玻璃瓶里，一条稍显彩色的小草鱼正在惶恐地游来游去。
忽地，那条小草鱼似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在水中猛地一个甩尾，将一些水滴甩到了莫秋柔的小脸蛋上。
“呀。”
凉意从脸上传来，莫秋柔连忙将玻璃瓶放低，一手拿着瓶子，一手连忙擦拭脸上的水滴。
“好讨厌。”
“呵呵。”
那小样子，惹得莫秋风和郑双娟齐齐笑开，后者眼珠子一动，手指伸入溪水中，而后屈指一弹，将一些水滴弹至莫秋柔脸上。
“双娟姐姐，你好坏。”
莫秋柔显然不依，将玻璃瓶放在一边，便和郑双娟玩闹开来。两人分别蹲在一边，不时地将水滴往对方身上弹。
莫秋风原本是躺在枝干上看戏的，哪知郑双娟对着莫秋柔低声嘀咕了一下，便将战火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又因为身处悬空的枝干上，莫秋风也不易躲避，只能被两个女孩白白欺负。
在这傍晚时分，溪水是带着凉意的，有些水珠滑落进莫秋风脖颈，惹得他浑身一抖。见状，两个小女孩却是在树下笑了开来。
这种相处方式太过童趣，莫秋风忍不住从枝干上下来，报复性地沾上一些溪水和两个小女孩玩闹开来。嬉笑声中，倒是难得找到一些孩童的天真。
过了一会儿，三人脸上皆是带着水珠，莫秋风脸上的水珠甚至还在往下滴落。眼睫处有一滴水珠，颤动了几下缓缓坠落，在微红的夕阳照耀下，竟是显得晶莹无比。
又玩闹了一会儿，三人才停下来休息，郑双娟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条手帕，三人轮流擦掉了脸上的水珠。
在手帕中间，绣着一只小兔子，右下角处，绣着‘娟’字。
莫秋柔对此很是喜爱，拿在手上爱不释手，对此郑双娟眼睛眨巴眨巴两下，说道：“小柔，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让我妈妈也帮你绣一条哦。”
郑双娟的母亲莫秋风见过，在家长会的时候，她母亲是一名婉约的女子，对自己的女儿很疼爱。
“真的吗？”
莫秋柔显得有些惊喜，抬眼瞅了一眼莫秋风，见后者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小鸡啄米般点头，“谢谢双娟姐姐。”
“不客气的。”
郑双娟脸颊微红，眸子一动却是看向莫秋风，“秋风，你也要吗？”
“呃？”
莫秋风愣了一下，旋即尴尬地笑了笑道：“我还是算了，我不喜欢带手绢。”
郑双娟脸上的失望之色还没晕染开来，一边的莫秋柔已经坚决反对地说道：“不行，哥哥也要弄一条手帕，那样我们三个就都有了。”
郑双娟对‘我们’一词心中颇有一些小喜悦，眼眸转了转，颇为期待地看着莫秋风。
见两小女孩这般，莫秋风耸了耸肩，“好吧，我随便。”
得到满意答复，莫秋柔小猫般地笑了几声，和郑双娟在一边嘀咕开来。后者则是要含蓄许多，只不过微翘的嘴角却是掩饰不了的。
平静地相处了一会儿，三人便分开各自回家，郑双娟也收拾了一下书包，回家的脚步略快。放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左右，她若是再不回家父母会担心的。
实际上，对于从小家教甚严的她来说，放学二十多分钟才回家已经算是小小的叛逆行为了。
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凌慧颖已经等候在门口，当郑双娟的小身子出现在视线中，她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脸色微微严谨。
见到面色严肃地等在门口的凌慧颖，郑双娟小脸微微紧张，近前诺诺地说道：“妈妈，我回来了。”
因为紧张，她低着小脸不敢抬头，手指不自觉地在身前搅动。
“你干嘛去了？”
凌慧颖没有因为女儿的动作而心软，严母般地询问。
“我．．．我．．．”
郑双娟自小就没有撒谎的习惯，所以此时诺诺了一下也没将心中打定好的说辞说出，急的小脸有些通红。
见到疼爱的女儿这般，凌慧颖下意识的柔化了语气，“告诉妈妈，放学后你做什么去了？”
“对不起妈妈。”
郑双娟先是道了一声歉，而后低声说道：“我和秋风秋柔在小溪边玩了一会儿。”
似是担心母亲迁怒莫秋风兄妹俩，她又匆忙接口道：“妈妈，是我拉着他们一起玩的，你不要怪他们。”
凌慧颖本就是担心居多，此时得到女儿的回答，心中的些许生气也早就消散。而在听到女儿话语中谈及的人时，凌慧颖眉宇微微一动。
莫秋风莫秋柔兄妹她是知道的，虽然不同村，但莫家的名声早已在附近几个村子传开。同样的，莫秋风的聪慧也往往是大人们茶余饭后闲谈的焦点之一。
莫秋风．．．
她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