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宁惹傻子，不惹哑巴。
道上的人都清楚，傻哥这人虽说能打，本事大得吓人，可他的脾气却没有哑巴那么暴躁，招惹了傻哥，只要规规矩矩的道个歉再交点钱让他消气，基本上就没事了。
但得罪了哑巴可不一样，他不喜欢钱，谁得罪他，他就得弄死谁，用睚眦必报这四个字来形容哑巴可是颇为贴切啊。
就是这么一个狠角色，照样栽在了白道的手里。
一时间，道上的人都在为哑巴抱不平，这么一个人物竟然会被白道用枪打死在大街上？！白道也他妈够绝啊！！
抱不平的同时，许多黑社会分子都开始收敛了起来，不敢再像原来那样嚣张了。
因为他们都在哑巴的这件事里明白了一点。
黑道就是黑道，永远只能仰仗白道的鼻息生存，只要有人敢反，哑巴就是一个例子。
在哑巴头七之前的那几天，来给哑巴这个社会大哥上香的混子数不胜数，哪怕是原来跟哑巴有过矛盾的，甚至是被哑巴对付过的，也都来了灵堂，规规矩矩的给哑巴鞠了一躬。
斯人已逝，恩怨了了，不管怎么说，哑巴这样的狠角色，值得他们佩服。
送哑巴尸首上山的前一天晚上，在哑巴的灵堂里，二哥跟吴师爷各自跪在棺材的一边，两人都埋着头，谁也不去看谁。
“你跪了一夜了，去歇会吧。”二哥哑着嗓子，低声对吴师爷说：“你身子弱，再继续跪着，你得落下病根啊。”
“我不能走。”吴师爷笑了笑：“哑巴说过，有我在的时候，他才能感觉到安全。”
二哥不说话了，继续沉默着。
这几天来给哑巴上香的人之中，除开那些普通混混，连王庆山这一流的大哥都来了好几个
。
除开李大胜跟九龙东之外，陈百虎，王庆山，以及北建新区的刘忠明，这三个老大哥都来到了现场，给哑巴上了一炷香。
恐怕整个新河区里还没有任何一个堂主受到过这种荣誉。
不少人都说，能让这些大哥给自己上一炷香，怎么说也死得值了。
从王庆山他们来上香的那天开始，白宝国就没怎么来灵堂这边了，天天都在总堂里喝酒，每次都喝得烂醉如泥，然后捂着脸嘟嚷着过去的一些往事。
白宝国说，他一看见黑白照片里哑巴笑得傻逼呼呼的样子就来气，他不想来，不想再看见哑巴了。。。。。。。。
“那天我回堂口拿东西的时候，看见白宝哥拿着哑巴以前的照片在那儿哭。”吴师爷冷不丁的说道，笑得很无奈：“平常他对哑巴又是骂又是打的，可到了最后，他还是舍不得哑巴这个傻逼啊。”
二哥没说话。
“老二，你说哑巴为什么会去堵谢长安？”
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二哥发现，自己的太阳穴上多了一个枪口。
灵堂里没有任何人，贵子等一群跟着哑巴的心腹，都被吴师爷叫了回去，他让这群混子好好调整一下情绪，千万别把哑巴的江山给丢了。
傻哥跟陈九山他们也没有在灵堂这边，前者是被老跛子叫去喝酒了，实际上就是为了看住这个能要人命的傻子，生怕他一时气急去找谢长安的麻烦。
而后者，则是被钱东来拽去看场子了，钱东来可不想陈九山在这时候去给二哥添乱。
也许就是因为这难得的独处机会，吴师爷打算跟二哥好好聊聊
。
“我不知道。。。。。。。但很有可能是因为我。。。。。。。”二哥看都没去看那把抵住自己脑袋的手枪，脸上也没有半点害怕的表情，茫然的说：“这事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哑巴。。。。。。。”
“哑巴这段时间只跟我一个人联系过，他不可能知道谢长安出院后要经过的地方。”吴师爷这个文文弱弱的读书人，脸上难得的有了一种冰冷的杀意：“他为什么会知道谢长安会经过那条街？我嘱咐过他，千万别在江湖上抛头露面，可是他还是出现了。。。。。。。”
“想让谢长安死的人就那么几个，你应该是其中之一啊，老二。”吴师爷拿着手枪的右手不停的颤抖着，表情慢慢狰狞了起来：“你告诉我，你有没有跟哑巴联系过。”
二哥摇了摇头，很直接的说，没有。
“妈的！！！你当着哑巴的面说！！！这事里究竟有没有你！！！！”吴师爷歇斯底里的大吼道，站了起来，红着眼睛用另外一只手指着哑巴的黑白照片：“要是有！老子今天就崩了你给哑巴交代！你是个爷们就给我说实话！！操！！！”
“这件事里没有我，但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二哥还是跪在哑巴的灵位旁边，满脸的茫然：“要不然你开枪吧，反正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
吴师爷忽然把手枪丢在了地上，上前一步，拽着二哥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哑巴一点都不该死。”吴师爷的眼泪顺着脸庞慢慢流了下来，因为熬夜的缘故，声音已经变得嘶哑无比：“你的兄弟还在！！你的手下还在！！但哑巴他这辈子都回不来了！！明天老子就要亲自送他上山！把他埋在土里！！你知道我是什么感受吗？！！”
“对不起。。。。。。。。”
“你现在跟我说对不起有屁用！！！”吴师爷的身子晃了晃，似乎是有些站不稳了：“你告诉我啊，是不是就白宝哥说的那样，真是你叫哑巴去堵的谢长安。。。。。。。”
二哥急忙起身，扶住了吴师爷。
“你去睡一觉吧，都好几天没休息了。。。。。。。”
几分钟后，吴师爷被二哥强行让贵子他们带走了
。
灵堂里只剩下了他自己一个人。
二哥跪在哑巴的灵位面前，表情呆滞的看着那张黑白照片，脑子里思绪万千。
他怎么都没想到，哑巴会这么突然的死了。
按理来说，哑巴绝对不是傻逼，而且也绝对不会忤逆吴师爷的话，他压根就不可能去堵谢长安啊！
可是他的确是去堵谢长安了，也死在了谢长安他们手里。
“哑巴，你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二哥冲着照片里笑得极为灿烂的哑巴问道，嘶哑的自言自语道：“你他妈的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堵谢长安。。。。。。。”
哑巴不能说话，所以他平常跟二哥他们沟通的时候，都是以手语来交流，熟悉之后一个眼神也能表达许多东西。
照片里的哑巴笑得很开心，眼里满是笑意，似乎是在告诉二哥，你他妈的这狼狈样子可真丢人啊。
可能许多人都难以体会到二哥他们当时的感觉。
要亲自送自己的兄弟上山，亲眼看见他被埋在三尺土下。。。。。。。
二哥拿出手机，拨通了钱东来的电话：“老钱，我安排的事你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凌晨的时候我们就封街。”钱东来说道：“跟着上山送哑巴哥的人，都把衣服准备好了，都是黑西装。”
“嗯，明天送哑巴最后一程，我可不想看见有人给哑巴丢脸。。。。。。。。”二哥说道，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不敢再去看那张黑白照片：“明天你们看着时间过来吧，我等你们。”
“好。”
于次日清晨，哑巴的棺椁被四个人抬了出来。
前面两个抬棺材的人，是二哥跟傻哥，而后面的两个，则就是老跛子跟吴师爷
。
吴师爷这几天都没怎么休息，精神状态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身子骨也虚弱了许多。
白宝国都亲自劝说过他，让他别抬棺材，那玩意儿太重了，吴师爷受不住，可吴师爷死活不答应。
他说，他得送哑巴最后一程，哑巴就算是死了，也得由他这个当哥的，亲自送他走完风风光光的这一程。
哑巴的地盘是珠海大道，是条特别繁华的商业街，赚钱的场子数都数不过来。
往常的时候，这里可是彻夜的灯火辉煌，来来往往的车辆也是穿梭不息，但到了哑巴上山的那天，这一条道彻底被《东和贵》的混子们封死了。
马路上直接不许有车过去，谁敢开车上道，谁的车就得被砸。
指不定车主还得惹麻烦上身，让人捅上两刀。
毫不夸张的说，就这个场面，已经让不少人觉得哑巴是海城死得最风光的堂主了。
二哥他们要抬着棺材从珠海大道的头进去，尾出来。
他们要让哑巴再看看这条繁华无比的街道。
他们希望哑巴能记住，这一片的江山，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哑巴哥！！！您走好！！！！”
街道两边的混子都大吼了起来，不少人都红着眼睛，声音都在发颤。
由此可见哑巴这个“心狠手辣”的大哥，究竟有多么深得人心。
“哑巴！你他妈好好看看！！这就是你的江山！！！！”
傻哥嘶声大吼道，强忍着眼泪，他不敢当着这么多人哭出来。
“哑巴！！你他妈一路好走！！！！”
第三章 一个梦，过去，（上）
“哥，咱们俩要干一票大的吗？”
哑巴用手语跟吴师爷交流着，因为好几天没吃一顿饱饭的缘故，脸色有些发白，打手语的时候都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手不停的抖着。。
“还得去抢劫啊？”吴师爷皱着眉头。
“不抢咱们就得饿死了，你看看，我这肚子都平了。”哑巴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可怜兮兮的看着吴师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你说对不对？”
“这句话倒是挺在理的。”吴师爷说道，下一秒，他的肚子也咕咕的叫了起来。
犹豫了半天，吴师爷还是决定去干一票大的，要不然自己被饿死就太丢人了。
趁着天黑，吴师爷带着哑巴找了条阴暗的小道开始蹲点，现在他们可没什么心思去选择抢劫目标了，反正谁从这条道进来，谁就得被他们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人饿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说来也是巧了，他们刚在巷道里的几个破纸箱后面蹲下没半分钟，一个拿着酒瓶子，走路摇摇晃晃的人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就他了。”吴师爷说道，手里提着一根铁棍，做好了准备。
在那个中年人走到纸箱附近的时候，哑巴猛地就窜了出去，拿着一把匕首抵住了那个人的脖子，恶狠狠的瞪着他。
“我操？”那中年人很意外的看着哑巴，醉眼朦胧的问哑巴：“你是哪边的啊？”
哑巴瞪着他，不说话
。
“你是不是来找我报仇的？”中年人继续问。
哑巴继续瞪着他，不说话。
“你他妈是哑巴啊？！能不能说句话啊！！？操！！！”中年人急眼了。
但他没想到，自己还真是说中了，面前的这个人还真他妈是个哑巴。
“先生，你身上有钱吗？”吴师爷提着铁棍走了过来，没有直接动手的意思，打算先礼后兵：“我们两兄弟没钱吃饭了，所以能不能借点。。。。。。。”
没等吴师爷说完，那中年人就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知道老子是谁吗？”中年人问道，脸上的笑容非常诡异。
吴师爷跟哑巴对视了一眼，都摇了摇头，妈的，难不成这还是什么大人物？
不对啊，如果他是个大人物的话，大晚上的还能穿着人字拖，裸着上身拿着二锅头，一边哼小曲儿一边在大街上晃悠？
哪儿有这样的大人物啊？
“妈的，竟然不知道我是谁？！！”那中年人也许是酒劲儿上来了，丝毫不害怕自己的动作过大会导致哑巴擦枪走火，一个劲的骂着脏话：“你们眼瞎啊？！！”
哑巴的脾气可没吴师爷那么好，见这孙子嘴里总说些不干不净的话，于是就拿匕首往前顶了顶，给这中年人的脖子划了一道小口子。
当然了，划得不深，毕竟脖子这地方还是危险区域，一不小心就得弄死人。
“你们认识我背上的这个字吗？”那中年人似乎是没感觉到疼，看都不带看哑巴的，冲着吴师爷笑了笑，用手指着自己后背：“来，孙子，你过来看看。”
吴师爷想了一下，在过去之前，他给哑巴使了个眼神，意思是：制住他，别玩脱了
。
哑巴点点头，用匕首死死的抵住了他的喉咙，警惕的盯着他。
这时候吴师爷才慢慢走到了中年人的背后，微微眯着眼睛，借着远处昏暗的路灯光线，勉强看清楚了这中年人背后的图案。
两条过肩龙的纹身从中年人的手腕而起，一直蔓延到背后，两个龙嘴相对的地方，纹着一个大大的“和”字。
我操。
吴师爷当时眼睛就直了，妈的，撞着铁板了。
当时的吴师爷和哑巴真不是什么黑道人物，也不是什么混混，顶多就算是靠着抢劫混口饭吃的抢劫犯。
他们有胆子得罪地痞流氓，但还真没胆子去得罪正规的黑道社团成员。
与这个纹身相似的纹身，吴师爷曾经见过，只不过那不是两条过肩龙，而是一条龙纹在背后中间有个“和”字。
在海城生活了这么久，吴师爷自然清楚一些黑道上的规矩。
《东和贵》，是新河区黑道中的霸主之一，他们社团里能说上话的人，大多背上都有纹身。
一条龙是红棍或是双花红棍的混子才有资格能纹（那时候没有堂主，双花红棍的地位就跟二哥手下的陈九山地位相同），两条龙则是二路元帅才有资格能纹在身上。
话事人之下，就只有二路元帅跟白纸扇最大了，从这个男人背上的纹身来看。。。。。。。。
“老子是白宝国。”白宝国咧着嘴，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年轻人，笑呵呵的说：“有胆子啊，敢抢到我头上来。”
在听见白宝国这个名字的时候，吴师爷跟哑巴都哆嗦了几下，手足无措的互相看了看对方，眼里都有些畏惧。
海城是个由黑色构成的城市，在这里，黑道有时候比白道更可怕。
“您真是白宝哥？”吴师爷讪笑着：“我们俩有眼不识泰山啊，没认出您这尊真神来，看样子是道走深了也遇见神仙了，这次的事。。。。。。。”
“我也不喜欢赶尽杀绝
。”白宝国有了种要大发慈悲的迹象，满脸的佛性毕露：“干脆你们俩一人留一只手下来，这事就算了，行不行？”
哑巴把匕首放下了，往后退了几步，跟吴师爷打起了手语。
“要不咱们弄死他得了，一了百了，到时候再跑路。”哑巴准备玩命了，反正不动白宝国也得被他报复，还不如弄死他再跑路搏一搏呢。
吴师爷杀过人，所以在这个时候没有惊慌，而是很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
“行。”
在吴师爷说出这个字的瞬间，哑巴猛地一转身，直接照着白宝国的心口把匕首扎了下去。
那时候白宝国还在感慨“我操你还真是个哑巴啊？！”，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匕首已经快扎到自己的肉了。
匕首距离白宝国的心口不过十厘米。
哑巴挥动匕首的速度很快，这十厘米对于哑巴来说，也就是眨个眼都还不到的功夫。
吴师爷当即就把头转开了，不愿继续看下去，他是能点头让哑巴杀人，但不代表吴师爷对于这种事不排斥不害怕。
几秒钟后，吴师爷没有听见白宝国应有的惨叫，而是听见他笑了起来。
“身手不错啊，你练过？”
吴师爷顿时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白宝国赤手空拳的握住了哑巴的手腕，匕首的尖几乎都贴在了他的胸口上，但就是没能扎进去。
哑巴的力气很大，可惜，白宝国的力气比他还要大。
“你打不过我，今儿你们俩都交代了。”白宝国说道，猛地一捏哑巴的手腕，匕首瞬时就掉在了地上。
吴师爷准备冲上去帮哑巴制住白宝国，虽说他的战斗力连五都不到，可好歹是个人啊，怎么都能多多少少的分散一些白宝国的注意力啊
。
他刚往前迈出一步，哑巴就让白宝国一脚踹飞了出去，砸在巷道的墙壁上，没了声音。
“哑巴！！你没事吧？！！”吴师爷急忙跑过去，扶起了哑巴。
此时此刻，哑巴的脸色更白了，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没事。
“看样子你们真是饿得慌了，没骗我。”白宝国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很惊讶：“怪不得刚才他跟我动手的时候，我还能听见他肚子里叫唤呢，感情你们是真没吃东西啊？”
吴师爷害怕的看着白宝国，点点头。
“行，那么就跟我去吃个宵夜吧。”白宝国说出了吴师爷意料之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