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夏尖叫一声,狠狠地踢打挣扎但没踢中:“滚!救命啊——”
郑波涛急忙用手去捂她的嘴,俞夏趁机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郑波涛吃痛地哀嚎一声,俞夏慌乱中摸到了床边的水壶,对着郑波涛的头狠狠一砸——
她在绝望之中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壶胆顿时变成了无数碎片,连外面的塑料壶身都裂成了两半。郑波涛扑通一声,趴在了床上。
俞夏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抓起衣服,惊魂未定地逃出了储藏室。
她光着脚一路跑到了小区门口,郑琪琪正和邻居家一个大妈说话,见到俞夏都吓了一跳。
“琪琪,这不是你表姐吗?”
郑琪琪的眼都快瞪出来了。俞夏泪流满面的,上前就给那大妈跪下了:“阿姨,求你救救我……”
俞夏还穿着单薄的睡衣,披头散发,浑身哆嗦。那大妈一看她这样,心里就猜了个□□不离十。她往旁边躲了躲:“怎么了这是?”
俞夏哭着说:“我表叔要对我不轨,求求您帮我报警!”
郑琪琪震惊了一秒,继而火冒三丈:“你胡说什么呢?”
大妈吃惊地看了一眼院子,郑波涛没有追出来。她觑了一眼旁边怒火滔天的郑琪琪,犹豫道:“许是误会?你自己报警不行吗?”
俞夏的手机还落在储藏室里,无论如何都不敢回去拿了。她刚想继续恳求那个大妈,被郑琪琪死死地拦住了。
郑琪琪上前对她又推又打:“我爸看你可怜才收留了你,你就这么污蔑他!”她扭头对大妈说,“阿姨,她有精神病才被学校退了学,还给别人当小三呢!成天就会胡说八道!”
大妈心道这事儿可说不准,你那个爹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邻里之间的她也不想管闲事,劝慰了两句就忙不迭走了。
俞夏求助的希望破灭,推开郑琪琪就逃走了。
这个小区外面没多少人。她跑出一段路,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电话亭。
初二那年暑假,她在这里给卓逸打了第一个电话。俞夏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没见到几年前那个好心的年轻女孩,里面只有个老头在看摊。
“大爷……”俞夏抽泣道,“我打个电话行吗?”
老头子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眼神古怪:“附近银行有插卡电话。这里不能打。”
俞夏恳求道:“您能借我手机吗?我想报警。”
老头子警惕心极强,毒辣的眼神上下扫了扫俞夏,还是摇摇头:“我没有电话。你去银行吧,报警不用插卡。”
俞夏绝望的再三恳求得不到回应,只能去找公话。她拿起话筒刚按下一个1,按键的动作就停住了。
——郑波涛为什么没追出来?该不会被她打死了吧?
她知道什么叫正当防卫,也记得有个词叫防卫过当。郑波涛在JC局也有数个酒肉朋友,还经常以此对她吹牛,说曾经有人找过他麻烦,都被他在JC局的朋友搞定了。
她举目无亲,人微言轻,如果报警了,最后坐牢的会是谁呢?
俞夏浑身哆嗦了起来,生出一种彻骨的寒意。
☆、灾难
清晨,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敬德中学正门前。
吴曼心急火燎地下了车,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俞夏。
见俞夏衣衫单薄,满面泪痕,她心疼地一把将俞夏搂在了怀里:“不哭啊,咱回宿舍去。”
宿舍里,吴曼立刻抱出几床大被子给俞夏铺床,又忙着去烧热水。俞夏裹在被子里,压抑地抽泣着,身上仍然冰冷。
昨晚她在外套里翻出了一块钱硬币,而她唯一记得的号码,就是卓逸家的座机。
她抱着微弱的希望打了过去,是保姆接的电话。她说卓逸和朋友去夏威夷旅游了。
俞夏喝着热水,身上渐渐恢复了知觉。吴曼听她讲完昨晚的事,脸色都绿了。
“咱们报警!这个千刀万剐的老流氓,怎么着也得进去蹲几年!”
俞夏弱弱地说:“郑波涛有熟人,我害怕。”
吴曼火了:“别怕,现在有媒体,实在不行咱们就——”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陷入了两难境地。
现在的社会根本没那么宽容。一旦媒体介入,事态扩大,无论罪犯是否得手,身为被害者的俞夏都会成为众矢之的。
虽然很残忍,可这就是现实。
吴曼在俞夏身边坐下,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这事,我听你的。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俞夏最后还是报了警,但她不想让学校里的人知道这件事,就没告诉其他人。
吴曼陪着她坐在派出所里,听到走廊里传来表婶口不择言的骂街声。
“小小年纪就拿男人东西,还诬陷我老公——呸,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性……”
俞夏胸口涌上一阵恶心。面前的男JC示意吴曼把门关上,对俞夏说:“郑波涛已经来了,正在另一个房间做笔录。这样,我开了录音,你把昨天下午的情况再说一遍。”
俞夏报警时已经对值班女JC说了一遍。一次次重复自己的遭遇,让她不由得生出羞耻感。她只能硬着头皮又把经过说了一遍。JC问她:“你睡觉没锁门吗?”
“锁了,郑波涛有钥匙。”
男JC看了她一眼,神色古怪地说:“他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俞夏没明白。吴曼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俞夏脸色一白,连连摇头:“没有。”
男JC微微摇头:“不好取证。你提到两个证人,一个是郑琪琪,另一个妇女我们找到了,人家说什么都没看见。”
俞夏眼圈一红:“怎么能这样,我还会拿这个撒谎吗!”
JC同情地看了眼俞夏,心说这个社会谁愿意给自己惹事啊。
另一个房间里,郑波涛正口沫横飞地为自己辩护。
“哎哟JC同志,我可是吃了个哑巴亏啊!我对侄女,那是根本没得说——”郑波涛痛心疾首,扳着手指头一条一条地数,“她的学籍就是我办的,吃我的住我的;她没有零花钱,我就把她带到店里,随便干点活,就给她开工资!谁知道她胃口越来越大,勾引我不成反咬一口!”
JC一看他有案底,不信任地扫了郑波涛一眼。郑波涛老婆也忍不住了:“那个俞夏,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女孩!年纪轻轻就和男生开房,不信你们去打听,她们学校的人都知道!”
“对对!”郑波涛一拍大腿,“这小丫头爱撒谎,和男生出去玩,被老师逮住了,还是求我和教务主任联系的!”
JC被他们搅合得头疼。说郑波涛无辜他们不信,但俞夏并没真正遭受到侵害,人证物证要啥没啥。JC问郑波涛两口子有没有调解意愿,郑波涛意意思思的,表示愿意补偿点钱。
JC查起女学生来效率就高多了,再看俞夏的神情就有些复杂。在他看来,到底是QJ还是勾引未遂更不好说了。他问俞夏:“郑波涛一家要给你五千块钱名声补偿费,但他们是不认QJ的,你觉得怎么样。”
俞夏愤怒了:“这明明就是QJ!我在他店里打工的时候,他就经常对我动手动脚的。”
JC看了看手中郑波涛的笔录,对俞夏多了几分不耐烦:“既然他以前对你就有这个心思,你为什么还要住在他那里?还收了他的礼物和钱?”
俞夏被他噎住,气得眼眶发红。JC见她无从反驳,意味深长地说:“你好好考虑几天,和解对你最好。以后你也得增加点防范意识,哪有明知道对方是色狼还不躲开的。”
俞夏失魂落魄地走出派出所大门。吴曼还在为她愤愤不平,可她自己却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中。
她不是不知道郑波涛是什么人。可是她缺钱,又不相信郑波涛真的会对她下手。当初心存侥幸,如今落到这个下场,真是有苦说不出。
吴曼的手机响了,她接通电话说了几句,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嗯,俞夏和我在一起……好的,我们这就回去。”
俞夏奇怪地看着她。吴曼面带愁容挂掉电话:“陶老师问我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她说……你爸爸打电话来了。”
这个消息无异于平地惊雷。俞夏当时就吓得腿软了。她们很快赶回了学校,办公室里只有陶老师一个人在。
见她来了,陶老师把电话拨了回去,看着俞夏的神色中全是深深的责备:“和你爸爸说两句吧。”
俞夏根本不敢去接这个电话,但在陶老师冷漠的注视下,她只能一步步挪到办公桌前。
听到她爸的声音时,俞夏的心理防线全线崩溃了。
俞夏爸的声音听不到多少怒气,有的只是深深的疲惫:“俞夏,最近怎么样?”
她爸没叫“闺女”,这让俞夏心里咯噔一下。
“爸……我最近受了伤,休学了……”俞夏嗫嚅道,“在表叔家休息呢。”
“你表叔家的电话,我已经打不通了。”俞夏爸说,“联系不上你,才想办法打听到了你学校的电话。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对家里说?”
俞夏支支吾吾,都有些结巴了:“我这、这不怕家里担心吗?”
“你到底还有多少瞒着家里的?”俞夏爸的怒气倏然爆发了,“我这才知道,你期末考了个垫底!俞夏你胆子大了,竟然敢伪造成绩单?家里人把你送到K市,天天都在挂念你,你都做了些什么事!”
俞夏张口结舌,毫无辩解余地。俞夏爸痛苦地长叹一声:“我和你妈这就来K市一趟,你给我好好呆在学校里,我们得和你老师好好地问问你的情况。”
“爸,你别来!”俞夏连忙阻拦,可那边的电话已经挂上了。
俞夏绝望地把电话放下,她无论如何都不希望父母来这里。
在她身上发生的这些事,根本不能让家里人知道啊!
陶老师暗暗摇头,语气也带上了几分不耐:“我们早就想和你家人联系了。哪知你竟然……”她完全推翻了自己对俞夏的所有好感——这个学生就是个麻烦精!好在终于联系上她家人了,最好把她转回G省去。
俞夏无处可去,只能搬回了学生宿舍等着。
吴曼之外的舍友们对她颇有微词——谁都不想宿舍里有个精神不对劲的舍友。
“哎,那个谁怎么又回来了?每天回到宿舍都看到她那副样子,晚上我都吓得睡不着觉!”舍友们对吴曼抱怨。
吴曼同情俞夏,但也觉得她继续留在这里还不如回家。她只能安抚舍友:“俞夏家里人这就快来了。”
舍友们纷纷长舒一口气:“她总算要回家了。”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俞夏根本无心上课,一直坐在床边发呆。她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怎样的未来。
被卓逸拒绝和厌弃,成绩一塌糊涂,被表叔侵害未遂,她没有任何留下的理由,父母也肯定会把她带回家乡。
只是她在K市生活了两年多,已经再也无法适应从前的生活了。
俞夏浑浑噩噩,情绪混乱地等到了第四天。
她的父母还没有到。
俞夏看了看床头的日历,只觉得这份折磨太过漫长。她曾经真切地盼望他们不要来,幻想如果什么都没发生过该有多好。
她正发着呆,宿舍的内线电话响了。
“喂,俞夏。你来办公室一趟吧。”陶老师好像消了气,语气特别和蔼。俞夏心情复杂地问:“我爸妈来了吗?”
“还没。”陶老师含混地说,“你先过来吧,我们有点事和你说。”
今天的太阳实在有些刺眼。俞夏出门前洗了把脸,总算提起了点精神。
大不了挨一顿打,俞夏想,这些年来受的罪还少吗?
教学楼里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俞夏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教室,走到了陶老师办公室前。
办公室开着门,里面站了很多老师。他们见到俞夏来了,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不知为何,俞夏竟然不敢走进去。为什么,这些老师要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陶老师拉起她的手,顺便把办公室的门关上。
“俞夏,你爸妈在外环高速上出了车祸,现在已经送到医院去了。你要挺住。”
作者有话要说: 我去,这章卡了整整四天_(:з)∠)_
☆、索赔
俞夏跟着校领导和老师赶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门口还围堵着好几个人。
六个小时之前,也就是这一天的凌晨,俞夏父亲驾驶的大货车在外环高速发生事故。俞夏的母亲当场身亡,俞夏父亲抢救无效,刚刚去世了。
俞夏一到病房腿就软了,身体痛苦地蜷缩了起来,眼泪一个劲地往下掉。
围在病房门口的是同车的另一位司机的家属。那个司机需要立刻做截肢手术,保险短期内批不下来,家属们是来追责并讨要手术费的。还有一个是物流公司的小经理,由于俞夏父亲疲劳驾驶给公司造成了损失,他奉命来医院蹲等,并和俞夏商讨赔偿事宜。
司机家属一见到俞夏就气哄哄地围了上来,学校领导和护士门好说歹说,才把他们劝住。
“赔钱,必须赔钱!”司机的兄弟们怒火滔天,恨不得把俞夏暴打一顿。司机老母亲涕泪横流:“苦命的儿,俺孙子才两个月,造孽啊——”
走廊里的喧嚣和吵闹就像是世界另一面的声音,夹杂着医护人员劝阻声,俞夏木然听着,满心满脑只有一件事。
她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依靠了。
而她的父母正是因为自己,才会急着赶到K市。
就是她害死了自己的父母。
她哭的撕心裂肺,只想跟父母一起去了。一旁围观的小经理看见了,不可避免地生出几分同情:“老俞经验丰富,开车也谨慎。他家情况不好,咱们先别为难孩子,还是先调查清楚事故原因再说吧。”
“什么孩子?十八了,可以还钱了!”
“情况不好还把闺女送到大城市读书?休想逃债!”
司机家属又嚷嚷起来,竟然有不讲理的拽着学校领导要他们还钱。校领导尴尬地笑着,只想快点脱身:“俞夏家在这里还有远亲。先联系上他们,把孩子家里的丧事办了吧。”
陶老师忙不迭给郑波涛打电话。她避在一旁和郑波涛交涉了几句,拿着手机回来了,蹲在俞夏身边:“俞夏,你表叔要和你说几句。”
电话对面传来郑波涛的声音:“俞夏啊。”
俞夏不接,陶老师只能把听筒贴在她耳朵上。俞夏胸腔发疼,在司机家属如针犀利的瞪视下沙哑地开了口:“叔。”
“这就是你全家的报应!”郑波涛恶狠狠地说:“让你诬陷我,给脸不要脸!我和你说,咱俩的事儿没完……”
俞夏崩溃地尖叫一声,狠狠砸了电话。
陶老师损失手机一部,又气又不敢发作,急问:“你叔怎么说?让他借点钱救救急。”
俞夏哭着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小经理弯下腰,对俞夏说:“你先别急。你老家不还有奶奶和弟弟吗?
陶老师不敢在此地多留,抬头一看学校领导已经消失,趁着情况混乱也跑了。小经理犹豫着掏出手机,他刚和俞夏的奶奶联系过,很容易就翻到了俞夏老家的电话。“和你奶奶商量下,问她能不能过来一趟,你们家还有多少钱?”
俞夏毫无反应。小经理被司机家属层层围住,压力山大,干脆开了外放:“喂,大婶子,不好意思啊,咱们这还有个情况……”
俞夏奶奶也崩溃了,每句话都带着哭腔。小经理一脸为难,根本插不了话。俞夏哭得感官都迟钝了,依稀只听清了两句话。
“那就是个灾星!要不是她,俺家怎么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俺不想再见到她了。”
天色昏黄,远处有雷声传来,不一会就下起了大雨。
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