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否认,人生在世就这短短数十载,干嘛为了几个钱做违心之事,说违心之话。每每和他们强辩,最后总是以他们摇头收场,没有一次例外。后来,他们也不说了。以我那伟大父亲的话来说,完全是对牛弹琴,浪费口水。
“不好意思,我今晚有些不舒服,你还是请别人吧!”这样的拒绝可是直言不讳,谁叫他来的不是时候,先前几位我还能虚以委蛇,多了就不胜其烦,干脆说得明明白白。
“小姐不想跳舞也没事,你的芳名总可以告诉在下的。”周显亮不仅没有将我的拒绝听进耳里,还直接握住我的手,阻止我离开的脚步。
有钱家的公子都是这样吗?纨绔子弟?也不见得,曹安林也是富家子弟,怎没见他如此听不见人话啊?这位周公子到底怎么回事?我生气了,抬头狠狠瞪了周显亮一眼。本想着他有猪悟能的行为,一定也是他的面貌,不曾想他还是有模有样。可再有看头,也得看我有没有心情欣赏。这时候,他是完全惹到我了。
“请你放手,若你再这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可不是说来玩的。脚上10厘米的细跟鞋踩上那双进口牛皮鞋,质感应该会很不错。
没等周显亮开口,另一道温润深沉的男声礼貌问:“周公子,你的女伴可以借我一下吗?下一支舞,我有荣幸邀请这位美丽的小姐吗?”说着还直接牵过我的手,解救它于危难。
我失去了所有的能力,换句话说我此时就是一个无行为能力者,只能木然随着他进了舞池,木然环住他的腰,木然随着他的舞步动着,不敢抬头,不敢言语。
“季小姐的舞跳得真好,看来没少出席这样的活动吧!”轻柔的音乐,周围的私语都抵不上他在头顶冰冷说出的话有影响,我听得明明白白。
“没,我很少参加这种宴会的。”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照实答了。他是我的社交舞蹈老师,我在舞蹈中的每一个脚法,每一个手势都由他一脚一手教导。我这人小脑很是不发达,看着别人成双成对跳得美丽,很是眼馋,缠着他教我,结果没少踩他的脚。
“季小姐不愧是交际花,和谁都能聊到一起,亲密无间啊!”
“不是的,晨,不总经理,是他纠缠我的。”我有些焦急,生怕他误会了,急急解释。
但他没有给我多说的机会,打断:“季小姐怎样本不是我该过问的事,可好歹曹安林也是我的好朋友,他的女人要是在我的地盘上招蜂引蝶,出于朋友道义,我还是该提醒提醒才是。”
我僵住,没有比这些话更冷了,就连冬日的冰雨也达不到这样的程度。从不知道原来在他的眼里,我是这样的不堪。六年前,我做错了事,可他也不能这样,难道就因为做错了一件事,从此就没有翻身的余地?
一曲终了,我不愿留在如此不堪的地方,没有和任何人知会,急急离开,伺者的唤声也没能留住匆忙杂乱的脚步。出了大厅,跌跌撞撞冲过院子,上了大道,经过初夏的晚风洗礼,我明白刚刚那位伺者为什么叫我了。我走的太急,忘了外套,忘了钱包。
☆、第十二章回家
吴元元家的别墅就如同大部分富人的一样,都喜欢建在离城市不远又山清水秀的地方。说不远,那是因为站在别墅上就可以将这座城市的所有美好尽收眼底,仿佛你就是它的王。当然这里的不远是对于有车一族而言。像我这样的,它很遥远。
记得大学那会儿,和杨振晨来山上露营,我们相拥取暖。我看着城市的夜火辉煌和山间的点点亮光,羡慕地说:“要是我也能住在这山间,一定每天晚上来山顶欣赏这座城市的美丽。”他那会儿对我很是娇宠,吻吻我微凉的脸颊,给出承诺:“好,我们一起!”六年过去了,他已经完成了他的诺言,而我却只能像现在这样,迎着寒风,提着鞋,赤着脚,一步一步走下山去,一副落魄模样。
下雨了吗?为什么脸湿湿的?是眼泪吧!
哭可以分很多种,有因感动而喜极而泣,有因感伤而悲悲戚戚,有因悲凉而痛哭失声,有因委屈而默默流泪……那么多的哭泣方式,我的算哪种?受了委屈?不是啊,是我伤害别人在前。说受委屈?严重了,最多只能算是恶有恶报,现世报罢了。感到悲凉?多少有些吧!物是人非最是世间悲苦。我想放声大哭,宣泄心中的痛,可独身一人,在这样一条没有人迹的马路上,没有环境气氛,再说音效也会很是奇怪,我可不想自己吓自己。于是乎,我选择一个人默默哀悼。反正哭花了脸也没有人知道,不会丢脸。
“上车!”熟悉中透着陌生。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哭出了幻觉。一辆分不清是黑色还是灰色的跑车随着刚刚那声“上车”直直停在我的身旁,车上坐着杨振晨。
我不知道该不该上车,犹豫间,已经被下车的他推上了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子上。位子有些不舒服,我悄悄移了移,是他的西装外套。手感很好,应该是手工的吧!我有些举棋不定,是该就这样抱着,还是拿给他。
“放后面。”惜字如金,发动车子,驶了出去。
我乖乖做了。谁也没有再说话,小小的空间满是尴尬。我最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深吸一口气,也不看他,盯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说:“你开车的技术真好。”纯粹没话找话。
他转头瞧了我一眼,通过玻璃,我看到了,只是不很真切,没有看清楚他的表情。算了,他对我还能有什么表情?除了同情其他都是妄想。看我可怜,他能驾车送我,已是所有,我还在期待什么?
“把脸擦一擦,都花了。”还是那种冷冷的语气,但说出的话却是平常。
“哦!”我有些惊慌,经他提醒才想起,刚刚一路哭来,脸上的妆早就糊成一团,没了样子。此时干了,恐怕很是吓人。心中都把自己骂死了好几百回,刚刚心中紧张,虽盯着窗户这样天然的镜子,也没瞧见自己一副鬼样,白白给人看了笑话,还是自己最在乎的那个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种心情很容易理解。就拿婚前和婚后来说。婚前,两个人只是男女朋友关系,每次约会都会打扮得美美的,帅帅的,就想给对方留下一个好影响;婚后,已经成了自己人,好的不好的都已经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磨合了,没有了神秘感,什么蓬头垢面,什么丢三落四,大家都不在乎了。这就是爱情变亲情的过程。我可以在爸妈面前睡衣睡裤,海吃海喝;而在杨振晨面前,我会精心打扮,即使不化妆,也至少会是整洁清爽的模样。以前在一起时,我稍稍懒散些,但至少没让他看过这样不修边幅的我。此时,我成熟了,更加不希望他看见这样的自己。
“擦擦。”还是言简意赅,好像多和我说句话都是浪费精神。
我没有推诿,接过递来的面巾纸,对着窗镜,认真擦着。不一会儿,泰半的妆容没了。这时,我才敢转头,低低说上一句:“谢谢!”不敢多言。回去的路很长,我低头看着纠结的手,胡思乱想。
两人一路无言。
“到了,下车!”
我出神一路,这才知道车已经停了。抬头看他,他没有看我,直直盯着前方,等着。
“哦,好!”下了车,看见自己所在的地方,吃惊不已,口比大脑快:“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问完就后悔了。他是公司的主事者,我是公司的职员,所有的信息人事那里都有,他想知道不是难事。可他会特意去看,去留意一个已经分手多年,还深深伤害了他的人?
他的回答很直接,车嗖地冲了出去,唯留下一道尾烟,任我凭吊。
泪水再一次不争气滑落。
抬头,努力将小精灵们收回眼底,《红楼梦》中贾宝玉曾形容林妹妹是水做的,后世也就沿用至今。我也是女子,不能丢了根本。意外发现家里的灯尽是亮着,竭力回想才发现自己又一次将好朋友抛之脑后了--今日是付伏生日。
付伏--我和汪敏的大学同窗,因都是南方人,又都在S市举目无亲,自然而然就走在了一起。只是不知为什么,汪敏和她中间好似总有些隔阂,她们能和睦相处,把酒言欢,却不能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大家都留在S市,付伏却没有和我们一起租住的原因。当初若不是付伏大度,我还真为和谁一起生活左右为难。
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听说汪敏病了,也就没有强求我们一起陪她过生日,只在早上打电话来,告知我今晚她会过去,让我不用担心敏子的晚饭问题。我和敏子都是做饭初级者,做出的东西虽不至于生硬,但肯定算不上美味,只能说是能吃罢了。付伏就不一样了,她有一手好厨艺,每每她来,就是我和敏子的幸运日。什么糖醋排骨、鲫鱼汤、红烧狮子头,都是她给我们的福利。想来今晚也是如此的吧。
抹去泪痕,一步一步爬着楼梯。我们租住的地方有电梯,可我却不能坐,12层的距离,200来阶台阶,刚好能为我抚平心绪,能让我以一个稍稍正常的模样出现在她们面前。开了门,暖暖的灯光温暖人心。她们俩人正抱着抱枕,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不时还对电视中的剧情讨论几句,让人瞧了,好不窝心。好庆幸,我还有她们。
“回来啦,吃饭没?付伏今天做的咖喱牛肉真是绝了。”汪敏又回来了,听见开门,还未见人就已经在吆喝了。
“好。”我是真心饿了,所谓的晚宴,看着玲琅满目,美味佳肴,若真论起来,还不如我自己做的东西顶饱。
“然然,你这是什么打扮?”付伏接过的包包,上下打量。
我这时才记起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心中不免埋怨自己粗心大意。都已经没发现了,我也不再做无谓的慌乱,笑笑说:“没什么,只是陪经理参加了一个晚宴,忘记换衣服罢了。”
俩人都没有接话,只是瞧着我。
“我先去洗澡。”应付杨振晨耗去太多精力,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对她们解释什么。
“行,我去热热饭菜。”付伏总是如此善解人意,体贴。
热水不仅能放松肌肉,更能放松紧绷的灵魂。经过30多分钟的补水行动,我总算有了些活人的自觉,活动自如。再出现在她们面前,我又成了季然,有点二,有点可爱的季然。
汪敏欲言又止,整晚都焦躁不安,她是藏不住秘密的人,我知道她想问什么,想说什么,可当下我真心没有力气应付。倒是付伏一派自然,有说有笑,夹菜添饭,好似季然一直都是如此模样。终究直到结束,直到付伏离开,谁也没有问关于眼泪的事,谁也没有问我去了哪里。
真心感谢上苍给了我如此好友。
☆、第十三章 客户孙未
第二天正常上班,我精神饱满,这可是一夜自我安慰的结果。六年来,我别的没有长进,自我催眠,自我安慰的能力已经可以从研究所毕业了。虽不是什么好事,可毕竟是我需要的一种能力,这个社会,除了看人际关系,看家庭背景,有一两种能力也是生存必须。
吴元元来时,见我这样,一脸奸笑:“季姐姐,昨晚看来被滋润得不错啊!这气色!”小丫头还不忘弹弹我的脸颊说,“瞧这肌肤,吹弹可破,得需要不少水养育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自是听懂了她的话意,心疼了。不想放任自己软弱,退出她的势力范围,恭敬递出去一份文件:“经理,这是育华教育的宣传企划,你看看。”
“季姐姐最讨厌了,有好事情都不和妹妹分享。”她娇俏的皱皱鼻头,以示她的不满。
我又不是第一天给她当秘书,虽说把不准她全部的个性,但四五分还是能稳住了脉。不再理她,将文件塞给她后,坐下工作,不再理会。
“季姐姐真没有良心,我好心给你送衣服和提包,你都不感谢我。”说着,将昨晚我落下的东西全数放在了桌面上。
“谢谢经理。”反应没太大变化,需要它们的时候不在身边,此时又有何用?晚了就是晚了。我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将不堪怪罪于衣物不是一个成熟女子该有的行为,但还是忍不住。
“我可不是四个字就可打发的哦。要不这样,你今晚请我吃饭吧,就权当是谢我了,怎样?”一张笑脸突然靠近,嘻嘻问道。
“好。”我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她都这样说了,而且也在我的接受范围之内,答应她也没什么。虽说我实在不想和他们再有任何牵扯,特别是她,她是杨振晨的未婚妻,要是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坏了他们的姻缘,我也就没有脸生活在这座城市了。可现下我还在她的管辖范围内,主管都主动提出要求了,我只能接住。
“好,那就一言为定。今晚我就全权安排了。”说完也不等我回应,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了,留下我苦涩一笑。我请客,她安排,好新颖的形式。
下班前和汪敏打了一声招呼,等着吴元元。等了很久得到的结果是她今晚没空,临时来了一批客户,外地来的,走不开。遇到这样的突发情况,我也不好说什么。本想以后再说,晚上找刘文和敏子出去吃冷锅鱼的,可她非要我一起陪同,还说什么来人是我家乡人,有我在方便交流。亲爱的吴妹妹,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我们国家流行普通话吗?我就不相信,一群都会说普通话的人还会出现交流障碍。
不想去归不想去,经理大人都说是加班了,会给丰厚的加班工资,我也没有了反抗的理由,认命地跟着去了。
我们虽是小公司,可宴请客户的地方可一点都不小气,五星级大酒店--拉菲国际。刚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某个开发商的楼盘。这也不能怪我孤陋寡闻,现在的开发商们都喜欢将自己的楼盘取个洋气的名字,什么海湾别墅啦,波尔多小镇啦,米兰阳光啦……,要多洋气就多洋气。这就不难我会将拉菲国际想成房地产项目了。
我们到的时候,客户还没到。即使只是零时抓来的壮丁,作为经理秘书,我也得问问什么是可以帮忙的。问了,她只是笑笑说:“没什么,都安排好了,你的主要任务就是见见老乡。”这算哪门子的加班任务?你说让我来听听他们私下交谈,以防他们搞小动作,我都还想得过去,虽说老乡见老乡,背后打黑枪,有些不道德,至少我算是在工作啊!见老乡?我和他们又不认识,难道让我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不满还没机会表达,见杨振晨领着公关部的几个人来,我也就偃旗息鼓了。他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直接拉过吴元元说话去了,没再理会我这个小小的秘书。倒是公关部的几为美女热情的很,和我说说笑笑。
客户进门,大家起身,热情寒暄。我没经验,只得跟着。只是没想到寒暄到最后一人时,我笑得有些僵掉的脸没了虚假,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你怎么来了?”小声问,问完才觉得自己又犯傻了,他来了,就是客户。
“怎么?季小姐和孙总认识?”身边的公关部经理笑问。
我该怎么说,你们不是让我见老乡吗?这可是我正宗的老乡;还是直接否认。要是知道会碰到他,我打死都不会来的。
“嗯,我们是老朋友。”被叫孙总的人倒也不客气,握着我的手摇摇,对好奇我们关系的若干人等解释。
“那我们还真是有缘分啊,看来两家公司的合作不成也难啊!”做公关的就是做公关的,什么样的话都可以接,这样不挨边的事情都可以兜到一块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