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我很累……”
他终于缓缓地把脸埋进了她的颈边,冰冷的水珠滑下,碎落在了她的脸庞。
不知是水,还是泪。
“所以别走,陪着我。”自从在泳池边看到姿势如此暧昧的两人之后,管家就非常知趣地没再出现过,所以安流慧在没有办法问他还有没有其它替换衣服的情况下,不得不换上了罂泽耀的衬衣。
尽管他看起来非常单薄,但是他的衣服对她而言,仍是太过宽大的。
她的肌肤透着沐浴后的自然绯红,带着一丝有别以往的妩媚,只是松松的衬衣让她看起来,却像一个 太过漂亮娇小的男孩子。
而罂泽耀此刻已经换上了柔顺的睡袍,灯光下,他的肌肤依旧苍白,但是眉宇间却已经没有了刚才肆虐的危险。
他的目光萦绕了她的身上,仿佛在打量一个有趣的娃娃。
她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似乎刚才还没有感觉到得不妥,现在已经被他的眼光全部勾了出来。
刚想坐得离他远一点,他却突然开口了。
“能让我……抱抱你么?”
她的身体一僵,感觉到他的手臂已经轻轻揽住了他,轻盈而小心的动作,仿佛她是易碎的宝贝。
她现在可以直接用咒语把他打到窗外去——可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这么做,或许是因为他梦呓般的低语,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那个角落。
“是我害死了她……她是为我死的……我知道……”
“其实我从来没有恨过她……我一直都相信,如果那个时候她有能力的话,一定会拼命救我的……”
“可是现在她却死了……我没有机会再告诉她……其实我很爱你……妈妈……”
安流慧的心颤抖了一席;她没有问他为什么罂夫人会突然猝死,她知道那将永远是他心底的伤痕,所以她不想去触碰。
于是她只是慢慢地转过身,回抱住了他轻微发抖的身体。
试图让他冰冷的身体,汲取到一点微弱的温暖。
“其实那天,你也是这样陪着我的,是吗?”
他没有说是哪一天,安流慧却听懂了,于是她点了点头。
“是。”
“原来,不是幻觉啊……”他轻轻地笑了笑,声音模糊得似乎就要慢慢睡着,“谢谢你……”
原来,他也会说谢谢。
她在黑暗中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其实,耀也不是坏孩子。
入睡前的那一刻,她想起了罂夫人略带忧愁的淡淡笑容,是的,她相信,他并不是坏孩子。
她在寂静中沉沉睡去,身边的男孩却逐渐睁开了眼睛。
月光如流水一般洒落在他们身上,女孩的肌肤在月色中闪烁出月牙般美丽的光泽,他静静地凝望着她,唇边渐渐勾起了一抹快乐的笑意。
“其实,你今天真的不该出现,你不该让我感觉到那样的温暖……我一旦开始眷恋你带来的感觉,就会想要把它们全部占为己有……
“你明白了吗……现在,我不会对你放手了……
“不管未来会怎样,不管你是否会遵守我们的誓约,你都只是我的……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一旦有想要的东西,就会不择手段地去得到……
“所以,如果下次再想要为恶魔治疗,就要先做好被弄伤的准备……
“我善良的天使,你学会了吗……”
安流慧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她走在飘落着花瓣的栈道上,脑海中奇异地回响起了刚才他们的对话。
“天使,会不会堕落呢?”
当他用非常正常的语调问她这个极其无聊的问题时,她正专心吃着精美的早餐。
所以她想了想以后,用同样的口吻回答了他。
“你有办法让夏天下雪吗?如果夏日会有雪花,或许就会有天使堕落。”
“因为在传说中,雪花就是天使凋落的羽毛。”
她伸出手,任由细致的花瓣飘拂过指尖。
想要夏日出现雪花,除非借助某一种幻术——但就她所知,那是非常掌握的一个古老咒语,不但繁复无比,而且毫无实战价值,所以,没有任何人回去修习它的。
她也同样不会。 因为之前有罂泽耀不断地干扰,所以让她可以暂时不要那么频繁地想起落——然而一旦生活恢复正常,思念就如潮水般轻易地将她淹没。
她的手机里没有他打来的电话或简讯,他们之间仿佛真的彻底失去了联系,就像两条短暂相交的直线,过了交点之后,就会向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越行越远,再没有任何交集。
心底隐约的疼痛仍是持续的。
所以,当看到罂泽耀再次出现时,她竟然觉得有些高兴。
他似乎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减轻她压抑得坏情绪。
只是这样的感觉是不是有着“背叛”的意味——她并不是去仔细分辨。
“又想去祭恋湖吗?”
夕阳将天际染成了淡淡的红色,将那样艳丽的色彩抖落在了谧林德小径上,他们走在上面,仿佛走在一条玫瑰花瓣铺成的花毯上。
“不,这里就可以了。”
周围茂密的树影,犹如一个天然的屏障,将他们与世隔离,不知名的花草随风轻抚着他们的脚踝,散发出阵阵的香气。
罂泽耀微微扬起了脸,落日的余晖流转在他的眼波,闪耀在轻扬的唇角。
舒展开双臂,他的唇边轻轻翕动,恍如月色的银白光芒,伴随出冗长繁复的咒语,从他的指尖华丽流淌,随风弥散。
洁白的雪花在刹那间猛然盛开,像无数白色的精灵在风中飞舞,它们挥动着透明的翅膀,在夏日的晚风中,绽放出最纯净的美好。
她被那样的魅力夺走了呼吸,在恍惚中,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由得摊开手心。
细碎的雪花,从她纤细的手指间滑落,凉凉的,像在风中飞扬的眼泪。
“为什么?”声音很轻,却还是问了出来。
薄薄的雾气,在少年微笑的刹那,萦绕空中。
“需要再说得明白一点么?”他绯红的唇在薄雾中绽出一抹艳色,,“我想我在喜欢你,安流慧。”
她微征过后,忍不住淡淡一笑,宛如天籁般的声音,回荡在随风轻舞的雪沫之间。
“哦?有多喜欢?”
“如果有一天,我必须会死,那么我只愿意死在你的手上。”闪烁出奇异光泽的眼眸,荡漾着若有似无的轻笑,“这样的喜欢,足够让天使堕落么?”
“可惜我不是天使,所以我给不了你答案。”
她淡静得微微一笑,既然无法面对这样的局面,就只有转身离开。
雪花在夏日纷扬如樱。
树叶在风中婉转低鸣。
“对我而言,你是的。”他靠在一棵粗大的榕树上,微微偏过了头,俊美修长的身影,恰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耀眼的雪光反射着他魅惑人心的笑,如同施咒般的撒旦,在引诱天使堕落。
“而且你也同样在喜欢我,不是吗?”
纯白的裙摆,伴随着雪沫飞扬。
她抬起眼眸,琥珀色的同人,犹如湖水般的明亮宁静。
淡然的浅笑中,唇角轻轻上扬。
“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感觉。”
“没有吗?”
他眼中的波光流转,如樱的飞雪落在他细致的肌肤上,让那个一身黑色的少年看起来,有着迥异以往的纯净,只是他的眼底却仍露出贯有的一抹妖媚笑容。
“那么去游乐场的那天,你又为什么会吻我?”
暧昧的暖风吹过。
似乎可以融化仍在漫天飞舞的雪花。
她的肌肤几乎立刻就被染上了一层绯红,烫得身体简直都要开始发抖,她不知道直接说“我醉了”会不会更丢脸,于是只能羞恼地瞪视着他,考虑该不该现在出手使用遗忘咒。
看到她脸红生气似乎变成了他新发现的乐趣,于是他很开心地笑起来,俯身靠近她的耳边,恶作剧般的轻声说道。
“其实那天,是我吻了你啊,傻孩子。”
她承认,他的确有本事把她彻底惹怒,不过,她不会直接给他一巴掌的。那样未免太过便宜了。
“我只有一句话想说,”于是她在神色恢复漠然后,轻瞟了他一眼,口吻中有淡淡的挑衅,“你的技术很差。”
这句话实在比甩他一巴掌来得有效,也比甩他一巴掌来得危险。
他的脸色果然瞬间起伏,却最终不怒反笑。
微微眯起的眼眸,氤氲着让人心跳的邪魅雾气。
“那么,现在我就来‘改进’一下好了。”
不等他的手触碰到她,她已经灵活地转身离开,在细碎飘舞的雪花中,她的笑容晶莹剔透。
“不会再那么容易了,罂泽耀!”
谧林中的地形她要比他熟悉多,所以她很轻易地将他远远抛在了身后,她并不担心他会再跑去祭恋湖边——在亲历了那样的恐怖以后,没有人再会无端尝试了。
才跑出谧林,一个小小的身体就直接撞上了她。
安流慧扶住怀中的孩子,惊讶地看着那个同族的孩子眼中盛满的惊惶。
“神晓,怎么了?”
小男孩扬起泪眼涟涟的小脸,,琉璃般的大眼睛里满是恐慌。 “慧姐姐,”他呜咽着,害怕地抓紧了她的衣角,“魇……魇来了!它杀人了!它杀了三个族人……它……它已经进来了!”
没有人知道魇俯身在谁的身上,所有的人都惊恐而戒备,三个死去族人的尸体已经被安顿好,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苍司长老宣布,他们的灵魂的确被吞噬了。
这是魇族邪兽才会使用的手法,魇,真的已经混进了幻族!
安流慧回到族中的时候,安老夫人正下令要全族的人都集中在一起,他们必须先查出,魇到底附身在哪里。
尽管有数百人集中在一起,但却安静得没有任何声息,所有人都明白,今天是幻族和魇族最后一次决战,魇既然敢公开闯入杀人,只怕它的力量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
苍司雪白的长袍在随风飘拂,却依旧洁净的不染纤尘。
他的式神正在半空盘旋,不时发出低哑的鸣叫,可是很显然魇没有随意释放自己的灵力,它还在隐藏着,所以式神只是徒劳地飞舞了一圈又一圈,并无所获。
苍司用近乎透明的瞳仁仰望着天际的某一处,天已经完全地黑了下来,只有几颗黯淡的星辰在隐隐发光。
那个始终清雅如雪莲的男子仰起了脸,一头银发瀑布般垂坠在地,他的唇在轻轻翕动,安流慧音乐听到他低缓的声音,自语般的叹息。
“星……陨落……血光……凶……”
她的心猛然一跳。
这时候苍司对今晚之战的预言吗?难道连他都没有可以消灭魇的方法?
就在她想上前询问的时候,奶奶轻轻伸手拉住了她。
“阿烁……还没有回来,”安老夫人担心地轻声说道,“她和安煊,还在外面……”
“阿烁不在?”她一惊,顿时失色,她还以为她早已经和族人集中在一起了。
“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魇已经来了……”奶奶忧虑地说道,“还有耀,他刚才不是和你在一起出去吗,怎么连他也没有回来?”
“他应该快回来了……”安流慧微微颦眉,现在幻族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说非常危险,谁也不知道魇附身在哪里,它随时都可以再杀人。
已死的三个族人,或许根本没料到会被自己熟悉的人所杀,才会死得那样突然。
万一阿烁遇到了魇……她不敢再往下想,因为身体的原因,阿烁只修习过一些简单的幻术,如果遇到魇,她根本就没有任何抵御的方法啊!
“我去找他们!”
她匆匆地说道,转身向着黑暗跑去。
一双眼睛在暗影中遥遥地注视着她。
仿佛看到期待中的猎物正要落入陷阱,带着兴奋而恶意的邪笑。
在谧林德附近有个小山坡,阿烁以前常和她一起去那里看日落,安流慧直觉地往哪个方向寻找,走得又快又急。
小山坡并不高,也不大,所以一眼望去,她就知道他们并不在这里。
夏夜的风,竟让她觉得有些冷。
树影鬼魅般的晃动,在万籁俱静中,发出沙哑的簌簌声。漆黑的夜,甚至没有月光。
黑暗仿佛一只长大了嘴的怪兽,随时都准备将她一口吞噬。
她莫名地感到一阵恐慌和心悸。
“安流慧!”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有人叫她,于是她回过了头。
随后的记忆却像被刮花的唱片,发出扭曲刺耳的声音,在支离破碎的曲调中,戛然而止。
她想不起来后来由发生了什么事。
即使封印已经解开,她的记忆中仍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阿烁……”安流慧喃喃着,忍着头部传来的阵痛,她冰凉的手指扣住了罂泽耀的手腕,艰难地问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魇……魇呢?”
他伸出手,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她颤抖着,像一只浑身湿透的小猫,又冷又疲地依靠着他。她似乎已经看不到其他人了,所以她也同样看不到千羽落眼中燃烧的悲伤和绝望。
罂泽耀轻轻抚摸着她僵硬的背脊,如同催眠般的低语,轻柔地掠过她的耳际。
“你已经太累了,先睡一觉好不好?等到明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不!”她霍然抬起了了头,水雾弥漫的眼眸中,却又那样的固执的坚持,“现在就告诉我!我要知道真相!”
真相……他的眼眸中轻轻扇动,眼底流转过一道复杂的光芒。
那端不堪的回忆,她的潜意识根本也不想再记起吧,所以记忆才会停止在那个地方……
真相……最残忍的,永远是真相。
“你的头不是还在痛吗?先休息一下……”
“不痛了,我不痛了!”她像一个急着证明自己的孩子,眼中有那样迫切的祈求,“告诉我,我要知道!”
“……阿烁死了,被魇杀死的,而魇再次逃走,下落不明。”
她用力地闭上眼睛。
冰冷的眼泪滑落脸颊,仿佛碎在蔷薇花瓣上的露珠。
脆弱而悲伤。
其实空荡荡的身体早已已经告诉她答案,阿烁死了……她的双生妹妹,她身体中的另一个自己,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那么……谁是魇?”
她收拢掌心,手指用力绞住了裙摆,指骨处已经泛起了不自然的苍白,可她却并不觉得疼痛。
“我不认识那个人,他也已经死了,而魇一发现附身的躯体已经失去力量,就在第一时间离开了他,现在,没有人知道它又附身在了谁的身上。”
“然后,你受了很大的打击,一度崩溃,老夫人为了让你活下去,不惜动用了幻族异宝之一的灵石,封印了你的力量,记忆,和容貌。然后将你送到了那对记忆被修改的夫妇家,让你用新的身份生活。” 真正的事实只能被彻底埋葬,做一他能说的,只有最模糊得那层轮廓。
既然她已经忘记,那他就决不能让她想起来。
安流慧慢慢的点了点头。
而刚才面对“父母”尸体的冲击,加上梦境中受到的刺激,已经让她体内的灵石完全地崩析
瓦解,所以她想起了一切,只除了,最后的那段记忆。
想到“父母”,她再次用力咬住了嘴唇,是她害了他们@如果她没有被送到他们身边,那对无辜的夫妇,决不至于会遭到这样可怕地灾难!
“谁……杀了她们?”
她把视线慢慢转向罂泽耀,眼中有压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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