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子见她醒来,停止拍她的脸,一把拉住她的手使劲晃起来,小声道:“快走,走……”
两三岁的小孩子,说话还不是十分清晰,王瑾之并未听懂他嘟哝的是什么,满脸疑惑的坐起来,看四周无人,忙偷偷捏一把小男孩的脸蛋,笑着问道:“太子殿下,怎么了?”
小胖子见她没听懂自己的话,满脸的焦急,小脸憋的通红,扯着她的裙子,稍微大声些说道:“走,快走,来人了!”边说边把她往窗户边扯。这回王瑾之听清楚了,虽然心中十分奇怪,但还是跟着太子殿下往窗边走去。屋外传来沉重而混乱的脚步声,果然有人正往这边来。
太子虽然长得胖嘟嘟,但是腿脚利落,蹬蹬跑到窗边,爬上椅子,然后扒住窗棂,爬了上去。王瑾之看得目瞪口呆,这传说中乖巧老实的太子,怎么还会这技术!正要伸手去扶他一把,只听咚的一声,太子殿下一个手滑,直直摔到窗外,落地还滚了两滚。
王瑾之大呼不好,摔坏了可不得了,忙爬上窗台,跟着跃出去。待脚下站稳,准备弯腰扶起太子,却见他已经颤悠着两腿站了起来,抓了王瑾之,闪身躲到墙角处的灌木丛后面。
因窗子开着,她们可以很清楚的听到屋内的声响,只听得有男子醉醺醺的嚷道:“来,罗兄,再喝一杯!”
“钱公子,你喝醉了,先在这榻上躺着歇会。”尖细太监声说道。
那钱公子闷哼一声。
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小果子不是说人在这里么?怎么没人?这如何向公主复命?”
“莫非是那小李子没把酒换掉,她没喝醉,跑了不成?”
“胡说,我亲眼见小李子换的!”
“不管了,快走,公主和薛公子过来了!”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后,屋内静了下来。
王瑾之深深吐了口气,这才发觉后背凉凉的,刚才太紧张,衣服都已汗透。
这是怎么一回事?有人要害她?难怪别人都没醉,就自己喝几杯便醉,原来酒被人动了手脚!是谁这般狠毒,在这皇宫中,用这一出毁人清白的狗血戏码?幸好太子救了她!
她侧头看看小胖子,小胖子蹲在旁边,静静看着她,又大又黑的眼睛,像夜空中亮闪闪的星星,无助而又可怜。不对,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被人众星拱月般捧在手心里的太子殿下,怎么会可怜呢?
太子伸手,摸了摸她的眉心,大眼睛眨巴眨巴,看起来更加可怜!
王瑾之突然想起刚才太子那狠狠的一摔,三岁的孩子,从窗户上摔下来,不知会不会受伤。“刚才摔疼没有?”她摘掉太子小辫子上粘着的草叶,柔声问道。
小胖子遥遥头,“不疼。”
王瑾之还要问他几句,却听得不远处有说话声,忙将食指放在嘴边,冲小胖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知公主找在下有何事?”薛旻站在丹阳公主身侧,侧了脸,看着公主。两人缓缓走着,宫女太监们远远跟着。
“薛公子,本宫今日走了许多路,刚刚又喝了些酒,有些乏,咱们进去坐下再谈。”丹阳公主扶了扶额,不胜娇羞的晃了晃,身后的宫女忙上前扶住她,她抬手扶在小宫女的臂上,看着身旁的听竹小轩,抬抬头,示意宫女们进去收拾收拾她要在此休息片刻。
宫女们鱼贯而入,须臾,有宫女“啊”的惊呼一声。
“怎么回事?胆敢在公主面前大惊小怪,来人,拖下去杖责二十棍。”立在公主身后的管事嬷嬷忙跟了进去,威严的喝到。
“嬷嬷,屏风后有位公子。”宫女细声答道,声音颤抖。
丹阳公主抬步走进去,问道“何事喧哗?”
管事嬷嬷忙转身回到:“新入宫的宫女不懂事,惊了公主,还请公主恕罪。因屏风后有位醉酒的公子,故宫女受了些惊吓。”
“一位醉酒的公子?”丹阳公主皱了皱眉头。
薛旻转入屏风后,站到榻前细细一看,笑了,原来是老熟人,他推推那公子道:“钱公子?快醒醒。”
钱公子挥臂拍掉他的手,翻个身,吧唧两下嘴巴,继续睡。
薛旻苦笑,这没心没肺的纨绔,参加个宫宴也敢醉成这样!
丹阳公主跟在薛旻身后进来,面色怪异。
薛旻道:“公主,这是户部尚书钱大人家的公子钱安荣,素喜喝酒,是京中有名的纨绔,不想他今日竟不知轻重,醉在这宫中,还请公主恕罪。”
丹阳公主斜扫那钱安荣一眼,冷冷一笑,道:“哼,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来人送他出宫去!仔细弄脏这花园,皇兄发怒!”
听得此话,两个小太监忙上前架了那烂醉的钱安荣出去。
薛旻想起刚才公主要与他说的事情,遂问道:“公主,不知刚刚你有何事情要与我说?”
公主面色不虞,“改日再说,本宫今日心情不好!来人,回倾云宫!”说罢,带着人浩浩汤汤的离去,留下薛旻,看着公主的背影,一脸的若有所思。
待公主走远,薛旻冲着窗外道:“还不出来么?”声音低沉好听。
王瑾之见被人发现,也不再躲藏,从灌木后走出来,回头发现太子仍是蹲在灌木后,她冲他招招手,太子摇摇头,她只好转身回去,伸手去牵他,太子仍是摇头,无奈之下,一把捞起太子,走了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王瑾之问道,她十分的不解。
薛旻皱皱眉头,对面的女子,着一袭如水蓝衣,温淡平静,如盛夏莲池绽放的水莲,如温养千年的莹润脂玉,如天边轻雨洗过的流云。她双颊微红,难得的带了几分娇媚,只是一开口,满嘴的酒气。他从怀中取出一颗丸药,递过去,“吃了,解酒丸。怎喝这么多酒?”他温言道,语气里,带着心疼和责问。
王瑾之面上一热,“并未多饮,那酒太烈。”
薛旻了然,找他来此处的丹阳公主,烂醉的钱安荣,满身酒气的王瑾之,连到一起,不难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看了看王瑾之手中不安扭动的太子,挑挑眉:“殿下?刚刚我过来的时候,见你的乳母正在寻你……”
听薛旻这么说,王瑾之忙松了手,太子乘机挣开,迈着小短腿,噔噔跑开,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王瑾之,“记得来找我玩!”说完转身跑远了。
薛旻看着王瑾之一脸不明所以的样子,笑笑,道:“你今日这般妆扮,眉眼之间,倒是与故去的赵皇后有些相似。”
王瑾之恍然大悟,难怪太子会救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上把前面的小修了一下,捉虫!
有没有人看?冒个泡告诉我!!!我才有动力呀!
☆、醋好酸(微调)
“怎么独自在此处?”薛旻看着王瑾之问道。
王瑾之挠挠头,“喝了几杯酒,头晕欲睡,寻得这幽静的地方睡一会。”
薛旻意味深长的说道:“你自幼在九霄山,不知这宫中的刀光血影,稍有差池,便会丢得性命。今日你险险逃脱,下次不见得这般幸运。”说罢,边往假山那头众人所在之处走去边伸过手来,欲牵上王瑾之,“咱们叫上凝之,禀过陛下了出宫。”
王瑾之躲开他的手,慌乱后退一步,为了掩饰尴尬,她弯下腰,在路边掐了一朵□□,笑着道:“这宫中的菊花,开得倒是好!”
薛旻眸光微闪,仍是笑着道:“喜欢么,回头我派人给你送一些去。”他顿了顿,看着遍地姹紫嫣红的秋菊,言辞间有些惆怅,“又到了赏菊的时节,可还记得那时我们在东平郡?转眼快一年了。”
听得这话,王瑾之心中讶异,不知道在东平郡发生了什么?回去得好好查一查。脑中这么想着,一不留神,脚下一个踉跄,薛旻忙伸手扶住她,“还头晕么?我抱你过去。”
王瑾之满脸通红,觉得很无奈,她和他很熟吗?非得和她做出那么亲密的样子。
“你我婚事横生波折,外面传言已是难听。”她委婉的拒绝,站稳,抬脚往前走去。
“哈哈”,薛旻轻轻笑了起来,抬手敲敲王瑾之的脑袋,“傻瓜,你以为我会在乎么?不用理会她们,你我本有婚约,不需那般顾忌。放心,有我在,看谁敢说你!”
“瑾之,之前的事情,是我大意了,让你受了这许多苦,以后,我不会再让人有可趁之机来伤害你。”
“你再休养些时日,我昨日已与凝之重新商议了婚期,待商议妥当,便请钦天监占卜定下好日子。很多事情要调查处理,时间大概会久一点,你勿要胡思乱想。这次定不会再有差池。”薛旻和她并肩缓缓向前走去,柔声说道,两人靠得极近,男子身上的芝兰清香灌满鼻息。
王瑾之心中一惊,又开始商议婚期了?看来得赶快想办法退了这桩婚事才行。
薛旻带着她在花园里左拐右拐,穿行不几步,行至一棵高大的月桂树下,月桂冠盖如伞,树干粗壮,可供一人环抱,树叶肥厚阔大深绿,甜腻的花香让人昏沉。
御花园中飘荡的桂花香气,都是从这棵巨大的桂树散出的。
此处偏僻,少有人走,宫人也疏于打扫,树荫之下的小道上长满青苔,踩上去滑滑的,王瑾之右手提着裙摆,摇摇晃晃的走着,生怕摔了。薛旻见状,忙伸手去牵她,“来,我牵你过去!”
眼看就要抓住王瑾之的手了,还差那么零点一厘米,月桂树上突然飞下一枚玉佩,啪的一声,直直打在薛旻手上。薛旻被惊,收手,抬头。
王瑾之也惊讶的抬起头,见绿叶之间,垂下一截珍珠白衣襟,衣料薄绡,飘摇在秋日微凉的风中。那斜斜倚躺在桂树上,单手支额,面如玉雕的人,正是今天宴会的主角……谢朗。他双眸如漆,难辨喜怒,目光投到她身上,随即轻轻侧了侧头,凝视着她身侧的薛旻,轻轻皱皱眉头,一个翻身,飘落至王瑾之身前。
薛旻脸上带了丝愠色,怒道:“王子此举何意?”
谢朗躬身,拱手,冲薛旻一礼,凉凉道:“薛公子,鄙人刚才正在树上把玩这枚古珮,不想手滑落了下来,惊了公子,失礼了!”他边说边弯腰捡起地上碎成两半的玉佩,吹了吹灰,“可惜了这古玉!薛公子,刚刚为何不帮我接住呢,明明都落在你手边。”
薛旻看着谢朗无赖的样子,忍着心中不快,面无表情的给谢朗回了一礼。“真巧!”他甩甩袖子!
“王子还有这爬树的爱好?”薛旻道。
“宫中吵闹,此处安静,本想睡个午觉。”谢朗顶着个冰块脸,木然说道。
王瑾之觉得有些意外,主角今日不是该陪着皇帝和各位贵女么?很明显,皇帝陛下有意为他挑选一位贵女做媳妇。
谢朗不多言语,瞟王瑾之一眼道:“无事不要乱跑。路滑,慢点才好。”说罢,昂首施施然独自走了。
王瑾之被这没头没脑的话惊得怔了怔。不知怎的,心里似有无边的喜悦荡漾开来,这算是关心么?她突然想起那日在鼎丰斋,谢朗帮她挑蒜末的那一幕,觉得脸颊微微的热。
再抬头,那人已经走得远了。
薛旻看王瑾之一眼,没有再去牵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到湖边,转过假山去。
湖边早已没了白流风的影子,找了一圈,也未找到王凝之,问了一旁侍候的宫女,才知道王凝之早已出宫去。王瑾之心里有些恼恨,大哥明知她入宫没时间自由行动,还说什么在莲池边等她,分明就是昨天贪玩不回家随口一说哄她,这会不等她,自己又先跑掉,哪有这样的哥哥!她刚刚差点就被人害得声名扫地,他不安慰她也就算了,连想找个人商量对策都找不到人。
薛旻见她面色阴沉,满脸写着我很不爽的样子,温温一笑,道:“咱们也回去。凝之不等你,我送你便是。”
两人行至宫门,王瑾之走到自家马车前,见薛旻跟在她身后,一点没有要回自家马车的意思,她皱皱眉,婉言道:“今日多亏薛公子相救,来日定让大哥登门道谢,今日就在此别过。”
薛旻笑笑,扶她上车,放下车帘,并没有跟上去。
王瑾之长舒一口气,让阿绿把车窗上的帘子拉开,车内有些闷。护卫们骑马随行,将马车团团围在中间,她只能从人影中看见被分割的零散的街景。
突然车内光线一暗,抬头见薛旻正骑着一匹白马,含笑看着她,“还是我送你回去吧,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我不放心。”
王瑾之点点头,“有劳薛公子了!”
并未行得多远,突见前方忽然一阵马蹄声!一骑快如闪电,急如暴雨,伴着爆喝和马鞭撕裂空气的清脆之声,奔腾而来,众人忙让到路边,王瑾之看着呼啸而过的快马,不解的问道:“这里距皇宫不远,还能这般跑马?”
薛旻凝视着那直奔宫门而去的背影,道:“那人穿着轻便的军服,应是军中送报的,约是落鹤关的战报。”
听得落鹤关,王瑾之的心悬了起来,前些天翻看南舒地图,听大哥说过,落鹤关是南舒北方咽喉重地,若被攻破,北燕势必挥军南下长驱直入直捣景阳,到时候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穿越也要选个好时代呀,这兵荒马乱的!
薛旻见她面有忧色,安慰道:“无需担忧,边关有赵瑜守着,那小子厉害着!何况,即便是北燕南下,你们晋国公府也定能保全。”
王瑾之瘪嘴,偷偷白薛旻一眼,说得好听!她可是听说北燕和王家有深仇大恨的,她哥哥再有本是,到时候想保全整个家族,岂是易事!
晋国公府和丞相府浩浩荡荡的车马后面,远远跟着十来骑威风凛凛的黑马。
当前一人,白面修身,玉冠高束,珍珠白袍,一尘不染,气质高华,出尘若仙人。
身后的护卫一色黑色劲装,袖口领口衣摆饰深红色的锦缎滚边,胸口绣着扶风王室的虎头标记。
谢朗今日轻装入宫,未乘车,亦未带多少护卫。
“主子,咱们要不要赶上去?”君玉问道。
却只见主子看着前方的车马,脸沉得比夏日暴雨来临前压顶的乌云还要黑,半响没有答话。
君玉只好再问一遍:“主子,咱们要不要赶上去?你看那薛旻,笑得也太闷骚!让他跟王姑娘一处行走,不妥当!”说完,君玉点点头,犹自嘀咕:“嗯,太闷骚,满眼桃花瞎飞,不妥当,不妥当!主子,我过去帮你挖了他的眼睛!”
谢朗扭头阴恻恻的看他一眼,君玉习惯性的缩了缩脖子,勒住马头,落后几步,和其他护卫一起走。
云落看着前头十万分不对劲的主子,很是费解,主子这回进京,受到什么打击了?主子以前虽然冷漠,行止还是能让人摸着点头绪和规律,最近的举止,总是浑身透着股奇怪。
刚才在皇宫里,好好的和陛下下着棋,明明要赢,突然就匆匆败了一局,说内急,然后就不见人影了。再出现的时候,就一直这样一副欠人钱的表情。
这君玉说起话来也莫名其妙没头没脑的。
云落小护卫瞪着纯洁的大眼睛,困惑的小声问道:“君玉,那晋国公府王姑娘不是和薛公子已经订了亲么?他二人一人骑马一人乘车走在一处,有何不妥?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君玉额头落下一排黑线,“云木头,你真是木头做的么?这都看不出来?……”
八卦王君护卫正要巴拉巴拉开讲主子的风流韵事,突见前面自家主子长袖一扬,咻咻,两枚石子电光火石般飞来,啪啪两声,分别打在他和云落额上,吧嗒两声,清脆落地。
君玉抬手摸了摸额头,嘶……,真疼,起了个大包!我靠,主子,你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