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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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 第9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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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是看的开。”樊智超撇了撇嘴,“过这种生活难道就不觉得难受?”
    “当然不会。”萧晓云远远的看到了结冰的湖面,欢呼一声向前跑去,边跑边笑:“我小的时候家里住农村,父母太忙没有办法管我。做饭洗衣劈柴烧火这些事情就是自己做的,现在的感觉就好像重温童年一样。更重要的是,童年的时候,我可没有这么多机会天天跑出来吃野味,那个时候过年才能看到一小块肉,能不能吃到嘴还两说呢。”
    樊智超觉得她满嘴胡说:就凭她读书写字的那个流利劲,普通人家才不会有这份闲心教导。可是看她那个开心的样子,他又不好意思反驳多问,只好换个话题:“那你还恨我么?”
    “为什么不恨!”萧晓云找了块大石头,对着湖面狠狠地砸下去:“该讨得,我自然会讨回来。所以樊智超,赶快把箭给我拿出来,到那个洞口旁边守着去,叉两条大点的鱼出来,小的不要啊!”
    樊智超哑然失笑:除了过人聪明和坚韧,乐观也是萧晓云最引人的地方。不管遇到什么困难,她都能坚强的走过来,然后带给周围人快乐。即使是面对自己的敌人,她都能保持这样的乐观,随时发现生活中的美好,这样的性情,在这片动荡的乱世中,实在是宝贵。他把叉来的鱼开肠破肚,收拾好了放在火上烤:“若是你肯做太子妃,我一定坚决拥护。”
    萧晓云从兜里变出一小包盐,正忙着往鱼的身上撒,听了这话动作停了一停,才笑着说:“你没发烧吧,尽说胡话。”
    “我自然说的是真的。”樊智超见她不信,急忙说:“我就不明白,裴行俨有什么好的,你就那么死心眼的跟着他。”
    “裴行俨……么?”萧晓云觉得这个名字十分拗口,就好像隔了一个世纪没有说一样,可是念起来,心底又奇异的涌过一阵暖流,过了好久才轻声问:“樊智超,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找我么?”
    “这个……”樊智超心说怎么可能没有人找你,外面早已翻了天了。不光南边的洛州,连西边的大唐,北边的夏王,都派出各路人手找你。要不是这个别院背山而建,地势偏僻,只怕早就被他们搜查过三四次了。
    萧晓云见他一脸的为难,却曲解了他的想法:“算了,我也不为难你。反正我要想出去呢,就只能等人来救我。不过……”她忽然低下头笑了一下,不是这几日的那种开朗的大笑,也不是刚来之时空洞的冷笑,而是那种带着少女期盼,带着情人的相思的笑容,“知道么,再过几天,腊月初十,就是我生日了。”她的眉眼在火光下洋溢着淡淡的憧憬,幸福的让人嫉妒:“不知道会收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呢?”
    “生日礼物?”樊智超听了这话也来了兴趣,“你想要什么?珠宝首饰?金翠玉钿?或者送你一副上好的弓箭如何?”
    萧晓云听着他的提议,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等樊智超将这世间的东西快猜了遍,才泄气的说,“萧晓云,你倒是说一个东西,好让我去置备啊!”
    萧晓云将吃的只剩一个鱼头的木钎子摇了摇,“这个不能说的,说了就不灵验了。”
    “可是……”
    “嘘!”萧晓云拍了拍他的肩,“只要有耐心,就一定能够等到。”她指了指天边一轮弯月,“就好像那个一样,只要耐着性子,就一定有花好月圆,心想事成的时候。”
    漆黑如墨的天幕上,飘着几片薄云,正中一弯新月,细细的如一片柳叶,摇摇欲坠悬挂其上,将清辉光华盈盈撒落林中,为周遭树木的残枝枯叶都镀上了一层银色。他们呆着的这一片土地上积满了冬日的落雪,皑皑一片反射着如练的月华,天上地下相互辉映,照的这里亮如白昼。冬日的林中没了虫鸣鸟叫,唯有两人身边的火堆隐隐发出噼剥的木柴烧裂声,静谧而美丽。
    “薄云岩际出。初月波中上。”樊智超有些出神的看着这样的景色喃喃自语,冷不防听到身边的人轻唱:“你是否已经看见上弦月,看它慢慢的圆慢慢缺,缺成爱情里的不完美,圆在心里变成感谢。”
    曲调是从未听过的,然而淡然平和的很适合在这月夜里清唱。樊智超有些吃惊的扭头,只看到萧晓云凝目赏月的侧脸,月华映入她的眼中璀灿流丽,与天地争辉的明亮的光芒在周身流转,竟是说不出的宛转。
    “你搭乘的班机已起飞,飞过了换日线,到另一边那里冬天会下雪,你和谁一起过情人节。给你的信邮票没有贴,一封封叠在我抽屉里面,望着窗外的上弦月,人在异乡的你恐怕已忽略。”
    树林中的回音与原声交织在一起,听起来空旷悠远,萧晓云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将头扭过来灿然一笑,身子歪了些靠着他的肩膀,收低了声音继续唱:“你试着抬头看看上弦月,看得疲倦不妨闭上眼。如果你的眼角还有泪,也许它没听见你的心愿。”
    樊智超不料萧晓云竟然有这样一把好嗓子,待到最后一句唱罢,满林寂静,余音袅袅,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对这般美好的亵渎,再难发出一点声音。
    在他们的背后,冰封湖面的另一端,也不知道呆了多久的一队人马在树林中默然静立,待到歌罢音落,为首那人才纵马跑出树林,风一样卷到两人面前,不待樊智超反应过来,猿臂轻舒已经将萧晓云一把抱上了马。
    “什么人!”樊智超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白色的箭羽对准了那人的后心,“把人给我放下!”
    “放下?”那人在面罩下冷笑了,“雪夜赏月,临湖放歌!樊智超,你就是这么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的?”
    “太子,太子殿下。”樊智超急忙丢下弓箭跪下行礼,眼角的余光却看到萧晓云的眼睛,眼底一片漆黑如同这时的夜色,却没了那眩人心目的光芒,冷漠阴郁,毫无生气。
    樊智超心底一凉,就听见宇文承都压着怒气问,“你就没有话要说么?”
    “你回来,左右不过为着那些破事,反正我都习惯了。”萧晓云的口气极不在意,“一次两次难免伤心,现在十次八次都做了,难道你还指望我再哭死过去不成?”
    又来了。樊智超不着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再退一步,尽量离那两人远些。果然,没有几句话的功夫,就听到“嘶啦”一声布料被扯烂,宇文承都狠狠的说:“好!好!反正你也无所谓了,那我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蜉蝣 锦瑟无端 第二部 艰难唯一死 第5章
章节字数:5577 更新时间:07…11…12 23:30
    侍卫统领樊智超,玩忽职守,杖责30棍,罚一个月俸禄。
    萧晓云轻轻推开门,将屋里的摆设打量了一遍:这是一间南北通透的屋子,当对门的大厅里挂着一幅字画,酣畅淋漓的写着“思过”二字,却没有落款。厅内整整齐齐的摆着红木桌椅,显然是用来会客的大厅。在大厅两边是厢房,都悬挂着宝蓝色的门帘,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她停住脚步,想了想才问:“他住在东厢么?”
    “萧姑娘。”跟在她背后的侍从赶上来低声说:“这里并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还是先回去吧。”
    萧晓云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劝解,走到东边的厢房门口咳嗽了一声,才掀帘子朝里面看了看,然后微微一笑走了进去:“你果然在这里。”
    樊智超趴在床上,听到声响扭过头来,对着萧晓云笑道:“我猜你这几天就要过来。”
    “是么?你倒是料事如神。”萧晓云走到床前,欠身仔细端详了一下樊智超的脸色,才点点头说:“气色倒还不错。”
    樊智超晃了晃脑袋,:“没有你折磨,吃的饱睡的香,自然气色不坏。”
    “这话说得,”萧晓云侧身坐在床沿,笑得十分自在,“倒像是我把你害了一般。”
    “难道不是么?”樊智超见她坐过来,想要把身体往床里挪,不料牵动了身上的伤,顿时疼得呲牙咧嘴,“我这次挨打受罚,还不是因为你。”
    “一个巴掌拍不响,责任不能全推到我身上。”萧晓云摇了摇头说:“说起来,我跟你也不过是吃了个饭,顺便赏了一下风景。就算我一时心血来潮哼了首歌,也不过是情之所至,并没有恶意。”
    “你快别说情之所至这个词了,被人听见了再传出去,只怕我会更惨一些”樊智超顿了顿才说,“不过回头想想,这个结果也正是你想要的。”
    “你真是越来越聪明。”萧晓云笑着去掀他身上的被子,“说老实话,我还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樊智超只穿着一条贴身的下裤,上身光裸着绑着绷带,被子甫一揭开,就觉得外面的冷气嗖的覆盖上来,寒的他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跟在萧晓云背后的侍卫立刻上前,“萧姑娘,请你自重。”
    “自重?”萧晓云伸手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瓷瓶,漫不经心的回道,“那是什么东西?多少钱一斤?”
    樊智超对着同僚苦笑:“你放心,她恨我还来不及呢。”
    “那是自然。”萧晓云往手上呵了气,搓了一会,待到不那么冰凉了,才打开瓶塞,将里面的药倒了出来,“樊智超,我恨你恨的要死。从瓦岗到洛州,我可曾对你和张童儿你们使过绊子下过陷阱?等咱们一起到了洛州,你们眼看着我日子伤心难过,落井下石的事情却越做越多。城里那些不利于我的谣言,你们在里面推波助澜的传了多少?”淡绿色的液体轻轻的流出,在她的掌心聚成小小的一洼,传出浓郁的香气,“可叹我当时为情所伤,只顾一心逃离那里,谁料你们两个早已做好了安排,将我陷落到这里,被人折辱,受人欺凌。樊智超,我挖过你家祖坟还是斩过你们全家,杀了你儿子还是抢过你老婆,你用的着这么不遗余力的害我么”
    萧晓云扯开他身上的绷带,一掌拍在背后的伤口上。樊智超只觉得一股冰凉顺着伤处直窜进去,奔着心脏直扑而去,然后哗的一下向周围扩散,冰的整个人打了个哆嗦,接着才感受到萧晓云打在伤口上那一掌的力度,嗖嗖的疼痛在冰凉的感觉中格外的明显。他痛得哼了一声,咬着牙回道:“你一向记仇,前几天却温和对我,我还纳闷呢。如今看来,却是一招不错的笑里藏刀。”
    “不错,不错。”萧晓云弯下腰,将药一点一点涂开,动作很是细心,“至少我没有栽到一个傻瓜手里。”
    “傻瓜?”樊智超将头埋在垫子里,声音闷闷的:“萧晓云,我难道不是个傻瓜么?这次挨打,我明知道你对我亲近是故意气殿下,明知道你借着殿下的刀来杀我,明知道你故意挑衅我们之间的关系,却不曾埋怨过你一句。难道这还不是傻瓜?”
    “虽然受之有愧,不过我还是愿意把你这番话当作是对我的夸奖。”萧晓云笑容可掬的点点头,又从瓶里倒出一点药,抹在另一个伤口上:“有这样的效果也不能完全归功于我的心理战术运用得好,那些凄凄惨惨悲悲戚戚的状况也不是我想装就装的出来。”
    “你知道我说的可不是这个意思。”樊智超扭头正色说,“你不傻,能看得出被掩盖的前尘往事借机发难;我不傻,明白自己的愧疚任你报仇从不抱怨,可是太子殿下也不傻,我们看到的,他同样也能看得到。”他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这个中的情由他都看得出来,却顺了你的意将我打了一顿,你难道就没有再往深里去想想背后的理由么?”
    “你是说他这么做是为了讨我的欢心?”樊智超扭头的动作将背后的肌肉扭起一块,很不好上药,萧晓云一把将他的脑袋拨了回去:“还是说,他借着这个机会让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那他的算盘就打错了,你欠我的,不是这么一顿打就能还清,同样的,这点伤跟他带给我的痛苦也不具有可比性。”
    “哎~”樊智超叹气:“你的脑袋怎么就那么死,想来想去都是报仇。你也不想想太子殿下是什么人,多少人等着给他做妾为婢,根本不需要他去讨人欢心。他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对你每天的几句冷言冷语,甚至跟我拉拉扯扯都能忍了,难道对你的感情表现的还不明显么?”
    “当然明显。”萧晓云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太明显了,明显的让我忍不住期盼,他抓住我的时候,为什么不一刀杀了我!”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的声音已经开始微微颤抖:“樊智超,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那个房子,那个冰冷又灰暗的地方。每天半夜,我都要重温自己当时的恐惧,一边看着自己被按在地上,一边在耻辱和疼痛中挣扎。我哀求,我痛哭,我听到自己的每一声尖叫,看到混杂在土里一片又一片的血。然后我醒过来,发现那根本不是一个噩梦,而是的的确确存在的事实。”
    樊智超扭过头来,看到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的眼眶中掉了出来:“更可怕的是,这不是一个已经过去的事实,它一直延续。从那个冰冷的地方一直延续到这里,从梧桐院的卧房到品文阁的书桌,从厨房肮脏的角落到那片湖边,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可是他对我说,你要习惯。”萧晓云摇着头抽泣,“只要他一靠近我,我心里就会忍不住地害怕。我听到自己的骨头在咯吱咯吱的作响,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在袖子里痉挛抽搐。可是我要习惯,习惯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觉,习惯因为他的靠近而产生的窒息,习惯身体所承受的疼痛,更要习惯心里的颤抖。樊智超,这就是你要我正视的感情!”
    樊智超愣住,他绝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嘴里喃喃的辩解:“太子他也是喜欢你,不然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心思让你呆在这里。”
    “他喜欢我!”萧晓云叫了起来:“喜欢一个人,难道不是爱她所爱,想她所想,宠着她包容她爱护她不让她受伤么?樊智超,你也有妻有子,你会因为喜欢而一再的侮辱他们么?你会因为喜欢而不断的伤害他们么?你会因为喜欢就把他们推到崩溃的悬崖边上,看着他们伤心难过痛哭后悔么?”
    她激动的已经不能自已,樊智超看到她的嘴唇开始哆嗦,呼吸急促的仿佛周围已经没了空气,心知情况不妙,急忙一骨碌爬起来,拉住她的手:“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动气啊!”
    萧晓云的脸色煞白双颊却病态的酡红:“我恨他!他在逼着我发疯,逼着我自杀!我恨一切以爱为借口的伤害,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他!”
    很明显的,萧晓云的精神已经开始错乱,跟着她来的那个侍卫早已呆若木鸡。樊智超看着一向冷静的人变成这样,心里不是滋味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尴尬的朝四周张望。这一张望不要紧,顿时僵住身体:窗前的那个影子,分明就是他家太子啊!
    天哪,他手忙脚乱的推开萧晓云,急促的说:“别哭了,被人听到了怎么办。”
    “我还有什么可怕的!”萧晓云气喘吁吁的哭骂道:“不就是告到他那里么?我受的折磨多了去了,也不少这一次两次。就是他真在这里,我也敢当着他的面说那些话。”话虽然这么说,她的精神却慢慢稳定下来:“就像现在一样,我就当着你的面告诉你:你挨了打,我心里觉得很畅快。”
    “好吧!好吧!你也算是我半个主子,心里畅快就好了,我还能说什么呢。”面对萧晓云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樊智超居然不觉得生气,心里忍不住哀叹:太子与萧晓云两个人都疯了,他跟着凑什么热闹呢。
    “谁是你半个主子!”萧晓云红肿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又把那个小瓷瓶拿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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