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色官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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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色官途-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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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滨海市下辖六县四区,总体上有三种不同的土话方言,操持不同方言的人进了官场,自然而然就形成了小山头小圈子,以老乡自居。在公开场合说普通话,或者说正儿八经的白话,私下老乡见面总喜欢说几句家乡话,仿佛不这样做,就显不出亲切来。

    原本滨海市的官场只有两个干部派别,后来随着解放战争时期南下干部留下本地参政,还有转业干部安置到滨海市,这些说着外地人口音的官员们自然而然也抱了团。滨海市官场的水,从此便更浑了。

    而王勇口中所说的“老乡”,就是指的这种。

    黄大海祖籍滨海市临川县,虽然早就出来参加工作,但是按照不成文的规矩,自然就属于临川派,而林安然的父母祖籍也是临川,自然而然就成了所谓的“老乡”。

    虽说是老乡,但林安然的母亲梁少琴对黄大海印象很不好。从前,黄大海当小刑警那会,就经常会有些提着大包小包而且形迹可疑的人在他住的平房里出没,而且每次来都提着网兜,走的时候两手空空。

    八十年代中期,工资只有百来块的时候,黄大海就经常捧着海碗装着满满的五块钱一斤的大虾蹲在平房前的水泥球桌边吃饭,邻居们进进出出总能看到,也不嫌张扬。

    梁少琴在家偶尔也会提及邻居黄大海,而且每次提及都直摇头。渐渐长大的林安然也明白了母亲摇头背后的含义。女人在官场上,无依无靠无后台,能做的唯有谨小慎微,摇头已经是极为鄙夷的表现了。

    倒是黄大海的儿子黄毅和林安然从小就在一起玩,感情比俩大人间要好得多。

    以黄大海的德行,当然不会白白为王勇安排工作,林安然笑笑问道:“黄大海是个深水码头,你家这次花了多少钱?”

    沿海城市的人喜欢把钱称作“水”,也暗含水为财之意。所谓深水码头,言下之意就是吃水很深。

    王勇伸出俩个指头,说:“这个数。”

    “两万?”林安然怔了一怔。

    王勇点点头,嗯了一声,说:“走吧,别在这里傻站了。今天我事情算办妥了,请你吃饭,咱们吃烧鹅去。”

    自从林安然去派出所做了治安队员,所里管一日三餐。梁少琴干脆中午吃食堂,此时家里肯定没人了。

    坐上王勇开来的进口本田大黑鲨,两人风驰电掣来到友谊路的烧鹅饭店。

    这家店是老字号,专做烧鹅,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扩大营业,窝在一个三十多平方的小店面里,几张破桌椅,厨师、服务员也由两口子自己包揽下来,却挂着一张很唬人的招牌——环球饭店。

    俩人都是老熟客,进了环球饭店,店老板过来简单问了几句便定下了菜式,开了酒,闲扯了起来。

    王勇要去当警察,林安然觉得很纳闷,之前从没听王勇提过,喝了两杯酒便问:“怎么忽然想着要去当警察了?”

    王勇掏出一盒三个五,点燃一根猛吸一口,又丢给林安然递去一根,说:“很奇怪吗?当警察可是我的理想。”

    王勇的理想是要当警察?

    林安然含在嘴里的酒差点喷了出来。他和王勇属于同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死党,对方身上几根毛都数得清,从没听过王勇说自己有理想,林安然一直以为王勇绝对属于没心没肺的类型,将来肯定像他父亲那样做包工头一类。

    王勇的老爹以前是区政府宿舍里看大门的,老娘没有工作,早年在菜市场里摆个摊儿卖菜。王勇兄弟仨人从小跟着父母挤在门口值班室的内房里,一家五口搁在不到五平米的小房子里,跟沙丁鱼罐头没什么分别。

    八十年代后期,整个南海省的改革开放搞得如火如荼,王家莫名其妙就发了起来。王老爹回家乡扯了一队人马,到处包揽工程,天南地北闯了几年,竟积累了不少财富,发了。

    也许是自己吃了读书少的亏,王勇的父母早年省吃俭用求爷爷告奶奶拉关系把王勇弄进了区属的重点小学临海区第七小学。能进七小的,多是一些机关干部的子女,少数是学习成绩较好的苗子。所以,许多人甚至就把七小叫做机关小学。

    一个穷人家的孩子进了机关干部子女才能进的重点小学,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王勇在学校里没少挨同学们的白眼,从小营养不良导致王勇精瘦如猴,身上骨头比肉多,自然就免不了挨欺负。

    林安然的父亲是烈士。68年,时任桂南军区团职作战参谋的林越被秘派到南疆某国参加一场援助时不幸牺牲,那时林安然尚在襁褓之中。

    自从丈夫牺牲后,梁少琴就带着儿子林安然回到了家乡滨海市,从此没再和部队的人有任何的接触,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她还有个烈士老公。

    在单亲家庭里成长,林安然很早就见惯了人情冷暖。上小学那会,和大院里的孩子闹别扭总被人骂他是个“没爹的孩子”,导致林安然少年老成,沉默寡语。

    两个算得上同病相怜的少年,机缘巧合之下,在学校里成了好朋友。

    读五年级的时候,某天班上几个发育过早的男生把王勇提溜出来锤炼拳头,打得正欢的时候,没注意身后一双冒火的眼睛睁盯着他们。

    同班级的林安然静静站在后头看了一阵,忽然抓起一张瘸腿的板凳,嗷一声冲了上去,砸得对手人仰马翻落荒而逃,也砸出了他在王勇心目中不可动摇的铁哥们地位。

    打那时起,林安然和王勇一直形影不离。

第5章 工作分配(二)

    高中毕业后,林安然一心想着要学乃父雄风,穿一回绿军装去报效祖国,毅然放弃高考,要去当兵。

    王勇二话没说,也放弃高考,跟着林安然去报了名。

    俩人到了同一个军区,到了分兵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军区参谋,直接将林安然提走,送到某军侦察大队待了两年,又莫名其妙被调到军委,糊里糊涂当起了秦部长的警卫员。

    王勇则被丢到一个海防连里吹了四年海风。他比林安然早一年退伍,早满了一年的分配期限,之前一直瞎玩,压根儿没想过要去工作。眼下已经过了分配期,却不知道抽了那条筋,要去当警察。

    九十年代初期,当警察并非最吃香的职业,按照眼下的形势,商人是最吃香的。

    滨海市地处南方沿海,经历过第一波改革开放浪潮,如今正是二次发展的起飞阶段。虽然政府上层对于这次改革开放的争议一直不休,但南海省民间似乎没受什么影响,私营企业发展迅猛,就连体制内的许多机关干部也蠢蠢欲动,辞职下海如今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

    林安然问:“你们家做生意做得好好的,跑去当什么警察呀?你家还缺你那点工资钱?”

    王勇猛吸一口烟,扔掉烟屁股,说:“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人嘛,总得有点理想不是?我爹让我跟他去做建筑生意,我说我想当警察,没想到我妈一听说,当场就拍板同意了。我爸一看我妈同意,半声都没敢再吭。”

    在王家,王勇的老娘李秀珍是老佛爷。王家之所以有今天的好日子,很大程度上依赖王勇的老妈李秀珍交际手腕,这位其貌不扬的传统农村妇女有着一种农民式的狡黠。

    据说一位到她菜摊前买菜的局长夫人,在买菜的短短十几分钟内和李秀珍便和聊得火热,两人非常投契,两个月后就相互认了干姐妹,这位手握实权的局长也为王家包揽工程行了不少方便。

    这就是手腕,课本上都学不到。

    林安然旋即猜到了李秀珍的想法。王家不缺商人,缺的是官人。他想起胡雪岩就曾经说过,商无官不富,官无商不稳。李秀珍未必读过胡雪岩这句话,但她对官商间的微妙关系却有着天生的敏感。这就不难理解她为什么要把王勇弄进体制内了。

    王勇说自己的理想是当警察,让林安然很意外。作为发小兼死党,自己竟然从没听他提起过,便好奇问:”你什么时候树立了这么远大的志向,要去当警察的?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王勇揿灭烟头,笑道:“你还记得初一那年我和你到玻璃纤维厂去偷弹子的事情吗?”

    林安然点点头,玻璃纤维厂早年在临海区孩子们的心里有着相当重要的位置。因为玻璃纤维厂里面出产玻璃弹珠,八十年代的孩子没哪个不玩弹珠的,但是要好的弹珠就要花不少钱,也不知道哪个孩子发现玻纤厂里面竟然有弹珠偷,结果引来了不少顽皮的孩子铤而走险。

    运气好的时候一次都偷个百多颗,对于孩子来说已经是了不得的财富了,足够在小伙伴们面前威风好一阵子。

    初一那年,架不住王勇的撺掇,林安然跟着王勇利用中午时间溜到玻纤厂门外,翻过两米高的围墙,进去偷弹珠。

    结果弹珠没偷成,人就被逮住了。

    一个被尿憋醒的职工急急忙忙上厕所,逮住了两个在仓库门前鬼鬼祟祟的小家伙。

    然后打电话让派出所带走,好在不是什么大事,写了份认错书就放人了。两人回家各自挨了一顿胖揍,这也是林安然唯一一次做小偷,印象很是深刻。

    “记得,那次回家,我老妈揍我都打断了一根鸡毛掸子。”林安然笑道。

    王勇呵呵一笑,说:“那你还记得派出所来的那个警察,牛逼得够呛!一来就拿着明晃晃的手铐吓唬我们,把我们俩拷在一起,你还记得吧?”

    林安然倒没想起那个细节来,事情大体他能记住,可是这么微小的细节,为什么会让王勇印象如此深刻?

    王勇说:“第一次被手铐铐住的滋味让我永远都忘不掉,特别是铐着我们走出玻纤厂的时候,恰好我们班的班花钟晓芳上学经过那里,羞都羞死了,打那次起,我就发誓,有一天我也要腰里别着手铐,穿起那身狗皮,我见谁铐谁。”

    林安然听完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说:“没想到你的理想是这么来的!”

    王勇歪着头,并不作答,话锋一转说:“好了好了,别老扯我的事情了,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没有?”

    林安然知道王勇说的“事情”是指自己女朋友卓彤,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正为这事烦着呢。

    可他又不想在别认面前老提这事,装作无所谓道:“什么处理不处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要出国深造,我一大老爷们难道还哭哭啼啼拦着不让人走?”

    王勇叹了口气说:“唉,当初我就劝过你,让你别一时冲动,好好在部队里提干不是挺好的么?如今回来两手空空,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提起卓彤,林安然不由得暗暗叹气。

    他和卓彤相识很是偶然。前年回滨海市探家,参加了一次朋友聚会。当时还是大学生的卓彤穿着一套淡蓝色毛料小套裙出现在包间门口时,一向傲气的林安然不由多看了几眼,总觉得这女孩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卓彤的五官如果分开细看并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有一种类型美女就是这样,就像钟楚红,拆开五官不咋滴,凑在一起加上前凸后翘的身材就显得与众不同了。

    卓彤优越的家庭条件加上良好的教育,还有与生俱来的自信混杂在身上,再配合了魔鬼的身材和得体的穿着,让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让男人着迷的东西——气质。

    那天晚上,他和卓彤虽然没有过多的正面接触,可是两人的眼睛总会不自觉往对方身上瞟去,目光只要一接触,又马上做贼心虚一样移开,装作若无其事看着别的地方。

    那场暧昧甚浓的聚会之后,两人之间关系变得微妙起来。

    之后不到一个月,两个正处在青春期荷尔蒙飞扬年代的年轻人便如胶如漆,打得火热,一起手挽手逛大街,压马路,看电影。

    为了和卓彤厮守一生,林安然竟毅然放弃了在中央警卫团直接提干的指标,当了五年的兵,却选择了退役回到滨海市工作。

    给首长当警卫员可谓近水楼先得月,大部分警卫员最后都能混个直接提干,再不济也是能混个志愿兵什么的,没见过谁主动提出要退伍回地方的。

    况且秦部长对林安然好得让他的秘书上尉小马都感到嫉妒,不止一次说秦部长简直就是把他当儿子看待,当干部来培养。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林安然定然会到某个军事学院读几年书,然后提干步入军官行列的时候,他却出人意料地打了退伍报告。

    义务兵制只是三年服役期,就算留队超期服役也只是四年,林安然已经当了五年兵,已属特殊情况,警卫团没有任何留难他的理由。

    当林安然在饭桌上支支吾吾将自己想退伍的想法告诉韩政委,这位参加过南疆战事的侦察老兵大为光火,竖起一双戳着块红烧肉的筷子,指着他的脑袋大骂他是个“不争气的东西”。

    从没见政委发过这么大火的林安然低着头,眼角的余光瞟着筷子上那块左摆右晃的红烧肉,生怕它会一不小心就飞到自己脸上。

    相比起韩政委,秦部长倒是坦然许多。将军自然有将军的风度和涵养。并没有责怪林安然,听了只是稍稍愣了一下,然后长叹一声,坐着和他了一会,最后点头同意了。

    临了,拍着林安然的肩膀交待说:“回到地方有啥事有啥困难,别忘了打电话给我。”

    之后,林安然怀揣和卓彤从此厮守白头的热切念想,兴冲冲从首都回到滨海市没半年,才发现自己彻底煞笔了。

    因为,卓彤马上要出国深造了。

第6章 痴迷书画的区委书记

    见林安然不吭声,王勇清楚说到他的痛处,于是安慰道:“其实你也不要太沮丧,女人么,都一样。”

    说到女人,王勇开始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林安然知道,若论在女人身上的经验,自己是比不了王勇。

    王家是暴发户,王勇身边自然就不会缺少女人,在他身边走马灯一样换的女朋友常常让林安然有些眼花缭乱的感觉,自从自己回到滨海市这几个月,暗地里作了个统计,王勇换女友的速度是一月一换,比换衣服还频繁。

    王勇说:“你也别难过了。不就是一女人吗?满大街都是!俗话说得好啊,被子一盖张曼玉,电灯一拉钟楚红,只要没狐臭,天底下女人都一样。男人嘛,就该以事业为重,有了事业有了钞票,你还怕没女人?”

    林安然忍不住笑了笑:“你这歪理哪来的,咋那么难听?”

    王勇斜乜了他一眼,说:“要文雅点?好吧!就算卓彤真嫁给你,时间长了也会像张爱玲说的那样——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你现在稀罕她,将来未必。”

    林安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什么时候成了文艺青年了?看了几本张爱玲的书呀?”

    王勇忽然低头苦思,掰着手指数来数去,最后摇摇头说:“这想不起来了……忘了是哪一任的女朋友了,一个幼儿园老师,老喜欢看些爱来爱去的小说,那时候为了追她,被迫也跟着读了一些。”

    林安然又笑道:“那么有品位的女孩子,你怎么不娶回家算了?就这么舍得给分了?”

    王勇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跟她尿不到一壶里去,我喜欢的东西她不喜欢,娶老婆吧,总得讲点共同爱好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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