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如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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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如易-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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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舒被他骂的有些发懵,看着余小修气的脸红脖子粗,缓过劲儿来,她没工夫计较这小屁孩子冤枉她,无辜地抬起两手虚按,想让他冷静下,一面解释道:

    “真不是我拿的,我连你钱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偷你的呢,你听我说啊,昨天在学堂门口,不是有两个人来找我吗,我买东西的钱是她们给的,绝对不是拿你的,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立个誓,我要是拿了你的钱,就让我——”

    “就是你!”余小修打断她的话,恨恨地盯着她;那怒火满满的眼神,仿佛要把长久挤压的委屈和愤怒一下子发泄出来:

    “就是你偷的,他们说的半点不错,你就是个偷鸡摸狗的东西,你就是个下三滥!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姐姐,我讨厌你,讨厌你,你去死!”

    听完这句话,余舒的脸唰地就拉了下来,这是她一天之内听到的第二个“死”字,一个是亲娘,一个是亲弟弟,都不是她的,是“她”的。

    余舒自谓不是个好人,她上辈子为了钱,做过很多错事,直到濒死才幡然悔悟。

    那个倒霉地在祠堂里丢掉性命的小姑娘,她贪玩,好吃懒做,爱慕虚荣,又不学无术,浑身是毛病,没有半点可取之处,也许很多人都觉得她坏的该死。

    可是“她”真的死了,而自己却代替“她”活了下去。

    余舒一直都相信,有些事,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她这些日子,甚至隐约觉得,她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一定同“她”在死前的执念脱不开关系。

    余舒宁愿相信,“她”终于在死亡面前后悔了,但是老天不肯给她再活一次的机会,所以才换了她来延续“她”的生命,弥补“她”的遗憾和过错。

    昨晚上在小树林里,余舒撞见了那对偷情的男女,无意救了翠姨娘一命,让一家三口不至于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这难道真就是偶然吗?

    谁能说不是那缕亡魂放不下这牵挂,在悄悄指引她呢?

    倘若“她”地下有知,听到“她”的母亲和弟弟这样的诅咒,会不会死都不能瞑目?

    命运不济的翠姨娘可怜,被迫早熟的余小修可怜,最可怜的,却莫过于那个无辜丢了性命的小姑娘,她知道错了,却连改过自新的机会都没有,死了,就再不能重来。

    “我不会死,我会好好活着,你记住,你是我弟弟,我永远都是你姐姐。”

    余舒冷声抛下这句话,弯腰捡起那包被踩的一塌糊涂的纸钱,走到床边,塞到床底下,脱了鞋子躺上床,拉开被子盖过了头顶。

    余小修脸上一道红,一道白,最后也闷着脸钻到了自己床上。

第二十一章 这孩子真懂事

    姐弟两个闹了别扭,刘婶看在眼中,因为习以为常,所以劝都没劝,晚饭摆到桌上,一人喊了一声,便提着空篮子出去忙了。

    再大气都大不过吃饭,余舒爬起来三下五除二配着咸菜喝了一大碗玉米粥,瞅瞅余小修床上鼓起的被子,因还在气头上,既没喊他,也没洗碗,出去刷牙洗脸,回床上拉下帐子,脱了衣裳闷头就睡了。

    这一觉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早睡早醒的余舒拉开帐子,伸着懒腰,打着哈欠,看到屋门口的饭桌上摆好的清粥早点,昨晚的气闷早就烟消云散,反而觉得她昨晚的行径太过可耻,同一个半大点的孩子置气,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

    “小修?”余舒拖着一只鞋子,单腿蹦到门口,扶着门框朝外一喊,没发现余小修人影。

    正在晒衣服的刘婶听见她声音,扭过头大声道:

    “小姐醒啦,小少爷先上学去了,您也赶快吃吃饭出门去吧,莫要迟到啦。”

    先走了?这莫非是还在气头上?

    余舒想到余小修对她的误会,不由就郁闷了,这屋里就住了他们两个人,自己又有“前科”,余小修丢了钱,她又买了一大包纸钱回来,他能不把她当贼吗?

    该怎么和这孩子解释呢,就算把输给她钱的矮妹和胖妞找过来作证,他都未必会信钱不是她偷的,更何况自己根本不知道上哪去找那两个狐朋狗友。

    “唉,不想了,这事解释不清,他当我拿了他的钱,大不了我赔给他,再哄哄就是了。”余舒抓抓头发,提上鞋子,扯了手巾出去洗漱。

    昨天从纪二少那得了一两银子的遮口费,拿一半赔给那小子,再买些零食点心给他好了。

    余舒这么打算着,惦记起长门铺街上的美味小吃,心里就痒痒了,别看她现在每天吃清粥咸菜都不抱怨,其实她是个很重口腹之慾的人。

    这几日天天从长门铺街上经过,每次见到点心铺子和小吃摊位,看着那些上一世见都没见过的新鲜吃食,不知偷偷咽下多少口水,可惜她囊中羞涩,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

    ***

    上学的路上,一个人走,难免有点儿寂寞,余舒小跑了一段路,气喘吁吁地进了三觉书屋。

    一踏进上课的轩榭里头,便去找余小修的身影,不意外他是在最后一排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余舒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快步走了过去,特意绕了两步路,从他背后经过,像是平时一样,自然地在他肩上一拍,才坐回自己的位置,和他抱怨道:

    “出门怎么也不等我一下啊?”

    余小修抱着书,头也不抬地背过身,拿后脑勺对着她。

    碰了一鼻子灰,余舒并不气馁,正要再去搭他肩膀说话,忽听见前头有人聊天,内容里带着功课的字样,伸出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完蛋了,她怎么又把这事儿给忘了!

    这下可好,又要罚站,夫子会不会一气之下,干脆让她顶着桌子站出去。

    想到那丢人的画面,余舒垂头丧气地摘下肩膀上的小花包,手指不经意碰到了一些异样,她狐疑地拉开包包,抽出了里面的东西。

    在看到手上这张麻纸上歪歪扭扭地,极力模仿着她字迹写下的功课后,余舒脑子里一下就冒出来,昨晚她蒙着被子呼呼大睡,余小修偷偷爬起来,三更半夜点着灯帮她写作业的画面。

    她转过头看着余小修满是油光的后脑勺,简直都要感动哭了:

    这孩子,太她娘的懂事了!

    “小——”

    “夫子来了、夫子来了。”

    感激涕零的话没能出口,余舒就听见四下小声的转告,榭里正在聊天打闹的孩子们飞快地各自蹿回了位置,抬头就看见刘夫子夹着一张圆木盘走了进来,一双精光四射的老眼,扫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安静。

    余舒聪明地噤了声,将余小修代笔的功课摆正在桌上,挺胸抬头,一脸的晴空万里。

    这种好心情直到她把功课交到刘夫子手上,看着这老头儿吃苍蝇一样的脸色,都没能消退半分。

    但显然余舒高兴的太早了,余小修愿意代替她写功课,并不代表就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她偷拿他私房钱的事。

    ***

    “唉,”余舒没精打采地拨着算盘,将算好的数歪歪扭扭地记在纸上,又叹了一口气。

    曹子辛无奈放下看到一半的杂集,转头对她道:

    “这又是怎么了,不是说给你找了地方烧纸吗,你还叹什么气。”

    “我急啊,急着去烧纸,”余舒口不对心地答着,其实她是在发愁余小修躲她这件事。

    上午下学后,她不过是到讲台上找了下被刘夫子退回来的功课,一扭头就不见了余小修的人影,回到家里,刘婶又告诉他,余小修去看望翠姨娘了,她不好找过去,就在屋里等他,一直到下午不得不出门打工,都没见到余小修人影。

    “那你快些算完这笔账,算好了我把店门一关就带你过去。”

    “啊?这、这不好吧,太阳都还没有下山呢,您不做生意啦?”

    曹子辛一副好说话的模样,“你不是急吗,今天生意淡,早些给你放工。”

    余舒看看店里确实没什么人,想着早些办完正事回去同余小修沟通也好,就感激地冲着曹子辛道:

    “掌柜的,您真是个好人。”

    亏她昨天还想着要捉弄人家,算了算了,她不欺负好人。

    见她一脸真诚地夸赞,曹子辛笑眯眯地伸手去拍她脑袋,又被余舒快一步躲了过去。

    感谢是感谢,摸头是摸头,这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余舒冲曹子辛“嘿嘿”假笑了两声,抱着算盘和账本往旁边挪了两步,退到安全距离,才又啪啪地拨起了珠子。

    曹子辛收回了落空的左手,摸了摸下巴,依旧是笑眯眯地样子看着余舒,突然问道:

    “阿树,你说你有个弟弟?”

    “嗯嗯。”

    “也像你这般滑头吗?”

    “我弟弟可懂事了。”

    敢损她,她收回她刚才说他是好人的那句话。

第二十二章 别打脸

    曹子辛所说烧纸的好地方,其实就是长门铺,西街口一座小桥底下。

    这一段河道狭窄,桥底下倒是别有洞天,头顶就是桥梁,河沟边上能并排站下两个人,夕阳西下,桥底下一半是暗,一半是亮,黄昏金灿灿的波光在河面上拉的老长,余舒蹲在暗地里拿一根树枝捅着烧着的纸堆,一把一把将纸钱填进里头,有些出神地看着火苗上窜下落。

    “你不说点什么?”曹子辛道。

    “说什么?”她是想说,可该怎么说,自己给自己烧纸钱,难道还能祝一句早死早超生?

    也不对,她这纸钱是给那倒霉死在祠堂里的小姑娘烧的,那就请“她”地下有知,早早放下这辈子的尘缘,前去投胎吧,弟弟她会照顾,至于那个尖酸刻薄的娘,罢了,她也顺带看护一下好了。

    还有——

    爸、妈,小磊,我在这里过的很好,别惦记我了,我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不是谁都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原谅我是个自私的人,这一辈子,我想活的干净,自在。

    “平常人烧纸不都得讲点什么吗?你不是说要拜鬼神转运?”曹子辛在余舒身边蹲下来,把飘落到火堆外的纸钱捡起来,一片片丢进去。

    “恭喜发财。”余舒低声一句,因为鼻酸,嗓子有些发紧。

    “不该说些求吉利的话吗?”

    “我刚才求过了,现在是给掌柜的您求,”余舒使劲儿吸了下鼻子,把那点没出息劲儿咽了回去,将最后剩下那点儿纸钱一把抓了丢进去,念念有词地捅着火堆:

    “各路鬼神有灵,请保佑我们掌柜的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嗯,早日娶个美娇娘,给他生个大胖小子,将来考个状元郎。”

    这小鬼,曹子辛哑然失笑,肘子被撞了撞,扭头就见少年冲他挤眉弄眼:

    “掌柜的,我对您够意思吧,好话都给您说尽了,往后您娶妻生子,可别忘了请我喝喜酒啊。”

    眼前这张机灵讨喜的脸,曹子辛怎么看怎么觉得乐,呵呵一笑,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爽快地应声:

    “好,介时我当亲自敬你三杯。”

    余舒看看曹子辛伸过来拉她起来的手,咧嘴道: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啪!”余舒伸出巴掌在曹子辛手上使劲儿拍了一下,算作击掌,扯着他的袖子站了起来。

    ***

    烧完纸,找借口甩掉了曹掌柜的,余舒绕了半条街的路,在长门铺街上挑挑拣拣,买了半斤的芝麻酥,四两的炒瓜子,二两的糖腌冬瓜条,最后肉疼地包了三只热乎乎的羊肉饼,把昨日纪二少给的一两银子花去了一半,剩下四五角,还多一把铜板。

    怕肉饼凉了不好吃,余舒揣好了零钱,便拎着一串绳打的点心包,一路小跑往家回。

    “刘婶,我回来啦,快快——”

    余舒一进杂院,便奔着正在井边打水的刘婶跑过去,左手的东西换到右手,从怀里层层包裹的油纸包里夹了一只还烫手的羊肉饼出来,举到刘婶面前。

    “快趁热吃。”

    刘婶闻见肉味,再瞧余舒这大包小包的,顾不得感动,先是惊疑道:

    “小姐你这是打哪儿来的啊,这、这——你该不是又把头发剪了吧!”

    “没有,”余舒当机立断地否认了,把肉饼塞进刘婶手中,偏过头给她看自己后脑勺,“您瞅瞅,没少吧、没少吧?”

    刘婶看看她后头一半垂到后背的头发,确认了长短,举了举手中的羊肉饼,狐疑道:

    “那你是哪来的钱买这些个?”

    “昨日在小西阁娘给的啊,说要我同弟弟买些好吃的,”余舒眼皮不眨地扯谎,就着刘婶的手在那饼子上咬了一口,便一溜烟儿地跑进屋里去了。

    被咬开了口的肉饼冒出香气,记不得多久没开过荤的刘婶被勾出馋虫,喉头动了动,迟疑地送到嘴边吃了,一口两口,一边寻思着往屋里走,最后剩下个饼芽,才想起来水桶还在井底没拉上来,又匆匆忙跑出来,就听余舒在屋门口喊上了:

    “刘婶,小修上哪去了,怎么没在屋里?”

    “哦,表少爷下午来大宅了,就喊了小少爷玩。”

    原来余小修还是有玩伴的啊,她还以为他一个朋友都没,只有她这个姐姐相依为命,也是嘛,十多岁的孩子,怎么可能连个玩伴都没有。

    余舒叼着咬成半圆的羊肉饼靠在门框上,心情有些微妙了。

    纪家的表少爷?就是那个嫁给义阳城的马县令做夫人的纪大姑奶奶所出的那个独子?

    应该是同余小修差不多年纪吧,不过他们身份差那么远,余小修又是个倔头,他们真能玩的来吗?

    “唉,”当姐姐的真是不容易,一天到晚要操心,生怕小孩子被带坏了,再不就是受了欺负,余舒惆怅地咬了一大口肉饼。

    “小姐,快要吃饭了,奴婢腾不开手,您去找找小少爷,喊他回来吃饭吧。”刘婶在院子里喊道。

    “知道了,我这就去。”

    余舒三两口吃完了手上的饼子,舒坦地出了口气,看一眼桌上堆的点心和糖果,心想着余小修吃东西时馋猫的样子,就乐的合不拢嘴,用手巾擦干净油嘴油手,揣了剩下那只羊肉饼,便出去找人了。

    姐弟俩住的杂院是三房纪孝谷底下的,就在西跨院的南边。

    余舒在杂院外面溜了半圈没找见人,想想就直接往北走,沿途有遇上丫鬟和护院,都会客气地问上一句,有为人和气的,下午看见过表少爷一群孩子,就会给她指出方向,

    一来二去,余舒就摸到了一座小花园门口,这时天已经黑了下来,走道边上的长廊挂有灯笼,大宅到了吃饭的时候,有些地方很是冷清,长廊上连个闲人都看不见,故而一些声响就会格外的清晰。

    “爬啊、爬啊,表哥叫你爬,你敢不听话,是不是还想挨揍!”

    “哼,本少爷不玩了,你们给我把他捆起来,绑到树上,扒光了他的裤子,小亮,你快去找几个丫鬟过来,哈哈!”

    “嘶!你这狗杂种敢咬我!看我给你点厉害的尝尝!”

    “啪!”

    “喂,说了别打他脸,让我娘知道又该罚我,摁住他,让我来!”。

第二十三章 这才叫姐姐

    “喂,说了别打他脸,让我娘知道又该罚我,摁住他,让我来!”

    假山后的空地上,栽有一颗孤零零的柳树,几个半大的孩子正按着咬牙挣扎的余小修,手里拽着长长的麻绳,一面拉扯着他的裤子,一面将他捆绑在树上,嬉笑谩骂声中,他们当中一个肥头大耳的少年,弯腰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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