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肖南咳嗽起来。
井秧悄悄观察着他的反应,思考着难道是盐放多了?
肖南喝了口水,评价着面:“厨艺有待进步。”
“我们现在是困苦人民。”井秧辩解,意思是让他凑合着吃,毕竟最后一点稀罕物资都在他这碗面里了。
肖南笑而不语,继续吃着那碗面。
待白桦和齐桓满载而归,白桦往沙发上一坐,一脸今天受了委屈的样子。
齐桓则像个受训的孩子跟在他身后。
“怎么了?”井秧问。
白桦看向齐桓,累倒在沙发上,慢慢说:“就齐桓这一身,活脱脱从旧时代穿越过来似的,还带个面纱。刚逛了超市,先别说收银员看他的眼神,就连人家路过的小姑娘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然后呢?”井秧眼角带笑问。齐桓他穿的是卦衣,的确跟片场跑出来一样。
白桦继续:“然后人家小姑娘还有尖叫的,拍照的,说好帅好帅。后来我就跟他说,低调点,要不然明天我们就上明天的头条新闻了。你猜他怎么着?”
井秧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他直接隐身了……”白桦一脸错愕,惊讶,倒现在都没缓过神,“你们怎么没跟我说他会隐身?”
井秧这几天难得笑了一回,她可以想象当时围观群众的样子,“然后你怎么跟大家解释的?”
“我就说他是变魔术的。”白桦觉得自己真机智。
白桦又恼:“进了超市后他还乱跑,我后来见哪里人多,就知道他在那里。”
简直比带个孩子还累啊。
齐桓那双桃花眼睨着井秧,老实诚恳,又稚嫩道:“我以前没去过超市……”
这话一出,白桦看向他,哑口无言。
肖南则靠在墙边,神情复杂。
井秧走到齐桓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那超市好玩吗?”
齐桓点点头,语气有些愉悦,“很多以前没见过的东西。”
井秧明白,这孩子,在齐家,是真的与世隔绝。
她随后又想起什么,问:“不回齐家没关系吗?”
齐桓解释道:“我托虫子送信回去了,说会晚些回去。”
井秧收回手,提起购物袋,难得温柔说:“姐姐给你做好吃的。”
肖南拦下来她,笑道:“还是我来吧。”
井秧清了清嗓子,“那还是你来吧。”
今晚,在老洋房,大家总算是吃上一顿好的了。
施家。
自从上回井秧走后,施常山虽每日照常处理事务,但每到晚上,施常山都懒散倚在卧室的沙发上,眼神迷离,手中红酒不断。
青黛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许久之后,他站起,按了个固定电话的数字,是城堡的内部电话:“明天让他们来一趟。”
“是。”电话里的人恭敬道。
切断连线,施常山将酒杯置于桌上,解着自己的衬衣扣子。
“大石……”他四处看了一遭,显然金毛又不在。
他无奈,又按下电话的数字键,“大石呢?”
电话那头的警卫道:“刚才它从后门溜了出去,我们也没拦它。”
“知道了。”施常山冷冷回答。
难道又见到她了?
施常山想着金毛大石似乎一直与青黛有联系,前几日在大厅,它甚至都不听他的命令。
“去找它的位置。”他修长的手指按下电话的按键。
“是。”
施常山将自己解开的扣子又一颗一颗扣回去。
“在望天湖南侧。”电话那头的警卫员人说。
“备车。”
“是。”
望天湖南边的香樟林,金毛大石跑来跑去,似乎玩的很开心。
如果有人路过,看见这一幕,也只当这狗是疯了。
“大石,来。”青黛唤它。
大石向她跑去。
“坐下。”青黛挥了挥手。
大石老老实实的坐下。
青黛轻叹气,“现在也就你不怕我。”
大石摇着尾巴。
青黛走到鹅卵石的地上,坐了下来,鹅卵石路尽头对着的方向就是施常山的住所。
大石在她身旁坐下,听话的很。
青黛伸手摸它面颊两侧,“你这狗,怎么就能见到我呢,还不怕我。”
大石吐着舌头哈气,想是跑累了。
“大石啊……你说……我还有机会吗……”青黛喃喃。
她神情落寞,“我最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
“如果到时候我失手伤了他怎么办……”青黛担心。
施常山住处的佛器被她上次引来的风震碎了一半,她现在几乎能随意进出他的家中。而且,他身边好像没有那串檀珠了……
她害怕,会跟第二世一样……
“先生,就在那边。”远处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青黛看了看,朝大石说:“我先走了,要离他远一点才好。”
金毛大石站了起来,“呜呜——”
“下次再玩与你玩。”青黛说完这句话,消失了。
大石原地转了好几个圈,最后向远处走来的施常山跑去。
施常山见大石向他跑来,蹲下,摸了摸它的脑袋,“她还在吗?”
大石只是吐着舌头,身子转了一百八十度,看着一个方向。
施常山直起身,手插裤袋,顺着大石的方向望去。
而目光定格的地方,却是他的家。
青黛一直在这里看着他,是吗?
第34章 第十一章
昨晚施家打来电话; 让井秧今日去一趟,所以他们一袭人此刻又坐在了施家大厅的沙发上。
大厅已经全然变样,或者说,焕然一新。井秧还记得那晚这边的惨烈,现在环顾四周; 倒是一点也看不出。
施常山姗姗来迟,依旧让警卫自备了一张宽椅; 坐于他们对面。
这倒让井秧觉得,这个长沙发是为他们准备的。
“抱歉; 处理些事情来晚了。”施常山彬彬有礼。
肖南扫了一眼施常山,他的袖口还有些血迹。
身为私家侦探的白桦,也敏锐察觉到这一点,微微皱眉。
齐桓隐身坐在沙发一隅,离身旁的肖南稍远一些; 除了井秧,他还是不喜欢与别人肢体触碰。
金毛大石自己用脑袋抵开门; 先是走到施常山身边嗅了嗅,估计是闻到血腥味和杀气了; 倒是朝着井秧走来; 乖巧地坐在她面前。
井秧唇角一笑; 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她怎么没带小咪来; 大石应该挺想小咪的。
不过今日施常山身上戾气有些重,她微微蹙眉。
“井秧; 今日我想听你讲故事。”施常山开门见山。
井秧无表情,淡然道:“嗯,我知道。”
“那我开始了。”井秧问。
施常山缓缓开口:“她在这里吗?”那个她问的是青黛。
井秧看了一圈:“不在。”
“哦……”语气有不易察觉的失望。施常山拿出手帕,擦着染血的袖子。
“你刚才去……”井秧盯着那血迹问。
施常山厉眉横起,冰冰凉凉道:“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问为好。”
施常山身侧的警卫倒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井秧深深地看了施常山一眼,薄唇微启,缓缓道来:“那是民国元年……你叫林鸿。”
***
民国元年,一月。
河南府,盗墓者猖獗。
一袭人戴着面纱正悄无声息的摸上青鸣山,他们走的是侧面陡峭的小路,每走几步,队中几人就四处张望,瞧得出他们谨慎小心的很。
“林哥,今儿个守山人不在吧。”队中一年纪稍小的压低了嗓音问。
“嗯。”林鸿答。
另一个五大三粗的人接着问:“那咱们是去倒谁的斗?”
林鸿停了下来,镇静地朝身后的三人说:“不清楚,那天偶然来这里踩点,才发现了那地儿。”
四人蹲在一起,围成了个圈儿。
林鸿问对面那个黝黑的男子:“大庆,家伙带全了吗?”
“全了,林哥。”
叫大庆的男子是林鸿的发小,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是老余,那年纪最小则是小衡。
汉·陈琳著有《为袁绍檄豫州》,其中一言有:“操又特置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所过隳突,无骸不露。”
这四人,就是这檄文中所述的那些个摸金校尉。
“切记,见机行事,不可鲁莽,清楚不?”林鸿提醒。
“清楚。”异口同声。
“那走吧。”
三人跟在林鸿身后,去往青鸣山的那个无名墓室。
摸索半天,林鸿停了下来,“到了。”他说。
大家直起身,将这半山腰的风景纳入眼帘,满天星空,风吹上脸,有些舒适。
“风景不错,嘿嘿。”老余眯着眼讲。
大庆则盯着眼前这墓,吃惊道:“好家伙,这墓得要多大!估摸着半座山都是墓穴!”
林鸿则对着这无名墓,愣神。
“林哥,你看这旁还有个小墓。”小衡提醒道。
“小墓?”林鸿那日来看到没在意。
他向着小衡所在的地方走去,果然在这大墓穴旁边似人一般高草丛中,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墓穴。
“这墓怎么偏建在这大墓旁边?看着也不是合葬啊。”小衡疑问。
林鸿看着那坟头,目光沉沉。
怎么心底生来一丝酸楚?
老余在不远处发问:“那是先动这大的,还是那小的?”
林鸿回过神,“大的。”
他转身,余光又留意了一下那小墓,终是走向无名大墓。
青黛睁开眼睛,迷茫,四周一片黑暗。
谁在叫她?
她直起身,回过头,她的肉体只剩下一副骨架,她的魂魄抽离肉身,她站了起来,出了她的墓穴。
她抬头,月色撩人,那个世界终究没有接纳她,将她留在了人世。
所以她现在是什么?
一缕游魂?
“从这里挖。”林鸿讲。
有人?
青黛转身,那几个人被大墓挡住了身影,刚才她都未瞧见。
是谁?
在干什么?
她行了过去,那些人掩着面,在刨墓。
青黛红了眼,怎么可以,怎么能打扰他休息,她要守着他,她要守住的。
青黛怒气横生,山上邪风四起,迎面而来风刀,刀刀伤了那几双正在挖墓的手。
“啊——”几人惊叫。
林鸿包边挂着的厚实的老铜铃开始叮当作响。
“林哥,铜铃响了!”大庆倒是比老余镇定些。
老余吓得扔了洛阳铲:“林鸿,这墓挖不得!”
铜铃是阴人给的,说能起到警示作用。只要铃响了,不管手中握着多少金银珠宝,一律虔诚叩拜,放下宝物方可离开。别触怒那些安睡千年的亡魂。
林鸿蹙眉,望向风起之处。
青黛怔愣,那人双眸,深邃又煞然,即便黑布掩去了容颜,仍锋芒毕露。
“常山……”她低低唤。
那离她不过几尺远的人,不就是周常山吗。
风骤然停了,老余从身上扯下个布条子,包扎了一下被划开的手背,絮絮叨叨说:“就不能让我安生倒个斗,回家娶老婆吗?”
小衡蹭了蹭伤口,听老余这么一讲笑开了,“你个老烟鬼,谁会想嫁你。”
大庆也跟在乐呵笑。
“你们别笑,这墓少说得有个几千年,里面东西可值钱了,老婆本就在里面。”老余老行家,一眼看出来。
大庆和小衡相视。
大庆和小衡家里都有生病的老母,要不是为了治病钱,他们才不干这种损八字的事儿。
青黛听着他们的话语,原来,早已过了千年……
那面前这男子是……
青黛走近他,铜铃摇得愈发厉害,林鸿蹙眉。
她举起手,描摹他的眉眼,他的样子,恍然大悟。
常山,他已经转世了啊……
“林鸿,还继续吗?”老余舕了口唾沫星子,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林鸿回头看了眼大庆和小衡的眼神,他们都等着老母的救命钱呢。
“继续。”林鸿下令,狠辣决绝地讲。
一群人挖了个小道,陆续从侧面进入。
墓室无朱砂封顶,尸体应无异变。
“人手一盏不夜灯。”林鸿交代。
小衡觉得背后一丝寒凉,“林哥,我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们。”
老余敲了下小衡的脑袋,“小崽子,在老祖宗墓里莫瞎讲。”
小衡讪讪。
青黛一步,两步,三步,与林鸿并肩走着,她伸出右手,隔空的握上了林鸿的左手。
林鸿停下,猛然望向左侧。
“林哥,怎么了?”大庆问。
林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手,良久后摇了摇头,“没事。”
青黛凝神看着他,是能感觉到吗?
可是她现在,就像空气一样。
徒步许久,避开了一些机关,大家来到了主墓室。
墓室正中间有一座棺,两侧分别有两间小墓室,其中放着财宝。
“不要贪。”林鸿叮嘱。
“是。”
“去吧。”得到许可后,三人去到两侧,拿起东西来。
林鸿围着主棺转圈,心底有个声音似在呼唤,打开它,里面有你想要的。
他离了远些,将洛阳铲伸长,用铲面撬着棺木。
棺材,开了一条缝,里头无机关,无毒气,他放心向前行了一步。
突然,棺木侧面改变了样子,最外层的一面收缩进棺木,接踵而来的,则是千万只蓄势待发的箭弩。
林鸿甚至可以听见棺木内部机关转动的声音。
晚了,他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棺木一圈的箭弩,会将他射成马蜂窝。
“都呆在里面,别出来!”林鸿吼。
“林哥,怎么了?”
“林鸿?”
“主棺四面都是箭弩,密密麻麻,也许还有毒。”
“林哥!”
“林鸿!”
“要是我死在这儿,你们拿了东西赶快走!”他将死亡看的很轻。
摸金校尉,不就是拿命换来的死人钱财吗。
□□的机关转到底部,过了千年吱嘎作响,林鸿闭上了双眼。
“唰——咻——”
万箭齐发,涌向他。
一瞬间,不知这些箭受到了什么阻力,垂直向上,整齐钉在了墓顶。
林鸿睁开双眼,震惊。
青黛放下拂起的红袖,好险……好险……
不过,她现在有点累……
刚才那一下,耗费了好多精力……
“林哥。”大庆赶忙跑出来,“没事吧。”
林鸿无声摇头,他仰头,目光落在那些毒箭上,明明朝他而来,怎么就……
“林鸿,东西拿了差不多,走了。”老余擦了把冷汗,差点赔了个兄弟进来。
“等一下。”林鸿向前,走向主棺,他向内看去,是空的。
他大胆推开棺木,里面只有快腐烂的盔甲和一个锦袋。
林鸿从身上掏出块布,隔着去触碰锦袋,一接触,锦袋瞬间化为灰烬。
一根岫岩玉簪,碧绿晶莹,安安静静躺在上面。
林鸿拿起簪子,用布包裹起来。
小衡讶然:“林哥……”
林鸿看向他。
“你怎么哭了……”
林鸿动作一顿,伸手拭了拭眼睛,湿意停留在指尖。
老余打破寂静:“别磨蹭,快走。林鸿你回去找阴人看一下,别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林鸿将簪子塞进怀里,“走吧。”
刚才无数箭弩齐发撼动了墓室的构造,林鸿他们刚走出墓室,半山一阵摇晃。
“这里头是塌了?”老余问。
林鸿点头。
老余摆摆手:“早知道这墓这么简单,就多拿点。”
大庆和小衡嗤之以鼻,“林哥说了,不能贪。”
“你们两个小破孩。”老余哼哼出声。
离开时,林鸿转身,这个墓,似乎千年,只为等他来盗。
第3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