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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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5年第6期-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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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写法极为现代,但这个短篇手法很传统,接续了爱伦·坡的传统。爱米丽这个人物过去我们只看到了坚持传统而一成不变。其实爱米丽是经过了内心的激烈的冲突,分裂的。首先是她的爱,然后又杀害她的爱,并和一个尸体生活了几十年而与小镇隔绝几十年。两次行为:一次买毒药,一次给镇上人教瓷器绘画课。但我们应该注意的是背景,那个小镇走进了现代,告别了传统。传统的身体进入现代之后的矛盾性。由此可见传统与现代的矛盾在爱米丽的身体内发生,这种极端对立是多么惊心动魄。另一个典型的例子是《喧哗与骚动》,第一部分是白痴班吉的混乱眼光看世界。第二部分是大学生昆丁投河自杀的回忆。第三部分是利己主义者杰生的内心独白。第四部分是黑人女仆迪尔西来连缀故事。这四个部分写的是康普生一个家庭,表面看来是写白痴,精神病患者,偏执狂。女仆仅起一个串连作用,作为叙事的补充。凯蒂,班吉,昆丁,杰生,迪尔西几个人物,实际是人的形象的各个矛盾的侧面,写的是一个家,也是一个国,一个时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人的不同侧面,他们矛盾,对立,是一个精神分裂的内部。 
  第五个特征,后现代的破碎的身体。在现代主义巨著中《尤利西斯》的身体便是破碎的,应该说现代手法主要是破碎手法,所有现代人物都不是统一的整体,人物是一个矛盾的主体,作为我们现实世界的象征和隐喻。现代的破碎虽是矛盾分裂的主体,似乎我们还可以重新拼贴组合,可以实行一定的还原。而后现代主义的破碎,是从整体到细部都是破碎的,因而后现代是主张碎片写作方式,形式上切割得更碎更细,在碎片内部没有呼应关系。这么说,把碎片比作古董,现代主义能把碎片修旧如旧,碎片还有一定的位置,甚至是有序的;但后现代碎片是炸飞了的,不规则地散落,连碎片也找不到原来的位置,它似乎是一场雪崩,一场沙暴。《尤利西斯》是现代主义的经典文本,小说中有三个人物,德达路斯,青年知识分子;塔尔马科斯,寻父情结者;布罗姆,广告推销员。三个人物仿史诗《奥德赛》三个部分,全采用内心独白方式表达,人物只有意识的流动,万花筒一般的碎片,朦胧混乱,前后颠倒。但有一点是明确的,现代主义作品无论意识流,或者超现实,表现主义,均是开掘人物的意识,人类的精神状态。后现代关涉的不仅仅是精神文本,而是认为实在世界是一个庞大的碎片空间,没有结构,没有故事,也没有人物,身体破碎,无器官可以辨认。如此说来后现代没有身体了吗,有,有身体,后现代是让身体也破碎,让身体在破碎中体会快感。身体碎片以后思维也是碎片,后现代碎片是彻底反逻辑的,反中心、反本质主义的,为什么让一切都破碎成为碎片,然后我们对艺术用拼贴原则,这与全球化这个时代的政治经济技术有关。人们不相信整体的东西,逻辑的约束,一切中心均已瓦解,我们的生活本身就是非理性的碎片。 
  第六个特征,现代性身体是一个欲望的主体。这个特点也许正是我们有许多人鼓吹身体写作,或者下半身写作,简称之为性写作。其实不然,我说的欲望的主体当然有性,但它是一个更为阔大的领域。欲望写作以小说为例可以举不胜举。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小说均含有浓厚强烈的性意识,自弗洛伊德以后,用小说探索人性,本能,意识,性的奥秘已经不是罪过了。关键看是否真正触摸到了上述范畴里的奥秘,给予揭示出来,又对人类富有洞见和启示。我这里说的身体写作,指作为欲望的主体,还不是谈性,因为性老幼皆知,它是身体的一个秘密,不用我去提示。我要说的欲望主体是关涉到欲望政治,说的是权力,生命意志,说的是力和力的冲突,说的是身体形态和身体意象。例如身体,在我们谈论它的时候带有许多后殖民倾向,身体有一种被挤压,抚摸,受控的倾向,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感受到身体。所以女权主义,是指非女人自己的身体,是针对男权而言的,反之,亦然。身体问题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仅用性或者欲望就可以抽象了的。在艺术创造中身体还代表感性,从身体产生敏感,产生丰富多彩的想象,身体的特质可以引入我们诸多的想象与思考,更不用说,世界是我们的身体,或者所有的事物均有身体。作为文化读本,我们这个时代在电影,电视,绘画,小说中有太多的身体。今天的网络世界更是一个身体自由出入的世界。提请注意的是在大众文化里研究身体经济学,在回归古典身体时我们要研究身体社会学,身体政治哲学。当我们开出一份时代精神病学的报告时,我们呼吁,爱惜和挽救我们的身体,包括一切生物形态的身体。 
  (四)人物塑造的准则 
  我们提出一种准则,或告诉人们一种方法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有许多问题不是我们轻易可以谈论的,例如关于现实,典型,人物,潜意识,压抑等问题,这些问题均有一个历史过程,对于人们也有一个认知过程。除此之外,人类知识范畴中有许多名称本身就是可怀疑的,越常识平凡,越使用频率高,越值得怀疑。有些认定了绝不可怀疑的,但它刚好是有问题,例如时间,逻辑,颜色。许多伸手即来的东西均在怀疑之列,小说,古往今来,中外各国均已有之,不应该怀疑吧,实际小说这个概念从来没稳定过,一直是一个变化的主体。人物,人物也是小说中我们呼之欲出的东西,可我们深究起来小说中是否真有人物,或者将来小说人物还存否,也是个问题。以20世纪为例,现代主义兴起,小说中的人物实际已是逐惭衰微了。这是因为作者和读者均不相信小说中的人物了,那是虚构的一个假人,如果是这样,那还不如去电视和网络去寻找人物影像,因为他比小说人物可感性强多了。不仅如此,有许多问题我们在谈论时,你在评述时,在赞扬中又暗含一种反对。人物塑造应不应该有一种标准呢。谁都会说应该有标准,不然如何评判人物呢,可是这个世界绝没有一个万能的标准,浪漫主义有他的人物标准,现实主义又有他的人物准则,可以说万千流派就有万千人物标准。最早亚里士多德便提出了人物塑造的四个标准。浪漫主义热爱巨人族,神奇,超常人的人物;现实主义则要求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现代主义的人物是自我分裂的,我们时代有病,我们人也有病,现代人均都丢失了灵魂与自我;后现代则是碎片人物。凡此种种,我们又以何为标准呢。因此我们不能以我们创造什么样的人为标准。好人是标准,那坏人呢,作品肯定有坏人,那怎么办?行动的人,有意义的人是标准,但当今之人在经济和技术的异化之下,人的行为不再中心化,日常行为并非有意义的显示。我们无法按人物类型制订标准,这样我们只能从人物在小说中的功能作用订一个大致的准则。 
  第一准则,人物应该是性格的。这虽是一个最古典的标准,但今天也同样会有性格。有的人说,现代人性格萎缩,庸庸碌碌,没有外显性格。实际没有性格也是一种性格。《林中之死》中的妇人,没有张扬的性格,但内在隐忍实际也是性格,爱米丽一句话不说,是一个沉默的主体,可最终依然显示性格坚忍暴虐。班吉是个白痴,泯灭了人性,实际他的行为方式也是有意图的。应该明确,这个性格指的是无论什么文本,只要有人物,该人物应该有他的特征,后现代文本《皮男人》,皮男人便很特征化。皮男人远去了,但他又无处不在,他很多行为,你不知道他意欲何为,非常有意思的构成点,他远离了,在世界之外,我们也远离了。人的疏离便是后现代的主题,人物的性格上升为很有深层的意义的符号。人物的符号化并非是后现代带来的,实际从人物一词产生开始,古典时代便具有符号性。拉丁文(Persona)便含有戏剧面具的意思,在法语和英语中人物一词具有同源性,因此把人物理解为角色是非常准确的。另外(Character)性格一词本身也含有人物这个词的双重含意。可见性格即人本身,延伸而指人的特点,另一词(Ethos)与习惯同源,该词指的是经常去的一个地方。这里作一些词源分析的目的在于我们不要对性格狭隘理解,实际上人物,角色,性格首先是同一性,然后再是差异性。 
  第二准则,人物应该身体化。这是说小说人物应该是可感可视的,对人物本身应该器官化,是躯体化,有血有肉,有骨骼,有精气神,也就是说小说中的人物应该和真人在局部上保持同一性,器官对事物有识别能力,对读者而言,他不仅存在于文本之中,也应该在生活中有影像。重要的是在读者的脑海里有形象感,是共性中的这一个。传统小说中做到了人物对读者的一个整体感知,统一性完整性都很好,但人物的身体是个玩偶,器官作用不分明。现代小说倒是视听,感觉,行动,体验都到位了,身体的七情六欲都有了可感性,但人的整体又粉碎了。《尤利西斯》把人的内部感知能力发挥到了极致。幻觉,梦,自由联想,人类复杂的精神状态与想象能力都在那里淋漓尽致地演释,但《尤利西斯》的人物却缺乏行为能力。身体化便是要人物的五官感知都到位,视觉所见如你所见,听觉所闻如你所闻,伸手可以触抚到如同真实的肉体。吃喝,睡眠,爱恨情仇都发自于身体,并且作为艺术的身体要有超过常人的通感能力,身体作为物质形态要为读者所欣赏,而不能仅停留在身体外部一般描述上。让读者的情绪与感觉都参与进来。 
  第三准则,人物应该是一个理想的实践者。这话的意思指小说人物与生活人物不同,人物的存在肯定会指向目的,即具有一定的意义。你造个假人意欲何为,即便作为人物游戏,玩一次游戏目的也指向娱乐,或者审美。现实生活中不同,大多数人并不一定为意义而活下去,他们是感性的生存。只有活在现实生活中的是绝对身体,饿了要吃,冷了要穿,每一个人要为生存奋斗,要娱乐,要两性生活,而不会更多的去思考终极意义。因此小说中的人物针对活着的人存在,作家的目的要么是一种审美,一种游戏,一种自我观察,或一种自欺欺人的发泄。如果对作家有更高的要求,如良知,责任,创造能力,那么作家便会去对自己塑造的人物有高于生活的要求,有一种更智性的东西贯透人物。那么人物便是启示意义的存在。小说中的人物是双重性的,首先人物在作品中有自己一个存在的理由,一个位置,置于一种关系,他是能动的,这样他在小说中才有一致性,他不是玩偶,不是可有可无,可多可少的。严格说来,一个人物如果不是他自身的样子,这个小说便不存在了。另一方面这个人物是作家意图和目的的执行者。是作家向读者向社会介绍了这个人物,无论作家出于何种目的,他把人物创造成那个样子,总会有一个自己的愿望。小说中的人物不是实体,是现实生活中移植过去的,或者完全是头脑中虚构的,在小说终结时,人物完整了,无论人物是否成功,是否满意,他一定是作家愿望的达成。这个双重性是有其同一性的,也是有矛盾性的。小说中人物和作家心目中的人物一般说是没有完全统一的,有矛盾反而是好事。小说中人物的自主性越强越好,人物是一个复杂的多面体,他逸出作家的意识越多越好,这表明人物的内涵更加丰富,对他的阐释已经超越了作家想象之外。这样小说人物便成为人类共同理想的培植者,最终成为人类文明的一个符号。 
  第四准则,人物应该成为人类精神的图谱。一个人物在小说中的物质标记,外在形态固然重要,他自身得以独立存在,人物便有他自身的那个样子。这就是前面说的,他应该是身体化的。人物不能仅仅是这样一个躯壳,重要的他也和日常生活中的人一样,有他独特的精神指向。人是思维的动物。哲学上说人是有理性的动物。但按通俗的说法,人,无时无刻不充满了想法,是这些想法指导了他的行动。不仅如此,小说中的人物,以我的看法他应该是思想大于行动的人。精神状态异常丰富并且超出常人,简单说,人物的精神应该大于该人物。一方面人物的精神还应该大于读者,我们还有理由认为他还大于作家本人,应该是一个无限丰富的载体。这个人物从正常状态看,他应该是人类历史文明长河里精神财富的总和,人物的精神是人类精神的结晶。因而我们说小说中的人物是我们时代的一个精神符号。另一方面看小说人物精神又不能完全是正常的,应该有所异常,我们估且不说他是一个精神病患者,他最少是我们这个时代病态人格,精神分裂的集中反映,古往今来的小说凡属高度具有行为能力的人物一般都鲜明,生动,活泼。他让人容易记住的是外形,是他那个样子,一般说来这样的人物是比较容易创制的。但最深刻的,真正进入人类精神世界并具有启示意义,有精神价值的,还是那些精神饱满丰富,但又超出常态的人。现代派小说中的人物凡成功的都是一部精神史诗。《尤利西斯》中的德达路斯、塔尔马科斯,《变形记》中的萨姆沙(这也包括《地洞》中借鼹鼠表现人的精神状态),《喧哗与骚动》中的大学生昆丁,《堕落》中的克拉芒斯,《恶心》中的洛根丁,《自由之路》的马蒂厄。这些均向我们展示一幅现代人的精神图画,让我们真正了解到现代人的精神状态。小说人物作为精神图谱,重量还是在长篇。具有一个更大更长的跨度来展示人物的精神历程。每个人物作为精神的展示应该具有独特新颖的见解,不能是一个日常精神病患者的呓语。《饥饿之路》的主人公阿扎罗的精神现象表述的是人类精神史,是一部苦难史,即便是爱也是苦难的,爱比死更难。《六月庆典》的希克曼是一种美国精神,但据我看来那种圣徒式的远不如布里斯经受的精神苦难深刻。《人性的污秽》科尔曼的精神史便是揭秘人性深度潜藏的问题。 
  第五准则,人物应该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这是一条现实主义的人物原则,按说他不可以作为囊括一切的人物创造的原则。全球化时代个人功能下降,人在庞大的社会和极端的财富与高超的技术中会显得无限渺小。今天的人谁都不能说他是一个典型的代表,他就是他自己。他不是一个网络结构的核心。确实许许多多写作者,仅仅只在一个极狭小的范围写一点自己的感怀。在多元视角中绝大多数的人都低于他的语境,我们今天的人及其社会多少有一些反讽。但一部小说,特别是长篇小说展开的社会领域是宽广的。特别是今天的时空关系的改变,人物活动空间与速度趋向无穷大,所谓大社会没有封闭的小人物,因此我们在考查人的基本关系,分析人的属性,特别在今天的商业经济之下,人作为一切社会关系总和,应该有很大的适用性。在极端富裕的西欧,这一条人物准则应该说作用是有限的。人物作为社会关系的总和,则必然要创造一些典型。我们今天看小说,典型和塑造更接近虚假,因为它要高度集中,高度特征化,是许多人中的代表与榜样。而今天的人都是芸芸众生,典型化了的人往往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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