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酌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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酌鹿-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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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星离盛了一大碗饭,又扣了半碗菜进去,像拌猪食一样搅和搅和,挖一勺塞到没手吃饭的剪重嘴里。
  荤素掺杂的乱炖,竟意外的好吃,饥肠辘辘的剪重眼睛一亮,差点把勺子给吞了。快速咽下去,看看站在门外的金吾卫,低声道,“师父,不想去墉都。”
  “雁丘都毁了,我可没米养你,”朱星离舀一大勺堵住他的嘴,“这是你娘交代过的,吃完就快滚吧。”
  剪重被噎得直翻白眼,吃完发就委委屈屈地跟着金吾卫走了。他手断了,不能颠簸,金吾卫只得借了沈家停在山下的鹿璃马车把他拉上。
  金麟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经年再见,他就是英王封重了。
  朱星离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几时漏了消息给北漠蛮人,左右雁丘是不能再住了,只得带着徒弟继续在一念宫打秋风。
  回到一念宫,叠剑三尊面对着刚出炼器室的朱颜改,齐齐软了膝盖。
  “知情不报,跟着孩子胡闹,你们还真能耐。”朱颜改不眠不休地熬了几日,丝毫不见憔悴。倒是菁夫人被炼器室的炉火熏蔫了,趴在宝座上软成一滩。
  “属下一时糊涂,怕扰了主上炼器。当时只想着林公子也是咱朱家的人,有事了就得帮忙。”三兄弟低着头,各个鼻青脸肿,折胳膊断腿的。
  朱颜改挑眉,抬手摸了摸猫耳朵,“这事,你们做的对,勉强算是功过相抵。”
  不等三人高兴,又加了一句,“扫兽园一个月。”
  “不是功过相抵了吗?”林信趴在兽园的木栅栏上,看着用一只胳膊铲粪的朱江秋。
  西域送来的那只黑豹,缩在角落里,盯着朱江秋晃动的屁股看。不远处一只斑斓大虎懒洋洋地趴在水池子里,在扫地的朱江夏路过时伸爪绊他。
  “兴许只抵了一半,”沈楼倚在栅栏上看他,“知情不报,可是很重的罪。”
  “你看着我作甚?”林信突然回头,将来不及移开目光的沈楼抓了个正着。
  偷看被发现,沈楼依旧一脸的光明磊落,“看你与以前有何不同。”
  “有何不同?”林信凑过去给他看,“是不是牙长齐了?”
  沈楼微微地笑,不言语,只是摇头。看着林信翻过栅栏去帮朱江秋铲粪,两个独臂大侠齐心合力,把粪扬到了天上,砸中了被老虎欺负的朱江夏。
  以前的林信不会说话,不会睁眼,也不会叫他清阙。
  “世子,朱二爷叫您和林公子去清凉殿。”紫枢跑过来传话。
  朱星离翻遍了朱家的藏书,才找到一本破破烂烂的小册子,记载了关于修补神魂的只言片语。
  【神魂者,魂之凝聚也,类瓷。】
  翻页,后面就什么都没了,向前翻,毫不相干。“就这一句?”林信嫌弃地问,“类瓷是什么东西!”
  “类瓷,是说神魂犹如瓷器。凡人活着的时候魂魄不分,便如泥土与水。仙者,炼魂入神,泥土就变成了瓷。”朱星离解释道。
  林信了然,“所以,要补他的神魂,就得再捏点泥巴糊上去?”
  “聪明!”朱星离拿古卷敲徒弟脑袋,而后挠了挠头,“泥巴也可,只是修复得慢,要快些就贴瓷片。只是这泥巴、瓷片要如何打碎,如何贴上去,我还没想好。”
  “这个不难,咱们先可以试试!”林信忍不住露出笑来,之前他已经试过了,有上古遗册佐证,便可以放心给沈楼用了,只是有一个问题,“还需要一个收集残魂的容器。”
  从蛊雕脑袋里剥出来的魂,他一直用灵力裹着才没有飘散,半个时辰就几乎耗尽了他的灵力,实在艰难。
  朱星离眨眨眼,看向身后趴在地上看猫睡觉的兄长。
  注释:金麟岂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清·《说岳全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师父:哥,给我一把灵剑
  朱哥哥:给给
  师父:哥,给我一个魂器
  朱哥哥:给给
  信信:师伯,你是不是卖咖喱的?
  朱哥哥:为啥?
  信信:因为……(唱)蹦蹦蹦,咖喱给gay


第31章 狼跋(二)
  在师父的死缠烂打之下; 师伯同意给做魂器; 但要等到灵剑练成之后。毕竟炼器炉一次只能做一样,林信要求的这把剑还不大好做,估计连他束发之日都赶不上。
  “赶不上就赶不上吧,我不着急。”林信现在是有师父万事足,暂时用不着跟人拼命; 连修炼都惫懒了; 天天拖着断臂拉着沈楼出去玩。沈楼除了清晨雷打不动的练剑; 其他时候都由着他。以至于林信自己都忘了灵剑的事。
  “胡说八道; 束发礼上没有灵剑; 丢人的可是我!”朱星离坐在长桌后,整个人近乎埋进了成山的公务文书里。
  为了加快铸剑进度,朱星离被迫答应替兄长处理南域公务,面对冗杂的公文; 一张俊脸都皱成了苦瓜,本就下垂的眼角几乎要拉到耳根去。
  林信舔着沈楼给买的糖葫芦; 难得生出几分愧欠; 凑过去想说自己可以帮忙,瞟了一眼桌上的公文。
  桌上摊开的是一份问安信; 乃是一名千户呈递的。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例行的问安。朱星离提起朱笔,用潦草至极的字批复“废话”,顺道画了个乌龟。
  “信信。”沈楼一转眼不见了林信,便上清凉殿来寻。
  林信咬了一颗山楂; 酸得挤眼,“你怎么又叫信信,不是说要叫小名吗?”
  沈楼抿唇,私心里他是想叫信信的,至于“迟诺”,“在外面这般称呼,他人就知道你的乳名了。”
  乳名不尊,只有亲近的长辈和夫妻打趣可唤,让别人听到沈楼叫他乳名,确实不好。
  说起名字,林信把吃了一半的糖葫芦塞给沈楼,自己跑到书架前,翻了本《尔雅》放到师父面前,“师父,等会儿再画乌龟,先给我取个表字。”
  朱星离提笔,在他鼻尖画了个圈,“就叫龟儿吧。”
  “我是龟儿,那你就是龟爹。”林信把朱笔夺走,将《尔雅》推过去。
  上辈子师父没来得及给他取字就走了,“不负”二字是皇帝给取的,说是希望他不负父愿。父愿,便是林争寒给他取名的意思——重诺守信,而林争寒一生所守的信,是替皇家寻找鹿璃矿脉。
  说到底,就是不负皇恩。对于一个少年人来说,太过沉重了。
  沈楼走过来,坐在林信身边,“你可有心仪的字?”
  “朱弦!”林信立时答道。
  “什么猪咸?”正在翻《尔雅》的朱星离抬眼。
  “菩提城里唱曲儿的词,”林信倚在长几上,笑眼瞧着沈楼,两指在桌面敲打,似模似样地唱了一段《蝶恋花》,“清抱朱弦,不愧丹霄镜。照到林梢风有信,抬头疑是梅花领。”
  清抱朱弦,就是清阙抱着信信。
  沈楼耳尖微红,轻咳一声。
  “清抱朱弦,多有意境。”林信得意地冲师父挤挤眼,指望着师父骂他两句,诸如“又欺负人家世子”或是“不许占世子便宜”之类的。
  可惜朱星离没懂,毕竟他可不知道沈楼的表字叫“清阙”,“狗屁的意境,这有什么相关?”
  “朱弦,听起来像是随了朱家姓。”沈楼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林信回头看沈楼,顿生知己之意。其实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若是取字朱弦,就好似变成了师父的儿子。
  朱星离愣怔了片刻,抓起书册揍他,“滚滚滚,叫人以为你是我儿子,我还怎么娶亲?”
  “说得好像你能娶来一样。”林信扯下眼皮冲他做鬼脸。
  师徒俩眼看就要打起来,沈楼翻了翻书册,指着其中一行道:“朱弦虽好,然北域方言读出来不大好听,叫‘不负’吧。”
  林信和朱星离齐齐看向他。
  沈楼面不改色,迎上林信的目光,“不负长生不负卿。”
  这个字,被皇帝说出来,就是要挟;被沈楼说出来,却似情话。
  “这个好,就这个吧。”朱星离拍板道,信字对朱弦,八竿子打不着,但配不负,甚是合适。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不负”二字,递给林信。
  林信将那张纸珍而重之地叠好,方才那一瞬间,他差点以为沈楼也是重生的,听到后面却是松了口气。
  不负长生不负卿,反复咀嚼这句释义,心里痒痒,忍不住用脚趾抠鞋底。这个字真是太好了,就叫这个吧。
  美滋滋的林信伸手要自己没吃完的糖葫芦,却发现沈楼手里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竹签。
  方才有些紧张,无意识地给吃了,沈楼扔掉竹签,“我再给你买一个。”
  荼蘼节后,一日热过一日,林信白日不愿出门,就赖在清凉殿里读古籍。天下间大部分的孤本残卷都在一念宫里,乃是朱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每本都是无价之宝。
  他想在书里寻到自己重生的原因。而沈楼似乎也没什么事要做,偶尔出门见属下,大部分时间都陪着他。
  沈楼给浣星海去了封书信,提醒父亲查一下北漠的动静,告知他关于噬灵的消息。雁丘见到的那颗噬灵,着实让他吃了一惊。这东西理当在几年后才出现,没料想这么早就有了踪迹,须得尽快查明,越早掐灭越好。
  “信信,你可知那日贺六浑扔出的东西是什么?”沈楼觉得此事应该跟林信探讨一下,当年朱星离中的噬灵应该跟后来他遇到的那种不尽相同。
  “唔,应该是北漠的巫术,”林信含糊了一句,没骨头似的歪到沈楼身上,“那东西你要是再遇见,千万不能碰。我隔着灵力触碰了,到现在还有点晕。”
  沈楼低头看看“弱不禁风”的林不负,顿时歇了点破的心思。噬灵的事,也不着急。
  暑消秋风至,师弟已经走了两个月,没有任何书信传来。林信看看自己已然拆了夹板的左手,嘀咕封重的胳膊也该好了,怎么这般没良心。
  明日便是他束发的日子,朱颜改骗弟弟给自己做苦力,结果还是赶不上灵剑出炉,把朱星离气得跟他打一架。
  女子十五及笄,男子十五束发。束发之后,便可以娶妻了。
  “明日束发,你可有礼物相送?”林信拆了夹板,立时变成了拴不住的跳蚤,拉着沈楼去郊外骑马。
  沈楼看着前方,装没听到。
  林信策马拦住他,“好你个沈楼,打算空手观礼啊。”
  “束发及笄,只有长辈或是丈夫才会赠礼。”沈楼垂目看着低头吃草的马。
  听到这话,林信就更想要了,跳到沈楼的马背上挠他痒痒,“我不管,就得给,咱俩可是小时候一起睡过的交情!”
  这一闹,马惊了,尥蹶子把两人给甩了出去。沈楼自己垫到下面,抱着林信滚了一圈。
  林信爬起来,顶着一头的草叶子,委屈道:“要是虫虫在的话,肯定会给我准备的。”
  故作娇柔的模样,看得沈楼嘴角直抽,叹了口气,从袖子里摸出一条黑色带银色长流苏的发带,上面还缀着鹿璃的碎屑。
  黑绸银苏,是浣星海给家族子弟准备的束发礼,金贵点的会加上鹿璃碎屑,意为聚揽万千星辰。沈家没有朱家把鹿璃雕琢出八面玲珑的手艺,就简单粗暴地打碎了黏上。
  沈楼不喜欢这么耀眼,寻常只戴没有鹿璃的那种。
  林信立时抢过来,“这个好,等束发的时候,就让师傅给我戴这个。”
  “你那块玉佩,也拿出来吧。”沈楼看向林信脖子里的细麻绳,这孝他戴了六年,也该摘了。
  “那怎么行?”林信把黄玉小鹿掏出来,这可是寻鹿侯的玉佩,给人瞧见了他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已然瞒不住了。”沈楼看向京城的方向,他刚刚收到消息,一队金吾卫正朝南域而来。
  林信眸色一暗。
  “你杀了蛮族,被金吾卫看到了,他们一定会把这事告知皇帝。”皇帝感兴趣,略微一查证就会明白,不爱操心的朱星离,收养的孩子定然都是至交好友的,而他最好的朋友就是林争寒和剪秋萝。
  “那我是不是得进京了?”林信把小鹿扯下来,摩挲着背后的“争”字。
  “莫怕,若是进京,我会护着你的。”沈楼把自己腰间的玉佩绳解下来递过去。他自己定然还是会陷入那个泥潭的,但林信只要不做那劳什子的割鹿侯,就不会有事。凭着前世的经验,他总能护得林信周全的。
  束发礼,穿朱家的绛红鲛绡金玉袍,戴沈家的浣星玄夜流苏绳,挂寻鹿侯的黄玉佩,林信这一身打扮堪比紫枢炖的大杂烩。好在他生得俊,倒也不显花哨。
  跪在地上让师父给束发,林信笑得牙不见眼。礼成,一队金光灿灿的金吾卫就出现了,这次拿着圣旨的不是统领,而是一名文官。
  “下官中书令杜晃,见过绛国公。”那文官甚是儒雅,说的是墉都雅言,字正腔圆,不徐不疾,对着负手立在玉阶上的朱颜改拱手相拜,举手投足的礼节堪称典范。
  身后的金吾卫,跟着行礼,齐齐单膝跪地,“见过国公爷。”
  站在一边的紫枢撇嘴,小声对黄阁道:“这些金吾卫,见到咱们国公爷怎么不跪?”
  黄阁憋红了脸,不知道怎么形容,“兴许,因为朱家有钱吧。”
  “错,”林信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高深莫测道,“因为我师伯,脾气不好。”
  三人转头看去,果见朱颜改冷了脸,“亦萧,去把蛛网打开。”
  蛛网,是指一念宫的护宫大阵,可以在有人御剑闯入的时候响起钟声,宫中的侍卫便会立刻拉弓将人射下来。
  那位中书令顿时露出几分尴尬神色来,“下官唐突,还望国公爷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清抱朱弦,不愧丹霄镜。——宋·黄裳《蝶恋花》
  小剧场:
  皇帝:你叫不负吧
  信信:呸,这么难听,是人名吗?
  楼楼:你叫不负吧
  信信:哇,这么好听,是神仙雅号吧?
  皇帝:……


第32章 狼跋(三)
  金吾卫作为帝王亲卫; 四处传递圣旨号令; 管它是浣星海还是莫归山,向来都是直接闯入,从没有站在门外等通报的习惯。
  但是他们忘了,他们只是朝廷的四品武官,国公是超品的一方诸侯。寻常诸侯不愿得罪他们; 没有计较礼节。但朱颜改不是寻常诸侯; 计较与否完全看心情。
  “既然来了一念宫; 就要守一念宫的规矩。”朱颜改抬手; 房前屋后瞬间冒数十名手持鹿璃弓的红衣侍卫; 各个弯弓似满月。
  中书令出了一头的冷汗,“下官知罪,我等重新通报。”
  说罢,杜晃带着金吾卫火速退出一念宫; 前脚刚出去,后脚一念宫上空就泛起了纵横交错的灵光; 显然是开了蛛网。
  金吾卫统领气得脸色发青; 走遍整个大庸,他还从未受过这等羞辱; “杜大人,你这般作为,折的可是圣上的颜面。”
  “张统领回去大可如实回禀,看圣上如何裁决。”杜晃叹了口气,这位张统领新上任不久; 根本不了解情况,年轻人这般莽撞,迟早要吃亏的。
  立在大门外,礼数周全地请守门侍卫通报,等了近一刻钟才重新放他们进去。
  先前为束发礼准备的东西都收了起来,朱颜改在一念宫正殿重新接见众人,“来者何人?”
  杜晃按下几欲发作的张统领,好脾气地再次自报家门,而后宣读圣旨。出人意料的是,这圣旨并非是来讨要林信的,“南域朱家亦萧,博学多艺,冠绝古今,着入宫为太师,教导太子及诸皇子课业。”
  林信诧异地看向师父。
  正偷偷喂菁夫人吃鱼干的朱星离手一抖,把鱼干戳到了猫脑袋上,立时被菁夫人挠了一爪子。捂着手呲牙咧嘴地走上前,拿过圣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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