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楚家两位,都非常喜欢甜食。各类糕点、粽子、汤圆,不用说了,都是甜的。早上可以不吃早饭,但楚蔺坚持让她带上一小盒桂花糕,和一大杯蜂蜜水来上班。
楚爱甜话唠的要命,搁平时,要在背后听到有帅哥在问她,那肯定会站出来不聊上两小时谁都别走……但今时今日,实在是情况特殊。
领班的看到楚爱甜从二楼飞奔下来,指给褚望秦看:“那就是了。”
楚爱甜背着包袱朝门口狂奔,头也没回地朝领班吼:“不要找我!有人来问就说不认识我!记住了——!!!”
放贷的明明说好了给半年,结果没有两个月,又堵上来了——好特么气!
但这根本不是闹着玩的。那群人可不是来谈心谈哲学友好沟通的,为了要到钱,对方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还有黑社会势力做背景,她怎么解决、怎么谈都是之后的事……
决不能在工作的地方见他们,如果牵扯到共事的同事,那她这辈子都还不清债了。
楚爱甜这才打定主意,犹如兔子发现了巨大胡萝卜一样,拔腿狂奔,腿都恨不能长三条。
但是本来空空如也的前路,冷不丁出现了个人,她一时没收住脚,一头栽了进去,结结实实体会了下什么叫守株待兔,以及兔子撞树的感受。
然而楚爱甜把头□□以后,由于背上还背着大行囊,所以很不争气地失去了重心。一般情况下,失去重心的栽倒,都是往前扑的,就跟刹车没刹住一个道理。但是楚爱甜下意识往后使劲仰了,结果就是整个人往后栽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楚爱甜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接着手跟着腰一并弯了下去,直接后翻过去,而后稳稳落地。
如果不是局势紧张,她真想再来个谢幕动作。再次拔腿离开之前,楚爱甜冲着目瞪口呆的领班不好意思地一笑:“以前太调皮了,我妈把我送到杂技团一段时间。”
领班:……
这要怎么表扬?身手矫健?
楚爱甜转身的时候,才看见侧在一旁站着看戏的男人。
“……”
她单方面尴尬地和对方对视了三秒。然而对方看上去悠哉悠哉的样子,并没有很尴尬。
觉得眼熟呢。楚爱甜对这张脸记忆深刻,可张了张嘴,又说不出是谁,于是食指摇了摇:“这位……男士,你不要再看着我了,你很危险啊我跟你讲。”
褚望秦挑了下眉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噢?”
“追我债的人,”楚爱甜食指反回去指了指自己,“要是现在在门口了,我们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万一他们不绑架我,绑架你们威胁我……”
“你欠了多少?”
褚望秦觉得生活里出现乐子挺不容易的,不想无聊的渡过这段时间,难得主动问了句。
“鸭、酿、三、SEI、哞……”楚爱甜不自觉地用家乡话开始数数,数到五觉得不对了,刷地把手收了,警惕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走了两步,她又慢慢、慢慢地退了回来。
高利贷手底下追债的,让人崩溃的方法多得是。上一次她刚好碰到了一个快金盆洗手的,对方也有孩子要出生了,才抬手放她家一马。这次的为首看着就不是容易相处的,倒三角眼、体型健硕、目光阴冷。
楚爱甜还没来得及提醒,那个好看的男人忽然开了口:“来收债?”
“跟你有关吗?”
倒三角一眼斜过去,问得非常平静。
褚望秦耸了耸肩,很理解也很轻松的神态:“行。我能走吗?”
“认识她吗?”
他走出去两步,手肘却被收债人手下扯住了。褚望秦的眼神先是落在被对方抓住的部分,眼里飞速掠过的冷然被掩藏起来。
“不认识。放开。”
褚望秦开玩笑时有多荤素不忌,翻脸时气压就有多低。
他是真的,极其讨厌陌生人碰他。
为首的人经验丰富,一眼就能看出谁有没有说谎,立刻对抓住他的人使了个眼色,把褚望秦放开了。
他一眼都懒得多瞟,说走就走了。
楚爱甜不意外,只是领班还在身后,她心里完全是吊着的。
“她和我也没关系,能让她先离开吗?”
“你领导吧?”为首的倒三角嘁了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笑来:“你还不上,你领导总归有钱吧?”
楚爱甜一句‘月薪六千你看着办’怂怂卡住了。她清了清嗓子,尽力使自己冷静下来:“冤有头债有主,谁做的事谁来担,几位大哥就找我,我现在能……”
“哎,这话我喜欢。” 倒三角笑眯眯的,反倒让人汗毛倒竖,“那我最该找楚老先生了。叫什么?楚蔺是吧?我看看现在的中老年人惜不惜命,或者他跟他老婆感情怎么样,我一测试,啧,你们家就能找到答案了,你说好不好啊?”
楚爱甜目光骤冷,握拳的手有些发颤。
有些事是可以解决的。
因为成绩,责骂,或失恋而稀烂的心情。因为下雨,因为泥泞,因为遇不见某人而淋湿的情绪。
那偶然的感冒,宿醉的头痛,想念的伤口,努力一下,都可以消化掉。
可是有些事不行,因为无人能帮忙,境况也不会自行好转。
像死亡,像债务。
每一次都让人觉得,连这一天可能都撑不过去。
她压下汹涌的情绪,咬牙垂下了暴露真相的眼神。
“不太好吧。”
楚爱甜的每个字都是抵着牙齿蹦出来的,吧字刚落,吵闹的爱情买卖开始刷存在感。
为首的倒三角不耐地接起,又低眉顺眼地是了半天,然后迟疑地看了看她,又皱起眉头:“为什么?您确定吗?那……什么时……噢,好,知道了。” 他不情不愿地挂断电话,看了眼楚爱甜:“我们改天再聊。” 他对着手下挥了挥手:“走了。”
给他们钱的才是老大,这些被催的人算什么啊,蝼蚁比之都更有意义。
楚爱甜也不管老大还是老二了,只要能暂时躲过,至少有个缓冲时间去借个钱。
她跟领班道了歉,背着包包走到门口,边走边系头发,绑好了后又拿了手机出来,准备一一排查,有谁可能愿意的?
还没有完全踏出门口,楚爱甜就停下了。微信弹出了两条新好友提醒,好像还是……附近的人加过来的。她正准备删掉,却看到了第二个人的微信昵称。
说是昵称,其实就是名字。跟那天出现在报道上的名字重合到了一起:褚望秦。
头像是一片空白。
再看褚望秦头上的‘附近的人’,网名叫全村的希望,头像是站在村口的一只花猪。
Emmmmm。
楚爱甜决定忽视第一个好友请求,认真地摁下了确认——
???
她痛心疾首,赶紧翻到新好友区,把褚望秦忙不迭加上,又去删第一个加错的。
结果第一条信息已经进来了,来自褚望秦。
【要怎么谢我?】
楚爱甜不明所以,等一抬头,看到安静明亮的午后街道对面,一辆黑色的流线型跑车停在树荫底下,有人正半坐在前车盖上打电话,长腿交叠着搭在一起,上半身极其放松,远远一眼眺过去,好像在拍画报一样。
楚爱甜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信息含义,而是这姿势等人还挺好看,她也得学习一下,以后撩汉用。
她一向是行动派的。想法还在半路上,人都动起来了。
所以等褚望秦打电话骂完瞎改他私人号名字的褚潇,抬头往那家冷冷清清Pub门口望去时,看到了正在吭哧吭哧叠椅子当道具的女人。
谁让她没有跑车。
不过,就算有,她也不舍得坐在前盖上。
原来她就不舍得,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更不可能舍得了。
有从中间走过的吃瓜路人,看看左边大路边上的俊美男人,看看右边pub门口倚着椅子很有气势的美女,这两个对称图形令人相当无语。
是要怎么样?
地球大气层租下来给你们放腿好吗?
☆、第六章
Chapter 6
楚爱甜没有拗多久,因为她忽然发现,目前她的情况并不适合撩汉,既没有对象,也没有条件。她意识到这一点后,又吭哧吭哧把椅子搬回去了。
等完红灯,她大踏步地走到马路对面,稍微俯身在阿斯顿马丁的车窗上敲了敲,斜前方的人听见动静转头。
“哟,楚小姐。”
褚望秦冲她笑了笑,虽然有一丝坏笑的意味,但是坦荡又好看,恨不能比头顶上明晃晃的太阳还要耀眼:“看到信息了吗?”
楚爱甜想了下,举起手机:“这是你发的?”
“嗯。”
“刚刚那些人……你打的电话?”
楚爱甜将信将疑的微挑眉头,毕竟刚刚脚底抹油的也是面前这位。
褚望秦一脸‘那你以为呢?’的理所当然:“上车吧。”
楚爱甜脑子一开始还没转过来:“等……等等?”她下意识退后了两步,往马路中间不自觉地靠了些:“你想干嘛?不可能啊……你想都别……!!”
她背对着马路,能清楚感觉到从背后飞速驶过的一辆车,几乎是贴着她过去的!
……这还是在她已经被人拉回去的前提下。
楚爱甜大气都没敢出,瞪着眼睛,下巴刚好抵在男人肩膀处,但满脑子都是‘卧槽卧槽差点死了’!
褚望秦刚才扣过她腰,把人往里带的时候,因为力道重速度又快,其实也被她的额头撞到了下巴,但是当时当下,他只有无语的感觉。
“那个,” 褚望秦低头看了看她,从这个角度望去,她弧度漂亮的鼻尖到唇线是挺赏心悦目的,可这种戏码……他看太多了,所以礼貌地拍了下她的肩:“你还压着我。”
楚爱甜猛的地抬头看他,整个一还不在状态的懵然。
褚望秦虽然习惯了,可也会烦。尤其是小白兔似的表情,并不适合出现在北极兔身上,画风违和。
她从他身上弹开,没注意到男人的情绪转变,径直从褚望秦身旁绕到车的另一边,安全的路沿上,掏出电话严肃地拨了个号码。
没有两声,那边就接了。
“喂!小甜你——”
“老头!我刚才差点就遇到车祸了!你说可怕不可怕!”
楚爱甜的痛心疾首和后怕都相当浮夸。
“嗖嗖嗖地,那车压着我脚后跟就过去了!我一定要跟你交代下,我的那张卡密码是多少。” 楚爱甜胸口起伏还没完全平静下来,就让电话那头的楚蔺和她一起陷入了急促呼吸。
“什么?!你有事没事?!快去医院,快打救护车电话!!要卡有什么用,我要的是人啊傻孩子!”
楚爱甜听得吸了吸鼻子,捣蒜一样点头:“嗯嗯!”
“我没事……”
“不过你还有卡?不是都冻了吗?卡里有多少钱啊?”
楚爱甜感动的泪花又硬生生缩回去了,没精打采地道:“七百六还是八百吧。”
楚蔺:“??”
虽然他们家日子很难,但是也不至于几百块都缺啊。
褚望秦真的没有主动听,是那些话主动钻进耳朵里的。他失笑的时候,把笑声压在了喉间。
楚爱甜简直无语了,都恨不得直接摊牌告诉老头,你还欠一笔呢,只不过那天不在家,她让要债的以后都冲着她来,他们调查后发现楚家的劳动力实打实就她一个,就答应了找她。
等还完吧。
想了想,楚爱甜她解决后再让楚蔺知道,老头一定感动的涕泪横流。
她只是下意识地,遇到了惊险后,想撒撒娇。
收了线,楚爱甜一抬眼,撞进一双慵懒深邃的眼里:“楚小姐,可以上车了吗?不是我找你,是我朋友。”
楚爱甜愣了极短的一秒后,大脑开始恢复运行。在心里过了一遍可能的人,筛出后只剩下莫丞,那个在二代圈子里混得不错的人,他绝不会允许比自己出众那么多的男人,在自己身边晃悠……所以,她想到一个不太可能的人,是那个衬衫面料贵重、所以没法用来包扎的,卢亦。
“Bingo。”
褚望秦打了个响指,绕道副驾驶给她开了门:“走吧,他一直想谢谢你。”
楚爱甜没多想,也就上了车。
她的中饭是大肉包,3块一个5块俩那种,加一根巨好吃的脆骨肠。
晚饭是羊肚菌炖响锣花胶,黑椒M9牛扒,黑松露翡翠烧麦,南非干鲍60头辽参。
不是局促,也不是不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曾经她很熟悉的饭局,过了一段时间再重温,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这个临江阁可以看到这座城市最繁华的江景,从一扇半圆的窗户望过去,恰好将标志性建筑都收在里面。
卢亦夫妇人很好,也很热情。妻子叫陆一歆,她坐在楚爱甜身旁,一直问她吃的怎么样?跟她聊了些住院期间的趣事。
“我一直催这个傻瓜,每周提醒14次,但他老说快了快了,结果还是麻烦望秦,你看看。”
陆一歆说话时温柔又有些俏皮,但整体令人觉得非常舒服,是很精致又天真的气质。
“何足挂齿。” 褚望秦对桌上的佳肴显然兴致缺缺,他右手撑着下巴,懒洋洋笑了笑,说了饭局开始后第一句话,“如果要谢我,帮我要来Lydia的新电话。”
Lydia是他前前前前女友,一代作精小公主,那时一周都不到就说拜拜了。
所以卢亦被呛的很惨,他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瞅着褚望秦。陆一歆也有些愣住了,不明白他提这茬是干嘛。
“你……想复合?”
卢亦饭也不吃了,筷子一撂,颇有些绝望的姿态:“你,可千万三思啊!”
这位祖宗什么脾气卢亦清楚,要是那位究极进化的公主病真回来了……那跟宇宙大爆炸重演有什么鬼区别?
褚望秦瞥了一眼卢亦,没说话。
楚爱甜则是放慢了食速,低头专心吃饭,不想参与这个密友谈话的氛围。
倒是陆一歆,看出了些苗头。
好像……不是说给她,也不是说给卢亦那个傻子听。
陆一歆悄悄瞥了眼身边的楚爱甜,这个在高速公路上唯一一个愿意下车的姑娘,看着也是直肠子的性格,她是真的感激对方。但是……
陆一歆没有继续想下去,刚准备打圆场,就见褚望秦扣了扣桌子,冲他们打了个招呼:“有点事,你们好好吃,我先走了。今天请人,就不管我的事了啊,这点钱自己付。”
“去去去,我让你请了吗!”
卢亦气得发笑,恨不得踹他两脚。
饭桌上恢复了正常又有些尬的聊天,但没有五六分钟,楚爱甜看了眼手机,当机立断道:“我也得走了,抱歉,急事……今天很谢谢你们。知道陆小姐你没什么大事,这一天就已经很好了。”
陆一歆:“好吧,那下次再聚。这么多东西没吃……我们下次可一定要吃到最后。”
楚爱甜拿包的手微微一滞,她迟疑了短暂片刻,点头致了谢意:“我吃的很好。祝你们,” 楚爱甜有些羞涩的抿了下嘴,尔后笑意深深的翘起唇:“百年好合好吧?”
她以前并非没参与过这种饭局,很热闹,很贵,很丰盛,也很华丽。
但是……没有意思。
在美国的时候她学业上不去,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去找到最近的、最贵的餐厅,那些鱼子、松露,她吃起来索然无味。
就像她小时候做过的梦一样,那时候还在乡下疯跑,她天天上房揭瓦下河捞鱼的,到了晚上开始幻想,要是这世界上人突然消失了多好,乡镇上所有小店,蛋糕、西餐、卖游戏机的、翻斗乐园,都不要收钱了,就她一个人——
到了十年以后,她再做类似的梦。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