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立军功,他们以后也想穿青挂皂封妻荫子。
王铮本只是想糊弄他们一下,让他们参加选拔参加训练,知道苦了累了和草原的凶险了,以后也就会老老实实地继续跟着自己。
哪想到,这四个从小就在李家洼野狼山摸爬滚打的小子,竟然全都被选拔进了那一万两千人的名单,两个月的魔鬼训练下来,四人居然也都没打退堂鼓,都坚持了下来。
王铮既然说过只要合格就答应让他们进草原,说过的话自然不能不作数,但他还是太担心这四个还只有十八岁的混小子,担心他们进了草原就回不来了。
那样的话,他怎么对得起娘和翠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老爹?怎么对得起李家洼他们的家人?也是因此,现在王铮才不顾仪态追了出来,他想让曹显照顾照顾山娃等人。
“王副总管不需吩咐,末将知道轻重,自会照顾好山娃等人。告辞。”曹显当然知道王铮的心事,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话,但他也被王铮焦急担心的样子逗笑了。
“呵呵!我是说,即便山娃是我弟,你也不能照顾他,必须和其他将士一视同仁,该怎么用怎么用,不需额外照顾。”
王铮一看曹显居然如此上道儿,也就放下了心。但是,他毕竟是个领导,领导也不能徇私舞弊因私废公啊!这才假模假样地说了后面的话。
“哈哈!没想到,王副总管也是个妙人。”曹显朗声大笑后,向王铮一抱拳,然后就大步走出了将军府衙。
“唉!···”庸州城门楼上,王铮和郑耀杜严看着夜幕里悄悄北行的数千将士,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这一去,也不知有多少将士还能活着回来?正所谓,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唉!···”郑耀也跟着叹了口气,默然片刻。然后突然抬起头看着王铮:“没想到,王副总管不但指挥作战的本事空前绝后,文才居然也是这么出众。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好诗,好诗,王副总管,这句诗的上一句是什么?还请王副总管明示。”
王铮没想到,他无意之中感叹的一句话,又无意之中剽窃了唐代诗人王翰的《凉州词》,郑耀虽然不知道唐朝不知道王翰,但他还是觉得面红耳赤,就装作关心军事顾左右而言他,岔开了话题。
“大战在即,哪还有空谈诗论词?杜将军,即刻下令,凡城外我大郑的所有堡寨里的军士和百姓,连夜撤回庸州城内妥善安置,自今日始,信州庸州林州三州城外,坚壁清野,不得给即将来的哒突人留下一粒米粮。”
“诺。”
“自此时始,多派哨探向北探查哒突人的动静,越远越好。”
“诺。”
“自今日始,组织边军协防庸州,做好死战守城的一切准备,不得有误。”
“诺。”
诸事安排已毕,接下来,就是难熬的等待了。
一万两千余郑军,进入方圆数千里的茫茫草原,在数十万哒突大军的围追堵截下,是不可能按时传回战报的,王铮也没指望能及时地看到实时的战况,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呆在庸州,煎熬般地等待将士们凯旋而归。
是的,是凯旋。进入草原的郑军人数虽少,但也同样是因为草原的面积太大,曹显只要掌握好王铮教给他们的游击战精髓,合理运用的话,哒突军想要完全包围住曹显带领的郑军把他们全歼,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受煎熬的不仅是庸州城里的王铮和郑耀等人,还包括上京城里的皇上郑成和诸位宰执。
王铮在年后就给朝廷上了一份绝密公文,就是草原战役的详细方略,皇上和宰执们早就从密信里知道了开春后的草原计划,但那些密信只是说王铮有这个想法,从没得到过王铮的亲口证实。
皇上和诸位宰执日日想夜夜盼,这次终于得到了王铮的亲笔信,证实了他出兵草原的详细方略,均是大喜若狂。
方略很详细,从战略目的到战役计划再到战术安排,从将士们进入草原后如何自给自足以战养战,到如何大范围的迂回机动穿插配合,以及什么是游击战破袭战闪电战等等。
王铮出兵草原的方略,给了朝堂上知道此事的所有人以极大的震撼。并不全是方略上层出不穷的新名词新战法,还有方略的狠毒和战术的巧妙。随之而来的,是对哒突三族几乎亡种灭族的期盼和逐其于漠北苦寒之地的渴求。
若王铮的方略能顺利实施,能完美结局,那么,哒突三族离从地图上抹去也就不远了,如果把哒突三族顺利歼灭。那么,王铮还这么年轻,蒙辽呢?吐蕃和西夏呢?他们的命运能比哒突三族好多少?还能再坚持几年?大郑盛世还会远吗?盛世啊!
055章 草原大乱
自从接到王铮的方略,皇上郑成就和诸位宰执,以及在京的各位柱国,甚至就连还在家面壁思过的代上柱国也被请了过来,连夜召开了个紧急会议。
会议一直进行到了第二天的早饭后才结束,除了这些参加会议的人外,其他人均不知会议的具体内容,皇宫内各衙门的所有官吏,只知道从内宫里传出了几个字:微臣抹酱,带兵打仗。
微臣抹酱,带兵打仗?啥意思?哪位同僚吃过抹了酱的馍馍后要去带兵打仗了?咋没听说过?
只有兵部和工部等等有数的几个侍郎,好像模糊猜到了一点什么,估摸着是雁山出了什么事儿?所有的边境重镇里,最近也只有雁山卫偶有动作,比如调拨钱粮兵甲和调派两万轻骑之类的。
另外,几位侍郎也从宰执们焦虑但却偶尔展颜一笑的神态中,猜到不会是太大的坏事,很有可能还是好事。宰执们焦虑不安的,应该是在等消息,等待让他们欢欣鼓舞的好消息。
这几天,房相虽然推却了大部分的公务,但却唯有对雁山卫的消息情有独钟。
不仅是他自己,还有兵部和其他各部的尚书同样也是。
六部尚书均是副宰相,虽然也是各自主抓一项或者几项具体事务,但也都有权利知道并且参与大郑军事方针的制定和执行。
这些天,六部尚书们也是一反常态,再也无心处理普通的公务,而都把目光瞄准了兵部,不时地派人打听兵部有没有新来的公文,主要是雁山卫的军情急报。
可让他们都很失望的是,一个月内都没有雁山卫的军情急报,有的只是普通的公文。
没有任何消息说明了两个可能,一个是,进入草原的那些将士已经被全歼了,没有一个活着回来。这是最坏的猜测,但也是让皇上让房相,让六部尚书最不能接受的猜测。
“不可能,草原浩瀚无边,太过广大,我大郑一万两千余将士进入草原,和大海里滴入一滴水也差不了多少,那些将士是从近十万人里经过层层选拔,才挑选出来的百战悍卒,不可能一个也回不来,没有消息本就是好消息。”
最近一个月,房相的胡子头发好像又白了一些,为了这个草原方略,他日夜睡不安稳,即便晚上回了家,他也让家人随时打听雁山卫的军情急报,随时告诉他。
皇上和六部尚书基本同意房相的猜测,没有提出不同意见。谁也不想有任何意外发生。
另一个可能是,草原太大,人口太稀少,消息太闭塞。即便西边的一个部落被屠了全族,东边数百里外的其他部落,最快也是十天后才能得到消息,并且还是碰巧有商人,或者其他的人碰到了才传出来的消息。
否则,现在哒突所有部族的人们,正忙着自北往南迁徙,正准备找一片好牧场放马牧羊,在没有军事行动没有大量哨探的情况下,不可能像战时发现情况那么快。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宰执们勉强都相信了这个说法,然后各自回衙,各做各的事。各自依旧焦急地等待。
又半个月后,雁山卫终于有消息传来,就像他们给王铮的公文一样,卫晃给他们的这个公文也是特别简单,只有四个字:草原大乱。
没有说明没有解释,甚至都没有稍微安慰宰执们一下的猜测。
“哈!皇上,以老臣看,这是个好消息。”正在举行的朝议紧急暂停,皇上又把代老将军以及其他在京的高级将领紧急招到偏殿,召开临时军事会议。
会议上,房相作为当朝首辅,自然是首先发言。
“房相,怎么说?你细细讲。”皇上郑成是个有道的明君仁君。通常,他都是仔细聆听朝臣们的所有意见和建议,经过认真斟酌后,才最后发言决定该怎么办。这次也不例外。
“皇上细想就会明白,草原大乱,雁山卫的公文里却没有细说草原大乱的原因。老臣猜测,应该是这样,此消息不是我大郑进入草原的将士报给燕山卫府的,而是道听途说来的,没有根据的情报,有可能是子虚乌有。所以,雁山卫不敢用军情急报,而只是一件普通的公文。此其一也。”
“其二,草原为何大乱?应该是方略所说的战术已经成功,或者说是部分成功,这才导致草原大乱人心惶惶。”
“可微臣抹酱的方略说过,哒突人围堵不到我大郑进入草原的将士,必会围魏救赵,派兵攻打信州庸州或者是林州,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动静,微臣抹酱算错了吗?”郑成焦急地问道。
“这个还不好说,皇上,以臣猜测,我大郑将士主动进入草原骚扰破坏,哒突狼王必然大怒,前期,他肯定会派重兵围堵,可我大郑的将士们运用游击战术避实击虚,在哒突各路大军的围追堵截中见缝隙就钻,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后来才会下令攻我信州庸州林州一线,以解草原燃眉之急。皇上,算算时间,假如真如微臣抹酱所料,最近这几天,雁山的那三个州,也该看到哒突大军的踪影了。”
··········
房相猜测的不错。就在偏殿正在召开军事会议的时刻。永州城头,王铮冷眼看着北面缓缓涌来的哒突大军,突然笑了起来。
“王副总管,哒突已大军压境,你不思退敌良策,却因何发笑?”郑耀神情紧张地手扶垛口,看着黑压压一眼望不到边汹涌而来的哒突军,不解地问道。
这种危急时刻,王副总管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果然还是年轻啊!这就叫初生牛犊不怕虎吧!
“呵!郑知府莫怕,哒突大军仓促而来,粮草辎重肯定准备不足,他们三五天内攻不下庸州,必会撤军。只可惜,我手里现在的轻骑太少,要不然,我就给他再来一次林州之战的翻版。”
“可是,庸州不比林州,林州北城墙建在山口之中,尚不足一里,我军据险坚守,实在是占了大大的便宜。可庸州北城墙近五里,咱们城里这三万余人马,如何能抵挡得住哒突大军的拼死猛攻。”
“无妨,有杜老将军防守庸州,可确保庸州不失。”经过上次的庸州之战,王铮对庸州守将杜严的防守能力很有信心。
杜严今年五十岁整,正是老当益壮的好时候,他也是先朝老臣,曾跟随过郑成的父亲南征北战东挡西杀数十年,作战经验丰富,也算是百战名将。如果仅是死守庸州的话,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王副总管过奖了,老夫愧不敢当。不过,郑知府无须担心,末将观哒突大军,也不过五六万人而已,仅凭他的五六万人,就想拿下老夫把守的庸州坚城,呵呵!哒突狼王也不过是想想而已。”
杜严轻蔑地看着城外正在列阵的哒突大军说道。
他也看出来了,这次哒突大军的确是准备不足,要不然,他们不会这么着急地刚来就想攻城。看来,哒突狼王这是想一鼓而下庸州城,逼迫深入草原的大郑将士撤军。
杜严也想错了,哒突大军只是在城外列阵,却并没有攻城,甚至都没有安营扎寨做长期攻坚的打算。
王铮猜不透哒突人的目的,杜严和郑耀就更猜不透了。
就这样,两军对峙了三天,哒突军也只是小规模虚张声势地佯攻了两次,其他再无任何动作,依旧是不扎营,不猛攻,但也不撤军。
这三天,王铮只打算死守,都没派一兵一卒出过城。他在城门楼上看着对面的哒突大军,对面的哒突人也每天派出数千人防止庸州城出兵骚扰,双方人马大眼瞪小眼互相对视,却都没有任何稍大一点的动作。
庸州城的对战双方,出现了大郑战争史上从没有过的诡异。
又是三天后,一份信州军报被十万火急送上庸州城头,王铮查验了火漆,确认无误后撕开军报看了看,然后转身递给了郑耀。
“呵!果然是围魏救赵,只是,他们这次的目标是信州,信州城不高墙不厚,倒确是不太好守。不过,有我大郑四万余将士在,有卫将军亲自坐镇,也可保信州不失。”
“王副总管,这份均报上说,信州势危,你怎却说信州可保不失?”郑耀抖索着军报问道,神色已稍显惶急。
这是和王铮在一起,他对王铮还有信心。要不然,他这个从没上过战场的文官,怕是更为惊慌。
“嘿嘿!信州受近八万哒突大军彻夜猛攻,势危是必然的,哒突狼王想尽快拿下信州,逼迫我草原上的将士不得不回援,以解草原各部族民众之危。可他想错了,深入草原的将士们不可能知道信州庸州的战事,更不可能轻易地就回来,我早已对曹将军下令,就是这三个州都打烂了,他也不用管,必须得达到我们的战略目的。”
王铮摸着上午刚刮的光溜溜的下巴,看着城外耀武扬威的哒突军慢慢地说。
“卫晃的确是提到了信州势危,可他也说了,他今早上吃了四个包子一只羊腿,他都有空吃包子啃羊腿了,信州再是危急又会到什么程度?这不过是他这个文官转为武将的家伙,很少见到最是惨烈的攻城战,有些心慌罢了。信州的形势,还没到即将被攻破的最危急时刻,不用理他。回信就说知道了就行,别的别和他废话。不受到点刺激,不经受磨练,他就永远被人嘲笑是个瘸腿将军,永远也难独挡一面。”
的确如王铮所料,信州城的守城战确实很艰难,但也确实没到最危急的时刻,信州庸州林州,三座城池数信州最难守,但信州人口最少并且也是最为贫穷,也没有像林州那样储存钱粮的大库,历来就不是哒突人攻击的主要目标。
这一次,王铮为防万一,还特意给信州多派了一万多兵马加强防御。哪知道王铮也想错了,哒突人的主攻方向,居然抛下庸州和林州这样人口多有大库的城池,而选择了处在黄土高原上最为贫瘠的信州。
恰巧,奉命防御信州的还是最没有作战经验的瘸腿将军卫晃,王铮虽然很是淡然地和郑耀说话,可他只是为了稳住郑耀的心,他的心里,也在为信州担心。
王铮担心的,倒不是怕卫晃不指挥防御守城,他最担心的恰是卫晃瞎指挥。
卫晃是文职转为武职的瘸腿将军,他的作战经验和百战沙场的信州守将严阔相比,怕是大有不如。
可卫晃偏偏还是卫府的首官,严阔也得听他的军令行事。王铮现在期待的,就是卫晃只把自己当成一面旗帜,只为鼓舞军心才坐镇信州,或者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兵,在城头和哒突军奋勇拼杀,这也是王铮曾经专门交代过卫晃的话,他不想让卫晃当成主将而瞎指挥。
唉!失误,绝对的失误,我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哒突军的主攻方向会是鸟不拉屎的信州啊!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