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股郑军,三团厮杀,几乎均已到了强弩之末。
就在这时,城外不远,漆黑的夜空中,隆隆的马蹄声如闷雷般滚来,韩庚和项梁率领的第二波援军,终于杀到了涿州城下。
“娘的,看来,老子还是死不了,哈哈!”
施布缪施校尉,举刀架住一个蒙辽军士的弯刀,他旁边一个郑军将士,已经顺手一捅,那名蒙辽军士惨呼一声,转眼就没了呼吸。
施布缪一脚把那名蒙辽军士踢到旁边,防止他阻碍援军进城,然后才靠在城墙上,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摇晃晕眩的脑袋。
他失血过多,却一直在坚持战斗,如果不是提前包扎了一下,他现在早就流干了鲜血没命了。
由于城门楼已被陈妍等将士牢牢占据,韩庚和项梁等三千将士,没有遭到城头上敌军的滚木和垒石,以及密集箭雨的猛烈攻击,进城就很顺利。
“死不了,老子来了,你和弟兄们歇息裹伤吧!”
韩庚刚刚冲过吊桥,就在隐约的火光中,看到了城门洞里浑身浴血的施布缪。
施布缪曾是他的亲兵,两人本就亲如兄弟,现在他看到施布缪的身边,仅剩了二三十名将士还能勉强站立,顿时就气冲斗牛热血上涌。
“哈!韩将军,你要是再晚来一步,我死不了可就真死了。”
“你是死不了,就算再厮杀三天三夜,照样死不了。将士们速速进城,杀尽蒙辽狗,为战死的弟兄们报仇。”
“报仇,杀。”
三千大郑的精锐轻骑,在韩庚和项梁的带领下,从施布缪等二三十名弟兄的身边,旋风般地冲进城内,开始屠杀惊慌失措的蒙辽军士。
韩庚带领部分轻骑,直冲大街,接替卫安周强等人。
而项梁却大喝一声:“随我上城墙,杀尽蒙辽狗。”
然后他也是从马背上腾身而起,半空中熊腰一拧,已经稳稳地站在马道上,右手的柳叶刀一拨一挑,两支羽箭已经没了踪影,接着他三蹿两蹦,就快速窜上了城门楼。
“陈妍李钩退后,让某试试刀。”
陈妍狗娃黑蛋儿石头等人,本已精疲力竭到了强弩之末,闻言哗地闪开身形,项梁带着几名亲兵,已经欺身而上,和蒙辽军搏杀在一起。
“终于来了。”陈妍看着项梁带着数十亲兵,勇猛如虎横冲直撞,她瘫坐在垛口,一边娇…喘一边喃喃自语。
“终于来了。”狗娃就在陈妍的身边,听到陈妍的话声,他也接口道。
两个浑身浴血的血人对视一眼,疲惫地相视一笑。
他们笑容只是嘴角一趔,都很牵强,不是别的原因,是累的。
从昨天晌午到现在的凌晨时分,从莫州到涿州,数百里的追杀后,又直接投入到了涿州的夺门战之中,水米未粘牙不说,还始终没有喘一口气。就是个铁人,也会受不了。
“你怎样?伤到哪里了?”狗娃关切地问。
若单轮职衔,狗娃黑蛋儿和石头,甚至包括卫安和周强,他们五人都比陈妍的职衔高,之所以让陈妍领兵,就是为了让蒙辽军轻视他。
因此,狗娃和陈妍说话,不需称呼她的军职。
“我被羽箭蹭了两下,估摸着已经结了痂了,没事,你呢?伤着了没?”
“我更没事,自从入了军伍以来,大小战役数十场,我还没受过红伤。”狗娃自豪地说道。
狗娃没说谎,不仅是他自己,就连石头也是,两人参加的战斗也不少了,竟然都没被羽箭蹭到过一次,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同是李家洼出来的,山娃和黑蛋儿就没那么幸运了,两人都受过伤。
山娃最惨的一次,是被一个哒突人一刀劈掉了头盔,差点没了脑袋,还有一次是被一只羽箭射中了小腿,所幸没伤到骨头。
而黑蛋儿受过的伤最多,也许是黑蛋稍胖,行动不够灵活,闪避总是慢了一丝的原因吧!
“真的?”陈妍惊奇地张大了小嘴儿。
她有点不信,狗娃是从雁山卫来到松江卫的,他参加过雁山卫这几年所有的战役。
在草原上万里转战四五个月那一次有他,二进草原剿灭哒突三族那场战役有他,随着韩庚急驰一两千里奇袭白城,然后在白城周边,绞杀近十万蒙辽的军士有他。
他参加过那么多的恶战,竟然还没有过一次红伤,陈妍真有点不信。
“我骗你做啥!真的,别看我身上的血不少,都是蒙辽人的,不止是我,估摸着石头也没受伤,我俩每次都一样。”
陈妍还是不信,她扭头问石头道:“李将军,你受伤没?”
石头和黑蛋儿本来也瘫坐在两人的旁边,自然听得到两人的话,他闻言嘿嘿一笑道。
“没,蹭都没被蹭一下,就是太累了,想睡觉。”
“这俩小子福大命大造化大,每次战役都是吉星高照,我就不行了,这次被羽箭射了三下,被弯刀划了两刀,娘的,咱们四个,每次都是我受的伤最多。”
黑蛋儿半躺在墙垛边,不忿地说道。
“谁让你吃的那么肥,哥说,减肥能使人长寿,你该少吃点肉减肥了。”
石头嘿嘿笑着笑话黑蛋儿。
黑蛋儿狡辩道。
“错,哥说,人不吃肉就要瘦是不假,可哥还说,不吃肉就会导致耳不聪目不明,甚至都不能走夜路,看不清道儿啊!因此,哥又说,多吃肉,勤锻炼才是王道。嘿嘿!”
“哥?你们的哥是谁?”陈妍好奇三人竟然有同一个哥,就差异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大将军啊!”石头提醒。
“哪一位大将军?”
陈妍还是不明白。
柱国和柱国以上的职衔,就都是大将军,大郑连柱国带上柱国,有二十多个,到底哪一个才是他仨的哥,陈妍是真不明白。
“还能有谁?曹提督和韩将军他们,喊得最亲切的那一位大将军,就是我们仨的哥。”
“是王大将军?”曹显等将领最佩服的人是王大将军,难道还就是王铮?
“哈!然也。”黑蛋儿文绉绉地回答,石头和狗娃相继撇嘴。
“王大将军姓王,你们都姓李,你们咋都叫他哥?”
“山娃也姓李,他还住在大将军家呢!我们仨在上京的家,也在大将军府和县侯府。我们都是一个村出来的,当然叫他哥,一直都是这么叫的,不管他做多大的官,没改过嘴。”
狗娃给陈妍解释道。
这下陈妍才算是明白了,感情,这三人和大将军都是从一个村出来的,叫他哥是村里的辈份儿。
城门上的两侧和城内,正在高呼酣战,厮杀的如火如荼,霹雳炮声、兵刃交击声、惨叫声响成了一片,可是四个青年男女,竟然就坐在城头拉起了家常。
他们不担心战局,只要夺门成功坚持到援兵到来,他们就完成了任务。
只要韩庚和项梁一到,后面的大军也就不远了,拿下涿州已经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这一千三百人,尚且在一个时辰内,抵挡住了近万蒙辽军,从三个方向的轮番猛攻,何况是这三千大郑精锐?何况后面还有数万轻骑,马上就能赶到呢!
不仅是他们四个在闲聊,城门洞里的施布缪半躺在道边,也在和几个弟兄闲聊。
“死不了,你小子咋每次都能坚持到最后,咋每次都死不了呢?”
一名比施布缪年纪还大的老兵不忿地问道。
“哈哈!那是,老子这个死不了的绰号可不能白叫。”施布缪得意地哈哈大笑。
他面色惨白,但是精神尚好,如果能吃点食物睡一觉,就更好了。
可惜,为了怕蒙辽军发觉生疑,在混入蒙辽溃兵的队伍之前,所有干粮和清水,已经全都扔在树林里了。
卫安和周强,半躺半坐在街边一家商铺的廊檐下,卫安掏出水囊喝了几口水,舒服地长出了口气,然后顺手把水囊递给周强。
“去去,我才不喝你水囊里的水,间接接吻知道不知道?会传染疾病知道不知道?”
周强鄙夷地拨拉开卫安递来的水囊说。
跟着王铮的时间长了,卫安和周强也知道了很多新名词,比如:间接接吻。
“嘁!不喝拉倒,我还怕你把脏病传染给我呢!”
卫安把水囊挂回腰间,撇着嘴说道。
“脏病?哈!说起这个,我又想上京城教肆坊的小桃红了。小桃红那身段,那细腰,那俏脸儿,那大胸,那屁股,啧啧!真好···”
周强吧唧吧唧嘴,回味无穷,满面的神往。
说起这个,卫安也是精神大振。
“小桃红算啥?依我看,还是杜三娘最是美艳,当初老子为那杜三娘破…瓜的当晚,她那叫声,迷死个人了,她那光秃秃的下体···哈哈!爽,爽极。”
卫安和周强两个色中饿鬼,在如此尸山血海的情境下,竟然还有兴致谈论当年的艳史。
不得不说,跟随过王铮的这些人,心还真是特别大。
要知道,这两位,当年可全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公子哥。
现如今,不过才过了两年多的时间,居然处在尸山血海之中,依然能有那种兴致。
看来,两人的身心,现今俱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199章 兵发燕京
韩庚和项梁率领三千将士杀进城内不久,万喜和高丕也已带兵杀到。
五万轻骑纵马狂奔的声势委实惊人,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大地在颤抖,城墙上的浮土漱漱而落,荡了施布缪一头一脸。
“娘的,弟兄们快挪挪屁股,别被踩成了肉泥,没被蒙辽狗砍死,却被自家弟兄的战马踩死,可是真冤枉。”
施布缪的全身疼痛难忍,他在一个朋友的搀扶下,呲牙咧嘴艰难地站起身,一步一挪到了马道边,找了个比较安全的拐角重新坐下。
不仅是施布缪自己,他带领的三百夺门将士,仅剩这二三十人还能喘气儿,其他的均已战死。
现在这些人,全是满身伤痕,没有板甲的护身,仅凭血肉之躯,他们抵挡不住敌军羽箭的劲射。
韩庚和项梁率领的三千轻骑,怕被蒙辽军发现,不敢跟随陈妍跟的太近。
可万喜和高丕的五万大军,只要别超过了韩庚和项梁,就可以纵马狂奔,少了顾忌,就来的快了些。
和韩庚他们一样,当先冲进城门的,依旧是这五万将士的统帅万喜和高丕。
身先士卒四个字,王铮教出来的将领们,都能做得很好。
别说别人了,就连松江卫的提督曹显也是一样,昨日带头冲进莫州夺取城门,曹显也是不甘人后一马当先。
五万将士昼夜急驰二百多里,此时虽已人困马乏,但却依旧战意昂扬,一个个哇哇怪叫着,策动战马高举战刀,从施布缪等弟兄身边疾驰而过。
战马带动的劲风扑面,尘土漫天,就在道旁的施布缪等将士,转眼间已经成了一个个土人。
“呸,···娘的,再挪挪屁股,没被踩死,却快被活埋了,挪屁股了,快快。”
施布缪吐出一口带着不少泥土的唾沫,连忙强撑着站起身,想离开道路远一点,避免被活埋了。
随着万喜和高丕等生力军的加入战斗,蒙辽军的人数优势已经荡然无存。
可大街上和城墙上,均是极为狭窄,和蒙辽军正面交锋的只是极少数,绝大多数郑军将士挤在后面,无法上前参加战斗,急的哇哇大叫。
涿州是燕京的南方门户,蒙辽守卫涿州的七八万人马,接到的军令是,即便全部战死也不得后退一步的严令。
因此,郑军将士进城的虽是越来越多,霹雳炮声也越来越密集,蒙辽军的死伤越来越大,但蒙辽军士竟没有一个人转身逃跑,均在拼命死战。
郑军将士进城的太多,无法全部展开攻击,挤在一起就成了蒙辽军偷袭的目标。
蒙辽军熟悉地形,他们从院墙上、商铺里、百姓的屋脊上等等,不时的冒出头,以霹雳炮和羽箭等,给大街上的郑军造成杀伤。
韩庚在前面冲杀,涌进城的将士太多,万喜挤不过去,只得在后面下令。
“传令:所有将士全部散开攻击前进,以队为单位,凡大街小巷商铺等,一个不拉挨个搜索,尽快全歼敌军。”
“诺。”
“传令段将军,带领两千轻骑,绕小巷攻击前进,迅速直扑涿州城西的两座大库,把大库给我拿下。”
“诺。”
“传令庞将军,普通百姓不得骚扰,若有协助敌军杀我将士者,无论何人一律格杀。”
“诺。”
“传令皮将军,迅速扑灭大火救治伤员。”
“诺。”
“万喜,你率领将士们搜索进城,我带人去帮项梁,顺着城墙占领四门,务必把蒙辽军全歼在城内。”
高丕提议道。
“嗯!去吧!这边就交给我了。”
两人虽是职衔相同,但军中为防令出多门造成混乱贻误战机,必有上下级之分,左右军同时出击时,就是以万喜为首。
假如曹显不在战场的话,几个军司马的指挥顺序是,中军司马韩庚为上,前军司马项梁次之,然后才是左军的万喜和右军的高丕,最后才是后军的石坤。
只不过,这一次的连夜奔袭涿州,所用的全是前军的骑军,可韩庚和项梁还在和敌军正面拼杀,无暇下军令,万喜只得代劳。
万喜的大脑袋上缠满了白布,现在被尘土荡的灰头土脸,脸颊还有渗出的血迹,在现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在明灭不定飘飘忽忽的火光中,显得很是骇人。
万喜的军令下达,身后的将士们一声欢呼后,以队为单位,就开始各自为战。
巷战没有夺门战猛烈,但却更难打,死伤的也会更多。
敌军依靠地利,从不同的地方突然冒出头,随手一个霹雳炮把郑军将士炸的人仰马翻,然后身子一缩,就又没了身影。
进了城的郑军将士,失去了他们以一当十悍勇敢战的优势,却只能在大街小巷里和蒙辽军躲猫猫,死伤就越来越大。
就像后世的地道战,鬼子进村时遇到的情况一样。
将士们摸不清楚敌军会从那里出现,就只能亦步亦趋,每一个院子每一个房间,每一棵树一堵墙都不放过,和敌军逐个争夺。
好在,将士们仗着板甲的极强防护,和诸葛连弩的犀利,受伤的不少,战死的却还不算太多。
直到日上三竿后的辰时末,郑军已经逐步推进,占据了大半个城池。
敌军守城偏将一看,实在是守城无望难以翻盘,在城内和郑军厮杀的越久,就越有可能全军覆没,想要把郑军赶出城去,已经绝无可能。
于是,为了仅剩半数的儿郎性命,守城偏将无奈一声令下,号角呜咽,敌军开始打开北门和西门仓惶退走。
韩庚不依不饶,带领数千将士衔尾追杀,追出城去二十里,生毙敌军的守城主将和近千军士后,这才得胜回城。
此战,郑军战死三千余,受伤五千多。除了夺门时折损了一千将士外,大部分的死伤将士,均是和敌军巷战时被偷袭所致。
郑军共毙敌两万六,生俘一万四千七,击毙敌军主将和偏将,以及其他的文武官员数十人。
另有四万左右的敌军逃出了涿州,逃向了燕京。
午时初,涿州城内的最后一小股蒙辽军,被郑军彻底清除。
至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