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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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石传-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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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战方案早已经报到邺城,慕容评那老狗贪财滥权,可也是打老了仗的,没有不懂的道理。唯一的解释就是慕容冲早就上路了,一待战事结束就来个犒军的把戏,真是一刻钟都不能等啊,要的是我手中的兵权罢。慕容垂觉得牙齿发冷,罢了,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娃娃,我也这么担心么?

  “走,去看看!既然凤皇来了,玄明(慕容德表字),咱们当叔叔的自当照应一下!”慕容垂跳上了马,大手一挥,将军们随后跟上。

  领着段随过来的将官叫了声:“大王,这人。。。”慕容垂没有回头,“带上!”

  


第三章 悉罗


  那将官牵了匹马向段随走了过去,倒没有再绑段随的意思,只将缰绳递给他,问道:“会骑马么?”

  段随笑了笑,“只骑过牛。”他倒是警醒异常,一个从封闭溪谷里出来的人,哪里去找马骑?可惜段随聪敏的表现似乎没什么大用,那将官压根没有试探的意思,晒笑道:“爬上去,当牛骑好了。”

  段随深恨自己狗屁心思太多,后世的他,马场去的不少,骑艺不差,这会儿却不得不卖力表演自己的骑牛术。那将官倒是好心,减慢了速度,与段随并辔前行。

  那将官方面大耳,眼睛不大,苍髯如戟。身材不高却极是敦厚,肌肉鼓起,关节巨大,应该是个力气很大的主。棒子脸,段随暗暗念了一句。

  段随陪着笑,搭讪道:“不知将军高姓大名?”那将官大声道:“某家悉罗腾,吴王殿下帐下,大燕尚书郎是也!”此人的声音好大,听得段随差点笑出声来,你妹的演大戏呢,跟十一频道那些个大花脸的唱腔一个模子出来的。

  段随心想尚书郎应该是个文官吧,怎么这人扮相却完完全全是个武夫,批着一件两裆重铠,不过说话举止还算温和。他可不知道这悉罗腾乃是个大大能干的人物。

  悉罗腾本是鲜卑豪帅,相当于某个小部落的酋长,从小聪颖好学,偏生又力大无穷,称得上文武双全。他努力做事,文职做到了尚书郎的位置,一身武勇却没地方发挥。这次为了抵抗晋军攻势,一向被朝廷排挤的吴王慕容垂临危受命,担任了南讨大都督,素闻悉罗腾的英勇,就征召其为将,一同出征。

  结果悉罗腾不负众望,在晋军一路凯歌,气势正盛的情况下,先是生擒了带路的叛将段思,然后又亲手击斩晋军大将李述。由是晋军士气大降,被迫与燕军沿黄河对峙。最后拖到秋旱到来,水位下降,晋军最大的依仗——舟船没了用处,于是粮道被断,由胜转负。

  可以说,悉罗腾是整个战役相当关键的人物。相交数月,悉罗腾感激慕容垂的知遇之恩,也钦佩慕容垂的为人及战功,虽然知道皇帝不喜吴王,仍然以吴王心腹自居。所以刚才回答段随时,悉罗腾还特别指出自己乃“吴王帐下”,可惜听在段随的耳里,说了和没说实在没太大区别。

  一路骑行,段随言自己初涉尘世,毫无所知,絮絮叨叨问了一打问题。悉罗腾一一作答,倒是好耐心。段随再看悉罗腾时,好感增加了不少,嗯,长的还说的过去的棒子脸。

  段随终于得知,原来悉罗腾他们是大燕的军队,被打得惨败的则是南来的晋朝军队。燕军主帅就是刚才那个大王,叫作慕容垂,边上那个高个瘦子是他兄弟慕容德。目前所处位置是在黄河以南的襄邑地界,离黄河有些距离(黄河改道频繁,魏晋时期的黄河与现在相比要靠北得多)。

  哦,那多半是在前世的河南省地界吧。段随暗暗想着。

  悉罗腾告诉段随,汉朝在黄巾大乱之后不久就陷入了混乱。后来曹魏代汉,跟南边的蜀汉国,吴国打得昏天暗地,可谁也没把谁揍趴下。这段历史段随自然是知道的,可他装作不知,不住点头,认真听讲的样子让悉罗腾很是满意。

  然后晋国又代了魏国,最后一统了天下。现在晋国已经被赶到南边去了,都城是大江左边的建康城。北边的天下眼下是大燕国坐着,不过西边还有个秦国,西北有个凉国,大燕国的背后还有个小小的代国。

  段随些许历史知识还是有的,听到这里,晓得眼下是东晋时期了。建康城,那不就是南京城吗?嗯,得找个机会跑建康城去。北方这会儿正闹着五胡乱华呢,可不是久留之地!

  悉罗腾又告诉段随现下是大燕建熙十年,联想起慕容垂的姓氏,熟读《天龙八部》的段随约莫记起北方的十六国里头确实有叫燕国的。嗯,慕容复念念不忘,要复的就是这个燕国罢。

  五胡十六国时期中国北方实在是乱成一锅粥。前燕、后燕、西燕、南燕。。。一个鲜卑慕容家就搞出这么多花样。

  段随的历史知识实在稀松平常,否则当能知道慕容垂是谁,此人绝对称得上是这时代的一个传奇。

  好在无知者无所谓。这会儿段随有些胸闷,原来躺满了战场的尸首都是晋朝的军队啊——不管怎么说,作为一个汉族穿越者,他的立场自然而然地偏向晋人一方。

  论坛上那些坑子真是害人不浅!在段随印象里,古代胡人都是长得高鼻深目,金发白肤,类似老毛子的形象。现在看来,这些鲜卑人多半是棒子脸,肤色也不白,金毛更是少之又少。

  咦?看不出这悉罗腾倒是一头卷发,发色腊黄,毛毛糙糙的。。。段随乱哄哄的脑袋里闪过三个字:杀马特。

  晋人燕人,其实光从长相上来看,差别并不大。但这会儿段随搞清楚了谁是谁,便觉得双方似乎真有几分不同。

  身陷敌营啊!段随挺了挺胸,让自己坐得更端正一些,右手丢开勒水缰,在空中虚虚一握,便仿佛有了几分苏武持节的味道。

  正分神间,斜刺里闯出一骑,马上骑士骂骂咧咧,说得不清不楚,估摸着是鲜卑土语。段随愕然,那人却不依不饶,手上马鞭扬了起来。悉罗腾骑在右边,瞪了那人一眼,那人遂放下鞭子,加速而去,远远地还叫了一声:“晋狗!”却是一句汉话。

  怒了!我真的怒了!段随这么想着,就听到了悉罗腾的声音:“你马头别过去了,挡了他的道。你骑马不行,还单手持缰?怨不得人家骂你。”

  靠!不就是挡了道吗,王八蛋。我就爱单脱手,我就挡你的道,怎么样嘛!段随有些恨恨然。不过右手还是收了回来,双手驭缰。

  开玩笑,哥可是能屈能伸的。毛主席他老人家说过,我们要坚持民族大团结。段随这么想着,又给自己能屈能伸的本领加了两分。

  说到底,后世的段随可不是个“皇汉”主义者,至多算个油滑的愤青。记得有个姓佟的少数民族美女演员,那可是长期占据了段随那台手提电脑的屏幕啊!

  **的平原上,一面旗帜将自己只剩半截的旗杆斜斜插入大地母亲的深处。疾风卷起一抹惨淡的白色,有一个字在飘扬,晋。

  刺鼻的血腥味提醒着段随,这是华丽的血时代!

  


第四章 凤皇


  地平线上旌旗招展,骏马嘶吼,轰隆隆的马蹄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响。那是慕容冲的马队,不过数百骑,却都是高头大马,马上的骑士也是个个身材魁梧。人马皆披重甲,声势浩大。排好方阵的重骑兵队伍呼啸而来,仿佛一个咆哮怒奔的钢铁巨兽。

  队伍正中,八面青色大棋环伺之下,一个金盔金甲的骑士端坐在一匹白马之上。极神骏的一匹马,周身上下找不出一根杂色毛发,好似移动着的白色祥云。仿佛在呼应它主人的高贵,白马缓缓踏步而来,步步生烟,如载着天神下凡。

  马上之人身形不大,面相更是稚嫩,可这真是一张俊美到极致的脸。肤色莹白如玉,双眸深深的凹进去,如同挂在苍穹上的两颗星星,眼神清澈却锐利。这时候阳光高高洒落在他身上,纯金的盔甲闪闪发光,仿佛是他的身躯正在流离出丝丝耀眼的金色光芒。

  这就是大燕的中山王,皇族里名副其实的凤凰儿,官拜大司马,小字凤皇的慕容冲。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却连他的坐骑都是俾倪天下的神气。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出场,怎不叫人目眩神迷?可惜这里没有摇旗呐喊的疯狂少女,或者依依不舍的师奶粉丝团,有的只是粗豪的军人和段随。

  军人们见怪不怪,至于段随——“小屁孩!装什么十三啊。”这是段随的评语。好罢,我承认段随没有嫉妒,绝对没有。

  两边人马已近。慕容垂右手微抬,哗哗哗哗,后面的军将心领神会,纷纷下马。段随的自觉程度差了点,动作不免慢了半拍——可能是一拍半也说不定,因为别人都是前下式,脱了马镫直接跳了下来,深受天朝古装片影响的段哥儿则采用了最正统的方式,左脚踩镫,右脚一个大回旋。。。

  悉罗腾职位不低,所以两个人的位置还甚是靠前,这下段随的动作便显得特别突兀。当老大慕容垂也终于跳下马来时,段随居然还保持着双手把住马鞍,左脚踩马镫,右脚刚踩到地的状态。

  对面自慕容冲以下,明明看到慕容垂等都已下马,却都端坐马上,毫无动作。于是高高在上的慕容冲便看到对面有个个子很大,穿得奇奇怪怪的白脸小子居然比慕容垂还大牌,整个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很多年后,慕容冲还能清晰地记起这一幕,这是段随给他的第一个印象。

  慕容垂也看到了段随的动作,不禁有些好笑,真是个不谙世事的混小子!

  慕容垂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姿态,心里却在骂慕容冲太过狂傲。好歹我和玄明是你叔叔好不好,又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我们下马多时,你却毫无反应?

  慕容垂不说话,且看慕容冲怎么反应,感觉自己已经被扫了面子,再主动搭讪未免太说不过去。看看身周自己的几个儿子,个个也都面现怒意。慕容德一向性子清淡,这时还未现愠色。

  慕容冲俊美的面孔仍然无甚表情,只听他淡淡地说了声:“五叔(慕容垂),七叔(慕容德是文明帝慕容皝幼子。老头子十几个儿子,排那么大号码实在不方便,权且排个第七罢),接旨罢。”身后闪出一个宦官模样的人,举起一幅圣旨叫道:“应天顺时,受兹明命。南讨大都督,吴王慕容垂;征南将军,范阳王慕容德接旨。”

  慕容垂面色极其不豫,本指望凤皇这小子识相点先和自己打打招呼,哪怕纯粹配合一下,两人装着叙叙叔侄之情也行,没想到慕容冲直接请出圣旨,摆明了不给自己面子。

  情势所迫,慕容垂也没办法。单膝跪了下去,拱手听旨。慕容德也是如此,其他人更无二话,齐齐单膝跪地。这时候我们的段大郎君又牛逼了一把,一片跪下去的人丛中,他直直的站在那里,不得不说,相当的卓尔不群,风姿绰约。

  要说段随存心显摆可真是冤枉了他。明哲保身的道理段随如何不懂,况且身处一支嗜血的胡人军队中,面对的是那么一个高傲冷酷的亲王。

  实际上段随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壮举”了,所以一直在专心观察着场中情势。一听到“接旨”两字,段随是全场第一个高举双手的人,弄得边上的悉罗腾还有些莫名其妙。

  要说还是得怪那些害死人的辫子戏!段随想当然的觉得接圣旨嘛,不就是双膝跪地,磕头行礼?他可真没什么心理负担,毕竟小命重要不是。他不知道武将身着甲胄,军中可是只行单膝之礼的。

  眼尖的段随发现大家整齐地以同一个姿势拜下去后,老天作证,他真的努力想要纠正自己的错误,回归低调,与其他人动作一致。但是大伙儿很不给面子,动作也未免太快了些,段随只来得及将自己弯了一半的膝盖收回来,双手也刚好落到原处。。。

  如果这时候慕容冲还没反应那他就不是凤皇了。慕容冲本来很满意慕容垂的配合,小小的虚荣心大感满足,却发现还有一个不识时务的人居然敢悖自己的面子,在大燕国的圣旨前昂首站立。

  咦?居然又是他,刚才那个无礼之徒?

  慕容冲厉声道:“大胆,你是何人?圣旨在此,还不跪下!”段随真心悔得不轻,就算刚才直接趴倒也比现在这状况好点罢。

  段随无言以对,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配合他的夹克衫,牛仔裤和小平头,落在微微侧身的慕容垂眼里,真是个纯真而无知的先汉美少年!

  慕容垂对段随的印象很好。特别是段随花了大力气描绘的桃花源美仑美奂,生生激起了慕容垂一层道不明说不清的心境。

  罢了,这小子居然姓段,也不知是不是段儿念我思念之苦,托他的口来告诉我这世间还有桃源之美,缓我苦楚。我且保他一保。慕容垂这么想着。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段随不经意间接连两次不给慕容冲面子,看在慕容垂和他的亲随子侄眼里,着实暗爽不已。

  慕容垂开口道:“凤皇!”蓦然想起自己是来求情的,改口道:“大司马!这人不懂礼数,却真是情有可原的,容我接完旨,细细讲来。还不跪下!”最后这句却是朝着段随叫的。段随啪嗒一下,模仿众人的样子拜倒。孺子可教也!

  大约是慕容冲第一次听到慕容垂这么正式地称呼他的官职,而不再唤他小名,冷峻的面容不自觉的显现出一丝柔和,说道:“既是五叔这么说,且先听旨。”

  纵然是天生贵胄,慕容冲到底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好奇心不小。他撇了段随一眼,心道:“这人看起来还真是好笑,待会且听五叔怎么说。”

  终究不出慕容垂所料,这圣旨来的是这么“及时”。大意是吴王不负国望,大败敌军,劳苦功高,着即刻回京受赏。大军就地休整,回转邺城再行犒赏,暂由慕容德节制。

  慕容垂深受猜忌,慕容德因为性子寡淡稍微好些,不过显然也不为朝廷那帮掌权者青睐。因为皇帝的庶兄,深得皇帝信任的乐安王慕容臧日前已经启程,走在接收大军的路上了。

  慕容暐终究还算顾及慕容垂的面子,先派自家小弟弟过来打个前站,然后才是正主过来接收兵权。慕容垂这么大名气,总不好和小孩子发脾气罢。

  


第五章 六步


  慕容垂接了旨,干干脆脆地交了虎符。他对慕容冲道:“凤皇,为叔与你说,左中右三军。。。”慕容垂忠心国事,哪怕身受委屈,仍然想好好交待下军务,免得慕容冲年纪太小,万一与慕容德不睦,误了正事。

  不料慕容冲手一抬,“五叔,军务自有专人接手。陛下思念五叔,催得甚急,我们不要耽搁了。呃。。。对了,方才那厮到底何人,如此狂悖?”

  慕容垂给慕容冲气得不轻,心中骂道:“黄口小儿,不知轻重。我既然乖乖交上虎符,又如何不知你们的心思,可没想着捣乱。你说不能耽搁,正经事不听,却恁地猴急来问这等小事!”

  慕容垂心中有气,脱口道:“他名唤段随,是我外侄,自小长在山野之中,不知礼数,但请大司马治罪!”

  慕容垂原本想和侄子分享下这桩奇人轶事,这时心中怒起,就存了个腹黑的想法,“我偏说他是我外侄,你若不给面子,定要治罪,要打要杀,我可不在乎这人生死。回头我吵到朝里,还叫皇帝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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