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之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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鸩之媚-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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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这个动作在伍媚落后两步也进了办公室的那一瞬便窒住了。
伍媚瞥了一眼站在空地中央的夏天,他身上的格子衬衫纽扣已经少了一枚,上面满是泥土和白色粉墙的印子。脸上有红色的掐痕,头发也乱糟糟的。看上去有些狼狈,但是神色倔强的很。在他们俩进门后,他的视线飞快地从沈陆嘉身上移到伍媚脸上之后,便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离他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一对母子,正在抹眼泪的是一个清秀的小男孩,男孩身旁的少妇腹部明显隆起,应该已经怀孕六七个月了。正面色不善地打量着伍媚。
“姚老师。我是夏天的家长。”伍媚收回目光,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夏天和许昊天打架,把许昊天的脸弄破了。”姚雅娟一面说一面偷偷留意沈陆嘉的神色。
听到这话,许昊天的母亲也捧着沉甸甸的肚子起了身,然后示意儿子抬起脸来。许昊天可怜巴巴地仰起了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左脸颊还有被指甲抠破的一道浅浅的伤痕,沁出淡淡的血痕。
“我儿子虽说是男孩子,脸皮比不上女孩子金贵。但是你看看这伤口,离眼睛只有一两厘米,真是险得很。”大概因为身体笨重,许昊天的母亲说了几句便又扶着腰坐了下来,然后才继续道:“再说昊天一直在少年宫跳拉丁舞,月底还要去参加比赛,现在脸被抓破了,夏太太你叫我们家怎么办?”
夏太太这个称呼使得沈陆嘉的脸色沉了一下。
“许太太。”伍媚笑笑:“我想先了解下两个孩子到底是为什么动了手,这样教育起来也有针对性,您说是吧。”说完她走到夏天面前,平静地问道:“为什么和别人动手?”
夏天偷偷瞥了一眼沈陆嘉,在收到他温和的鼓励的笑容后才开了口:“许昊天说我是没人要的野孩子。”说到最后,他的头又低了下来。
沈陆嘉心底蓦地一软,蹲□和夏天对视道:“男孩子不要轻易低头,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勇敢面对。”
原先一直显得唯唯诺诺的许昊天却忽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愤怒地声讨夏天:“你也说我妈妈要生小宝宝了,等小宝宝出生以后,他们就不会再像现在一样不爱我了。”说完,男孩眼神幽怨复杂地扫过母亲突兀的腹部,那样的眼神竟然叫许昊天的母亲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
姚雅娟的脸上也浮现出错愕的神情,随即笑起来:“真是孩子气。”
伍媚没有笑,她太清楚这两个同龄的孩子在刚才,凭借着天性里对他人痛楚的敏锐体察,恶毒地戳穿了对方心底最恐怖的真相。这样的攻击所带来的伤口更甚于真刀真枪的实战。看吧,这就是人性,即使才五六岁,已经都知道拣别人的痛脚狠踩了。
伍媚依旧冷静地问道:“许昊天先在语言上攻击了你,然后你回击了他。但是,是谁先动的手?”
“是许昊天。”夏天抬起脸,盯住对面犹带泪痕的伙伴,“我说他妈妈以后会只疼爱新生的宝宝后,他就踢我。”
伍媚凉薄地扫过一脸尴尬的许母,又似笑非笑地看住姚雅娟:“姚老师,你看这个事情如今该怎么处理?”
姚雅娟才要说话,就看见一个戴眼镜的男人一阵风似的冲进办公室,火急火燎地问道:“惠芬,怎么回事?昊昊呢?快给爸爸看看你脸怎么样了?”
他才一转脸,就直冲冲撞进伍媚那双点漆一般的眼眸里,有些结巴地开了口:“伍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许教授,好久不见了。”伍媚看向前同事许自强那张平庸的国字脸,眼角余光又看见许昊天那张清秀的小脸,应该是遗传母亲更多。不过再看看许太太如今如同酵母添多了而发的东倒西歪的白面馒头一样的脸,完全看不出半点先前的秀丽。怀孕真是噩梦。收回目光,她浅浅地笑了笑:“两个孩子闹了点摩擦。”
许自强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沈陆嘉和夏天,他想也没想,便脱口问道:“伍老师,你已经结婚生子了?”说完才觉得自己逾界,遮掩道:“伍老师真是对不住,我唐突了。”
被冷落的许太太觉得胸腔里一阵阵的气闷,她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扶着肚子起了身,衣服料子因为软,贴着肚皮,一凸一凹都看得分明。她低头朝儿子看了一眼,轻斥道:“自己没本事,说不过人家,动手也不如人家,偏还爱招猫逗狗的,活该挨人家打。”说完看也不看丈夫和儿子一眼,便径自朝门外走去,因为肚子太大,她的后背不由往后靠,一双脚也稍稍些外八字,这样一来便有点昂首挺胸的意思。
这出挟太子以令诸侯的把戏叫伍媚看得笑起来,想想女人真是可怜,做了煮饭婆,怀了龙胎,架子才算是福利,不摆确实浪费。
许自强扶了扶眼镜,用手背抹了抹头上的油汗,尴尬地朝伍媚一笑,又向姚雅娟打了声招呼,便抱着儿子急急地追上去了。
一幕闹剧到此总算尘埃落定。
姚雅娟也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她留意到那个穿蓝衬衣的英俊男人眼神就没离开过那个姓伍的女人。心底不由浮起几分不忿,这女人一看便是会背着男人贴娘家和搓麻将的主儿,心底几乎替被蒙蔽的沈陆嘉叫起屈来。
伍媚简要像姚雅娟表达了这周带夏天回去住的要求,对方冷淡地叫她在一张表格上签了名,这才放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非常十分重要。。。在戏份上

☆、50我略知她一二

沈陆嘉抱着夏天下楼梯的时候;忽然若有所思地看一眼身旁的伍媚,叹息似地说道:“要孩子确实是件大事。”
伍媚勾唇一笑:“是啊;中国人和西人不一样。在西方,家庭对于孩子来说更像是一个旅馆,大家不会把血缘关系看得那么重要。好的父母就是能让孩子在这借宿的若干个日夜里过得舒心和愉悦。所以无论当爹妈的生几个,大孩子对小孩子不会太介意,毕竟大家之间类似于舍友关系。但是在中国;怎么说呢——”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语句,“对于中国夫妻来说,爱情;或者说婚姻更恰当,需要靠生/殖来稳定和加固;使它的散伙成本增加。女人仗着孩子是从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会习惯性地把孩子从小就绑在自己这一边,就像人质一样,用来预备在日后向整个家庭证明和讨要自己的功劳。在这样的控制下,亲子关系会变成一种私有化。所以一旦小孩觉察到有一个人将要分走母亲对自己大半的注视,就会变得异常敏感和具备攻击性。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兄弟姐妹是入侵者,也是竞争对手。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我一直觉得中国最棒的政策就是计划生育了。”
伍媚讲得严肃,沈陆嘉听得很认真,在他的一干好友里,骆家兄弟两个关系也不错,因为两个都是香蕉人。苏君俨已经有了一双儿女,但琥珀确实是在国外长到四岁才回国,对于弟弟苏嘉奕的出生态度很淡然也就解释得通。只是为什么素来随意不羁的她会在这个问题上有如此深刻的体察?
伍媚似乎看穿他所想,轻忽地一笑:“别想太多,我系统读过心理学。”沈陆嘉不知道伍媚其实本该有一个心理学的学位证书,因为晏夷光16岁考进京津大学是念的便是心理学。
就这么边走边说出了幼儿园大门,沈陆嘉刚要把怀里的男童递给伍媚,就听见软软的童声:“我想一个人坐在后面。”
沈陆嘉从眼角的余光里瞥见伍媚神色冷漠,轻轻叹了口气,开了车门,将夏天安置在了后座上。
回到伍媚的住处,沈陆嘉忙着把新买的炊具洗洗刷刷,伍媚则冷淡地安排夏天去浴室洗澡,然后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丢进了洗衣机。
夏天洗完澡出浴室时伍媚正在帮晾他的衣服。孩子怔怔地看了看她,轻声说道:“媚姨,我错了,对不起。”
伍媚没有回头,只是安静地说道:“今天这事你是正当防卫,算不得错。但是记住以后和别人打架,不要在对方脸上留伤口,给别人说闲话的机会。”说完她才转过身,又叫夏天伸出手来。
男童有些畏惧地伸出了右手,伍媚在他手臂上轻轻捏起一点肉,然后顺时针一拧,夏天眼睛里立刻起了水雾。
伍媚随即松开手,淡淡问道:“疼吗?”
幼童忍着眼泪回答“疼。”
“以后和别人打架,就这样在对方身上拧掐,记住了吗?”
男童的眼睛里顿时放射出欣喜的眼光来,还顿悟一般连连点头。
正在洗菜的沈陆嘉却皱起了眉头,这样的教育方式他有些不敢苟同。等到夏天在客厅和不二玩耍起来,他才停下手里的活计,朝伍媚正色道:“你那样教孩子我觉得不妥。”
伍媚掠了掠鬓发,斜着眼睛睨他:“哪里不妥了?小孩子之间打架,光打赢了算什么本事?打赢了还能叫苦主的家长和老师无话可说,这才是真正的胜利。”
“歪理。”沈陆嘉有些生气了,“我只问你,如果夏天是我们亲生的孩子,你也会这么教他?”
伍媚冷笑了一声,“沈陆嘉,你是觉得我对他的教育包藏祸心吗?遗憾地告诉你,如果是我的孩子,我还会教他怎么装无辜,怎么巧舌如簧地揍了人还占据道德上的制高点。这个世道,本就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
“你——”沈陆嘉气结。
“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沈陆嘉,所以我奉劝你一句,我们俩之间就这样做做炮/友倒不错,至于结婚生子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免得我带坏了你们沈家的香火。”
她居然说他们现在是“炮/友”关系,沈陆嘉气得眼睛都发了红,狠狠箍住她的削肩,咬牙切齿道:“你刚才说什么?我们是什么关系?”
伍媚看着他的眼睛,她知道刚才脱口而出的那一番话终于证明自己失控了。顾倾城曾告诉过她,要做尤物,除了一身动人皮囊,还要有政治家的脸皮,外交家的嘴巴,杀人的胆量,钓鱼的耐心。如果说顾倾城是这世间最出色的演员,第二是阮咸,那么她伍媚,勉强也算是第三吧。可是就在刚才,她居然又回到了二十岁之前,像晏夷光那样糟糕地意气用事。她竟然丧失了上次在地下停车场内,他责问她到底为什么来晟时的演技,就像是抖开水袖却哑了嗓子的旦角,伍媚呆呆地看着沈陆嘉。
沈陆嘉只觉得她像丢了魂儿一样,目光直直地看着自己,那神情迷惘里带着仓惶,他立时就心疼起来,什么原则都忘了。她对夏天的教育方式他不认同,完全可以背着她给孩子重新讲道理。为什么要为这么芝麻米粒大的小事和她吵?
“对不起。我吓到你了是不是?”沈陆嘉将伍媚搂进胸口,让她的下颌恰好搁在他的肩窝上,低低地向她道歉。没办法,有句话说“一个男人总会为一个异性改变,不是他的女人,就是他的女儿”。谁叫他爱她。
伍媚这才慢慢伸出手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廓边轻声说道:“对不起,我的母亲一直是这样教我的。我以为是对的。”
沈陆嘉心中愈发后悔,不由又紧了紧双臂。
“沈——”直到孩子特有的童声突然响起,又戛然而止。两个人才急急分开。
“怎么了?”沈陆嘉蹲□,温和地平视夏天。
“沈叔叔,琥珀的爸爸是不是很厉害?所有人都要听他的?”夏天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
沈陆嘉笑了笑:“是很厉害。怎么了?”
男童忸捏了半天才说道:“万一他知道我今天跟人家打架了,不肯琥珀和我做同桌怎么办?”
沈陆嘉大笑,打趣道:“我给他打电话,帮你求个情好不好?”
不想夏天思忖了片刻,认真地点头同意。
这下沈陆嘉只得摸出手机给苏君俨打了个电话。
刚接通,就听见那头苏君俨带笑的声音:“陆嘉,好巧,我刚准备打电话给你。”
“没办法。你的小女婿要我代他向未来的岳丈大人要个保证。”
苏君俨好奇起来:“夏天要什么保证?”
“保证让他一直和你的掌上明珠做同桌。”
“只要琥珀愿意,我当然没有问题。只是陆嘉,你这是以什么身份在替我的小女婿讨要保证?”苏君俨忍不住调侃好友。
沈陆嘉知道自己在苏君俨的嘴皮子下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赶紧将这个话题敷衍过去,只问:“对了,你有事找我?”
“我刚收到京津那边的消息,五大行里的商业银行和发展银行都已经决定更换财报审计师。你们晟时旗下的永晟事务所一直都负责商行的年审,这次换审你恐怕要费点心思了。”
沈陆嘉神色平静,商业银行要求换审算不上意外,毕竟去年年审时,因为商行数百亿元资金的违规使用,他执意要求戴维将“保留意见”写进了审计报告,所以这回商行借口轮换辞退永晟很正常。但是他心底还是涌出了一种莫名的悲戚,毕竟换作以前,先不说别的,便是这种消息,自然有一堆人抢着知会于他。可是显然,现在沈家已经不是原先的沈家了,如果不是君俨,大概他也只能干巴巴地等到上面公开发布消息了吧。
“《金融企业选聘会计师事务所招标管理办法》去年年中就出台了,没想到拖了这么久,今年这把火总算烧起来了。”感慨归感慨,沈陆嘉不忘向好友致谢:“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的消息,君俨。”
挂了电话,沈陆嘉拍拍夏天的头,“琥珀的爸爸说了,只要你以后好好学习,做一个宽宏大量的男子汉,就会一直让琥珀跟你一块儿坐。”
“嗯嗯,我会的。”夏天连声保证。
伍媚瞄了春风化雨的沈陆嘉一眼,没有说话。
而同一时刻,正和几个朋友在打高尔夫的夏商周也将球杆丢给球童,接通了来自于宋淳熙的电话。
“淳熙,有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你?”宋淳熙故作轻松地反问。
“当然不是。”夏商周拿起湿巾擦了擦汗。
“说正经的。商行和发展银行换审的事你知道了吗?”
“隐约听到了一点风声。”
“商周,这次换审我听说会改革,不是由董事会审计委员会根据市场化原则主持遴选,而是由一个临时组成的专家委员会推进,管理层和董事会在其中没有过多的发言权。而我,也入选了专家委员会小组当中。”
作者有话要说:人物们要开始交汇了。。。

☆、51漫长的婚约

周日。早上九点整。晟时的大会议室的长桌两侧坐着的男士们一水儿的淡蓝色细竖条的白色衬衣;黑色西裤,黑色皮鞋;中规中矩高管装束穿在他们身上,几乎模糊了个体的特征。
“各位早。”沈陆嘉推门进了会议室,岑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沈总早。”晟时的高管们整齐划一地起了身。
沈陆嘉抬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入座,然后坐在了南端他的位置上;岑彦则在他旁边落座。
“今早请大家过来开会是为了商业银行和发展银行换审的事情。”不喜虚文的沈陆嘉开门见山,“商行一直是我们永晟负责年审,但是去年因为商行第三方存款质押业务存在借款人营业收入与贷款规模不匹配的问题,我们坚持在报告上注明了保留意见;这次商行提出换审,我们再想拿下它家的招标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永晟还想在银行业审计项目上保留有一席之地;我们就必须拿下发展银行的项目。”
下面立刻议论起来,一直负责海外资本和永晟事务所的戴维烦躁地粑了粑自己一头的金发,大着舌头说道:“五大行中,发展银行的海外分支机构最多,和摩曼下面的国际所关系一直很好,我们想拿下恐怕不容易。”说完他还配合似的耸耸肩。
“这些年银行的资产规模在不断扩大,但审计费却一直没有相应的增长。沈总,说实话,我觉得我们完全可以把重心放在工业审计上。”
“商行去年给我们的审计费用是1。35个亿,永晟负责的工业审计项目里收费最高的不过212万港元。何况去年年初我们为了更好地对银行电脑系统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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