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的看着她,有些不解,欲从她脸上找到答案,然,她的眼神有些闪烁。
阿止又是轻轻一笑,
“当日吾离开之时,曾向娃之家人提起,娃及笄之时,必来娶之。”
孟蝶眼睛眨了眨,又听阿止言道,
“虽然,其中发生变故,但吾之心不曾变也。”
阿止拉起她的手,柔情的看着她,
“娃可曾心悦于止?”
他在问她是不是喜欢他,当初在小山村,娃心悦于止,众人皆知,可是此娃非彼娃,她是一个占据它人躯体的灵魂,那么,她是否也悦于他?他们经历过生死,他们一起在小山村生活了数月,她也一直感动于他,可是,真的就要成为他的妻吗?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第74章:韩国新郑
瞧着孟蝶脸上的犹豫,阿止心里有了些慌张,
“娃,如今止身陷他国,不能给之许诺,娃可否随止左右,他日有所作为,必尊守此诺,娶娃为妻,止对娃不离不弃。”
孟蝶听了,五味杂陈,在这个一夫多妻的时期,能得到一国公子许之妻位是多么的荣耀呀,可她也深知妻位并非他能做主,就如赵雍最终也只能给夫人之位,不管是妻还是夫人,孟蝶都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对于这些王孙贵族怎么能做到。
无论是阿止还是赵雍她都不想成为他们后宫之一。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不过孟蝶还是很感动,阿止对她是真诚的,不像赵雍,除了利用她,困住她,还有什么?
孟蝶瞧着他,微笑而言,
“止是蝶唯一的亲人,蝶定相伴左右,助止早返家国。然,蝶愿以门客辅之。”
门客?阿止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只听她又道,
“蝶在赵国曾为赵雍的门客,众人皆不知蝶女子身份,蝶仍愿以丈夫示人。”
孟蝶的回答让阿止心里拥起一阵苦涩,不过她愿意伴随左右,对他来说己是幸事,能与她重逢,有她为伴,此刻,他己心足也,他为一国质子,处处受到限制,朝不保夕,至于为妻一事,阿止想着,容以后再言,于是,微微一笑,点头答应了她。
商队又行至十日,终于到了韩国都城,新郑。
城门前,公子职与商大人互相客套一番,分路而行。
孟蝶己是一身男装打扮骑于马上,众人虽奇,却也不敢相问。
华自是跟在孟蝶身侧,如今成为她的护卫。
一行人进了城,孟蝶好奇四处观望。
新郑为韩国都城,自是繁华无比,单看街道,宽阔笔直,至少能容四辆马车并驱而行,此刻正是车马粼粼,人流如织,来往的马车非富即贵,各有护卫剑客相护,
行人各异,有穿深衣的平民,麻布葛衣的农夫,配剑的剑客,四处游荡的贵族王孙,甚至还有异装的外族人……
街道两旁,绿瓦红墙,商铺林立,旗帜飘扬,其中又以酒肆居多,酒肆中坐满游侠剑客,贵人商贾。
街道广场,众多贤士正在脸红脖子粗的辩论,气氛好不热闹。
还有一些斗鸡博艺之人,围在一起,喝声四起。
路过作坊区,孟蝶听到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闻着一股子铁铜之味,且这里的房屋又变成土坯房,院子甚宽,耸着一座座高高的土台,孟蝶暗忖,莫不是‘兵器加工厂’。谚语:天下强弓劲弩皆韩出,而韩之剑,又以棠溪最为出名,有机会定到棠溪见识一番。
孟蝶一路行来看得好不稀奇,新郑与邯郸相比毫不逊色。
马车穿过作坊区,又过两条小道,进入贵族街道,这是专门为王孙贵族所填之路,更是宽阔无比,能容八辆马车并驱,相比之下,却没有市井的热闹,其行人也较为稀少。
行走片刻,终于来到一处高大的庭院前,碧瓦朱檐,雄伟壮观,就这是燕职居住的地方,质子府。
早有奴仆在外迎接,孟蝶翻身下马,燕职早己走上前去,欲拉起她的手,想想又收回,脸带微笑,轻声言道,
“到了。”
“嗯!”孟蝶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踏进了大门。
正时,身后一个哄亮的声音响起,
“燕职!”
众人皆回过头来,却瞧见一辆马车驶来,马车上帘子己被挑开,一个华衣少年还未等马车停稳,呼的一声跳了下来。
“哈哈,公子职别来无恙乎?”
此人身长七尺,风姿特秀,面如凝脂,眼如点漆,墨绿深衣,玉冠束发,一路行来,环佩锵锵,爽朗清举。
燕职随即笑脸相迎,两人相互行礼,携手而进。
路至孟蝶身旁,少年无意一瞟,杏眼一挑,驻足而望,孟蝶赶紧揖手行礼。
“此君何人?长得如此俊俏。”
燕职上前引荐一番,少年哈哈大笑,直言,此行艳福不浅也。
原来此少年乃韩威侯之子,公子明。
孟蝶因他的话不悦的皱起了眉头?
众人一路进入厅内,早有奴仆设几备酒,因燕职远行而归,公子明呆了片刻就告辞而去,临行前,告之,明日韩宫有宴,为迎魏国太子嗣来使,燕职自是送于门外。
此刻孟蝶己被安排于小院休息,燕职又吩咐两奴仆供她差遣,华侧是入了护卫住宿之处。
一月的赶路,疲劳不堪,孟蝶要来汤水,躺在木桶里正闭目养神,细想这一月来的遭遇嘘唏不己,外面燕职的声音响起,
“蝶可有休息?”
燕职答应了孟蝶成为食客的要求,自然也不能再称她为娃了,是以孟蝶相称。
“休……己休。”
孟蝶的声音有些慌乱,生怕此刻他会撞了进来,身子也全没入木桶之中,这时只听外面的奴仆禀报,“君正在沐浴。”
或是燕职也觉得一丝尴尬,半晌才又传出声来,
“蝶好生休息。”
言完,只听一阵脚步声响,孟蝶长长的吐了口气。
一夜好眠无梦。
次日,孟蝶与燕职同进食,面对美食,她一向无法抗拒,在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君子风范,吃得不亦乐乎,燕职一直含笑的看着她,充满溺爱,还不时的把自己的食物放入她的面前。
看着他的笑脸,孟蝶愣了愣,他虽和以往一样不喜言语,然却又不一样,就是不如以前的冷漠,清秀的脸上时常挂着笑容,真乃国色天香也。
燕职被她看得一丝尴尬,轻咳两声,孟蝶才回过神来。
随后就听他言道,
“今晚韩宫之宴,蝶随吾出席吧。”
“嗯。”孟蝶不以为然的应答到,注意力还是放在了面前的美食上。
“公子明喜好男色,蝶小心应之。”
孟蝶正饮着美浆,听言不由得喷了出来。
燕职急急拿出锦帕为她拭嘴。
半晌,孟蝶缓过劲来,皱眉问道,
“可是昨日之人?”
燕职点了点头,又道,
“然,公子明为人磊落,不会强迫于人。”
此言倒是安了她的心,不过,还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同性恋怎么在这个时代如此兴盛?
转眼入夜,孟蝶与士旬随着燕职向韩宫而去。
韩宫与赵宫相比,有过而不及,此刻,虽为黑夜,却也犹如白昼,整个宫殿每十步一束火把,五步一宫灯,韩宫的巍峨一览无遗。宫门外己停了数十辆马车,嵌金布银,豪华奢侈。铁甲森森的士卒,分布两侧,持戟配剑,威严无比。而各大家所带之剑客纷纷止步于殿外空地,自有奴仆设酒款待。
孟蝶随着燕职下了马车,跟在他的身后,前方有奴仆引路,一路走来,遇之贵人无不与他问侯行礼,孟蝶暗忖,这小子人缘挺不错。
拾阶而上,突听身后一阵轻脆的笑声转来,紧接着欢快的声音响起,犹如黄莺啭林,悦耳听动。
“燕职?何时而归?”
孟蝶回头观之,迎面跑来一贵女,云髻高耸,珠围翠绕,环佩叮当,一身黄色衣裙,逶迤拖地,孟蝶甚是担心,她是否会因此而绊倒,此女跑至面前,己气喘吁吁,酥胸半露,若隐若现,让她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此女十四,五岁,冰肌如玉,面似桃花,此刻正眸含春水,清波流盼的瞧着燕职,脸上一片欢喜之色。
燕职瞟了一眼,脸色暗了暗,随即客套而行礼,
“十五公主!”
哦,原来是韩国公主,孟蝶欲再次打量一番,谁知燕职转身离去,孟蝶瞧着公主脸色一滞,颇有受伤之色,心里顿时明白几分。
妾有意,郎无情!
来到大殿门口,一宫人扯着嘶哑的嗓声,高声宣道,
“燕国公子职到!”
原本热闹的大殿,一下安静了少许,众人纷纷向他看来,燕国公子职,名冠天下,不是因为他的貌,也不是因为他的才,而是传闻公子职天生异像,且又大难不死,犹如当年的晋文公,肋骨相连、眼有重瞳,有帝王之福。
然,众人看来,公子职眼瞳无异,并无传言之中的带有妖冶之色,倒是他的容貌,令众人称赞不己。
众人失望与惊艳并存,私下议论纷纷。
燕职从容不迫的来到大殿中央,朝着高高在上的韩威侯稽首行礼。孟蝶微微抬头,瞧着这位韩国的最高统治者,不惑之年,隆准龙颜,美须髯,不过脸庞带着奢靡
之色,颇有纵情过度之凝,此时的韩威侯承袭了昭侯精心打造的江山,昭侯起用申不害为相,韩国虽为七国之弱,然,近年来,无侵韩者,新郑繁富,歌台舞席,竞赌新声,国泰民安,皇室贵族,骄奢淫佚。
此时,韩侯手持酒樽,笑容可掬的朝着燕职言道,
“听闻公子职游阅我国数月,不知可有收获?”
燕职笑容以对,
“连山天下秀,汾河天下幽,芦芽天下险,黄河天下雄,棠溪天下峰,西平天下利。”
连山秀甲九州,汾河水光潋滟,芦芽峥嵘崔嵬,黄河大气磅礴,棠溪之剑名天下,西平之水淬剑利。
燕职短短几句,就将韩国的名山名水名剑夸耀一番,引来韩侯哈哈大笑,
“公子之才寡人久闻也,哈哈……然,公子之言,还有所遗漏。”
“愿闻其祥。”
韩侯饮下樽中酒,拉着身旁的美姬入怀,顺手在她脸上一捏,引起美姬娇嗔连连,韩侯嘻笑言道,
“鄙国之美姬如何?”
燕职微微一愣,然后抬起头来瞟了一眼韩侯身侧的美姬,言道,
“媚态横生,艳丽无匹。”
“善!”韩侯又朝着美姬腰上一捏,只觉消魂酥骨,美姬顺即倒在他的怀里,只听韩侯又道,
“那寡人的十五公主如何?”
正巧,十五公主正迈进大殿,听言,俏脸微红,美目顾盼。
第75章:大殿争锋
只听燕职应答,
“公主倾国色,貌若西施,颜如楚女。”
十五公主听言,低眉垂眸,脸如朝霞,烟视媚行的来到韩侯身旁,行了个礼,娇嗔道,
“君父何须拿儿臣取笑?”言之,眼神不时的瞟向燕职,满是羞涩。
“呵呵,”韩侯笑言,“吾儿羞也,吾儿羞也。”
孟蝶悄悄的打量燕职,见他神色无异,一幅不以为然的客套模样退回自己席上,正襟而坐。
孟蝶与士旬跪坐于他的偏侧。
燕职侧头看向孟蝶,眼神带笑,尽是弱爱之情,分明不把刚才之事放于心上,要知道韩侯有此一问,必有原因。
瞧着他的眼神,孟蝶赶紧低下了头,暗忖,好你一个阿止,岂不是害我吗?若被十五公主瞧见,吾还有命乎?
果然,燕职的神色被十五公主捕捉到,她眨巴眨巴眼睛,误为自己眼花,却也并未放于心上。
这时,又听宫人高声宣道,
“十三公主到!”
孟蝶好奇,又是一位公主?却见一位紫衣少女,迤逦而至,彩袖飘飘,同样十四,五岁模样,桃腮杏面,香娇玉嫩,温雅含蓄,一路走来,行至燕职身旁,嫣然一笑,然后翩翩然的来到殿前向韩侯行了礼,退回自己的席位。
再观之十五公主表情,娇哼一声,凤眼一挑,颇为不屑,而十三公主也自始自终都未瞧她一眼。
孟蝶暗自称奇,这十三公主难道也对阿止有意?且看两位公主似乎因此而互不理采,再观阿止仍然云淡风清,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知怎的,孟蝶心里突然拥起一阵失落,还有一些苦涩,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身影,左拥右抱,美女萦绕,她哼出一声,有些恼怒,不知为谁?令得一旁的士旬对他斜眼一视。
孟蝶的表情,燕职看在眼里,心里却是升起一股子喜悦。
随后,韩国太子仓,公子明相继来到,各自入席,孟蝶观之太子仓,并无特别之处,长相平凡倒不及公子明的美貌,言行举止中规中矩,对韩侯恭敬有佳,看不出有何才能。
倒是公子明瞧着孟蝶,对她猛抛媚眼,孟蝶一想到他同性恋的身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各卿公大夫贵族,己陆续而至,大殿内己有上百人,此刻丝竹声声,编钟鸣鸣,好不热闹。
随后,今日宴会的重要‘嘉宾’来到,魏国太子嗣,孟蝶睁大着双眼,看向门口。
见一男子负手而入,暗红长袍,黑色玉带,玉冠束发,环佩锵锵,然却长得一幅狰狞的嘴脸,目凶如豺,耸肩似鹰,一幅傲睨自若的神态,引众人瞧了颇不好受。
太子嗣来到韩侯面前朝着他行了礼,却是傲慢得不可一世,韩侯一张脸尴尬得变成猪肝色,却也只是笑笑,招呼着太子嗣快快入席,与之共饮。
此时,从后殿鱼贯而出众多美人,翩翩起舞,众人开始饮酒作乐。
然而,魏太子的态度早就引起众人的不满,大臣贵族纷纷议论,但却也惧着魏国势力不敢明言以对,公子明脸黑如炭,太子仓却是一直注意韩侯的表情,倒还有些唯唯喏喏。
其中一贤士忿然作色,呼的从席位上站了起来,朝着韩侯与太子嗣相继行礼后,对着太子嗣言道,
“臣须公,敢问太子,圭乃何物?”
须公此言一出,大殿顿时安静,纷纷看向魏太子,连韩侯也放下手里的酒樽,刚才魏太子的器张的确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然而,魏国实力强大,曾是唯一能与强秦齐楚对抗之国,韩向来是魏的‘跟屁虫’,是以马首是瞻。因而当须公提出此言时,韩侯心里颇有些高兴,还有些期待。
然魏太子却不以为然,仍旧搂着美姬饮酒做乐,不过其身后的谋士却是面有愠色,起身言道,
“圭乃君主的凭信,须公此言何意?”
“哼!”须公毫不掩示自己的愤怒与轻视,言道,“再问,执圭,应当何如?”
对方应答曰:“执圭,鞠躬如也,如不胜。上如揖,下如授。勃如战色,足蹜蹜。”
拿着圭,恭敬谨慎,像是举不起来的样子。向上举时好像在作揖,放在下面时好像是给人递东西。脸色庄重战栗,步子很小,好像沿着一条直线往前走。
须公又道,“即如此,魏太子为何见吾君不懂礼乎?”
须公直言指出,众人纷纷响应,指责起来,只有那些老奸巨滑的所谓之重臣,还是一幅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模样,他们各自有着自己的小算盘,眼观鼻,鼻观心,置身世外,不言一句,如宰相公仲侈,上卿侠林,亚卿段值等人,由此可见,正如士旬所言,韩威侯继位,众大臣势大,韩国再无昭侯之盛世也。再观韩侯,倒还有些‘装疯买傻’,笑哈哈的指责须公,言道,
“魏太子乃贵客,吾国乃礼仪之邦,不得无理。”此言颇有讽刺之味。
魏太子一听,顿时脸色难看起来,怒眼瞧着须公,手指因紧握酒樽而发白,目光一扫,犹如吃人一般。
然后他身后的谋士却是拉了拉他的衣袖,朝着须公反驳道,
“须公谈之礼节,某问之,韩乃周朝下国,韩侯乃天子之臣,为何却也八佾舞于庭?此举乃有礼还是无礼乎?”
古代舞蹈奏乐,八个人为一行,一行叫一佾,八佾为八行,六十四人,只有天子才能享用。
然,天子式微,诸侯国混战,早己不把周天子放在眼里,个个称王。
听此谋士如此一言,众人皆愣,如今谁还会把周天子抬上桌面?不过,此人之言,似乎也在理,因无人能驳。
然,此人竟敢当面指责一国之君,偏偏理由却是差强人意,众人纷纷不平,一个他国臣子竟能如此大胆,韩侯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看着他的贤士们,有些恨恨然,满堂众臣贤士,居然没有一人能辩之。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