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琳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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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琳妃传-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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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邓玉娘恳切,朱成璧不免平息了几分怒气,望向方才那个救下自己的人,见是一名英武少年,微露几分赞意:“这是谁?”
  那少年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见朱成璧发问,抱拳朗声答道:“草民是荣福班的武生邓楚涵!”
  邓玉娘见邓楚涵目光烁烁、声线朗朗,却不知下跪,唬了一跳,慌忙将他拉了一同跪下:“太后娘娘,楚涵是奴家的犬子,这还是头一回入宫,不甚知晓宫中礼仪,望太后娘娘恕罪。”
  朱成璧轻轻颔首,唇角微微扬起:“楚涵,楚楚不凡,地负海涵,你的儿子很好,好好养着罢。”
  邓玉娘长吁一口气,再度叩首谢恩。
  由于畅音阁闹出了行刺一事,朱成璧意兴萧索,在紫辰宫略略坐了半个时辰便扶着竹息的手回宫。
  约莫是亥时,朱成璧睡意不高,只换过一袭家常的品月色素缎衣裙,绣着几朵芙蓉,在清月皎皎之中,倚窗而坐,望着远处那一片灯火辉煌,静静思索。
  “太后娘娘。”竹息不知何时入殿,原本柔和的面色在烛火中有一抹淡淡的哀凉,她低低道,“慎行司已经查知,那名刺客的背后是何人指使。”
  “谁?”
  竹息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两个字:“媛妃。”
  朱成璧指尖一颤,似有一股子凉风辗转而入,吹得整颗心都吊了起来。
  “但是,慎行司的人去到王府,媛妃与中山王业已服毒自尽,彼时媛妃气息奄奄,挣扎着要慎行司郎中沈轶鑫沈大人带给太后娘娘一句话……”
  “说。”
  竹息颇有些惶恐,嗫嚅道:“那是大不敬的言辞,奴婢不敢……”
  “说!”
  “媛妃说,若有来世,愿汝为鼠,吾为猫儿,生生扼汝喉。”
  宛若一把锋利的匕首牢牢扎进心里,朱成璧一个抽搐,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痛得要蜷缩起来,面孔在刹那间变得雪白。
  竹息上前一步,紧紧握住朱成璧的手,将她骇人的蜷曲着的手指抚平:“太后娘娘!媛妃她知道什么,她的话,您不必放在心上。”
  朱成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那寒凉的空气里似生出了尖锐的、极其细小的爪子,死死扣着自己的咽喉,这一口气进不去,又出不来,痛彻心肺。
  “竹息!”朱成璧咬住牙关,咬得牙龈微微发酸,仿佛含着一口冰凉的血,“告诉礼部,将媛妃与玄洺玉牒除名!”
  竹息微微怔住,旋即恭谨道:“奴婢明白了。”语毕,她微露一丝踟蹰,“还有一件事,奴婢不得不请示太后娘娘……长宁长公主虽与行刺无关,但她目睹媛妃母子俱亡,受了刺激,已经断发……”
  朱成璧迅疾地扫一眼竹息,硬下心肠:“在京郊建一所长宁观,让长宁在其中修行。派人告诉在甘露寺修行的傅宛汀,让她改去长宁观随侍修行。另外,昭示天下,长宁实为太皇宸谨贵太妃侄孙女,冰雪可爱,为先帝喜欢,由于周奕渮膝下凄凉,方交由徐徽音抚育。如今,周奕渮谋反,实属乱臣贼子,长宁也不该继续奉认其为养父。便让她供奉端谨贵太妃为养母,算作先帝义女,终其一生,不得出长宁观半步,为端谨贵太妃祈福祝祷。”
  竹息且惊且疑:“太后娘娘何意?”
  朱成璧遽然起身,推开竹息欲来搀扶的手:“你照做便是,礼部不敢违逆哀家的意思。”夜凉似水,十二月的夜风,如一柄泛着冰寒锋芒的钢刀厉厉刮过,有彻骨的寒凉。
  朱成璧竭力忍住眼角的泪意,一字一顿道:“哀家就是这样一个绝情的人。外头再如何风传哀家巾帼之姿,杀伐果决,手刃了摄政王这样的谋逆之臣。但是内里,只怕很多人都心知肚明,哀家是如何无情无义。”
  竹息心里不忍,低低劝道:“太后娘娘,内里的悲苦凄凉,旁人怎会明白?”
  “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哀家无情无义,这是我生生世世欠奕渮的,正史关乎国祚,那就让野史将哀家痛斥到底,让后人知道,是哀家负了他,一生一世负了他。”朱成璧推开朱漆鎏金殿门,殿外传来的是紫辰宫盛大的丝竹之声,然而,传到这里,却若有若无、隐隐若现了。
  从今日起,所有的人与事,都不再与我相干。
  朱成璧拾起衣裙,缓缓出了颐宁宫。
  通明殿,朱成璧静静跪在佛像前,缓缓捻着手中的檀木佛珠,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往生咒》。檀香袅袅,如烟似雾,在通臂巨烛的荧荧烛火中,姿态袅娜。
  除夕夜,紫奥城锦绮相错、华灯相辉、绣帷相连、笙歌相和,然而,偌大的通明殿中,沉静若深海,只有朱成璧一人,似与外头盛大的景象格格不入。
  蓦的,似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出去!哀家吩咐了,谁也不能进来。”
  半晌,寂寂无声。
  朱成璧心中疑惑,徐徐睁开眼睛,身子猛地一颤,原是奕渮,着一袭月白色长衣,立于自己面前。
  他的笑,依然是那样温暖,他的眸光,依旧那样澈亮,他的语调极清和、极温柔,低低唤着:“璧儿……”
  “奕渮!”朱成璧急急起身,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要抱住他,“你别走!”
  然而,她抱到的,只有一片香雾。
  “你走了……”
  朱成璧慢慢张开手掌,几缕浅浅的香雾悠然而升,浮出一个不完整的环,似在嘲笑自己。
  朱成璧颓然跪倒在地上,怔怔望向佛祖,橙金色的地砖那样寒凉,却凉透不过一颗如被寒冬腊月的冰水浸着的似枯槁似死灰的心。
  良久,良久,朱成璧徐徐起身,敛裙稳稳跪下,微微阖目,和缓地吟诵:“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
  余生,青灯古佛常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后记:
  即种因,则得果,一切命中注定。
  昭成太后朱成璧,一生一世,杀伐决断,言行果决,逆境不折不屈,顺境不骄不躁,巾帼不让须眉,数度力挽狂澜,然,一撇一捺、一竖一横皆成朱色。时人敬之、畏之,鲜有人侍之如亲如故。
  有得必有失,高**坐,冷暖自知。
  (正文完,欢迎继续关注番外卷,将讲到纯元皇后仙逝、朱成璧认清朱宜修的真面目、万明昱与朱宜修最后的对决、真宁惊悉朱成璧与奕渮的真相、容妃的落幕等等,合计八章番外,加上上卷八十一章,下卷一百一十一章,共计两百章整。)
  第一章  和璧如初人彷徨(1)
  第一章
  和璧如初人彷徨(1)
  乾元五年六月初九。
  暴雨倾泻而下,如无数的鞭声哗哗锤击着大地,连通明殿顶的檐头铁马,都发出惶乱的悲鸣般的声音。
  我静静跪在通明殿内,阖着目,掌心中的金星小叶紫檀佛珠缓缓捻动,如我流水一般的四十一年时光倾泻于掌中。自从乾元三年的除夕以来,这已是我每一日必修的功课。
  竹息的脚步声错乱不稳,她急急到我身边,语调从惶惑中透出一抹冰沉沉的哀凉:“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快不行了!”
  心里一颤。
  “皇后不是难产么?那么孩子呢?”
  竹息静默不语,我骤然睁开眼睛,即便在佛法里浸淫许久,我依旧保持着一国太后最凌厉的眼神与最端肃的面色,我厉声相问:“哀家问你,孩子呢!”
  “那个孩子……”竹息打了一个寒噤,仿佛看到了极可怕的物事,“生下来就没了气息。”
  “叮”的一声,掌中的佛珠被我生生扯断,一颗圆润的珠子落在明镜一般的地面上,跳跃着而去。
  心底,不知是辛酸,还是怆然,一并涌上的交错复杂的情感几乎收不住,我微微摇头,仰首望向面前的佛祖,紧紧闭上眼睛。
  半年多前,同样是这样的暴雨之夜,我从噩梦中惊醒,只觉得背后冷汗涔涔,我梦见媛妃七窍流血地站在我面前,声若夜枭的凄厉哀号:“若有来生,愿汝为鼠,吾为猫儿,生生扼汝喉!”
  她的背后,是数不尽的亡灵,有着黑沉沉的影子,张牙舞爪,似要将我撕碎。
  我知道,我害过太多的人,如今,他们都要来讨我的性命。
  正在我紧紧按着胸口,急促喘息之时,却是竹息急急奔进内殿,面上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与凄然:“太后娘娘!大殿下……没了!”
  皇帝即位以来,连连折损数位未出生的胎儿,先是周玉屏,再是万明昱,后是李婉墨。而予泽的离去,几乎要让我肝肠寸断,这个孩子格外乖巧,每每看到我,总会甜糯地唤我“皇祖母”,也只有看到他纯真无邪的笑脸,我日复一日沉浸在浓浓伤悲中的心才能真正舒缓片刻。
  予泽,他还不过三岁,就被索去了性命。
  难道真的是上天格外厌弃于我,要夺去我唯一的皇孙么?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予泽离去的那一日,皇后朱柔则竟被诊出怀有身孕。朱柔则入宫三年,此番有孕,恰到好处地冲散了玄凌对于独子夭折的苦痛。
  竹息告诉我:“娴贵妃抱着没了气息的大殿下,在暴雨中往通明殿而去,却在途中晕厥,她醒来的时候,皇上欣喜若狂地告诉她‘宜修,你别伤心。老天爷知道你没了孩子,可是宛宛有了身孕,她的孩子,也会是你的孩子’。”
  听完这一句,我感到骨缝里似被猛地塞入一把细碎尖锐的冰粒,冒着森森寒意,似要凝滞住全身的血液、更要扼住我的喉咙。
  凌儿啊!朱宜修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你即便再如何爱着朱柔则,又怎能说出这番冰冷无情的话来?
  朱柔则入宫后,我曾数次有意无意暗示朱宜修,如果朱柔则生不出孩子,予泽就会是毫无疑义的大周皇太子。
  我原本的设想是,掌控了太医局的朱宜修可以有千万种办法,防着朱柔则怀孕,就像我防着贤妃与德妃怀孕一样。
  然而,我与朱宜修都万万不会想到,予泽会早夭,朱柔则会有孕,就像我防范得再厉害,也根本料不到,贤妃依旧能有身孕一样,更可怕的,这两件事竟会这般的巧合,仿佛是在宣示,朱柔则的孩子克死了朱宜修的孩子。
  上一回,朱柔则夺去了朱宜修的后位。
  这一次,朱柔则夺去了予泽的太子之位。
  如果是我,也万万忍受不住。
  然而,让我大感意外且无比动容的是,朱宜修失子后,无微不至地在朱柔则床前侍奉,每一道膳食、每一碗汤药必亲自尝验,玄凌不放心太医局,朱宜修就帮着一同看方子,一同斟酌用药。若非我心知肚明李修容的孩子是如何没有的,只怕我也要为这姐妹情深而感动万分。
  竹息每每探望完朱柔则回到通明殿,总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我面容沉静,缓缓道:“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五阴盛。竹息,你告诉我,娴贵妃的苦,占了几样?”
  竹息凝眸深思,眉宇间的伤悲却未曾掩去半分:“太后娘娘,简云然得了时疫,乃为大不祥,已被驱逐出宫,扣押在朝月胡同,闵琼萝坐到了尚宫之位,更全权负责皇后娘娘的膳食。”
  “你的意思是,闵琼萝与娴贵妃狼狈为奸,会对皇后不利?”我的语调波澜不惊,如清润的风拂过窗外绿蜡一般的芭蕉叶,“之前,贤妃冒犯皇后,皇后孕中多思易躁,一怒之下,罚贤妃跪了两个时辰,贤妃的孩子就没了。虽说连贤妃自己都不知道有了身孕,皇后更是无辜。但是,贤妃宠爱平平,好容易能怀上孩子,焉能不恨?听闻她与德妃常常在凤仪宫语出不逊,惊扰皇后不得安胎。再加上,麟趾宫与永华宫埋着什么?有的账,怎么也不会算到娴贵妃头上。”
  竹息待要再说,我已冷冷打断:“竹息,你几次三番为皇后说情,哀家真是好奇,但是,哀家实在不想再听你说话,也决不允许你踏进这趟浑水。”
  思绪在那一瞬间被狠狠抽回,我扶着竹息的手缓缓站起,眸光漫过殿外的暴雨几成覆雨之势,哗哗如柱,指尖微微颤着,终究,又是自己造下的孽,为了自己的孩子,默许朱宜修毒杀了朱柔则的孩子。
  朱宜修想必是恨毒了朱柔则,这一出手,便是一尸两命。
  我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自己,我的孩子没了,便是表面上看来贤淑良善的朱柔则做的,一报还一报,她该当如此。
  只是,踏入昭阳殿的那一刻,我原本硬如磐石的心骤然软了下去。
  朱柔则,即便是临死时分的气息奄奄,都那样美,如一脉纤细的百合,散发出临近枯萎的气息。她虚弱地伏倒在悲痛的玄凌的怀里,乌黑如云的长发披散着,鬓边的几抹蘸着黏腻的汗水贴在脸上,衬出她气血散尽后雪白的面庞。
  朱宜修哀泣着跪在床头,一遍又一遍地低低劝说:“姐姐,你别伤心,小皇子命薄,一生下来就去了。可是,皇上还在,你们还会有孩子的。”
  朱柔则身子微微一颤,她蓦地看向我,眸光从哀伤里透出一丝渴望,她挣扎着握住玄凌的手:“让我,再与母后说两句话。”
  玄凌转眸看我,静静点一点头。
  偌大的昭阳殿,唯有我与朱柔则相对,她虚弱地几乎不能出声,眸光却在我沉静的面上凝住不动:“母后……我想问您……为什么,为什么您这样不喜欢我……”
  我冷冷看向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后,你害死了我腹中的孩子,居然来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岂非贻笑大方?”
  朱柔则微微起伏的胸口刹那间停住,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我,目光里充盈了震惊:“母后,您说什么?”
  我微微疑惑,唇角却浮起一丝鄙夷:“你心知肚明凤仪宫里的白茅根,如若不然,你怎会使用添加了牛膝的九匀千步香?它们相合,功效足以与麝香相当!”
  朱柔则且惊且疑的神色不曾抿去半分,她怔怔地看住我,仿佛毫不认识一般,须臾,她怆然一笑,那笑容里饱浸了如滴血断筋的哀恸:“九匀千步香是金司药的好意。”
  御膳房的金司药,尚宫局的闵琼萝,章德宫的朱宜修。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彻亮如电光。
  我知道闵琼萝是朱宜修的人,但我忘记了,闵琼萝尚为御膳房尚食的时候,金司药便是她的手下,这一条极为隐秘的关系,曾经的我几乎没有深究,如今一串,终究是了然。
  朱宜修,她必是从修缮凤仪宫开始,就一步一步在算计朱柔则。
  即便我没有提醒过她,她也绝不会让朱柔则诞下皇嗣。
  孰知,我的身孕,使得她按部就班的计划被打破。
  我忘记了,同样对玄凌有着深沉的爱、为了他能够狠下心来毒杀我腹中子的,除了朱柔则,还有朱宜修。
  这便能够解释,为什么那段时间,京城里盛传玄凌与朱柔则的恩爱、相敬如宾。因为,只要让我深信不疑,朱柔则是如何将玄凌视为此生最珍视的人,我所有怀疑的矛头,都会对准凤仪宫。
  心中的思绪千回百转,我紧紧注视着朱柔则,她的素白寝衣上浸透了猩红的血,如鲜妍到极致的牡丹,浓重的血腥气在昔日里暖洋如三春的昭阳殿中横冲直撞,不仅宣告了她腹中孩子的死亡,更预示了她不可逆转的生命。
  我惶然想起,在我成为太后之后,第一次回府省亲,朱柔则便是着一身杨妃色的彩描花鸟纹大袖衫子,软银轻罗百合裙上绣着大朵大朵如飞雪一般的昙花。
  昙花一现,预示了朱柔则短暂却美好的生命。
  竹息说得不错,我不喜欢朱柔则、更痛恨她的到来而造成我与凌儿之间永不可弥合的隔阂,这样先入为主的印象使得自己情愿相信整件事是她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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