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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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谋-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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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来看看你。”

凌钰微愣,原以为没有人知道她在这城头呢。

“天太冷了,你不怕冷么?”梁肇启缓步走来,他披着大氅,戴了一顶貂毛厚帽,脖颈一圈白色狸毛更将他添上一份温润。

“我此刻正要回去了。”

“你送谁?”突然开口的直接问题。

凌钰微微一顿,轻笑:“只是喜欢雪中相送的意境。”

梁肇启凝望她片刻,那份沉吟与探究消殆,笑道:“珍妃太过诗情画意。”

凌钰蹙着眉,“诗情画意用在此刻倒显矫揉。”倒不如“风花雪月”来得妥帖,只是凌钰只抿唇轻笑,并未再说下去。

梁肇启也没有再问,“回宫去吧,天太冷。”

他们并肩行走在大雪中,脚下是厚厚的积雪,每踩一步,凌钰便能清楚地感知到雪被压踏的感觉。她回身望自己的脚印,蜿蜿蜒蜒的脚丫旁还有梁肇启的脚印,这些深浅不一的脚印像是白色宣纸上的一幅素梅。凌钰心情轻快,不时从披风中探出手来接天空落下的雪花,唇角的笑意更甚。

梁肇启没有看她,只专心注视着前方与他们脚下,“珍妃好像很喜欢雪。”

“你方才说我诗情画意,我自然会喜欢雪。”凌钰打趣说道。

梁肇启低头望着脚下,“靠右一点,这边积雪太深。”等他们往右走得平稳后,他道,“那雪中红梅珍妃也应喜欢了。”

凌钰点头:“红梅凌寒开放,花品高洁,我想允王也应该是喜欢的。”

梁肇启轻轻一笑,望着前方,“我是有种过一片红梅,改日请珍妃与哥哥一同观赏。”

凌钰微笑应承,正要开口,忽听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响起。回身,是风尘仆仆的男人,她并不认识。

梁肇启也回身望去,宁和的面容霎时沉静,他扬声道:“齐远,往这边。”

名唤齐远的男人闻见,扭头来望,险些收不住疾驰的脚步。他忙朝这边奔来,停在他们身前行礼,“允王有礼。”

“有急事?”梁肇启沉声问道。

“是,下官正要去禀报天子。”

“是什么事?”

齐远朝凌钰投来一眼,见梁肇启并不避讳,于是道:“胡王城今日才下了雪,但卞耶早几日就已飞雪连绵,曲国传来加急折子,秦山一带已被冰雪覆盖,山中村民受难不说,陆公也多日再无消息传出。眼下不知陆公安危,卞耶与曲国官员皆是担忧,所以这折子加急传来,下官此刻要送去给天子过目。”

霎时间,凌钰脑中轰然直鸣!

梁肇启面目更沉,从齐远手中接过折子,“你回去,我正要去见天子,这折子我代送过去。”

等齐远应声离开,凌钰才回过神来,她心急如焚,却不敢让梁肇启瞧出端倪,“这等大事耽误不得,我们快去见天子吧。”

梁肇启并未回她的话,一脸沉着往前,凌钰因心急而走得不稳,险些就要摔倒,幸得梁肇启将她稳稳拉住。“不要着急,也急不来这一时半刻。”

他一直沉思着,一路都没有再与凌钰说话。

快到梁肆启的宫殿时,凌钰终于忍不住问:“为什么允王一直低头沉思,是不是天子不会派人马去救陆公?”

梁肇启轻扫凌钰一眼,“珍妃这么了解哥哥了。”

凌钰心中大急,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难道天子真的不会去救陆公么,他是小王啊,卞耶怎么能没有君主!”

111 人生戏散

焦急忧虑都深深藏入心底,凌钰与梁肇启同去宫殿,梁肆启正慵懒地斜倚在榻上,宫人在旁添着炭,将满室寒气驱散,大殿是一片温暖。

听闻他们进殿的脚步声,梁肆启头也不抬,“送走诸侯了么,辛苦你了阿允。”

“为哥哥办事,弟弟不觉得辛苦。”梁肇启上前将那奏折递去,“哥哥,曲国加急的奏折。”

梁肆启抬眸扫来,没有率先去问折子,倒问着凌钰,“来了也不行礼,过来这边坐。”他指着火炉旁的位置,那里很暖。等凌钰坐过去,梁肆启才扫了一眼奏折,“讲些什么?”

“卞耶与曲降大雪,陆公被困秦山,哥哥先看看折子吧。”

梁肆启并不接过,“哦,先放着。”

凌钰微诧,正想开口时梁肇启已先道:“陆公被困,不知其安危,卞耶臣子都在忧心……”

梁肇启不以为然打断,“被雪困住?呵,雪总归会停的。”

凌钰再也忍不住,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放缓语气说道:“只是陆公身为卞耶小王,其安危关系着整个卞耶,若秦山雪大,遇上雪崩又该如何是好。”

梁肇启嗤笑出声,“卞耶何时遇过雪崩,爱妃太过多虑了。”他抬眸朝凌钰睨来一眼,唇角微扬,“爱妃,寡人并不怪你议政之错,你不要再提此事了。”

凌钰哑然,她确实没有身份参与政事,没有立场再说。

梁肇启再次道:“哥哥,珍妃说得不无道理,且不论秦山雪势,单凭陆公身份这点,此事就不容忽略。”

“这雪不会一直都下的,阿允,你且先回去吧。”

连梁肇启都已说不动,还有谁再能说动他?

凌钰忧心如焚,眼睁睁看着梁肇启退出殿,眼睁睁瞧着梁肆启将那折子丢弃一旁,看都没有再看一眼。他回眸对凌钰笑言:“你喜欢雪,寡人陪你去千峰顶看雪。”

凌钰摇头婉拒。

“千峰顶是王宫最高的地方,你不想看看整个胡王宫被雪覆盖的场景么?”

此刻她已经不想看,她只想这雪不要再下,只想陆?能够平安。强打起欢笑,凌钰道:“下雪很冷,又累及山野无辜百姓,妾此刻倒不想再下雪了。”

梁肆启面色微沉,安静一瞬,他不再提及这个话题,“给寡人弹首曲子来听,你不是喜欢琴么。”

“天子怎么知道?”她并没有和梁肆启说过她喜欢,央华殿中有一把琴,她也不过闲时碰过几次而已。

“寡人感受得到。”

一个“感受”让凌钰错愕,转瞬,她轻轻好笑,只是忍不住,她开始渐渐笑出声来。让这个大恶魔一般的男人说出“感受”二字,她真觉得搞笑得很。不过她应该能知道梁肆启是为什么会知道了,宫中都是他的人,就算没有亲眼看到,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天子想听什么?”已有宫人将琴搬来。

梁肆启斜倚在榻上,随意道:“什么都可。”

凌钰坐到琴前,抬手间微微沉思,捻拢琴弦之际,高低琴音如涓流悦耳泻出。她弹了一曲欢快的曲子,如春日花开好时节的明媚。抬眸去望梁肆启,他已敛去那些狠戾,面目安然平静,是难得一见的温和。他身后的窗户半敞,雪花簌簌疾落,原本平静的心情在瞬间泛起波澜,凌钰想到远在秦山的陆?,她心绪难安,手上琴弦松散,音走兀起。

原本明媚欢快的曲调变得缓慢,渐渐低沉,如万里晴空突降冰雪,晦涩冰冷。琴音还在,情意却不再。到最后,曲音渐渐沉到泥沼,再弹不下去,琴音戛然而止。

突兀余音未散,绕梁飞去檐外,梁肆启平和的面目渐渐冷淡,“爱妃为何弹不下去了。”

思绪凝结在手指上,化为突兀的琴音回应他,凌钰不知再说什么。

“爱妃为何弹不下去了?”梁肆启再问。

沉默横在他们中间,他“腾”地从榻上起身,踱步到凌钰身前停下。俯身,他挑起她的下颔,“爱妃回答寡人,为什么弹不下去了。”

被他逼视,凌钰只能睁眼去看他。他深沉的双眸燃着怒火,那眸中正倒映着她的影子,急切、心痛、也悲伤,她怎么会在此刻有这样的感情!

这样的四目相对,他们已经是最不熟悉的陌生人,即便拥有过彼此的身体,却比谁都陌生。好久,凌钰开口:“妾怀念家乡。”

“是么,爱妃从来不说家乡在何处,只说自己是曲国人,爱妃家乡何处,寡人可带爱妃故地重回。”

“家中已无亲眷,再回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挑起她下颔的那根手指渐渐滑下,梁肆启眸光一变,唇角勾起,“那爱妃还在怀念什么,为什么还要怀念。既然没有亲眷,难道爱妃想的是那抛弃你的前夫?”

话落,他的手已滑向她脖颈,渐渐握紧,令凌钰呼吸艰难。

原来他在意的是这个!

摇头,凌钰好容易说出话来,“妾并不是想念他,妾只是觉得人生如戏一场,如琴音一曲……上演过最华美的瞬间,就要匆匆谢幕,就要挥手别离,妾只是这样想而已。”

缠住她脖颈的一双手瞬间放开,凌钰终于能够大口呼吸。

梁肆启紧紧望她,“你认为人生如戏一场?”

还在轻咳,凌钰只艰难地点头。

“那是不是生命里任何一个人都不再重要?”他突然这样问她,牢牢地看她。

凌钰愣住,“并不是的。”她怎么敢肯定地回答。

“那是什么?”他马上追问,很想知道答案。

“总有一个人是这场戏里的主角,他会陪着你将这场人生的戏演完。”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梁肆启未再说话,转过身,脚步竟有些虚浮。就在凌钰放下提起的一颗心时,他又突然再问:“如果这戏里的主角先退场了呢?”

这一刻,凌钰想到了陆?。她缓缓道:“那就独自演完,与所有的配角演下去。”

“配角……”他喃喃道,虚浮着脚步,却在瞬间离开大殿。

是的,配角,所有无关痛痒的人都是配角,一如梁肆启。就算他能拥有她的身体,却也拥有不了她的一颗真心。而她也充当了他人生里的配角,不会留下他难以磨灭的印记。

这疯疯癫癫的男人心中最惦记的应该是遥苏吧!凌钰冷笑,是否她方才说中了他的痛处。

大殿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凌钰惊讶回头,却不是梁肆启,是圆肚匆忙进殿的身影。

112 宠虐交织

圆肚的脚步焦急而快,匆匆奔到凌钰身前,急声道:“珍妃,你怎么能够这样与天子说话。”他也不敢太过责怪凌钰,只能急得快要跺脚。

“我以恭敬之态与天子诚心而言,若有得罪,天子也该会惩罚我,只是天子没有惩罚,故而我这样说话并无不对。”凌钰转身离开,不愿再留在梁肆启的宫殿。

圆肚从身后跟来:“许多事情奴没有立场说起,但天子今后如果再有这个样子,珍妃就不应该再如此言语与之相对了。”他说完已走到凌钰身前,躬身朝凌钰行了礼,又如来时一般焦急朝前走开。

凌钰心中惊疑,难道她真的说中了梁肆启的痛处?

思索片刻,她暗暗跟在圆肚身后。

他径自而去的是那一片荒废之地,今日大雪,庭院已没有行走的宫人。原本这里宫人就已不多,此刻更显冷清。圆肚穿过庭院朝长巷走去,满地白雪铺洒,深浅现着一串宽大的脚印。

凌钰清楚,那是梁肆启的脚印,他往这里走过。

圆肚焦急跟去,凌钰却稍一停下,心中踟蹰:她若跟去,那被圆肚与梁肆启发现了她怎么办。梁肆启此刻已是生气了,他肯定不会再给她一次气他的机会。

但若不去,她怎知他心中的秘密。

凌钰终究还是跟去,踩在圆肚的脚印中,极力小心地不让自己留下脚印子。她恍惚间想起儿时的事情,她也曾经这样踩在爹爹的脚印中,在漫天冰雪里蹦蹦跳跳。

只是那时不过四五岁,记忆早已模糊了,她心中爹爹的样子也记不清,只能记住那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这一走神,圆肚已走得远了。但这笔直的长巷依旧能望见他的身影,凌钰忙加快了脚步跟上。

大雪呼啸飘落,来过这冷清的地方已经好几次,虽然从未进过任何一处宫殿,但凌钰却渐渐对这里产生了一份莫名的熟悉。她望着前处长巷,走了这么久都没有到尽头。

圆肚急促地迈着步子,忽然停住脚步。凌钰遥遥跟在他身后,见侧门突然映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那是梁肆启,他从一座荒废已久却依旧威仪宽广的宫殿走出。

圆肚俯下身行礼,恰恰将凌钰的身影让出。梁肆启隔着飘飞的雪片遥遥凝望凌钰,纵使相隔太远看不清他的样子,凌钰也知此刻不可再躲。她硬着头皮往前,深厚的积雪阻碍前行,险些欲倒。

圆肚回身来看她,却也不敢来扶。

终于走到梁肆启身前,她扶腰行礼,“天子,是妾错了,不该顶撞您,妾特来求天子原谅。”

温软的语气,低低的姿态,却没有将梁肆启打动,他只望了凌钰一眼,绕开她往前走去。

圆肚一愣,忙起身去追:“天子,天子……”梁肆启的脚步实在太急,瞬间隔他们好远。圆肚追不上,梁肆启也是有意不让他跟上,他左右为难,最后只得返身回来在凌钰身前道:“珍妃快起来吧,你跟来又是何必,天子的气会自己消的。”

凌钰缓缓起身,双脚已在雪地中冻得冰凉。她侧头望着梁肆启方才走出的那扇门,准备往前再走,欲进去一瞧。圆肚好似知晓她的心思,横身上来:“珍妃,快回去吧,奴还得回去伺候天子。”

“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先回去。”

圆肚执意不让她上前,“天子并没有对珍妃动怒,天子在意珍妃,奴怎么能弃珍妃不顾。奴先将珍妃送回,再去伺候天子。”

身前的圆肚是坚定的表情,他不愿意她往前走,似乎前处就是禁地,有她不能知道的秘密。凌钰望着圆肚,微微一笑,“好吧,多谢你。”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里,她总会再过来的。

圆肚将凌钰送回宫殿,一路他都仔细着凌钰脚下,怕她滑到。凌钰知晓圆肚也是谄媚逢迎的小人之辈,但为何他会对自己好,难道他也是有感情的人么。

将凌钰送回央华殿,圆肚便折回身去伺候梁肆启。

两日过去,梁肆启都没有再召凌钰相见。凌钰也没有听到他要派人去秦山的消息,她心中一心担忧陆?,却因为顶撞了梁肆启而不敢再提及此事。

这几日的雪没有停过,反倒越下越大,凌钰坐立难安,终于去求见梁肆启。

圆肚回道梁肆启正在东轩沐浴,她本想离开,圆肚说可带她过去,思考片刻她还是跟去了。

东轩是个鸟语花香的地方,只是眼下冬日倒没有春日那般怡人。里头有温泉,圆肚将她引进去,凌钰望清眼前的场景脸烧得红透,瞬间返身逃离。

“爱妃去哪里,不是要见寡人么。”梁肆启嬉笑着喊住她。

凌钰不得不停下逃离的脚步,却已不敢转回身,“天子,妾是想看看天子这两日过得如何,天子……天子既然开心,妾便无事了,妾退下了。”

“转过身来,寡人没有让你退下。”

若早知道他不光光是在沐浴,凌钰是绝不会来这里的。迫不得已转回身,凌钰硬着头皮睁开眼睛。偌大的泉水中不光光只有梁肆启一人,他左右四五个女子皆是一丝不着,他并没有不高兴,反倒很快乐。斜睨着凌钰,他朝她笑言:“过来,过来。”

凌钰实在不愿再呆:“天子,妾还是先告退……”话还未完,梁肆启已换上冰寒的颜色。想到自己是有求于他,凌钰不情不愿,僵硬着脚步往前。

池中一个女子嬉笑着游到梁肆启身边,主动朝他光洁的胸膛贴去,口中的笑声娇媚,让凌钰感到不适,她不喜欢这种场合。

“爱妃从哪里看出寡人此刻很快乐?”梁肆启又勾起笑来问她。

凌钰垂首不再看他,只道:“天子佳人在侧,不忧国事,自然闲逸。”

梁肆启的笑声响起,却并不认可她的话,“寡人每日都是如此,但谁都不可能每日快乐,爱妃说寡人不忧国事,难道是学端庄娴妃来劝勉寡人勤政治国?”

凌钰依旧不看他,只垂眸道:“妾确实想让天子多放些时间与精力在治国上,毕竟百姓更需要天子。”

“谁都说寡人是昏君,是暴君,百姓哪里需要寡人,说不定心中恨寡人还来不及。”他嗤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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