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筝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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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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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会跟我走,”簿聿铮微微摇头,“跟着我也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其实他曾经提出带她和婷婷离开上海,可她拒绝了,她要的是爱情,而他能给的只是亲情,他给的不是她想要的,而她太骄傲,宁愿固执的等待一个永远无望的结果。

   “可她很喜欢你,她会和松霖在一起也不过是为了气你!”陆风扬道。

   “风扬,从前我便很明确的告诉过你,如今我再说一次,”薄章铮抬眼直视他的眼睛,“黛云之于我,只是妹妹,我对她生不出旁的心思,你若喜欢她,就用对的法子把她追过来,当年那一段,或许是时候让她知道了。”

   “让她知道,当年她的男人为了繁华富贵,去勾搭鼎爷的姨太太,为了贪生怕死,想要把她送去陪那个糟老头子过夜,根本不顾她还怀着他的孩子?”陆风扬风眸微冷,“不,黛云心高气傲,她受不了的,就让她以为是我因妒生恨,杀了松霖和鼎爷以求得上位罢。”

   “你就任由她这么一直误会下去?”

   “由着她吧,至少现在的上海,没人敢动她和婷婷半根汗毛,这就够了,”陆风扬的眼光柔和了下,“说起来,那个小丫头长得完全随了她妈妈,一点儿也不像那个混蛋,也算是老天爷做了件好事。”

薄聿铮却没有说话,而陆风扬旋即明白过来,笑了笑,“哥,你别笑我是自卖自夸,今天晚上那帮免崽子是不知道你的身份,也不知道咱俩的交情,以为你不过就是个无关轻重的人,跟我有点儿生意往来罢了,他们也就敢旁敲侧击的搞点儿小动作,真做惹毛了我的事情,我估计整个上海,还没人有胆子去碰。”

   “今晚的事,你心里有底吗?”薄聿铮问。

陆风扬风眸中带着冷意又有不屑,“本来杜老板和黄老板分庭抗礼,黄老板下面的人对我们多少都有些蠢蠢欲动,不过这一次,倒还真不是他们搞的鬼,祸起萧墙——杜老板新近将几个场子的生意转到我手里,又让我参与“三鑫公司”的筹建事宜,再加上我手上原有的地盘和百乐门,自然有人眼红,在他们看来,杜老板手下多的是狠角色,为他流血卖命,为他赚钱生财的都大有人在,凭什么就让我这个在青帮年龄辈份资历都浅的人上位,还爬得这么高?那些个只会眼红出阴招的瘪三,我心里都有数着呢。”

薄聿铮点点头,“赵彦武和老张他们跟我很久了,等这次的生意了了,我再借上你的地盘一用。”

陆风扬飞快应道:“我明白,到时侯我把人绑来你面前任由你处置。”

“不用,我只借地盘,”薄聿铮的语气波澜不惊,却自有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势隐在其中,带着几许薄冷和杀机,如刀锋一样扑面而来,“我的人,我亲自还他们公道。”

陆风扬倒是丝毫不担心薄聿铮会出什么事情,事实上,他很为那帮免崽子捏一把汗,不过又一想,或许他们落在薄聿铮手里要更好过一些,他大哥是君子,是真正的军人,他只会一抢毙命血债血偿,而若是落到他陆风扬手里,那可就没那么简单了,指不定他会把那群王八蛋的肠子拧出朵花来。

陆风扬于是不再多说什么,很爽快的点头应了。

却又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开口问道:“今天跟你在一起的那小丫头是谁?”

薄聿铮敛了眸中冷意,开口:“维麟在法国的同学。”

   “难怪,我听你叫她盛小姐,似乎也不是很熟识,不过那丫头不错,碰到那么大的阵仗了还能那么镇定,不愧是出过洋的——对了,那之前说要让她做翻译的事情,也就只是随口说说,不作数了的罢?”

   “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过?”

“可是……”陆风扬闻言一怔,却还是开口道:“这个事情毕竟见不得光,即便哥你信得过她,可她若是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或许未必愿意牵扯进来,到时候……”

“我明白,”薄聿铮点了下头,打断陆风扬的为难和疑虑,“所以我明天会先接她过来,先让她接触最皮毛的东西,看她是什么反应再说。”

第四十六回

天亮的时候,亦笙起床,方在梳洗着,便听到外间传来服侍父亲的东升的声音,“吴妈,三小姐睡醒了没?”

吴妈答道:“小姐刚醒,正梳洗呢。”

东升便道:“那请三小姐梳洗好了到老爷房里来一趟,老爷急着找她呢。”

吴妈应了一声,待东升走后,推门进来笑着说道:“这一大清早的,老爷找你有什么事?定是为了你昨天的事要再训你一顿,该!倒省了我的口舌了。”

亦笙笑着扮了个鬼脸,“爸爸才不兴秋后算账这一套呢,定然是为了今天的事,他不想我出门呢。”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她去到父亲房里,父亲为的果然如她所料。

盛远航虽平和开口,眉心却仍是控制不住的微微蹙着,“小笙,你是怎么认识薄少帅的?”

“他是我在法国一个校友的哥哥,有一次恰好遇到了,那个校友便给我们做了介绍。”

这样平淡的相识和女儿语气中的轻松让盛远航稍稍放下心来,却还是坚持,“同这样的军政要人,还是不要有太多牵扯的好,我看今天的什么翻译,你就说你身体不舒服,不要去了罢。”

“爸,薄聿铮也不过是偶然来沪,我就去做一下翻译,会有什么牵扯?”亦笙笑道。

盛远航皱了下眉,有些无奈的看着女儿,“你这孩子,说了你多少次了,纪桓你不肯唤他的名字也就算了,薄少帅是什么人,也是你能直呼其名的?”

其实盛远航也不是那般拘泥古法的人,但到底因为对方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而眼前这一个又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凡事还是小心为上,他可不愿意她因为言辞上的疏忽给自己招来麻烦。

只是顾得了这一样,却偏偏顾漏了那一样,待到他发觉自己竟然在女儿面前提起了纪桓的名字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看着女儿眼底迅速藏起的伤痛,愧疚难当,偏偏她还假装没有听到一样,挽了他的手笑道:“好好好。我以后都称呼他薄仲霆薄少帅,这总可以了吧?”

盛远航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亦笙又抱着他的胳膊轻摇着撒娇,“爸,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乖乖的,绝不惹事,要成天待在家里不出去,那才是非得让我闷出病来不可呢!”

她听父亲很是无奈的又叹了口气,目光中闪烁着愧疚和宠爱的光影,于是明白父亲的态度已经松动下来了,恰好这时,有听着敲门进来回报,“门外面来了一辆车子,说是来接三小姐的。”

亦笙闻言,飞快的在父亲脸颊上吻了一吻,笑着跳起身来,“就这样说定了啊,爸,我先走啦。”

一面说着,一面便朝楼下跑去。

盛远航无奈的笑着摇摇头,冲着女儿的背影喊道:“用不着坐他们的车子,要去哪里让司机送你去,你自己要当心……”

远远听见女儿应答的声音,人却早已跑远。

他慢慢起身,去往书房,心下却已有决断。

在他看来,只要二女儿与纪桓的婚事一日不举行,小女儿就会一日这样痛苦挣扎,长痛不如短痛,既然纪家已经送来了龙凤帖,那就事不宜迟。

盛太太敲开戚远航书房门的时候,他正凝神看着手中红艳的龙凤帖,戚太太心内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笑问:“仲舍,你找我什么事?”

戚远航将那龙凤帖递将过去,戚太太接过一看,那上面的墨迹新干,显然是刚刚才写就的……

“伏惟礼重亲迎,所以正人伦之始;诗首好逑,所以崇王化之原。

今以次女双十年华,待字闺中,姆训稍蒙,因念良缘夙缔,佳偶自天成。故以此绿窗之弱女,仰攀朱门之佳婿。之子于归,俯为婚姻,宜家宜室,结秦晋之好。时值梅花香浮,黄浦迎春,民国十三年夏历十二月廿九日榖旦。

可否之言,进退唯命,远航再拜,裕后永昌。”

盛太太看罢,那目光依旧在那字迹上流连,半晌,方笑了笑,“旁的倒没什么,只是这日子,是不是再斟酌一下?”

“这个日子不也在你列给我的那些个吉日里面,有什么不妥?”戚远航问。

盛太太道:“吉日自然是吉日,可我的意思是这定的是不是太急了点儿,十二月廿九日,那可没几天了。”

盛远航道:“迟早是要办的,早些办了,我们也早些了了一桩心事罢。”

   盛太太如何不知道丈夫在想什么,又为什么要在那一长串日子里挑选了这个最近的吉日,这样仓促来办亦筝的婚事,实在可气。

一面想着,一面不由得心内暗恨,却还是在强自压下,只是面色总是不好看,也不肯做声。

盛远航不得夫人回应,于是又问:“你再看看,要没什么了就着人给纪家送过去吧。”

盛太太深吸了一口气,不冷不热的开口道:“既然老爷都已经定了,那就这么办吧,我拿去问问亦筝的意思。” 说着,便拿了那红贴折转身子,出门的时候,脑海里忽然很奇异的泛起了一个人的身影。

若得了那人做自己的姑爷,那该是怎样扬眉吐气的风光,又何须这样忍气吞声来委曲求全。

这样一路想一路走,待到回过神来,反倒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于是暗笑着摇了摇头。

“太太这是怎么了,得了这样好的一个姑爷,一个人都能乐得笑起来了。”服侍盛太太的香云,见她面色稍霁,于是大了胆子捡些好听的话说了让她舒心。

“我是在笑我自己,活了那么一大把年纪了,还在学那痴人说梦,盛太太笑,想了想,复又笑道,“是,纪桓已经很好了,早些把亦筝和他的婚事办了,我也可以少一桩心事,这也没什么不好的,时间再紧,咱们抓紧一点,总是把亦筝风风光光的送出门去也就成了,有什么好怄气的。”

一面说着,一面笑着推开了女儿的房门,将那龙凤帖递到她面前。

亦筝接过来一看,那脸蛋便一下子涨得通红,只管抿了嘴低下头去。

盛太太想通透了心情也不错,于是笑道:“你一句话不说,到底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呀?”

亦筝羞赧,“爸爸和妈妈说什么就是什么,女儿没有意见。”

盛太太也很是了解她这个女儿,知道她脸皮薄,于是收起了那红帖,握着女儿的手坐了下来,笑道:“这也算是偿了你的夙愿,了了我的心事了,纪家就纪桓这一个独子,你嫁过去也不会受委屈,况且他家里又算殷实,凡事都有下人动手,你所要学的,也就是怎么管御那帮人便行了。”

亦筝微蹙眉头,“可是我不大会管人的。”

盛太太笑了笑,“管理这一大家子的人,说白了其实也就是两点,要公正平衡和知人善任,同时又必须要让他们相互牵制,这样你才能维护好自己的威严,从而轻轻巧巧的支配他们。

亦筝的眉头皱得更深,“这样复杂,这些道理和管理一个国家也差不多了。”

盛太太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谁说不是呢?国家国家,家就是女人的国呀。你也别急,有什么不懂的我日后会慢慢教你,总不会让你吃了亏去,你也可以多问问你婆婆,她的建议你采不采用那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哄她高兴,让她感觉到你这个做儿媳妇的尊重她,这样你的日子也便好过了。”

亦筝小声道:“既然是长辈吩咐了,自然是要听的,怎么能不采用呢?”

盛太太听着女儿的话,忽而想起一事,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亦筝,既然你都要嫁到纪家了,有件事情妈觉得还是要让你知道才好。”

亦筝见母亲说得如此着重其事,不由得问道:“什么事?”

盛太太敛了笑意,慢慢开口道:“我以前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是因为这是纪家的私事,外人知道得也并不详尽,我只是听说纪桓并不是你纪伯母的亲生儿子。”

“怎么会?”亦筝惊问。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纪家对这件事情一直讳莫如深,我试探过你纪伯母几次,她总不肯提,我也不好再问,但想着或许是真的。”盛太太蹙了下眉,接着说话,“听说纪桓的生母不太体面,你纪伯伯又是新式做派,本就不肯纳妾的,若不是他与你纪伯母一直没能有孩子,纪家那么大的家产不能没人继承,或许纪桓都不一定进得了纪家大门。”

亦筝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满心难受,那个总是风度翩翩待她温柔有礼的男子,竟然有这样的过往。

戚太太并没有注意到女儿情绪的变化,依旧自顾自说了下去,“纪桓到纪家的时候,都已经有八九岁了吧,纪家对外只说他身子弱,所以一直养在你纪伯母在苏州乡下的家里,大一些了接过来的,可我想着,多半是因为纪桓的生母不体面,这才让他认了纪太太做母亲的。这些年来你也看见了,他虽然喊纪太太一声‘妈’,可那感觉总是不亲近的。”

亦筝还是不说话,一腔的难受心疼百转千回,全都化为了怜惜,只在心底暗暗对自己说,往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男人,要将他小时候受到的苦全补回来。

盛太太这时候转过头来看着女儿,紧了紧她的手,然后说道:“亦筝,妈跟你说这些,是要告诉你,你婆婆你固然是要尊重的,但还是不要太亲近的好,万一那传言是真的,我恐怕纪桓心里会不高兴,纪家的产业将来都是要交到他手里的,你这一生能指望的也只有他,所以凡事还是要以他的意愿为优先,你明不明白?”

亦筝点了点头,用她这一生当中最为认真和郑重的话语对着她的母亲开了口,“我明白,我会好好待他的,一定。”

第四十七回

平日里总是人来人往的礼查饭店一楼咖啡座里,此刻却显得极为冷清,只在靠窗的桌边坐了三个人,平白辜负了这优稚的环境和冬日暖阳所笼出的一方温暖。

   “维克斯式马克型重机枪、李?恩菲尔德短步枪… … ”亦笙从手上薄薄一页印着英文的纸张中抬起眼晴,带了点儿困惑的神色,“都是英国制的呀,可是,最好的武器装备不是应该是德国的吗?”

陆风杨一口咖啡呛在喉中,一面咳,一面如同见鬼一样的看着亦笙,满脸的不可思议。

而薄聿铮虽然面上神色不变,眼眸却微微转深。

面前的这个女孩,只是随便看了几眼,便准确无误的译出了那些枪支的名宇,而随后的话更是语出惊人,这些军工见识,就连维麟都未必会知道,以她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又怎么可能会去接触了解这些?

他承认他是惊讶的,然而惊讶之外,还有警觉,自然而然近乎本能一般迅速窜起。亦笙却并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她只是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陆风扬,又去看薄聿铮,“我说错什么了吗?”

薄聿铮看着她,不动声色的开口:“理论上说是这样,但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英国制的装备也有性能强过德国的,就像你刚才说的维克斯式马克型重机枪,它可以快速更换枪管,并且保特数小时连续射击,这样保持的火力即便在德制装备中也不多见。”

亦笙笑了起来,“这我就不懂了,这些武器呀装备什么的,我也只是外行。”

陆风扬笑了起来,一双风眸暗藏锐利,面上却是不甚在意的玩笑姿态,“盛小姐也未免太过谦了吧,你那外行的几句,真是叫我不得不刮目相看啊。不过我很好奇,你一个女孩子,家里又是老老实实经商的,怎么会知道这些的?”

亦笙也没多想,笑道:“我在法国的时候,认识一帮朋友,很是崇拜马克思主义暴力革命学说那一套,耳濡目染,我也就知道一点儿皮毛了。”

她想起了宋婉华,为了她的爱情,为了能多帮车允恩一些,完完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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