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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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上)-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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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入城,我便急急想去秦滩河边看看,便扯了木预领我去。
  据说,秦始皇东巡途经溧水河上源河畔的小丹阳时,听信“望气者”的话,凿方山改淮水向南,以泄王气,这才得河名秦淮。
  秦淮河也是六朝古者兴亡起废的缩影,几经沧桑,却始终不失为繁华之地。
  而南京作为明初都城,更使得秦淮河一带成为商贸,文化艺术的中心,其中最著名的是横塘和长干两个区域。
  此时的秦淮河两岸已是繁茂的商业区与居民区。
  我心下打着小算盘,如若在长干一带经营一家酒楼,略使上些“高明”的经营管理手段,必是“财源滚滚”。
  我心下窃喜,但转念却想到哪里有现成的酒楼让我经营,身上还剩下的一些银两不知能否买一寸地!想到这里,心下焦虑不停地走来走去,一边想着法子
  木预被我晃得快要晕了,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究竟要作什么?”
  “开酒楼”我叹了口气:“但我没有地方,你看这两岸好些的房子都已作了商铺!”
  木预用质疑的眼神扫了我一眼:“你要开酒楼?”我心情本就闷闷的,便懒得回话。
  他侧头思考了半晌,忽然眼色一亮,跳到我面前说:“你就要房子吗?我给你找来便是!”我一听,心里一高兴,眼睛都瞪圆了开始正视他:“真的?你有办法?”
  “当然有办法,不过,我有个条件!”他见我来了兴致,更得意了。
  “什么条件?”我发现木预是个极其狡猾的人,一不小心言谈间就中了他的套,我仿佛看见自个就像只可怜的兔子,正一步一步落入陷阱中,陷阱制造者正在一旁奸笑!忍不住沉下脸,眼神故作阴沉地望着他。
  “哎呀,娘子的样子好生吓人啊!”他才不怕呢,依旧嬉笑着说道:“你开酒楼,我是当家的!”
  我一听,原来只是要占我“名义上的”便宜,便放下心来:“好,我同意!”
  “娘子真是爽快!”
  “那我们就这么定了,你找房子,还有各种事情你都要负责,你便把一个可以开门做生意的酒楼摆在我面前就行了!”趁机得寸进尺。
  木预也不与我计较,一概答应了。
  他果然没有食言,第二日天一亮我便被木预从床上拉起来。睡眼惺忪间便站在一家酒楼前。
  “就是这间,怎么样?”
  我揉揉眼睛,脑子此刻运转得不够快,睁大眼一看,果然是一家两层的酒楼,牌匾上还未有字,只从外头看去,是一家古色古香,雅治高档的酒楼,更是迫不急待得推门而进,
  酒楼分两层,楼内一切均是红漆木料,浑然一色,细细瞧去,便是支撑的柱梁上也刻着花纹,桌上也放着些茗碗瓶花的。呸呸,这小子还有些眼光,不禁侧头赞赏地瞧了他一眼。不瞧也罢,正看他得意地笑着,我眼珠一转,索性夸起他:“不错不错,房子不错,房子里的布置也不错,我本来还想如果没钱料理这些,就拿你这张俊脸去赚钱!”
  他一听有些发愣,未听明白,我一边离他远远的一边说道:“你这身好皮禳,往青楼里一坐,多少花魁呀名妓呀都得靠边站,银子更是大把大把的来!”
  木预听了也不恼只笑道:“也就是你这女人这么狠心,不过娘子要是去青楼,我倒不担心!”凭着我多年听弦外音的经验,不用说就知道是贬我长得平平。与木预拌嘴,多半是以我的沉默告终,我继续转移话题不搭理他。只上楼再仔细打量了一番,二楼临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秦滩河的大概。秦淮河的水是碧阴阴的,仿佛是六朝的金粉所凝。如若是夜里,可以临窗看灯船。以前在书上看到,说旧时的秦淮灯船之盛,天下所无。
  “这酒楼叫什么名字?”
  “怡红快绿如何!”
  “怎么听着越发的像青楼!”
  我心里偷笑,这是贾宝玉的阁楼的名字,确实听起来有些像。玩笑归玩笑,最后决定称为“如是阁”,我忽然想到将来这里会有一个极其有名的女子,因喜爱辛弃疾那句“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自称为“柳如是”。于是之前看到的空空的牌匾上便画上大大的三个字:“如是阁”
  我自此便开始了自己浩浩荡荡的第一次经商,为了吸引顾客,开业期间消费均是八折优惠,这招真屡试不爽,果然吸引了很多客人。而后更是效仿现代酒楼的会员制,制作精美的会员卡,依不同的消费档次赠送不同的卡,或者是累计积分兑换礼品。如是阁面积宽敞,一楼作为散客大堂,二楼便是雅阁包间,也依不同的装饰,服务水准分为不同的档次。对内酒店里的小工们也按基本薪水加提成,这样他们才有动力与干劲。虽说都是些浅显简单的小把戏,但毕竟这是落后我们两千年的社会,用起来效果依旧是不错的。虽是只开张了一个月,却一切像模像样地运转起来,每日我充当掌柜算起盈利时,都一边算着一边笑得合不拢嘴,用木预的话说是看着银两,两眼泛光。我白了他一眼,凶狠狠地说:“我辛辛苦苦,从早干到晚赚几个钱多不容易,哪像大少爷你,无所事事,坐着等钱!”
  酒楼开张之后我便把木预的小算盘给打翻了,我们已说好,木预是酒楼的大当家的,我便是掌柜,用现在的话说,我是拿薪水的CEO,他是幕后老板。不过我这CEO与老板五五分成,当得还是不错的!
  开张一个月在忙忙碌碌中度过,我也更加适应这里的生活,在忙碌中会忘记很多事情,不那么耿耿于我为什么莫名其妙到了这个年代之类的事情了。无论是在哪,都要让自己过得舒服。日日呆在“如是阁”中,起初还帮着招呼客人,渐渐就把“权力”下放,如不是关系重大的事便不再过问。真正聪明的人,不是自己每天累得半死半活地干活,而是善于置配人力资源,在其位,谋其职。这个就不禁让我想到当年明太祖朱元障可是精力充涪的角色,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一人揽下,不过明太祖也是深谙这天下得来的不易,更怕乱臣权倾朝野,颠覆朝堂。
  我最不习惯的还是这里的衣服,穿惯了上衣下裤实在觉得这高腰裙总是磕磕绊绊。于是自己勉强画出以前穿的衣裳的样纸,可惜我天生不会画画,样子说有多怪就有多怪,比例不对,样式也不伦不类。
  “这是什么?”突然有个声音从头顶冒出来,一抬头,又是木预的那张脸,他正盯着我描绘的“现代的衣服”
  “我穿的衣服,正要拿去布庄依样订做!”
  “这是衣服吗?怎么看着有些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
  “走开走开,你不懂的!”我把他晾在一边,“这是我的衣服,又不是要你穿!”
  “话说回来,你身上穿的衣服怎么看着也这么便扭?”
  “怎么了?”我看看自己,入乡随俗,我穿着明初女子的便服,有什么怪异?
  他上下打量一番,微微皱皱眉头:“咋看之下没什么,只是仔细看着觉得有些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却又说不上哪里奇(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怪!”
  我一愣,这是什么话,转念一想,必是一种感觉,我毕竟是个现代人嘛,这么有主见又冰雪,思想先进,断不是深谙三从四德与女经的古代女子,所以虽穿成这样却一点都不像。想到这里,还小小地沾沾自喜一番,幸好幸好,还未被潜移默化。
  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便低头把这些描纸收好,等哪日拿去布庄试着裁制。如是阁二层有两间厢房,一间便是我的卧室,另一间给了木预。
  “对了,寺玉,你猜我今日在街上看到谁了?”木预跟着我走出来
  “谁?”我与木预都认识的人没几个,除了四皇子朱高奕外,我脑海中一转,难道是“解缙?”
  “没错!”
  “他还未回去?”我停下脚步,转头问向他。
  “刚出城,大概是办完了事启程返回了吧!”他斜靠着梁柱,懒散的表情。
  “汇报督饷不该这么久的,唉,他必定还是去了!”我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只怕他回不去了。
  “你是说他去拜访太子府了?”木预说出我心里想的那个地方,我不禁又多看了他两眼。
  “他曾是太子党的人,按你的说法,被朱棣打发到化州怎么会甘心,边远官员上京一趟也不是容易的事,他这次有幸上京办事当然是趁机联络太子。”木预看出我眼底的怀疑,方解释道,又轻叹一口气:“唉,寺玉你能想到的事,我便也想得到,你又何必怀疑些什么!”
  我脸上一红,心里有些惭愧,木预黯然的神色落在我的眼里,让我的心一丝悸动。我只知自己是知道历史的人,却忘了眼前这制造历史的人的聪慧睿智,才起了疑心,确实,从之前到现在,我并未完全相信过木预,对于他的身份我一无所知,才会心存防范。
  我忙撇开话题:“他这次凶多吉少了,皇上是不是也快要班师回朝了?”
  “已传来捷报,正在路上!”木预淡淡地说,眼睛却定定地看着面前的碧纱橱。
  我也接不上话,便沉默起来,心下有些担心解缙,想必他是难逃牢狱之灾。这时一小二一边快步走进来一边说:“下面有位客人说要见寺玉姑娘!”不能让他们称呼我是CEO,老板娘之类的我又不爱听。所以店里的上至掌柜下至小二都直接唤我为寺玉姑娘,也就这称呼我听着顺耳。
  “什么人?”我心里正有些惊讶,难不成这如是阁开了一月有余,我这幕后经营者就声名远播了?
  “是个公子,穿得上好的锦衣,俊眼修眉的样子生得很好!”听他描述道,我心下不禁一笑,哪个年代的人看人不是第一眼衣着,第二眼长相。
  他向前一倾,声音略低了一些说:“看样子是个有来头的人!”
  我与木预相互对望,这会是谁呀?
  “我陪你下去看看?”木预说着便尾随我下楼去。
  走到楼梯转脚处便看到一个白色的修长的身影背对着我,远远望去还真是玉树临风。我心下一愣, 马上认出他来,于是笑着冲下楼去朝他叫道:“奕肃!”
  他转过头,望见我也淡淡一笑。我站在他面前,细细打量,多日不见,他略略清瘦些,却无其它异样。之前还是有些挂念,现在见了心里开心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拉着木预到他面前说道:“你看,这是木预,你走的时候他还奄奄一息的,现在精神好得很,没事就和我拌嘴!” 木预听了,凶凶地瞪了我一眼,方才对着奕肃说:“多谢当日的救命之恩,四皇子!”
  奕肃一愣,却是没料到木预已知道他的身份,看向我,我也大方地笑笑:“我也知道了,不过我只当你是我的朋友奕肃,除非你偏要在我们面前做些皇子的派头,那我便不认得你了!”
  奕肃皱了皱眉头,开口想说些什么,终究没说,只是眼神有些阴郁地望着我。我心底忽然觉得不妙,故意不看他,只朝掌柜着说道:“陈伯,给我们一间阁间,准备些酒菜,我要招待朋友!”
  酒菜上桌后,我们三围着桌子而坐。其间我慢慢说了自他走后发生的一些事,不过是在这秦淮河立足开酒楼的事。
  “你离开时也不留个口信!”多日不见,虽然奕肃言谈之下的语气依旧淡漠,但我听得出话语外的那丝关切。
  “我想日后定有机会再见,况且你那样一个大忙人,怎么有空找我?”我嗔怪道
  奕肃看了我一眼,又点点头说道:“也是,你总是个锋芒毕露的人,容易找到!”
  “我锋芒毕露?”我睁大眼睛瞧着他,又望望木预,觉得有些好笑,我明明是平凡到栽进人堆里就被淹没的那种“才不是!”
  木预也一边笑着一边说:“你确实有些,太惹人注意了,尤其是你说的话!”
  奕肃飞快地扫了他一眼,然后朝向我,有些欲言又止,好一会才缓缓地说道:“寺玉可认识解缙?”
  我心下一惊,怎么又是提到此人。正不知如何回答,却听到木预说道:“解缙,大名鼎鼎的明朝第一才子,我们都略有耳闻!”
  我看向木预,他仍然是轻佻嬉笑的神色,一边挟着菜送入口中。奕肃也看了他一眼,却是转向我:“听说你来应天的路上,曾遇见过他,还与他长谈一番!”
  我知是不可隐瞒,索性承认道:“是,我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长谈谈不上,只是闲聊了几句!”
  “闲聊?”他眼色忽然凌厉起来,“你这闲聊之语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我被他瞧得有些怯弱,不禁后移了些,这时桌下的手却被人抓着,一丝暖意从那手心蔓延至我的指间,我知道那是木预的手,且听到他咄咄逼人说:“四皇子,你真要摆皇子的派头对着他么?”
  奕肃缓了缓脸色,轻叹了一口气。
  我方正了正色:“我能说些什么话,不过是寒喧几句,倒是你,你为什么这般紧张?”
  他看了看我,恢复了往日的颜色:“父皇人还没回朝,圣旨却先到了,说是解缙趁圣上亲征在外,私自拜见太子,欲图谋不轨,正要抻入天牢!”
  此话一听,我不禁有些发愣,果然,历史也确实是这样写的,什么都改变不了。抬头
  看着眼前这个眉如墨画,面若温玉的斯文男子,不是一普通男子,他是当今皇上的四皇子,是最可怕,争权夺势的二王爷的党翼,我到底不能把他看作当日与我作伴,一路同行的朋友吗?!
  我整整衣摆,反而不怕了,端坐着朝他笑道:“四皇子,你这是生什么气,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皇上人还未到,却什么都知道了,不正是你们苦心安排这一切要皇上知道吗?解缙曾是太子党的左膀右翼,你们不是早想除之而后快吗,何况这次牵联出太子,皇上经过此事对太子也会心存芥蒂。这不都是你们想要的吗,你这会跑来向我兴师问罪是唱得哪出戏?”
  奕肃,不,是朱高奕听完后定定地看着我,好一会才说:“对于我来说,这是好事。我此次来,是提醒你,寺玉,有些话不要多说。解缙去见太子时想必已经说起过你了,你当日说的话话里有话,而且仿佛一切都被你说中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寺玉,你不是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过自由自在的生活吗,千万不要牵扯到这争储的是非中!”
  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什么滋味都有,却不知道怎么说,看着他真真切切是关心的眼神,我是有些感动,却又害怕这关切之下又有何算计。我如今见过这样的勾心斗角,可怜解缙许是去找太子希望将来太子登基后对他有所照应之类的,却因此要长押监牢,日后还被赐毒酒,死在雪地里,心下怎么不恐慌心寒。
  我顿感疲惫,只看着奕肃话也说不出。他也看了我许久,起身道:“我要先走了,寺玉你也不要多想了,此事就这样罢了。从今以后,你便是这如是阁的老板,是个普通的经商人便好!”
  我已懒得起身,随他离开,木预才站起来随他出去了会,留我一人独自坐着。
  接着好几日,我更是郁郁寡欢。干什么都提不起性子,朱高奕那日的一席话是硬生生地把我拉入现实中。原本打算做个小人物,世事不闻不问,不纠缠于事非中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何苦要多嘴说些不该说的话,既然我根本不能改变什么,为何不大门一关,两眼一闭管他们争得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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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

  这日接连唉了十几次气后,终于陪我坐着的木预也受不了了,开始想着法子和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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