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曾住在我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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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曾住在我心上-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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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去守灵的那晚,家里只剩她一个人,空荡荡的房间,沙沙走着的挂钟,亮得刺眼的日光灯,孤寂得令人要发疯。她一间房一间房的开灯,打开电脑,打开电视,最后,颓然的坐在床沿。

呆了良久,她才坐在电脑前,习惯的打开了QQ,去搜李岩兵,果然,原来灰暗的头像一下色彩鲜明起来,她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抖抖擞擞开始打字给他。

“我外婆去世了。”这句话,仿佛怕来不及般喷涌而出,手指敲在键盘上,冰凉。

“是不是很害怕?”他问中了她的心事,没有问她难不难受,没有问她掉没掉眼泪,只问了她害不害怕。

怎么会这样了解她!

她原来以为,外婆永远也不会抛下她,永远会守在那间充满回忆的房子里,笑眯眯看着她和表姐弟们玩耍,心疼的给她擦去满头的汗水,然后偷偷塞给她一个橙黄柔软的大桔子吃。柔软的桔皮带着清香,桔瓣酸酸甜甜,外婆的笑脸,盛放在夏日午后令人昏昏欲睡的阳光里,散发着不会褪色的芬芳气息。

原来终有一天要失去,要被抛下,要孤伶伶,要面对,要学会接受。只是这个过程,太残酷,残酷到令她害怕得发抖。

“嗯,李岩兵,你知道吗,我跟我外婆感情很深。”

“……跟我说说你外婆吧。”

一下找到了倾诉的对象,她絮絮开始唠叨,一桩桩一件件,外婆对她的宠溺和疼爱,幼时小小的狡黠与淘气,得意欢乐的童年往事,像画面般清晰起来,在脑海中一幕幕流动。

不知不觉已经聊到凌晨,万籁俱寂,心里却漾满了暖暖的回忆,有什么东西丝丝的渗入了心扉,将心中的孤寂与痛楚一点一点驱除,空洞的伤口开始慢慢回填,连起先冰冻的手指也渐渐回暖过来,仿佛开始有了温度。

“你的记性还像从前一样好。”他感叹一句。

“我记性一直很好。”她也认同。

“沈子言,其实你还拥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害怕的时候想想它们,难过的时候想想它们,你就会觉得,其实你外婆没有离开你。”他一字一字打得很缓慢,顿了一下,接着总结,“要相信,爱你的人,不会离开你!”

她的心恍然一震,“谢谢你,我明白了。”

“就这样?没别的了?”李岩兵开始恢复惯常的玩笑调子。

子言带着微微的笑意,发了个恶狠狠的表情过去。

“你还真会过河拆桥。”他丢了个装委屈的表情过来。

这样玩笑了一阵,她还是很真诚的道了谢,“今天没有你,我会很难过,我是真的感谢你。”

他停了停,回答,“真不用,我就怕你对我说谢谢,显得太见外了……我情愿你对我说,咱俩谁跟谁。”

她怔仲了一下,模模糊糊觉得好像谁也对她这么说过,在无数向后倒退的光阴里,震得她耳膜有些轰鸣。

不想再去深究这熟悉或陌生的字眼,她只知道,今晚是李岩兵一直陪着她,陪着她渡过了生命中也许最难忘的一段特殊时刻。

在快要下线的那一瞬间,她突然问起,“李岩兵,为什么,一直陪着我?”

“因为感同身受。”他回答的很言简意赅。

原来是这样,李岩兵大概也失去过很亲很亲的一位亲人吧,所以才能这样理解她,这样开导她。

阖上眼沉沉睡去之前,满心的凄惶、孤独与悲凉已经全数被温暖的潮水融化,她朦朦胧胧想起,好像快要到圣诞节了。

无情有恨何人见(2)父亲的手术很成功,子言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之后才忽然想起,自从回来后,还没有和虞晖见过面,好好说一说话。

“这些天你一直在忙什么?为什么不愿意见我。”虞晖不无怨尤的说。

子言觉得很抱歉,“我爸爸刚做完手术出院,所以……”

“你怎么不早说?那我去看看叔叔吧。”虞晖主动提及。

子言觉得有些意外,又有些犹豫。她还没有把虞晖的事情告诉父母,总觉得没有合适的时机,也许眼下,还算是个恰当的机会。

其实内心深处,还是有些隐约的犹豫,她害怕自己去深究,为什么隐隐的,总有那么一些些辗转与优柔——在心缺失的那一角,始终还盘桓着谁的影子,哪怕淡的像纱,它总在那里,若有似无的提醒自己。

“……好。”然而她终于松口。

总要有这一天,总要面对,她早已经做了选择,就不应该再怀着兜兜转转的念头。要从这一天起,学习怎样对别人好,努力微笑,试着让别人幸福,也让自己幸福。

虞晖登门那天表现得有点拘谨,子言却觉得那个经过出奇的顺利,母亲很客气的招待了女儿正式带上门来拜访的男友,并没有问什么话,这让她多少有点意外。虞晖走后,父亲倒是评价了一句,“小西这样高,两人站一起好像小虞还矮了一点,不太搭。”

子言有些微的窘意,却没有分辩,虞晖其实和她一般高。

晚上见面时,虞晖追问详细情形,子言微笑着说,挺好的,我爸妈什么也没说。

他的嘴唇上挑成一个弧形,笑得很可爱,“那我是不是过关了?”

嗯,也许吧,她这样想。

人生,已经走到了这样的一步,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抬头看天,因为还没有到十五,月亮不是圆的,有点残缺,也许人生也是这样,太圆满了就不像是真的了。

只是,这月色这样美好,一如十年前。隔着万里重洋,也一定看得到吧。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天涯明月新,朝暮最相思。

这就是结局。

她想着想着,垂下头去,将不知何时聚在眼角的一滴水汽甩落。

眼前有虞晖的大片影子渐渐低垂下来,子言疑惑地抬头看他。

因为紧张,他的睫毛不住颤抖,眼睛里盛满了涟漪的波光,然后,缓缓低下头来。

她恍然明白了什么,没有躲避。身子直直坐在河沿的台阶上,听着穿过树林的风声,怎样将留恋在枝头的最后一片树叶吹落,瑟瑟的响。

在触到子言嘴唇的那一刻,虞晖的眼睛梦游般闭起,一排睫毛在逆光下的投影清晰而分明。

她知道,这是他的初吻。

最后看一眼天际的月,她想要牢牢记住这一晚。

然后救赎般,终于将眼睛闭起。

这个吻有点凉意,泪是怎样大滴大滴的滚落,自己并不知晓。仿佛就在昨日,有谁也曾经用过一个吻,将她的人生整个颠覆,只不过,那个吻,滚烫而迷乱。

“对不起。”耳边传来喃喃的声音。

如被蜇了一般,蓦然惊醒。

她浑身颤抖起来,如闻魔咒。

“为、为什么道歉?”这是几年前,她没有来得及问出口的话,如一直梗在心口的那根刺。

虞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脸,指上沾染了晶莹的水滴,举在月光下,分外透明,他的眼光复杂而不安,“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做?”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子言觉得自己的唇齿在打架,咬得咯咯作响。

“因为,你在流眼泪……”虞晖颓丧的低头。

她不答,只转过头去,却仿佛看见,那一年,她是怎样缓慢而羞怯的从那个人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他的眼神又是怎样一分分黯淡下去,然后说出那句“对不起。”

有种彻悟过后的痛楚袭上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怎样伤害了你,又伤害了我自己。

“虞晖,我没有不喜欢,你对我好,我知道的。”子言低声说。

虞晖慢慢牵起她的手,握紧,“咱们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有清脆的单车铃声在不远处的林荫道响起,像是学生放了晚学,有说笑声掺杂其中,她侧耳听过去,分明的觉得惆怅。

越往前走,越觉得艰难,可是已经无法退却,也不能退却。

南方的冬天其实是湿冷的,风刮起来的时候尤甚。快下班的时候,子言探头往楼下看了一眼,眼尖的秦若耶便笑着说,“男朋友等在下面?”

即使与秦若耶已经熟悉起来,子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挽着手走出大门,秦若耶冲她努努嘴,“那个?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耍酷啊?”

子言迷惑的看过去,段希峰穿一件立领夹克,斜靠在一辆车前,指间的烟正明灭不定。

“沈子言。”他扔下烟头大步走过来,“带你吃火锅去。”

“我有事,改天吧。”子言婉言拒绝,看一眼地上的烟头,眉便皱起来,“你什么时候抽起烟来了?”

段希峰不答,只是乜斜她一眼,“你能有什么事?”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已经传来虞晖的声音,“子言!”

这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带着些许不快,子言只来得及介绍了一句,“我同学。”便被他一把拖过来,脚步有些踉跄,她狼狈的对段希峰挤出一点笑,“这是我男朋友,虞晖。”

段希峰看了虞晖一眼,反身便打开车门,重重一甩门,发动车的一霎那,他探头出来,“沈子言,我明天来接你。”

子言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他把车开走,听见身边的秦若耶耸耸肩说了一句,“有个性!”

“这人谁啊?”虞晖面色仍然不豫。

“不跟你说了是我同学嘛。”子言重复了一遍。

“你还有这样的同学?——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虞晖的话不知道是有些吃味,还是真生气。

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有点不对付,子言头疼的想,大概自己要费点周折居中调解了。

段希峰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还没下班,电话已经打过来。“下来,带你吃好东西去。”

是间七拐八弯的小巷子里的不知名小店,昏黄灯光下,端上来一个大脸盆,黑压压装了一大盆热腾腾的汤,被那热气一熏,沈子言总算提起了精神。

吃到嘴里才发现,是酸菜水煮鱼。很地道,很辣,她的眼睛顿时发亮。

米酒用大壶装了满满一壶,子言用碗糊里糊涂喝了一大口,顿时呛的咳嗽起来,“段希峰,这酒不甜。”

“当然不甜,”段希峰白她一眼,“这又不是给你喝的。”

“你待会儿要开车,也少喝点。”子言浅浅帮他斟了一碗,虽然米酒没有度数,喝多了也会有点头昏。

“那人,真是你男朋友?”段希峰喝了一大口。

子言微笑着点头。

他默然很久,终于掏出烟盒来,取出一支烟。

子言伸手过去按住,面带愠色,“段希峰,不许抽,我最讨厌抽烟的人了。”

“好。不抽。”他倒没有生气。

“是永远不抽,还是这一次不抽了?”她追问了一句。

段希峰骤然烦躁起来,将烟盒揉成一团,“别这么管我。”

子言默默抽回自己的手。

“跟他分手吧,沈子言。”他闷头又说了一句。

“为什么?”

“这人和你不般配!”

她讶异的抬起头来,像从来不认识段希峰一样,呆呆看着他。

无情有恨何人见(3)“你还没喝酒,就开始胡说八道了。”她勉强挤出一点笑,脸色应该很差。

段希峰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是说真的。”

她霍然站起来,“段希峰!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沈子言,”他又灌了一大口,忽然笑起来,“你就这么喜欢他?”

子言别扭的转过头去,良久,她才低声说,“他对我很好。”

“对你好就行了?”段希峰凑过来,脸上神情少有的认真,“那我对你好,是不是也行?”

“去!”她终于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圣诞节来临的时候,天气越发寒冷,子言到了办公室好一会儿,手脚还没暖和过来,她本来就是特别怕冷的人,怀里揣着一个暖手宝,一直没离手。

“请问谁是沈子言小姐?”办公室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同事们一起发出惊叹声,啧啧的议论声中,秦若耶推了她一把,“发什么呆呀,还不去签收!”

是花店的送花小姐,手捧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热情的冲子言微笑。

“九十九朵,”秦若耶很认真的数了一遍,“真有心啊,你男朋友。”

子言笑笑,这么冷的天气,娇嫩的火玫瑰,温暖芳香,教人抗拒不了,虞晖确实很有心。

“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像是掐算好了时间,他的电话也随后就打来了。

子言微笑着说好,想一想,又道谢,“谢谢你的玫瑰。”

虞晖一怔,“什么玫瑰?”

子言觉得很迷惑,“不是你送的玫瑰吗?”

“没有。”虞晖的语调忽然变得生硬,“我没有送你什么玫瑰。”

隐隐的心虚与不快,子言的情绪忽然就跌入谷底。

“是你吧,段希峰,开什么玩笑?”她打电话过去质问。

“干嘛,不能送花啊。”对方回答得很轻松,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

“你别给我招不痛快了行吗?”她无可奈何的放缓了语气。

段希峰却“嗤”的一声笑起来,“送花给你还不痛快?那你还想我送什么啊?”

“大哥,我求求你了,你什么也别送了。”她哭笑不得,“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他在电话里懒洋洋回答了一句,“我不是你哥,季南琛才是。我也不想干嘛,就是想让你高兴。”

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敷衍,“好了好了,随便你。”她想起虞晖电话里的语调,莫名的,叹了口气。

这件事微妙的影响了当晚的气氛,一顿饭吃的极闷,虞晖话很少,子言觉得有些委屈,也就憋着不说话。餐厅里放着欢快的圣诞音乐,她却听得有些头疼。

“子言,”虞晖终于抬起头,“你什么时候,也去见见我爸妈吧。”

她的情绪还有些低落,不由自主有些抗拒,“再说吧。”

虞晖突然伸出手,将她的手握住,她没有挣脱,却不看他一眼,只别过脸去,凝望着台布的花边,钩着菱形的花纹,无数细小的镂空针织,像心上无数的空洞,无论如何填不完满。

“子言,其实我今天不是生气,我只是在害怕。”他慢慢的,像很吃力,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艰难。

她顺着他的话头淡淡问,“你害怕什么?”

“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你一直都没有说过喜欢我。”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有清醒的自嘲隐藏在里面,“所以我没有信心,感觉自己从来没有把握,我忍受不了别人接近你,我会吃醋,会生气,更会害怕。”

他这样直白,她的心反而开始柔软,声音也柔和了许多,“虞晖,是你想得太多了。”

“那你答应我,”他的眼神里带着恳求,“最晚春节的时候,去见见我父母吧。”

也许他这样迫切的想要带自己去见家长,只是表明了他对自己的重视与在乎,子言这么想。

她一直是个被动的人,别人推一步,走一步,既然已经走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她叹口气,终于点头,“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给我一点交朋友的空间。”

虞晖望着她,眼睛里闪烁不定,他没有痛快答应,而是犹豫了一下:“我尽量。”

总有一点什么在破坏着今天的气氛,子言想起段希峰莫名其妙送的花,苦笑着喝了一口奶茶,甜腻中,有点淡淡的涩。

晚上刚回家,母亲便笑着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不是圣诞节吗?”

果然西风渐盛,连母亲也在意起这种国外的节日来了,子言简单回答,“天冷,吃过饭就回来了。”

“小虞没有送你?”母亲敏锐的追问细节。

“没有,我让他早点回家了。”子言有些不耐烦。

“哪有你这样谈恋爱的,成天一回家就开电脑,和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好聊的……”母亲开始数落起来。

一看见李岩兵的头像色彩鲜艳的挂在线上,她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微笑起来,母亲的唠叨全被抛在了脑后。

最近她很依赖李岩兵,原来印象中李岩兵是个话唠,久别重逢之后,她发现自己变得比他还啰嗦,事无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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