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伦……”哑声唤着,她在他胸前抬头,迎面而来又是他炽热的双唇,将她要说的话以最销魂的方法堵住。
关震伦克制不住一再地亲吻她,手开始在她窈窕曲线上点火。
该喊停了。
可是由谁来喊?
他和她气息越来越浓,呼吸越来越短促,勃发的情欲正如涛涛江水,绵延不息,双唇、舌,甚至是牙齿都忙碌得不得了,哪还有能力喊“卡”?
“宝琳……别太逊,我不是教你很多招吗?呵呵……呃……要会反击啊,他吸你ㄋへㄋへ,你就摸他家的小弟弟,要不然空着两只手多浪费,呵呵呵……”
“哇啊!”
瞬间,像蛇般交缠在一起的男女犹如被狠狠地浇淋了一大桶冰水,热情之火“滋”一响熄得干净利落,空余一缕清烟。
他们仍彼此紧拥,四只眼睛却瞪得奇大,直勾勾瞪住趴在浴缸边缘“观战”的胡黎晶,后者酒力尚未退除,朱红丰唇噙着慵慵懒懒的弯度,媚眸水汪汪又雾蒙象,眨呀眨的,好无辜地瞅着他们两个。
“唔……呵呵呵……你们继续,呵呵呵……不用理我,我、我我会乖乖,我不出声了,嘘……”她慢条斯理把食指抵在嘟起的红唇上,作出噤声的动作,雾眸又眨了眨,跟着眼皮缓缓盖下,她下巴一歪,动也不动了。
这女人!“她睡着了?!她竟然又睡着了!”有没有天理啊?关震伦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想过去抓她肩膀,死命狂摇一阵。
“哇哈哈哈哈——”突然,舒宝琳控制不住地大笑起来,攀着他的颈项,笑倒在他怀里,连眼泪都被笑出来了。
关震伦一怔,定定垂望着她。
片刻过去,她抬起泛红的娃娃脸,欣愉的笑意仍旧浓厚,朝他扬眉,道:“为什么这样看我?”
他目瞳深邃,“我第一次听你大笑。”她的笑向来清浅,极少露齿的。
“啊。”是吗?
“我喜欢你的笑声。”他跟着咧嘴,笑了,“它们真好听。”
“喔……”她的脸更红了,敛下眼睫,发现自己正几近全裸地赖在他身上,那感觉既亲昵又羞涩,唉唉唉,害她唇不住地想往上扬。
忽然,男人压低嗓音,坏坏地对着她的耳朵吹气,“宝琳……我好饿。”
呃……这是在暗喻吗?他他他……难道他还想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舒宝琳想推开他,又有些舍不得,可是不推开他,怕这一磨蹭下去不知要到民国几年……
内心天人交战,她浑身肌肤都泛红了,却听见男人无辜地低语:
“噢,真的好饿,不行了,我看我等一下去买勇记的药膳麻辣锅回来吃好了,冷飕飕的天气吃麻辣锅最赞了,对了,你要小辣、中辣、大辣还是天辣?”
她要……她要……要……哇啊!故意逗她,坏人啦!
“关震伦!”她脸红得都快冒烟,好气也好笑,抡起粉拳槌人。
男人哈哈大笑,得意得不得了。
第六章 入冬,北台湾在蒙蒙雨霏中沦陷,连着好几日,天空总压着一层灰色,又湿又冷,见不到太阳露脸。
桃园国际机场偌大的停机坪上,一架白色牵引车正在前头指示,带领一架波音767型客机移往最边角的位置,这架客机刚完成旅客下机和行李的卸除,原本补充燃料和其他搭载后,将再起飞,但因适才降落跑道时,发生Heavy landing的状况,机轮严重磨损,平衡器检测出问题,所以非请维修人员彻底检查不可。
飞机停飞,维修人员在前轮架上阻板,作固定的动作,跟着使用迷你对讲机与驾驶舱联络——
“缘投仔呼叫关老大、缘投仔呼叫关老大,前轮胎皮的摩擦度还OK啦,不过轮轴有点歪,不太保险哩,Over。”
人在驾驶舱的关震伦正和三位机头检视降落时的各种数据,听到报告,他眉皱了皱,回话:“马上拆除前轮,Over。”
“唔……可是航空公司方面还打算让这架飞机在今晚起飞耶,把轮子拆了,仓库里又没有这款备胎,得从国外运来,飞机少了一只脚,怎么上跑道?Over。”
“那就告诉他们,轮子没运来之前,这架飞机就只能干耗在这里,Over。”他绝不会拿人命开玩笑。
对讲机传来哈哈大笑声,幸灾乐祸表现无遗,“那惨啦,现在不仅不能载客赚钱,还要付‘停机费’给机场,一天至少也得几十万哩,Over。”
关震伦冷笑,“真出意外,他们给旅客的赔偿金就不只几十万。马上调小柯和吉斯过来帮忙,拆掉的前轮直接拖回维修厂支解。”
“了解,Over。”回答得超元气。
注意力再次回到那三名机头身上,关震伦和他们确认过几份资料后,紧接着又协同机师赶到停机坪,检视机腹以及机翼等地方。
这一耗就两、三个小时过去,后来是因雨下得越来越绵密,不得不暂停作业。
回到维修部门,关震伦脱掉身上的萤光黄雨衣,天蓝色的连身工作服其实也湿了大片,他没在意,边用袖口擦拭着脸上的雨珠,边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迎面而来的几名同事却频频对他济眉弄眼。
“老大,让媚眉苦等很不对喔,等一下要好好安慰人家啦!”
“老大,你也忍太久了,再忍下去会变得很假喔。有美眉来贴你的冷屁股……呢,呵呵,不是,是、是拜倒在你的魅力之下,就要好好把握哩。”
“素咩素咩,唉唉唉,平平是男人,为什么有人不用把,美眉就自动送上门?为什么本人死追活追,我那个小倩美眉依然不回头?唉……”“小倩”是某女的绰号,是今年度华航地勤的新进人员,长得灵灵秀秀,非常具古典美。
关震伦浓眉挑了挑,抿唇不语,在众人“关爱”的眼神下,推开办公室的门。
搞什么!“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凌眸眯起,终于明白外头那群家伙在起什么哄。
那张强调人体工学、舒适得不得了的椅子转了过来,窝在椅上的胡黎晶不太秀气地打着呵欠,看样子已经在这里混了一段时间。
她伸伸懒腰,红唇嘟起,一根纤指朝着门比划了下,“拜托,关门,谢谢。”
关震伦这才察觉不少可疑的人影在身后晃动,他回头一瞪,众人全忙碌起来,好忙好忙,忙得老婆生小孩、女朋友跟别人跑了,也没时间理会似的。
“砰”地轻响,他关上门,目光不敢稍移。没办法,他和这只狐狸精天生相冲,不提防不行。
“感激您。”她自然媚笑,依然鸠占鹊巢,小屁屁挪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没想离开那张大椅。“这样我们就可以好好说话啦!”
关震伦额角微抽。说话?他和她有什么好说?要不是中间有个宝琳,他和她根本是话不投机……思绪一凛,他忽然问,声音明显波动:“是不是宝琳怎么了?她要你跟我说什么?”。
宝琳前天就飞出去了,不在台湾。想到这点,他心里不免懊恼。
时序入冬,特别是越接近旧历年的这段时候,他和宝琳简直是“动如参与商”,怎么也碰不在一块。
先是他应之前实习时一位学长的邀请,前往德国参加为期一个礼拜的座谈会,回到台湾,宝琳却飞到欧洲去。
等宝琳结束了欧洲的大长班,团队回台的前一天,日本方面来了消息,说是之前环航就近送往羽田整备场汰换大型零件的飞机,需要一名专业人士过来作二次检测,这任务自然又落他身上,因为他不仅专业,还懂日文。
在日本停留了整整一个月,他原想趁宝琳飞到东京时,两人能好好吃顿饭,就算不说话,知道她就在身边,望着她沉静的脸容、清浅的笑,多少也能消弭心中孤寂。
但老天像是故意要恶整他,宝琳正常班表上的两个东京班全被抽掉,临时改飞其他国家,粉碎他一切美梦。
可恼啊!教他如何不扼腕?
望着一脸不豫的男人,胡黎晶仍旧慢条斯理的,两手肘搁在桌上,十指撑着下巴。“宝琳有没有话跟你说,我是不清楚啦,反正她个性就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些事,她就爱藏在心里,搞得自己神神秘秘,也搞得别人一个头两个大,你死求活求要她说出来,杀了她还比较容易咧。”她纤指往玉颈横划,作一个割喉的动作。
“讲重点。”关震伦双臂抱胸,尽管已被胡黎晶的一番话引起兴趣,表情仍酷酷的。
“我是要讲啊,你不要随便插话啦!”她皱着琼鼻哼哼叫,“要不是念在那一次本人不小心喝醉酒,吐了你一车,觉得乱内疚的,后来又不小心打断你和宝琳亲亲爱爱、嗯嗯啊啊的‘运动’时间,内疚感一下子直逼八级地震狂摇我脆弱的心,唉唉唉,我这么有良心,不做些什么回馈一下,晚上真会睡不着的。”
她那天早早就拖着宝琳到PUB谈心兼借酒浇愁,最后虽然醉得倒在浴缸里呼呼人睡,醒来后,她可还记得不少片段。
关震伦双目眯了眯,抿着唇不出声,就瞧她接下来打算如何回馈。
胡黎晶巧肩轻耸,笑咪咪,“所以啦,为了让我的美容觉能维持良好品质,在宝琳想通之前,我可以先透露一咪咪内幕给你闻香喔。”
内幕?奇异的,他似乎猜到她想透露什么了,却仍不动声色,压抑着左胸过于鼓噪的律动。
“这个内幕哪……”
美女十指叠成塔状,轻抵在红唇上,偷瞄着立在门边的男人,略嫌夸张地叹气。
“是关于宝琳许久前的一段感情啦!唉唉,我告诉你,她爱那男人爱得可深了,简直掏心掏肺、牺牲奉献、爱到卡惨死、爱到深处无怨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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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知道,宝琳那天在Rainbow Heart跟我说啦,呵呵,她说你跟她表态了,你喜欢她,喜欢得不得了,越喜欢占有欲就越强,很好、很好,算你觉悟得早,明白宝琳是多好的女人……
Shit!一只狐狸精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既然晓得他占有欲强,不乖乖闪到墙角凉快去,还三不五时就来巴着他的女人不放,都不觉得羞耻吗?
不过,她心里倒是挺犹豫的,不晓得该不该和你大大方方谈恋爱耶!因为呀,她觉得现在这样挺不错的,彼此保持一点点距离,有点亲密又不会太亲密,可以让两人有喘息的空间,然后ㄋへ……以后如果分手,也不会太受伤……
Shit!分手?想诅咒他吗?用不着提分手,他现在就已经很受伤了。
还有呀,你不要把她逼得太紧啦,她想爱你,自然就爱你,不想爱你,你强索也没用滴……女人发出近似幸灾乐祸的叹息,你最好想象自己是一颗耐力超强、浑身是劲的金X电池,作长期抗战吧!
唉唉唉,你要体谅,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曾经爱得那么轰轰烈列、凄凄惨惨,要她再全心全意投入另一段感情,是不容易啦,我看,你就自己撑着点吧……
他咬牙想着,“狐狸精”其实是假借“报恩”、“回馈”之名,专程来打击他的自信心的吧!
丢开被使用过度、微微发热的遥控器,关震伦颀长身躯将沙发占去一大半,他头往后仰,颈部靠在沙发椅背上,眼睛适才被电视中上百个无聊频道连续茶毒,觉得有些酸涩,合起休息时,又感到四面八方涌来一种莫名的空寂。
四周好静。
不仅是因这偌大的公寓只有他一人,旧历年春节的台北安静得像一个处子,南北东西因工作、因学业等等因素在这里汇聚的人,趁着年假又回到他们的南北东西去了,被留下来的,或者属他最孤独。
意识到脑中的思绪像在写现代诗似的,性格俊唇忽然勾勒嘲弄的弧度。
缓缓,他睁开双眼,直视嵌设在天花板上的卤素灯,身体松瘫在沙发上,考虑着要不要出门去租几支片子回来看。
静待了将近半个小时,他终于挪动身体,却是探长手臂勾来茶几上的无线电话,机械式地按下一组熟得烂透的号码,他将电话搁在肩膀上,听见里头传出的铃声,响到第二声时,他眉头微拧,忽然将电话挂断了。
他在干什么?
身体一旦有所病痛,意志果然就变得软弱,以往这个时候,不也都是独自一个度过……他模糊想着,嘲弄的笑不禁加深,喉咙又涌起一阵麻痒,他咳了咳,一手抚着隐隐作痛的胸肺。
铃铃铃——铃铃铃——
尚被他握在掌心里的无线电话蓦然大响,他一震,瞄了眼来电显示,才按下接听键。
“喂。”他刻意压抑住语气。
“是我,宝琳。”
他微微牵唇,“我知道。”
“我手机上面有显示来电号码,你刚才打手机找我?”
“嗯……”他闭上眼,这一次没有紧迫他呼吸的空寂,听着她柔软的、轻清的语调,他身体缓缓横倒,头枕着沙发的扶手,心口发热。
“你找我干什么?”
五秒钟过去,男人胸口静静起伏,没有回应。
“震伦?”电话那一端的舒宝琳出声唤着,“怎么不说话?”
说话?要他说什么?关震伦眼皮轻掀,觉得脑袋有点重,他可不可以听她说话就好,像催眠曲,他喜欢听……
此时,电话那端多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似乎有谁在问她什么,他听见她扬声回答:“我在跟朋友说话,妈,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这一次,那陌生声音清楚许多,应已来到她身旁,“是黎晶吗?来来来,让我跟她说说话,她上次教我的那个脸部保养真的很有用说,皱纹真的变淡了耶,呵呵,来啦,让妈跟她聊聊。”
“不是啦,妈……不是黎晶,你先出去吃饭啦!”
“那是谁?男的还是女的?”
“唉唉,就是……就是一个朋友啦!”
“好好好,别推、别推,我出去就是,你也快给我出来,别想整晚躲在房里,人家那个杨先生有什么不好?上次见过你,他就一直跟你婶婆打听你的事,今天还特别过来拜访,妈留他围炉吃火锅,也是想让你们两个有机会多聊聊,你都几岁了,不积极点怎么可以?难道当一辈子老姑婆……”
“妈——”
“还是……你一直惦着那个朱鸿展?宝琳啊,那个没良心的臭男人,你还不肯把他忘了吗?”
“我没有。”
“没有最好。”
“妈——”
“叫天也没用,我再给你十分钟,别让人家杨先生在外面等你。十分钟一过,我还要来敲你的门。”
跟着,他听见门合起的声响。
唉唉唉,头好疼。舒宝琳手扶着秀额,无奈地叹气,猛然记起尚未结束的通话,忙将手机凑到耳边,“震伦?喂——喂——”对方不如何时已将电话挂掉了。
她咬咬唇,同样号码再次拨打过去,响了十声左右才被接起,但电话那端静谧谧的,只隐约捕捉到粗沉的呼吸。
“喂?震伦,是、是你吗?”她试探地问,“震伦?喂?呃……不好意思、我打错电话。”
正要挂掉重打,男人终于出声:“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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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宝琳吁出了口气,略带责备地问:“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男人仍旧无语,看不见舒宝琳盾心微拢,咬着唇,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
“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你……你先打我手机的。”
男人作了个深呼吸,平静地说:“我打错了。我要拨给另一个朋友,结果记错号码了。”
“嘎?”她瞪大眼睛,梳妆台上的镜子反映出自己的模样,两颊缺氧般变得红通通,因为是他,光借由话筒听着他的嗓音,已惹得她血液循环加快速度,像在飘云霄飞车。
“对了,顺便跟你说声新年快乐。我要挂电话了。”
“等一下!”舒宝琳紧张地喊。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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