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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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云公子-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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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几道油炸的菜色,愈油愈好,荤素不忌。」

「姑娘要不要尝尝几道药膳?这是上回云家庄五公子上酒楼时,咱们掌柜求来的,全中原就咱们一家有呢。」

她面皮抽动一下,笑道:「下回再试吧。这次,就上我要的菜色。」

店小二嘴里应着,殷勤倒茶时,注意到这姑娘生得好看,眉间带俊,如果她打扮成年轻男子,他想他也认不出她是个姑娘家。

她瞟他一眼,道:「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没,小的是想,小的第一次看见什么叫男女皆宜。姑娘真是……」一时想不出特别的形容词,只得重复:「真是很俊哪。」

她闻言,笑了。「唉,我穿这样你也觉得我像男子,那我也算失败了。」她叹气。「一个男人打扮成女人,果然不容易啊……」

店小二结结巴巴:「姑娘是宜男宜女相,扮男便像俊俏男子,扮女自然是女的……现在明明就是女的嘛。」

她失笑:「我饿了,小二哥,你快上菜吧。」

店小二连忙下楼打点着。

她习惯地把玩筷子,望着窗下的街道。

正值午后,用饭的客人逐渐增多,当店小二送饭菜上来时,二楼已增了三、四桌客人,

店小二又发现她以左手玩筷,几次筷子滑落,左手似乎有点问题。

他放菜的时候,闻到淡淡的药香味来自她身上。他低头偷觑,发现她的腰间系着荷包,之前明明没有看见的。

「怎么了?」她扬眉问着。

店小二盯着半天,讶声:

「原来如此,姑娘腰间锦带过长,行走时遮住荷包,这一坐下,荷包便露了馅。」这姑娘的腰身是细的,但再怎么细,也用不着这么长的腰带吧?

「这腰带可以做许多事,好比能救人一命。」她笑道。

「原来如此。」顾客至上。顾客只愿点到为止,他就算好奇得要死,也绝不能追究,于是,他退下了。

没有多久,二楼的雅座已满。再上来的客人张望一阵,来到她靠窗的这桌,客气问道:「姑娘,可否共桌?」

她瞟一眼,大方道:

「请随意吧。」

来者是两名二十出头的中原少侠,面目皆属上等,气质颇佳,有礼的道谢后就各自落座,招来店小二,简单地点了几道菜。

「姑娘是江湖人?」其中一名年轻少侠问道。

「算吧。」她专心吃着饭。饭不可吃满饱,方为养生之道,她遵循着。

「可有名号?」

「我想,没有吧。」

原来是初入江湖的姑娘。两名年轻男子放松心情,又不由得多看她一眼,她看似年轻,却没有江湖小女侠的娇气与轻浮。

各门各派都有女子习武,年纪到了便慢慢领进江湖,一开始仰仗着师兄弟,行事过于冲动,这年轻姑娘气质沉稳,完全不像近年的江湖小女侠,且她眉宇又俊得漂亮,肤色健康,吹弹可破……两位年轻少侠想到同一处,面色皆是微红,不由得同时咳了一声。

她瞄瞄离他们咳嗽时很近的菜色。她忍,吃吃人家的口水,也不算什么……绝对可以忍。

其中一名年轻人转移心思,道:

「古兄,你专程来这扬州城,是为了上云家庄吗?」

另名年轻人正是古少德,他道:

「正是。朝廷六年一次武科举,今年银手三郎屠三珑拔得头筹,将会是朝廷重要栋梁,屠三珑居无定所,去年曾在云家庄住过,与闲云公子交情颇佳,家师差我上门恭贺,顺道誊上一份银手三郎的事迹回去,供本门子弟参阅。黄贤弟特来云家庄,也是为此?」

那叫黄贤弟的年轻人笑道:

「没错,再冉正是为此而来。顺便跟数字公子探探口风,邓家庄有意跟银手三郎结这门亲事,这事若是玉成,那将是江湖上一大喜事。我想再顺道……」

「瞧一眼无波仙子?」古少德笑着接道。

她闻言,差点把米饭喷出去。无波仙子……她忍,一定要忍!

这种小事绝对能忍!世上没有忍无可忍,只有一忍再忍!她深吸口气,试着左手动茶壶,沉重的力量让她左手臂轻轻抽痛着,使不上力来。

「姑娘,我来帮忙吧!」两个男人同时说道,互看一眼,又撇开视线。

最后古少德替她倒了茶,问道:

「姑娘左手有伤?」

「有点小伤而已。」她非常客气。「多谢公子……」

「在下古少德。」连忙自我介绍。

「在下黄再冉。」他也不落人后,迅速说道。

「……哦。」她应道。「你们继续聊继续聊。」

「姑娘在等人?」

「是啊。」她看着窗外,不想在吃饭时说话。

两人讨了个没趣,便吃着午饭。隔桌的人也在闲聊,声音略大,她被迫听着,古少德也听见了,低语:

「唉,半年前那事,还在谈呢。」

黄再冉面色有些尴尬,含糊道:

「是啊。这么久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什么好谈的。」

「黄贤弟怎能说这种话呢?这事发生才半年啊。云家庄弟子死的死、伤的伤,魔教皇甫芸也坠崖而死,听说是有人故意为之,悬崖上藏着炸药,事后车艳艳与闲云公子下崖找人,却只找到一具尸身。这炸药是谁放的?一直是个谜。」

谜?当然是谜啊,她忖道。云家庄的人死了,皇甫芸跟车艳艳的天奴也都死了,这炸药到底是白明教放的,或者是心怀怨恨的中原人放的,一直没有人知道。这些事她是事后听说的,白明教教主意外地没有追究皇甫芸的死因,只是要求皇甫芸的专属天奴何哉回到教里复命。

据说,当时何哉选择回到天贺庄,从此不见人影,云家庄几次派人前去,何哉都不见客。

天贺庄的庄主依旧是贺容华,每个人的日子就这样平静的过,谁也不敢掀,谁也不敢问,云家庄在江湖大事件里到底写了什么,一直封锁在汲古阁第三道门后,谁都怕问出个所以然来,就是掀起大动荡的时候。

谁敢做那抢先者?

古少德叹了口气:

「听说,当天有十几名年轻人,仗着几分功夫跟踪他们,欲杀护法立功,但山崩时,却得仰赖闲云公子才能活着回来。可惜这几人羞愧,守口如瓶,至今没人知道到底是哪家子弟干出这种混事来?说不得连炸药都是他们下的手。」

黄再冉回避着,埋头吃着饭。

她也没吭声,品尝油滋滋的鸡翅,街上一阵骚动,她往下看去,瞧见有人牵着马入城。

一进城,除非紧急事件,否则都得下马回庄,以防扰民,这是云家庄的规矩。她瞧见两抹白影牵马走着,后头那个是公孙纸,前头的自然是传说中九重天外的天仙公孙云。

「回来了!」古少德喜色道。「正好,跟闲云公子一块回庄。」

他正要下楼,忽地瞧见公孙云抬起头望向二楼来。

古少德绽出笑,要打招呼,又见公孙云嘴角轻扬,毫不吝啬的微笑。

古少德顿时失了心魄。

「无波,一块回去吧。」公孙云朗声道。

她叹了口气,道:

「忍字头上—把刀,〈洛神赋〉我背得滚瓜烂熟,小事—桩。」她习惯性地负手下楼。腰间长长的系带几乎与长裙下摆同齐,店小二看了十分心惊,真怕那腰带曳在楼梯间时被人踩了。

她慢悠悠地走出酒楼,来到两人面前。

公孙纸道:「你今天吃药了没?」

「吃了。」娘,你回来了。

公孙云浅浅一笑:「老五是担心你,虽然你恢复得很快,但你忍功极强,说不得,连你自己都骗过去了。」

「我明白,我会小心的。」爹,你也回来了。

她幼失怙恃,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蹦出爹娘来。早点来嘛,二十岁才还给她爹娘,是不是太晚了?

「一块走吧。」

「嗯。」顿了下,她指指后头。「有人要跟着一块回庄。」

公孙纸越过她的肩头,瞧见忙着下楼的古少德跟……他面色立时不豫,低声道:「那姓黄的,认出你了吗?」

「我想,没有吧。」她耸肩,帮着公孙云牵马,先行走着。

非常非常悠闲地走着。

☆☆☆  ☆☆☆ 4yt独家OCR ☆☆☆  ☆☆☆

江无波,京师人氏,乃走上和尚在红尘俗世的孙女,两个月前,她与一名小弟投奔云家庄。

云家庄除了弟子外,向来不收外人,但走上和尚与公孙父执辈有过命的交情,于是破格收留江无波,并将那名小弟收作云家庄子弟,重新培养。

江无波之父只是个读书人,但走上和尚在当年的武林间颇负名望,故此女也算是名门之后。

据说,云家庄数字公子在见过江无波后,惊艳其貌,遂提笔写下「无波仙子」的名号。

也曾听说,几次闲云公子曾提议,收她为义妹,但遭她客气婉拒。这样的美女,不知跟海棠仙子相比,谁为出色?

在这样的心思下,最近进云家庄借册的年轻人增多了。

她并没有被云家庄遮着藏着,江湖嘛,男女见面不拘小节,也确实有不少年轻人在云家庄看过无波仙子。

第一眼,这女子生得俊,带着几分爽朗的英气,本来这样的人名号为仙子不太名副其实,但仔细再一看,这年轻姑娘气质沉稳,俊若明玉,举动容止,顾盼生姿,历代江湖美人不是清露之貌,便是月华之相,少有这样的俊貌封仙子之名,但不表示江无波没有这个本钱当仙子。

不管适不适合,名号一传出,念久了看久了,审美观感自然潜移默化,尤其,这可是云家庄公子们公认的,谁敢说自己的眼光出了问题,就是跟云家庄挑战权威。这是某位数字公子很得意洋洋跟自家人说,被她偷听到的。

这简直是拿自家金字招牌暗搞恶势嘛!她暗自警惕,将来在江湖上看见什么、听说什么,都不要再相信了。

每天傍晚,她固定跨进一间院子,寝楼前有一名数字公子在守护着。

「无波姑娘。」那名公子微笑道:「今儿个不见你,原来你上酒楼去了。年轻就是好事,两个月前你才能下地,没有想到最近就开始活蹦乱跳了。能四处走走是很好,但觉得哪儿不适,可千万别忍过头,砸了老五的招牌。」

「……多谢四公子建言。」

她负手站在院内一角,等着每日固定的晨昏定省。果然没一会儿,公孙云自楼内走出,明明是快过年的天气,他额面却有薄汗。

四公子看他一眼,叹道:「还是老样子吗?」

「老样子就是好事,兴许明儿个就醒来了。」公孙云注意到她站在一角,遂似笑非笑道:「无波,你可以进去了。」

她客气地施礼,在两人的注视下走进寝楼里。

坐在床缘的公孙纸一见是她,笑道:

「正等着你呢。」

她慢腾腾来到床缘,东张西望,瞧见桌上药碗已空。显然公孙云替床上的病人输了真气后,又帮助公孙纸喂着病人药汁。

她拐了张凳子,就坐在床前,望着床上的病人。

「开始吧。」她道。

公孙纸又瞄她一眼,对着昏迷不醒的病人道:

「阿遥,我是五纸,我来看你了。」

「阿遥,我是无波,我来看你了。」

「你躺了半年,也该醒了。再不醒,其它兄弟可要笑我的医术了。」

「你躺了半年,也该醒了。再不醒,其它兄弟就要笑五纸的医术了。」她照本宣科,绝不遗漏半句话。

「阿遥,今天我跟闲云赶着入城,连顿早饭也没吃,午饭随意啃了点干粮。」公孙纸报告行程。

「……阿遥,今天我……上酒楼去吃。」

公孙纸睨向她,嘴里再道:「今天中午,我跟闲云吃的是饽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能时刻养生嘛。」

「……阿遥,今天我任店小二作主,他自动送上油得不能再油的油鸡,酥得不能再酥的脆饼,我无力阻止,只好吃完它。等你醒来后,可以去试试。」报告完毕。

「江姑娘,」公孙纸淡淡地说:「听起来,你今天吃得颇为丰盛。」

她客气道:

「哪儿的话,吃惯贵庄饮食,再到外头吃三餐,那简直是油腻得可以。」

「既然江姑娘吃得过油,晚上就吃清淡些的吧,晚点,请到『双云榭』用饭。」

她道了谢,又坐在那里照本宣科,对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病人说着一天琐碎事,直到一炷香结束后,公孙纸才放她出楼。

天边已抹上朦陇的灰色,夜晚即将要降临,近日来访的江湖人遽增,庄里子弟会在主要道路点上明亮的灯火。

烛灯一夜,至薄白天光才会熄去,这样的烛油终年结算下来,所费不赀,云家庄哪来的钱耗在上头?

她本以为他们刻苦耐劳,人前无比光辉,人后缩衣节食,但这些人不但衣着追求舒适,连生活也十分讲究,嗯,根据她的推敲,公孙云可能发现金矿了。

有人拉着她的衣角,她低头一看,据说是她小弟的小江弟正看着她。

「大、大、大姐……」面目清秀,还有点婴儿肥的八岁小男孩,脸红红,小手紧抓着她的衣裙,结结巴巴道:「四公子说,今天你上双云榭吃饭,在去之前,请先到女眷房那头打转。」

她想了一下,虽不解其意,但点头道:「好。」

反正她是寄人篱下,人家要她做什么她就得做。好比,这小江弟本来就是云家庄新进小弟子,—切还在塑造重整中,为了替她捏造身份,这小男孩就这么成为她的小弟,从此,对她晨昏定省。

她还得负责检视这只的功课……算了,小事一桩,她也能忍。云家庄喜欢把一件捏造的事件模仿得这么真实,她照办就是。

这只小的对她晨昏定省,奉她为姐,她也没占多少便宜,必须对楼里那只晨昏定省。

楼里那只,正是当日悬崖上迹近气绝的七公子公孙遥,听说他是公子里最年轻的一个,也是数字公子里最崇拜闲云公子的一个。

公孙纸虽然救回他一条命,但他始终昏迷不醒。

在道义上,她确实该负些责任,所以,当云家庄提出要求,要她每日上公孙遥那儿家常几句,她也欣然同意。

小事一桩小事一桩,对昏迷的人讲几句话又不会削肉去骨,她绝对能忍受。

「大、大、大姐,请跟我走。」小江弟小声道:「这次你不能走错了,上次你走到男子那头,六公子气得骂你,这回要小心点。」

她扬眉,应了声,跟着小男孩走。

人家要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正是她悲惨的写照。

她王芸,曾是白明教左护法皇甫芸,如今改名江无波,隐姓埋名寄住在云家庄。

虎落平阳被犬欺,现在,她是寄生虫,自然得完全地低头,所幸,低头不必太费力,她颈子还负荷得了,于是就这么忍了下来。

☆  ☆  ☆

其实,当日的记忆她不太愿意去回想。

那样的痛,她能忍下来已非常人所及,再去回忆,等于是再度疼痛。

她只记得她在大雨中走着,不理中途跌了几次,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突然气绝身亡,就这么一直走着。

她听不见雨声,也逐渐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雨势过大,林间雾气渐浓,已局限她的视野,巨大的痛感更令她开始模糊眼力。

一抹人影,若隐若现地,就在不到十步外的距离。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

那人一直与她对视,而后慢慢张口说了什么。

与其说她无动于哀,不如说她根本听不真切,只知那人疾步来到她的面前。

他徐徐伸出手,她目不转睛,发现这手是要摸上她的额头,她直觉避开。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而后他垂下目光,惊痛地瞪着她的左臂。

他痛什么?她不懂。

他疾手封住她几道大穴,她却连动也没有动。

「芸姑娘,我来晚了吗?」他目光直视着她。

那声音,带点沙哑,竟奇异地渗进她的听觉里。'炫&书ūmdtΧt。còm网'

她想了想,礼貌性是该回他话,遂道:

「不算晚,至少我还活着。」她不知她有没有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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