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云公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闲云公子- 第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她错了,真的错了。

一炷香过去……忍……忍到闪神也要继续忍……

「……当然,食补也是非常有效,食补与药理双管齐下,如果能少年开始调养,保证可以延年益寿,百病不生,姑娘来云家庄吧,我一定会让姑娘试……」他鼓吹她来。

两炷香过去了……忍字头上一把刀,那把刀终于落下,砍中她疲软过度的心脏,她深吸口气,诧异地看着前方,声音略大:

「闲云公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真是失礼了,五公子,你家公子找我……」狼狈大步跨前追上公孙云,无视车艳艳恨恨的眼神。

「芸姑娘?」

王芸来到他的身侧,气不喘地笑道:「闲云公子,有一事劳烦你。」

「芸姑娘请说。」公孙云道。

「方才我走着走着,察觉好像有人跟着咱们……」车艳艳的天奴们平日都跟随在后,没有命令是不会现身的,她遂道:「我指的是,好像有豺狼虎豹之流的,烦你回头看一看。」

他闻言,嘴角似要上扬又压下,回头看了一眼,道:

「是姑娘多虑了。」

「是吗……」她随口应着:「五公子在后头吗?」

「他在跟何公子聊天。」

她暗松口气。果然人不能看表面,公孙纸年方二十多,相貌俊秀,看似温柔,但嘴巴一开,那就是几个忍字都不够挡。

她装作很有兴致跟九重天外的天仙聊天,他也非常配合,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她注意到车艳艳放慢脚步,脱离三人行,但她宁愿惹毛车家护法,也不想再回头听一个正值芳华的青年像老公公一样唠唠叨叨的。

公孙云问道:「再过二日,便要分手,芸姑娘真要回白明教吗?」※※

「回是一定要的。小女子毕竟是护法……虽然这十几年来平静许多,护法几乎等同虚设,大权都在教主手里,但,我还是该回去的。」她笑道。

「姑娘那日提及云是闲云野鹤时,语气十分羡慕……」顿了下,他语气同样自然。「如果姑娘能够找到庇护之所,也许可以脱离白明教。」

说得真容易,这世上哪来的势力能庇护她?再者,真有这样的势力,也不会是白吃的午饭,这代价只怕不小。这公孙云,是打算挖白明教的墙角,还是别有居心?

她寻思着,竟揣测不到他心意。云家庄属中立,难道就因为她是救命恩人,所以特地提点她生机?

她下意识摸摸袖袋里的两块碎玉。当日,面对四块碎玉,他面不改色只收回一半,剩下的,等他报完恩再收去。

当日她领他出天林,如今他领她出中原,果然一报还一报,冥冥中自有天定机缘,逃也逃不了啊。她随口闲聊道:

「闲云公子,既然你写史,一定对白明教有所了解,历代左右护法几乎是水火不兼容,到最后,一定是一名护法成为教主,另一名则死于非命。你道,我跟车护法,各属哪种结局呢?」

他闻言,停下脚步,与她对望。

她有点讶异,望进那双称俊但无波的瞳眸里。「闲云公子?」'霸气书库ūmdtΧt。còm网'

他轻微俯下脸,以只有她听见的声音,在她耳畔轻声道:

「教主的人选,早已定下,不是吗?」

教主的人选,早已定下。

就是她。

从她十五岁那年开始,她就已经明白了,不管逃到哪里去,不管装傻多少年,那个位子,一直在等着她。

她慢慢垂下眼。夜风吹来,衣袂展扬,艳红的衣色几乎被黑暗吞噬。

「姑娘。」

「嗯?」她没回头。

「今晚云家庄的人备了衣物,可要更换?」

「不用。」她习惯穿自己的衣物,自然些,安全些。

「要梳发吗?」

「好啊。」她随口道,挑了块大石坐下。她又摸着不离身的玉箫,目光落在脚边映着月辉的小溪,若有所思着。

何哉轻巧取下束环,打散她的长发,轻柔地梳着。

「姑娘在想什么?」

「我在想,今晚会不会有人挨不住美色,不小心生米煮成熟饭。」她心不在焉道。

「……姑娘是指车护法跟公孙云吗?」

不是指这对,还有哪对?她事不关己,一入夜,随便吃了口饭,就带着何哉远离营地。不偷听不偷看,即使香艳刺激,她也如老僧入定,绝不胡思乱想……

虽然她有点好奇闲云公子会有怎番的表情?那样冷情有加的面具会不会掉下来?掉下后的真正神情又是什么?

「以前我没特别注意,她打野食可有失败过?」她喃喃自语。

「姑娘以前年少,自然不会注意。车护法想要的,一定会得到。」他重新束妥她的长发,又问:「姑娘需要补妆吗?」

她想了想,点头。「也好。」看来公孙云在劫难逃了。

何哉绕到她的面前,没有亮起火折子,便开始熟练地为她重新绘起妖艳的妆容来。她看着何哉,忽然又问:

「何哉,你也是中原人,想必跟公孙云有几分相近。中原人拘束,多半是挨不住热情妖媚的姑娘,是吧?」

「……一个年少就位居高位的人,没有坚实的定力,是没有办法在这位子坐久的。」何哉只能这样答。

她笑了两声,不以为然。「这得看什么事啊,人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公孙云也不例外,他一定有弱点,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哉,现在你要回去,还是来得及。即使你有天奴烙印,贺容华也不会嫌弃你。」

何哉沉默一会儿,才道:「我跟着姑娘。」

她也没有追问为什么他一定要跟。反正到最后,他终究会后侮,那现在什么感动的言词都是假的。

「你道,如果我一头白发回去,教主不知会不会放过我?」※※

「除非姑娘死,教主是不会放过姑娘的。」

「你也不必说得这么斩钉截铁。」她够灰心了,用不着再重击她。

「姑娘早就知道让我回去送父亲,定会被教主带回,但还是允我去了,为什么?」他突然问道。

她面不改色,又抚着她的宝贝玉箫,闭眸迎着夜风,道:

「因为……我敬老尊贤吧。」

何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这句话不是这样用的。」

她笑出声。「反正我说话就是这样了,何哉你要跟着我,就必须习惯我说话的方式。」

何哉点头。「姑娘说得是。既然我跟定姑娘,当然要习惯姑娘的用词。」

她神色还是自然,但执箫的手指却抖了下。

「你去瞧瞧,车艳艳夜袭成功没有?小两口子要还在你侬我侬,就搞清楚公孙纸跟那些天奴到哪去了,咱们今晚就跟他们一块窝,省得出意外。」

何哉静静地退下。

夏日夜风,带点燥热,但空气中却有一分湿意,看来明天大概有大雷雨了。她来回走着,沉思着,忽地发现她手指不定时的抖两下,不由得失笑。

原来,贺容华手抖不是隐疾,而是看见亲生兄长回来,激动地压抑自身情感,却在指间爆发出来。

何哉现今模样,已与年少大有差别,尤其他与她一样,出外皆抹上妖邪的浓彩,贺容华能一眼认出,想必布局已久。

她望着自己的手指,止不住笑意。原来,她的弱点还真不少,一激动也跟何哉的亲弟差不多。

跟定她?

何哉没有明说,她却知道「跟定」二字,包含了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他说得好容易。言知之易,行之难,她可是明白得很。贺容华希冀兄长留在天贺庄,何哉却选择跟她走,其实原因不难推敲,何哉跟在她身边十年,不论是外貌、内在都变了,他已经不适合留在中原这种礼教繁琐的地方,唯一的路就是跟她走在同一条道上。

而她非常高兴何哉跟她走。

湿凉的风劲,让她回神,专注去思索下一步。再两天,就要出中原了,她不信教主不会有所动作,如果车艳艳只是专程来带她回教,而不会有任何事发生,那她把头剁下来当椅子坐!

会出什么事呢?教主之位必在一年内有所传承,教主会出什么绝招逼她就范?她寻思着,推敲着。

她想了又想,突然间背脊竟起了阵阵寒意。

她猛然抬起目光。

夜晚的山林风光几不可见,秀俊的男人身形就在十步外的地方,如果不是衣袍拂动,她几乎不敢确定眼前有人。

「芸姑娘。」

那声音,如清泉静流,如清风拂面,她心头莫名一跳。不只心头一跳,还惊骇于这人的无声无息。

「闲云公子,这么晚了……」小两口子缺一,不知道他是如何善后的?

「正因这么晚了,姑娘该回营地歇息才好。」那声音清暖中带着天生的冷意,接着,他自黑暗中现形,朦胧的月光罩在周身,他扬起清眉,朝她一笑。

她双眼暴睁。

他来到她身边的大石,撩过衣角坐下,迳自道:

「你一定疑惑,我是怎么寻到人?你腕间有铃,铃声随风响,寻声而来就能找到人。」见她没有回话,他笑道:「姑娘是教我的美色迷惑了吗?」

「……你真是说笑了,闲云公子。」她沙哑道,天知道她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声音来。

她跨前一步,重新打量他。刚才,她看见了什么?他一展笑,风华毕现,明明是上等男色,她心中竟然又恍惚了……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媚于语言啊……」

「芸姑娘?」

「……不必理我。最近,我跟洛神很有缘……闲云公子,你有酒窝?」

他微地一怔,道:「芸姑娘看得倒仔细。」那样子,似乎又想笑了。

她回神,咳了声。闲云公子一笑便有酒窝,这消息传出去不知有没有好处?

「白日有些话不便聊,现在正巧只有姑娘与我,索性摊开了说好。」他正色道:「你想离开白明教,云家庄可以相助。」

她一怔,与他对望许久,而后既不反驳也不承认地说道:

「云家庄属中立,公子们的事迹都是中原武林津津乐道的,可其中从来没有人形容云家庄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

「那自然是我跟他们的交情不够深。」

「就因为我曾救过你,你才破例相救?闲云公子,你这算盘可不算精。当年我不过是领你出天林,说句实话,我这几年来,绝不只救过像你这样的名门之后……」

「人人都是自天璧崖下来?」他声音有异,目光微厉。

「当然不。能上天璧崖的,至今只有你。我做的,都是举手之劳,但闲云公子想要做的,等同是跟白明教作对了,这样一来,岂不是成了我欠你?」

「欠不欠很重要吗?你可以再考虑。只要一句话,我定全力相助。」

「……」欠不是问题,反正欠了不还是常事,而是公孙云到底是何居心?

叮叮咚咚,有人来了。☆☆他自大石起身,挥了挥衣袖,说道:

「出天贺庄后,一直有人跟着咱们,不过,都是中原各派的人,我已吩咐下去,找来数字公子劝退他们。姑娘无罪,其身份却容易让人下手。」他越过她的肩头,扫过某人一眼。又道:「我自当力护姑娘,不让人有可趁之机。」

「多谢公子!」她笑道。「有闲云公子的保证,我就安心了。」

「早些回营地吧。」

她笑盈盈的作揖,尾随他往营地而去。反正车艳艳夜袭不成,不干她的事,要怪就怪这九重天外的天仙意志力无坚可摧,要不就是他不吃美人关那套……

何哉跟在她的身后,她低声问:

「这几天有人一直跟着我们?」

「是,都是自天贺庄一路尾随而来的年轻人。」

她沉吟一阵,低语:

「天奴之事,中原武林一直介怀,我想,他们会等到公孙云离去后才出手,但如今公孙云已在劝退他们,这帐他们不会不买,就怕教主从中耍手段……」真头痛。要揣测一个人的心思容易,但要想象一个疯子怎么做,那真是痛苦得要命,她又不是疯子,哪里猜得到?

她只知道出中原前,一定会有事发生而已,教主绝不会轻易放过这机会的!

来到营地,她看见公孙云与公孙纸同坐一处闭目养神,而天奴与车艳艳在另一头。她惊愕脱口:

「她怎么了?」满目怒火,满面红晕,坐姿笔直得可怕。

「她被独门手法点穴了。」何哉平静答道。

「……」她沉默一会儿,目光又忍不住绕到公孙云身上。这人,是男人吗?今晚的车艳艳多娇美多像一朵值得撷取的艳花啊,不去撷,反而硬把花朵塞进泥土里,这像话吗?

他察觉她在看他,忽地张眼,那俊眸竟是澄莹如水。

她心头又是一跳,连忙撇开视线。

她就地坐下,何哉取来备好的薄毯盖在她的腿上,她道:

「你睡我后头吧。」

「是。」何哉盘腿而坐,与她背靠背的。

看似相互取暖,却是各自保护彼此的背后。这样的举动,她已经习惯了,但显然有人不习惯。

她注意到公孙云一直在看她。

明明无潭的黑眸,今晚却是生了动人的潭水,荡着,漾着。

她闭上眸,视若无睹。最近她《洛神赋》背得很熟,暂时不想再背下去了。

今晚,她心情很愉快,有何哉的言知之易行之难的承诺,同时看见另一个男人的笑容。

大家长呢……云家庄的人,一定常看见他这一面,据说他武功奇高,救命恩人恐怕只有她一个,他当然会百般照顾,把她当亲人一样看待……

他的笑,不是迷惑人的主因,而是他的笑,噙着亲匿,改变了那偏冷的相貌,令人如沐春风,如获至宝。

难怪他在外人前,不大有面部表情,原来,他的笑,是给自己人看的,也只有那种已经有家人的人,才能展露这样亲匿的笑吧。

可惜,她不会有,所以她一点也不留恋,也不会遗憾。

她闭目养神,背后有何哉靠着,她很放心,于是纵容自己进入深层睡眠,满脑子都是那样春风拂面的笑意……

这样的笑,绝对是一种毒素,不能过于沉溺,思及此,即使在睡眠中,她还是直觉一凛,下意识地思索着她与何哉的未来之路。 

第四章
 
 
天色一早带点偏橘,空气中弥漫着湿泥的香气。

山雨欲来,大风吹得人人衣袍狂舞,何哉一路跟在她身侧,挡去部份强风。这样的天色,这样的风,在盛暑带来一抹清爽,只是,她总觉有些不安稳。

她说过,她能活到现在,老天给的运气占多数,她的第六感也很强,空气中有种危险的气息,但就是猜不出会发生什么事来。

突地,远处天空爆出七彩缤纷的烟火来,其声如雷,众人抬头望去,公孙纸脱口讶了一声:

「闲云,烟火!」

公孙云眯眼,头也没回道:「你跟着两位护法。」

王芸瞧他一身白影迅速脱出视野之外,不由得暗暗惊骇此人轻功绝顶。

本来大雨将下,云家庄已在前头备好躲雨之处,但如今情况,也只能施展轻功跟随公孙云以防调虎离山。笑话,公孙云可是镇山之宝,千万不能离太远。

葱葱茂林自眼前掠影而过,她始终尾随车艳艳与她的天奴们三步远的距离,何哉跟在其后,公孙纸则在她的身侧.

「你也不必担心,中原少有人敢动云家庄的人,真的敢动的,多半是山野强盗或者不入流的江湖人。」公孙纸轻声道:「会发烟火,九成是有解决不了的难题,依这方位来看,正是先前布置避两处的弟子与被劝退的各派青年撞在一块,有可能起了争执吧。」

王芸奇异地瞄了他一眼。「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公孙纸微笑道:「你思考时,总会抚箫,这箫里有剑,对护法想必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不过,凡事不要往坏处想去,常往坏处想,易影响心脉,久而久之,心病一起,百病缠身。」☆☆

她轻轻抖了下,生怕他又继续来个长篇大论,连忙停止抚过玉箫的动作。她怎能不往坏处想呢?不去想,她不知死了几次,不去想,怎会有防备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