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赏赐最为丰厚,您看,这明珠光泽可是好呢!”
柳心顺势看去,箱中宝珠玛瑙光华欲乱人眼,她挑起串圆润硕大的珍珠往碧文怀中一抛,笑道,“喏,这个给你。”
“谢小姐。”碧文并不推辞,欢天喜地谢了赏,柳心抿嘴而笑,招呼碧文过来为她梳妆。因着是初次见其他小主,既不能过分出挑又不宜太显寒酸,两人把柜中衣物都挑了个遍,最终选了件藕丝琵琶衿上裳,搭配宫缎素雪绢裙,绾个简单的垂云髻,望上去素雅不失精致,又轻点朱唇,妆扮一番过后,也差不多到了晚膳时间。
第五章 长相思
翠微宫位于内苑前段,宫室宽敞精致,殿后碧树如荫,微风徐来竹林簌簌作响。虽然宫室比柳心居住的画屏宫好上许多,却一样没有高位嫔妃居住,除了新进的两位小主之外,唯住着三年前进宫的沈芳仪。
设宴地在翠微宫中庭,四面夜风凉爽,明月光华似水,早有宫女素手拨着丝竹远远候于一旁,乐声悠扬,美酒醇香,薄帘紫纱映着月色轻舞妖娆,数个窈窕身影不时穿梭,真真疑似到了仙境天宫。
白长石圆桌早已坐了些人,却没看见司空晓颜的身影,柳心领着婢女上前,向正中央那位眉飞色舞说得正欢的宫妃模样少女笑道:“嫣贵人好兴致。”
“咦?”年轻宫妃略带诧异地回头,“你怎知我便是嫣贵人?”
柳心施施然一笑,感觉到在座众人一时间都向她看来,她不紧不慢地道,“早听闻嫣妹妹明艳绝伦,又见妹妹方才说话举止极为自然,猜想妹妹定是这翠微宫的主人了。”含笑入席坐了,只见嫣贵人满脸欢喜地赞叹道,“呀,清贵人真是聪明呢!我最喜欢聪明的人啦!”
嫣贵人身旁的秀丽女子掩口而笑:“我说流苏妹妹,你喜欢的人还真是多!方才哪个姐妹入席不是被你从头到尾赞叹一番?你这花容月貌的小人儿若是再这么夸下去,我们可真经不住了。”
众人闻言纷纷发笑,嫣贵人吐了吐舌头,复而脆生生地嚷道:“好啦好啦,既然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姐姐妹妹的就暂时别客套啦!都说说自己的事吧!有说有笑的才意思呢!”
众人皆点头,一番说笑下来,各自的情况已听了个大概。
这一年进宫的小主不过七人,均是十五岁到十七岁的美貌女子,其中以从五品良媛唐圣语位份最高,最低的也封了从七品选侍。
唐良媛出身颇高,父亲唐俭是吏部尚书,才学冠世,家兄唐奉业年少有为,刚过弱冠之年却已做了左监门副率。论容貌,唐良媛算不上最顶尖的,鹅蛋脸儿,肤色颇为白皙,五官端庄秀丽。今日穿了件暗花细丝褶缎裙,头上簪一只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言笑晏晏间指尖捏了条牡丹绣纹描金帕子,神态温和却不失大家风范。
嫣贵人晏流苏容颜俏丽,凝肤如雪,出身也是不错,更值得一提的是,她的亲姐姐晏云遥正是当今九嫔之首的从二品昭仪。嫣贵人虽与柳心同岁,眉眼间却多了好些稚嫩之气,举手投足都是娇俏可爱,声音甜糯清脆仿若黄莺出谷。
常在罗宝筝与陆美人并无特殊,均是年轻貌美以得封妃嫔,而才人司空晓颜抱恙缺席,除了柳心之外,其他几位小主都暗自揣测着这司空才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坐于罗常在身边的是选侍邓潇潇,她的出身最低,父亲不过是个下县县尉,偏生这小门小户就生出了这么个天仙般的人儿——论容姿,邓潇潇绝对是七人中翘楚,甚至在这宫中都找不出几人能与之比肩。今日她绾个秀雅的瑶台髻,发髻上几只珠光摇溢的明簪一看便是新赏之物,一身碎花翠纱露水百合裙,冰肌莹彻、楚楚动人,衣袂飘飘如仙,黛眉开娇如岫,只一眼,便叫人目光移不开去。
闲谈了一会,唐良媛贴身婢女忽而上前耳语几句,唐良媛扭头冲众人歉意一笑,道:“真是对不住,宫中出了点小事,恕圣语不能继续陪着了。”“不打紧的,唐姐姐快去吧。”嫣贵人甜甜笑道,众人皆含笑点头,唐良媛便步履微急地走了。
柳心啜了口茶水,微微的香涩感顺着唇齿扩散开来,睨着自己在杯中的投影,心中却在暗自掂量着这几位妃嫔——虽然现在看来一片和谐,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明争暗斗了起来,自己虽无意恩宠,却也要找个有前途的交好一番,以求日后有个靠山。
各各都是厉害货色呢……柳心暗自叹道,竟有了些期待。
“清姐姐,清姐姐,”冷不防有人轻触柳心的胳膊肘,她怔了一下,这才想起自己有个封号“清”,连忙回了头,见是嫣贵人晏流苏,“怎的?”
“清姐姐在想什么呢?流苏唤了你好几声啦。”嫣贵人嘟了嘟嘴,柳心歉意一笑,“妹妹日后还是唤我原名儿吧,听得自在些。”
“柳心姐姐真是……”嫣贵人笑道,一扯柳心的袖子,“刚才我们在说……说入宫前的事情呢!”她玉指点了点旁边的罗常在与邓选侍,“罗姐姐说她自小就被严格调教,每日读女训简直无聊死了,邓姐姐倒是有不少好玩的,还摘嫩桑叶子养过蚕……柳心姐姐你呢?”
“我?”柳心一怔,脑中忽地浮现姑姑狰狞面容,下一瞬,又转为慕松寒温柔而疏远的笑意,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镇定了心思,她笑道:“我也没什么好玩的,不过在屋中做做女红什么的,半点特殊长才也无。”
“清贵人真是谦虚了,”邓潇潇温婉笑道,那笑容灿若皎月,霎时间竟将屋子也衬得明亮了许多,几人又说笑一番,只见嫣贵人忽然四下看看,屏退了宫女,压低声音道:“那个……”欲言又止。
“流苏要说什么?”柳心见她面上浮出几丝酡红,嫣贵人抬头望了望众人,埋下头去咬着樱唇,像是在踟蹰,安静了少许,忽而一抬头,将袖口中一只绣工精细的荷包掏了出来。
邓潇潇打趣道:“荷包?这也用屏退宫女?难不成还怕她们抢了你的?”
“不、不是啦……”嫣贵人低着头,让众人看清了那荷包上的字。“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柳心蹙眉读道,她自幼颠沛流离,勉强识了字,诗书方面却是极为欠佳,只依稀明白这是句情诗,不解这嫣贵人弄得什么名堂。
“这是……我入宫前,替一个……自小青梅竹马长大的男子做的。”嫣贵人樱唇一咬,终是将那话说了完整,垂眸满目娇羞地去看众人面色。
邓选侍最先笑了起来,一把抢过那绣工精美的荷包翻看,啧啧赞道:“嫣贵人的绣工真是细致,这么一针一线的,都是女儿家的心思哦!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这般有福,能得到我们嫣贵人青睐,日后啊……”话音到此生生一顿,似乎是猛然想起了大家的身份——天子妃嫔,早已不是待字闺中的豆蔻少女,她停了手上动作,静静叹了口气。
罗常在亦是颇有感触,拍了拍晏流苏的肩:“嫣贵人,我听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样的东西日后还是别带在身边,宫中不比别处,步步都不能出岔子,要是让有心人听了去,指不定一场风波呢。”
“嗯,流苏知道了。”嫣贵人伤感一笑,埋头将那荷包收入袖中,“其实我也就是留个念想,当年说要做了送给他,总扭扭捏捏不敢,不想突然得中妃嫔,这荷包……竟再也送不成了。”语调浅浅地夹杂一丝哀愁,听得人心中难过。
宫门一入深似海么……柳心别过头去看那庭中冷月,夜风袭人,单薄的长裙忽然有些经不住。原来,已经在这宫里了啊……她淡淡地想,一堵宫墙,仿佛将世间万千都与她隔了开来,自此之后,她的生命都要围绕龙椅上那一抹明黄旋转,再不能任性自如……
——取悦那个男子?凭什么?!她忽而觉得愤慨。
就因为他是九五至尊,就要让如此多的女子明争暗斗么?连面也没见过的夫君,就值得如此多的女子荒废一生么?!她,偏不!
柳心冷冷一笑,将茶盏搁在白石桌上。
“对啦,我听说啊,当今圣上最喜欢闻‘润玉香’的气味呢,上次有位宫女暗自藏了那香去侍候,立即就被皇上宠幸了……”回过神来,听见嫣贵人又脆生生地说开了,话题全然转变,快得有些令人讶异。“是么?这‘润玉香’可不大好找呢……”罗常在蹙眉道,一旁的邓选侍亦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
“……”柳心淡笑着摇摇头,无心去探听什么帝王喜好,捏了块芳香糕点嚼了,兀自想着心事。
第六章 杏花雪
回到画屏宫已经过了戌时,柳心任由碧文帮她卸了钗环,洗漱一番后懒懒躺在榻上休息。屋中灯火明亮,弥散着荃芜香的淡雅味道,柳心斜睨着面前袅袅烟气,复而坐起道:“碧文,唤秋端姑姑进来。”
碧文正欲退下,闻言连忙去了,秋端没一会儿便到了,柳心示意碧文搬了张凳让姑姑坐下,自己倚在靠枕之上,笑道:“姑姑,白日里那件事……”
秋端了然一笑:“小主放心,我已差人去问了,司空才人与唐良媛共住流觞宫,今日当真是身体不适,刚收拾完行李便传了太医就诊,之后一直卧在床上。”
“是么……”柳心微微蹙眉,她怎会不知道司空晓颜想的什么?那般自认清高的女子,定是忍不下心中这份怨气,宁愿避了恩宠一心想念宫外的未婚夫,说是病了,还不如说是心中郁气难解。
“秋端,”柳心压低了声音,再不如原先那般唤她姑姑,多了份亲近之意,“你觉得,这司空才人……资质如何?”
秋端微眯了双眼,心头略觉诧异:怎么,面前这清丽女子不是一心避宠的么?为何又对那司空才人格外上心?她顿了一顿,才道:“司空才人容颜清雅端丽,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高贵之气,才学似乎也是上等的……应该能得皇上喜爱。”
本想看柳心不渝神色,出乎意料地,听闻她一番分析后柳心反而极安然地舒了口气,重新慵懒倒回榻上,兀自摆弄着指上青玉戒指,“那便好了。”宝蓝色轻纱帷帘半挡住女子秀丽面容,只听得那清泠泠嗓音传了过来,“对了,我听闻三日后所有新进小主都要去朝凤宫叩见皇后娘娘,那么,皇上是否也会前往?”
“这个么,要看皇上的心情如何了,奴婢也说不准。”秋端沉吟片刻道。
“嗯。”柳心淡淡点头,忽而觉得有些好笑。
——说来,那一身明黄龙纹锦袍的男子已经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了呢。只是时值今日,她却连自己夫君的面容都未见过。
天朝这一代已是第四任帝王,承佑帝楚天青体弱多病,似乎连日常政事都是在几位辅政大臣协助下才能勉强完成。正是因此,每三年的选秀都是极为省事,只将各个佳丽画像送到金龙殿,楚天青简单看过一番之后选出数位中意的,再拟了旨意下去便成,免去帝王亲见秀女一番劳苦。
皇帝楚天青即位不过六年,除了大婚之时晋封的皇后之外,上一次选秀也只选了六位小主,零零散散过了数年,再到柳心这一批宫嫔进宫,后宫之中的妃嫔算下来也不到二十位。楚天青似乎也是清心寡欲,很多日子都是独自宿在金龙殿,纵使这般,这个皇帝的身体状况还是令人担忧,常常是一病就好些时日,调养滋补的汤药也不知喝了多少。
药罐子。柳心在心头讽道,这种身体状况,还真是不得不清心寡欲了。
又向秋端询问了拨下来的四个宫女状况,分别唤作“玉阶”“白露”“锦云”“凝香”,皆无什么值得注意之处,因着白日里那无意一瞥,柳心特意询问了那名分外貌美的宫女。
“玉阶么,”秋端笑道,“虽说容貌绝丽,她的性子却是极倔强的,并不会行什么狐媚之道,小主尽可放心。”
“那便好。”柳心示意秋端放下帐子,碧文在一旁打着哈欠候了一会,见柳心睡熟便掩门与秋端出去了,只余一盏微光摇曳的烛火忽明忽暗,隐约投影着屋中摆设。
接下来的两日过得倒是舒坦,白日里应邀和几个新进小主一同赏赏花,内苑中春色怡人,又都是妙龄少女,热热闹闹说笑一番大半个日子便轻松过去,回到宫中便会听见某某妃嫔的赏赐又下来了,带着碧文翻看一番,选了喜欢的收着,一些不上眼的小物件便都赏了那些下人。
心头好像瞬间松懈下来,春光明媚,仿佛要将胸口的层冰融了开去,熏风阵阵袭人,宽衣广袖立于亭台轩榭之中别有一番优雅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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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夜深人静之时,她从梦中惊醒,那个男子融金般夺目的身影挥之不去,他的笑,他的声,他不经意时流露出的无奈与温柔,好似一层层温柔的潮水,悄无声息地将她的心房包裹。
她总有这样一个梦境:漫天杏花吹雪,她独自徘徊于玉砌回廊之中,慕松寒温雅俊逸的面容映着淡澈的晨光,变得有些透明疏远。他指尖轻触她的脸颊,笑笑,她欲伸手,他却在瞬间退后开来,身边蓦地惊现司空晓颜秀雅端庄的身影——她靠着他的肩,居高临下地望她,眸中有不可抑制的得意。阳光忽然清脆如薄冰,噼啪作响地碎裂开来,镜像一般的场景在她面前坍塌,她再无法触及他们的身影,孤身一人立于回廊之中,世界空寂如死。
她醒来,眼角依然残留着泪的痕迹,别过头,桌上的烛火依然微弱地闪着光。
梦里那些惆怅,忽而就化为无边无际的恨意与不甘,柳心狠狠咬唇。
——是的,她怎么忘了,那个夺了她一切的虚伪女子,此刻还与她一同置身于深宫之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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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凤宫位于内苑正中央,与金龙殿并肩而立,宏伟中平添几分精致秀雅。当朝皇后不好奢华,贤德淑良,不过双十年纪,已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柳心与一干新进宫嫔早就在朝凤宫前候着了,听得宫女上前来请,说皇后娘娘已经梳洗妥当,这才小心翼翼地入了殿。朝凤宫正殿装饰得典雅富丽,透过镂空小窗依稀能窥见后殿翠竹疏影,众小主挨个儿入了殿,见堂上紫烟升绕间宫衣如锦,众嫔妃依次坐于上位下首,众星捧月般围着堂正中的三位雍容女子。
正中央的女子眉清目秀,身着云霞联珠对凤凰纹锦衣,望上去端庄而不失秀丽——想必便是当朝皇后了。坐于皇后左侧的女子肤如凝脂、螓首蛾眉,穿着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发髻上长长的璎珞玉旒半遮住容颜,神情似笑非笑;而右边那位丰神冶丽,明眸似水又微露精明之色,见到众小主后眉梢一挑,随即轻松掩了过去。
“嫔妾叩见皇后娘娘。”众人齐齐俯下身去,只听皇后嗓音柔柔道:“众位妹妹如何行这般大礼,快起来吧。”
谢了恩,柳心低眉顺目站在陆美人身后,借着余光,司空晓颜淡粉色的裙角轻轻撞入视线——她面色苍白,倒像是真的病了。
“众位妹妹果真容姿绝丽,”刚落座,忽然听得一娇脆女声,坐于皇后右边的嫔妃捻着帕子笑道,“日后定会得到皇上喜欢呢。”
小主闻言都是生生一愣,连声道不敢,唯独陆美人抬头迎上那出声嫔妃的目光,笑道:“娘娘说笑了,嫔妾们不过蒲柳之姿,如何及得上娘娘雍容华贵?”
那嫔妃正欲说话,皇后忽然轻咳一声道:“这位是韩昭媛。”金护甲指了指左边那位秀雅妃嫔,“这是贤妃。”
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