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你,不过是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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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你,不过是偶然-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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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云山指了指那皮夹的透命隔页之后,他伸手向里,在角落里藏着硬梆梆的一张纸壳,轻轻地拖了出来。两寸大小的一张黑白照片,犹如秋水般的双眸,在似笑非笑间掠了过来,却也不肯稍作片刻的停留,好象就要推开挡在前面的阻碍,跳出画中来。然而,不过是错觉,仍旧站在那梅树下,抚着辫梢,轻笑浅兮,绝代风华。
  他看着不禁笑了起来,“真的是好漂亮。怪不得爷爷会一直念念不忘。”
  康云山接了过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是个非常善良的女孩子。生在有钱人家,却没有一点骄奢之气,就算是被后母还有妹妹欺负着,也还怀着一颗善良的心来对待周围的人。知道她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当然也包括我和董铨。我们在一所大学里念书,要不是因为我的父亲突然去世我要提早继承家业,也许…那时候,我必须去南洋处理一笔业务,临行前她对我说,她会等我回来…为了那样一句承诺,就是死我也要…你不知道她有多么好…”
  他故作轻松地说着玩笑话,“爷爷,可是您老人家的水准…未免也相差太悬殊了…刚刚您当着那丫头的面,还说她和凤珍小姐有多么多么地像,您亏心不亏心呀…”然而,却还是有些口是心非的,因为那眉那眼,的确有些相似,尤其是那一种清素而冷洌的美,都好似寒冬里悄悄绽放的白梅,幽香脉脉。
  康云山将皮夹放枕下,却一本正经地道:“正航,对于你来说,她也许不是挂在墙上名贵的西洋油画,不是摆在水晶瓶里供人观赏的玫瑰花,更不是可以用来炫耀的钻石,她不过只是摆在餐桌上的白米饭,然而她却一碗洁白无暇的最最纯洁的白米饭,是你每天里都不可缺少的温暖…你之前选择的那些,看似花里胡哨,可是都不实际…就是你现在正在交往的那位冯美琰小姐,其实爷爷私下曾经和那位小姐的父亲接触过,老实说情况并不太好…爷爷不喜欢政治,也不喜欢那些以政治为职业的政客,相信你也是这个脾气…在生活里,还是简单单纯些的好…正航,你以后就会知道那个女孩子的好,你就会知道爷爷的选择并没有错。那个时候,你非但不会埋怨爷爷,还会感谢爷爷,这么独具慧眼。”
  他没有再反驳,因为已经不是玩笑的气氛,而是在很认真研究某个严肃的问题,是希望他能够接受研究结论的时刻,于是他只能微笑,只能以微笑来表示祖父的“慧眼独具”,却不能说,这样情况下选择的婚姻,难道就单纯而简单吗?为了那样一个女生,他永远都不会后悔吗?尽管他对冯美琰的父亲也没有多少好感,但是婚姻毕竟是两个相爱的人之间的事,如果搀杂了别的东西,缔结了充满干扰的婚姻,还有什么趣味?
  可是,他却不能再辩驳了。
  董湘凝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回到病房来,却只有康云山一个人在那里,仿佛又睡着了。她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紧张,疾步走到病床前,伸手探向康云山的鼻前,不想康云山微微“哼”了一声,“不用担心,你们没结婚之前,我是死不了的。”她吓了一跳,却有些尴尬地笑了。康云山嗅了一嗅,“咦,好香呀,你买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可以马上开动了…”
  就算有多么想吃,也吃不了多少的,她看着那极力掩饰着虚弱之态度的老人,只是暗暗地咬住了嘴唇,暗暗叮嘱着自己,一定要忍耐,忍耐着不要让眼泪当场流下来。轻轻地将馄饨吹凉,慢慢地递到嘴边,强颜欢笑道:“爷爷,您尝尝今天的三鲜馄饨,和老店的有什么区别?是老板的儿子自己改良的,据说当初老板也是极不放心的,没想到这间分号的生意和老店不相上下…听说老板的儿子又要开分店了…”
  康云山微微地笑着,“好孩子,爷爷知道你的意思……爷爷都知道…”
  好不容易吃了四个,康云山又躺了下去。她只得收拾了起来,自己也没什么胃口了,不知道“物以类聚”去哪里了,想了想,便推开门走到外面来,却看见那个人站在走廊尽头,高大的背影映衬在午后的阳光里,却是无可言喻的落寞与伤感。她向守护在病房外面监护室里的护士打了一声招呼,便慢慢地走了上去,并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玻璃窗外。
  有浩浩的风从海边吹来,吹动着茂密的梧桐树林里,碧浪翻滚。却有一株樱花如流云飞泻一般地开满了枝头,雪上加霜似的清冽与幽美,遗世独立。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她问他,大约猜着他或许是刚刚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可是他依旧是静默的,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好一会儿,他竟然莫名其妙地道:“你之前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她的话虽然不多,和他说过的更是寥寥无几,却不知道自己说过的哪句应当算数的话?
  白色的樱花随风起舞,有片片飞花在翠绿的海洋里穿行,美不胜收地吸引着人的眼球。他却在那花谢花飞的云雾缥缈里,淡淡地道:“我们结婚,好不好?”声音虽轻,却是掷地铮铮的金石之声。
  潜意识里等待的那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人…每个人心目中都有这样的一个人,未来要结伴走人生的人,却以这种面目来到她身边来了。然而,她却很清楚,她的心却不在他那里,她的心仍旧生活在她永远再也去不了的地方,迟缓而阴暗的过去时光。因为那灰暗,她再也没有能力走到太阳底下,去迎接那耀眼的光辉。她以后的人生都注定生活在从前的阴影里,被那斑驳陆离的灰暗所笼罩。于千万年,千万人中所等待的无可替代的那个人,却并不是他。她却要因为命运的捉弄,渐渐地走入那可怕的旋涡里去了,不禁有一种本能的逃避与畏惧。
  “为什么?你不是…不是…说…不结婚,要采取拖延政策吗?”
  他依旧看着窗外,“可是爷爷却拖不起了…刚刚我被医生叫去…情况并不好,也许时间不会很多了,而爷爷的心愿…我虽然是个不孝的孙子,可是我还是想要弥补从前的疏忽…我想要达成爷爷的心愿…本来我可以找别人的,可是我爷爷他属意于你,所以得需要你的配合…”
  她战战兢兢地道:“可是我们根本还算不上熟悉…就是认识,也还没有超过一个星期,这样陌生甚至还非常不融洽的关系,怎么能说结婚就结婚呢?”
  他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她,简直是毛骨悚然的考验,不想他竟然没好气地道:“你还以为是真的结婚呀!就是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呢!我们只不过是在爷爷面前履行一个结婚登记手续而已,以后待时机成熟了再解除这有名无实的婚姻关系…”
  她却嗫嚅着:“我…我…”其实是在害怕着什么呢?难道还对什么抱有一丝幻想吗?
  他冷冷地俯瞰着她,“哎,我说董三小姐,是不是现在投资款已经到位了,所以你也无关痛痒了,是不是?你们董家人都一样,都喜欢背信弃义,过河拆桥。你如果想学你奶奶于凤珍小姐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她不禁急了起来,“你不要门缝里看人,结婚就结婚,谁怕谁!”
  事情决定有些突然,被邀请参加结婚登记仪式的人也都很诧异,包括她的父母,Jacky,还有她自己。
  Jacky把病房里简单布置了一下,摆放了一些玫瑰花,立刻就有不一样的感觉了。虽然只是个形式,可她还是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小礼服,只在上一次参加表姐的婚礼时穿过一次,就束之高阁了,反正她也不象董湘滢,有那么多展示衣服和美丽的机会。想起董湘滢,这个小姐,跑到美国去,竟然再也没有了音讯,仿佛和母亲联系过,难道是怕她不自在吗?
  民政局的婚姻登记官已经来了,据说还是Jacky去申请的,竟然很痛快地就答应了,特事特办嘛。可是,她却是很心虚的,她不光是要缔结一桩虚假的婚姻,她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冒牌的新娘。
  昨天趁康云山睡着的时候,填写着结婚登记表,不想老人却醒了,怔怔地看着她在床边一笔一画,好象描着大字。突然伸出手指了指那名字,“你写错了。”她惊出一身冷汗,仿佛在行动前的最后一刻被人逮了一个现行,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可康云山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你瞧我这耳朵,我还以为你是叫‘董湘滢’呢?原来是叫‘董湘凝’!哎,年纪大了,这听力是越来越差了。不过,现在的人办事也越来越马虎了,他们从学校里调查回来,还说什么董湘滢怎样怎样…他们究竟是去查的谁呀?”
  原来康云山在做决定以前,曾经到学校里去查过她,不,是去查的“董湘滢”…本来嘛,她们两个在一个学校,经常会搞错的…难道,她才是老爷子理想中的未婚妻人选?哎呀,真是越来越乱了,到现在想起来,还是乱成一团。
  Jacky陪着婚姻登记官在喝着茶,准新郎不知去了哪里,康云山正和急匆匆从台湾赶过来的刘律师密谋着什么,一切仿佛都变地有些不可思起来。她缓缓地走到病房外面,却看见准新郎正在讲着电话,声音似乎有些惆怅的,“美琰…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美琰,也许就是那照片里的小姐吧?既然是假结婚,又何必这么惺惺作态?应该是很爱的吧?那为什么还和闵玢玢暧昧不清?这个人流连花丛的功夫,可真是一流。
  他扣上了电话,回身来看她披着才做的卷卷的头发穿着美美的粉红纱裙,卸掉了眼镜,好象洋娃娃似的,傻兮兮地站在门边,不禁有一点失神,半晌才道:“看你打扮地可是有够奇怪的…怎么会有这么土的女生…不过算了,进去吧,时间到了…”
  时间真的到了,当她随着婚姻登记官说出婚姻誓言时,声音颤抖着,因为太紧张了,紧张以为那样朴素却坚贞的话语,不会真的成了一生一世的承诺?可看他的样子,仿佛是很无所谓的,不过象是在签署一份普通的合同那样简单。
  从决定结婚到进行婚姻宣誓,不过才短短的一天光景,可是他竟然准备了戒指,由Jacky递上来的托盘里,粉红的绸带上镶嵌着两枚极为普通的白金指环。由他先为她带上了,可仿佛有些小,带的时候费了一些气力,但是康云山在病塌上却是老泪纵横,大有时光交错的恍惚之意。拉住他们两个人的手,紧紧地并在了一起,“正航,由这一刻起,你要负担起一个做丈夫的责任,就象你刚刚在誓言中所说的,不论健康,疾病,不论贫富,都要好好地照顾她一生一世。”
  两只白金指环并对在一起,仿佛不胜惊怯地瑟缩了一下,终究还是握在了一起。
  屋里响起了庆祝的掌声,只有Jacky知道,刚刚结婚的一对新人,在结婚的前夕就已经秘密签署了离婚协议书。
  

  半个月以后,康云山很安详地走完了人生历程。
  可是,董湘凝没想到康正航的反应竟然会那么大。她虽然也很难过,可是人总有一死的,况且还是将近九十的高龄,总该会有心里准备的吧?况且,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她还有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陪伴在康云山身边,三个人一起度过了非常温馨的两个星期,可是当医生宣布已经再也没有生命迹象的时候,他在一刹那的失魂落魄之后,竟然掉头而去,不见了踪影…
  Jacky打来了电话,原来这两天里,那个家伙一直把自己反锁在酒店的房间里,谁叫也不应,仿佛也…也…一起…失去了生命的踪迹。
  她急匆匆地赶了过去,Jacky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着呆,指着一旁紧闭的房门,又无奈地摊开了手,“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你看我们是不是可以破门而入呢?不过他那个脾气,我是不敢轻易去捅这个马蜂窝的。”她上去迅猛地拍打着房门,“康正航,你这个胆小鬼,你不是不打算腐烂在里面…”
  那样剧烈的狂轰乱炸,却仿佛泥牛入海一般,没有半点反应。她回身来看了看Jacky,“没有房门钥匙吗?” Jacky指了指门边的低柜上的磁卡,“从里面反锁了…打不开…所以我才会说要不要破门而入呢?”
  迟疑了片刻,她才绊绊磕磕地道:“你说我们把门撞坏了,酒店会不会告我们?”
  Jacky的个头虽然不高,却还是有把子力气的,做了几次三番的三级跳远的准备活动后,方气冲牛斗般的撞了上去,也只有“乾坤大挪移”才有这样一击中的效果。
  她很崇拜地看了看已经冲进去的Jacky,可Jacky的表情却有些怪异,她不禁也心情忐忑起来,慢慢地走了进去,屋里却是漆黑一片,只借着由客厅里透进来的一点光亮,好一会儿才看见了绻曲在窗边的一团人影,“康正航,你没事吧?”
  酒店里的窗帘为了遮光,都采用了银色的象锡纸一样的材料,在黑暗里滑动着冷冰冰的波,一条黑,一条白,影影绰绰,狰狞如魅。窗帘底下,溜进来一缕嘶嘶的凉气,渐渐地冻住了屋里的一切,让人禁不住地寒意凛凛。
  眼前恍惚着,竟然有昔日重来的惊诧。
  她有些条件反射似的一下子冲了过去,一把揪住了窗帘的一角用力拉扯着,然而手却在颤抖着,总也找不着准心,那窗帘似有千钧重负,仿佛就要瘫塌下来,覆盖了底下的人,缠住了脖子,再也无法呼吸。不行,她不能再让那境况再重演一次,她不要…
  终于,有一点光亮透了进来,就是她在黑暗里呆地久了,也不由得吓了一跳,只听得那绻曲在角落里的人大吼:“关上,听见没有,给我关上…”她怔怔地愣在那里,却再也没有气力了,缓缓地坐到在一边,半晌才道:“康正航,人可以有脾气有个性,可是脾气个性却不是在这个时候表达的,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去做…爷爷他…”
  他却象野兽一般地咆哮起来:“你凭什么提我爷爷,你有什么资格提他…”一直匍匐在膝头的脸,终于抬了起来,却不胜那阳光的侵蚀,急忙用手挡住了眼睛,可是手臂下面却是青青的胡茬一片。她和他相处了半个多月,从来都是讲究风仪的翩翩公子,陡然间再见到这样的憔悴容颜,只觉得有些心酸,她最最清楚,这强烈的反差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伸出手去,轻轻地触上他的胳膊,本来是有些反抗的,却架不住那温柔的执扭,终于慢慢地缴械投降,却还是将脸靠向了墙壁,躲藏在阴影里。
  她轻轻地握着他的手,“我为什么没有资格提他?在刚刚过去的时间里,是我陪在他的身边,体会他的喜怒哀乐,我能深切地感受到他是卸下了所有的沉重与包袱,快快乐乐地度过了最后的时光,因为他的愿望都已经实现了,最最令他放心不下最最令他头疼的孙子,却洗心革面从新做人了,他终于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而且他可以在故乡的土地上,永永远远地和自己最最要好的朋友最最喜欢的女孩子呆在一起了…他跟说我,他真的很开心…为什么,你却要令他走地不安心呢?康正航,你已经坚持了半个多月,甚至用自己的婚姻与幸福做了最好的送别礼物…为什么不再坚持坚持…让他老人家入土为安呢…”
  手心里的冰凉,渐渐地开始回暖,可是他却还是躲在阴影里,微微地颤抖。
  她其实也是个胆小鬼,也一样地不知所措,可还是倾身上前去抚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揽在了怀里,柔声安慰道:“康正航,你放松…放松…总会过去的…总会过去的…”
  他僵硬着身体,靠在那温馨柔软的怀抱里,心里只是说不出的诧异,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不肯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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