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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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天长地久-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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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感。
  行李依旧轻巧,重量还是在那些字典上,和来时一样。可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比如她的心情,沉甸甸的,浑不似当时的激动难耐。只一个上午便收拾妥当,她住的屋子也打扫干净了,原属于她的东西被放在一个纸箱里,搁在墙角。放首饰进去时,那些来由一一浮现在脑海里,她突然想,如果,如果他在凌晨三点钟之前回来告诉她,他改主意了,他可以等她,也许她会带走它们的。
  收拾好一切,给他发了短信:明天早上五点的飞机,国际机场。先去巴黎学习八个月,随后四个月在伦敦。我还没有做好最后的决定,如果你开口,我会选择去外交部而不是联合国。
  她坐在沙发上,等到两点的最后一分钟,腕表的时针指到三时,他仍旧没有出现。她必须得走了。
  “小姐,你没事吧?”
  邻座忽传来关切的男声。林惜南诧异地睁眼,脸上凉凉的一片,抹了抹,才发现不知觉间已泪水满面。忙转过头擦擦干净,回头对邻座的男士报以宽慰的一笑:“没事,谢谢你。只是看到这样的日出心有所感罢了。”
  男士意味深长地一笑,并不戳穿她的谎话,低头看起了报纸。
  林惜南看向窗外,地平线处仍是之前的样子。她忽然觉得有些厌烦,于是开了电脑来看。首先上QQ看了看,没有留言,邮箱里也没有新的邮件。在国外,QQ邮箱是没用了。她后来也知道了,他申请QQ完全是为了和她多一点联系,自打她去了B市,就再没见他上过线。这个号,大概是要自动注销了。收件箱一页页地翻过,上千封邮件全是他发的。从他大一到她去B市,每天一封,偶尔有两封,他的生活他的思想他的一切,如他所说的那样,原封不动地呈现给了她。因为得到得这样轻易而完整,所以她走得如此干脆么?不,其实她一点也不干脆,她至少一半的心思还在B市,还在那间公寓里,还在那个大得令人发指的校园里。到底舍不得清空,只是点了右上角的叉,并清除历史记录,把QQ软件卸掉,删除,粉碎在回收站里。
  还有本地。有一个文件夹,里面全是他的点点滴滴,她不会自虐到一一再看一遍。因为整(www。87book。com)理得很集中,甚至不必检查,直接打了包隐藏起来。只要她不想显示隐藏文件,她就永远看不到那些东西了。看不到最好,眼不见为净。
  两天两夜未曾合眼,清理完毕后困意便汹涌而来。完全入睡前,她脑子里的唯一想法是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
  她是被邻座的男士叫醒的。面前搁着一份午餐,他说:“你睡着后我一直听着你肚子的咕咕声,弄得我自己也饿得不行,吃点东西再睡吧。”
  她看着午餐,精神有些恍惚。昨天整天米水未进,确实是饿了。忽然想起两个月前回C市的飞机上,她刚刚做完另一场会议同传就被他拉上了飞机。上机就睡,中途被他叫醒:“吃点东西再睡,你的身体迟早可是我的,不许你搞坏了。”去年那次胃疼吓坏他了吧,后来一直都紧紧张张。
  吃着吃着胃就开始疼,只得放下筷子缓口气。
  邻座传来重重的叹气声:“看你都多大人了,失个恋还跟世界末日似的。说说看,那男的好到什么程度了?”
  林惜南想了好半天,怅然道:“再没有第二个了。”
  “他甩的你?”
  林惜南又想了好半天,说:“不知道。”
  邻座没话了,终于轮到他“好半天”了:“反正都发生了,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飞机抵达戴高乐机场已是北京时间下午三点多,而巴黎,一天才刚刚开始,阳光穿透了西风带上的云层,华丽地洒满整个城市。一下飞机她就把手机时间改成了巴黎的区时,依着手机的再改腕表的。当表盘上的指针重新滴滴答答地走动起来,B市的一切彻底远离。
  生活很快就紧张起来,甚至比在高翻时紧张数倍。学习重心彻底转移到法语上,完成法语课业后,不得不抽出时间来维持英语水平。巴黎数得上是“世界会议城”,她也能定期做做中英同传,不至于荒废了刚刚修炼得有点眉目的英语。
  她的睡眠逐渐糟糕起来。搬进公寓后除了第一晚睡得还好,后来就接连失眠。萧文翰见她精神不济,难免追问。得知缘由后,常常搂着她跟她说话,低语呢喃,情话绵绵,她又羞又臊心里却安定,睡眠很快就调整过来。现在没有人会这样做了,她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公寓,时常听着汽车来去的声音失眠整晚。于是习惯了喝咖啡,上午一杯下午一杯,速溶的,最苦的那种,只作提神用。
  还好意志力强大异常,即便每天睡得那么少,白日里也不耽误课程不浪费时间,上课睡觉那种事情在真正的小班里纯粹是天方夜谭。
  法语水平日渐提升的同时,与国内的联系却越来越少了。手机在某次洗手间时间里掉进马桶,她迷迷糊糊的,冲完水才想起来。只好再去买了新的,除却学习和工作上有联系的人,就只给老林、景晓阳和老张头去了电话。萧文翰的号码她早已熟记心中,根本不必翻阅电话簿,但是,来了一个月也不曾接到过他的来电,她实在没有勇气主动联系。
  法语、英语之外,她的西班牙语和俄语也见长——当然,仅仅在会话层面上,因为班上有母语是那两种的同学,常常一起去买汉堡或者三明治当正餐。公寓是与人合租的,另一个租户是意大利人,B语言是阿拉伯语。两人有空就凑到一起,林惜南教她汉语,她教林惜南阿语。林惜南在把所有情况完全整合后,惊讶地发现她可以把联合国六种官方语言全部溜一遍了。这实在是很有趣,某次和景晓阳通话时,一开篇就用六种语言把景晓阳问候得七荤八素。
  巴黎的春天来了又走了,夏天如是,秋天亦如是,当冬天来临,她把最暖和的羽绒服套在身上后,终于得以和巴黎说再见。临行前,室友把她硬拖着在市区玩了整天,走马观花地在卢浮宫凯旋门那些游客必至的地点晃了一圈,晚间爬上巴黎地标——埃菲尔铁塔,极目东望,却看不到城市灯火之外的地方。
  八个月了,音信全无,真的结束了。她埋首在各种语言里,一分一秒不敢懈怠,生怕稍稍遇到困难就想起他就要放弃,所以在这浪漫之都,她的生活全是各种字母字符。直到最后这一天,正式告别时,才匆匆看了这个城市一眼,因为她害怕某种情绪——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忽然想到,要是他在这里,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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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夕小番外
  看完早间新闻,林惜南想起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于是去书房找萧文翰。他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捏着书页,眉头皱着,想来遇到难题了。那……她帮他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文翰,我想去买点衣服,你陪我吧。”
  被呼唤的某人纹丝不动,仍然瞅着书页,直到翻页的时候才冷淡地回答她:“我得把这个看明白了,你自己去吧。”
  “哦——”林惜南失落地长叹了一声,然后恍然般说,“其实,有个事情我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现在的衣服都是在纽约的时候Aron送我的……”
  “我们马上去买,把现在的衣服全部扔掉。”某萧立刻站起身来,书也不收了,揽了她的腰就往外走。
  因为是七夕的缘故,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情侣都出动了,品牌店或者山寨货都热闹非凡。
  走到Scoield,门口一模特儿身上的白色休闲长款衬衣把林惜南的目光吸引住了。
  “文翰,你看那件,那条细皮带很显腰身的,配上一条偏白色的七分牛仔裤,再加蓝色格子帆布鞋,很精神是不是?就那件吧。”林惜南把四处张望的某人拽住,献宝似的跟他讨意见。
  萧文翰盯着那件衣服至少三分钟,忽然把她拖出店门,步子很快,直到到了某个临时摊位才停下,根本不理她的抗议。
  摊位上挂着牌子:跳楼大甩卖!全场19元!走过路过,机会不可错过!
  萧文翰闷头走进挤满中老年妇女的围场里,随走随拿,大红色的T恤,衣领扣得严严实实;土黄色的麻纱衬衣,印着大朵大朵的粉红色牡丹……在他把手伸向印着硕大红心的白色短袖时,林惜南终于忍不住出声了:“文翰,你妈穿不下小号,至少也得大号。”
  谁知他还是把那件短袖拿在手中,转过头,困惑地看着她说:“不是给你买衣服吗?还有,我妈就不是你妈了?以后不许这样称呼了。”
  林惜南被他那一脸正经和满嘴教训给结结实实地气到了,咬牙切齿地提醒他:“萧文翰,我有钱,没想要你付账!”
  萧文翰无辜地眯了眯眼:“你的人都是我的,难道钱不是?”
  “我不买了!Aron送我的那些很好!”
  林惜南撂下话便走,却被他扣着腰肢捉了回去,额头狠狠地撞在他胸口,疼得她龇牙咧嘴长吸冷气。
  萧文翰抬起她下巴逼视着她,眼睛里火星直冒,就跟放烟花似的:“你自己说说看,女儿快十二岁了,儿子也三岁了,你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去招蜂引蝶像话么?我最爱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出门的时候我无所谓,穿得越丑越好!”
  “谁招蜂引蝶了,你这流氓!”
  “上次去东京的时候,有一日本人跟了我们三条街,竟然是你研一去那儿开会时惹的风流债吧,啊?去巴黎的时候,搭讪的竟然有十二个!从八岁到七十八岁一网打尽了吧,啊?去伦敦的时候,那个英国佬还想跟我决斗要你改嫁是吧?啊?纽约!你这辈子要是再敢去纽约,看我不……你试试看我能不能要你十天出不了房门!”
  “从今晚开始,你要睡书房睡客厅睡厨房还是睡洗手间随便!卧室?禁足!”林惜南扭身挣开他,感觉吐血身亡的下场离自己不远了。
  萧文翰像是魔怔忽然醒过来般,谄笑道:“那我去把Scoield那件衣服买了是不是你每晚都听我的?”
  林惜南吸气吸气再吸气,正准备直接走人,忽听他加了一句:“或者把那个店买回去也行。”
  好吧,这是他逼的!再顾不得什么大庭广众了,林惜南嫁人好几年了,终于河东狮吼了出来:“萧文翰,我要跟你离婚!”

  第三十五章(中)

  巴黎三大的高等翻译学院侧重法汉翻译,对英语的重视程度很不足,所以林惜南才会去巴斯再学习四个月。在巴斯大学,翻译技能方面主要是英法互译,更多的时间则是学习各专业领域的知识。不容置疑的是,一名优秀的翻译家称得上是一部活的百科全书。有人说,一名译员,如果可以与任一领域的专家聊十分钟而不被他发现是外行,那么他的知识面就算过关了。这绝对不是夸张。
  林惜南从大学时代就曾想过有一天能去巴斯大学口笔译研究所学习,到真正实现这一天,足足八年过去了。八年,那个罗马时代的温泉已经从故障频频饱受争议到重建成功开门迎客,那个campus university也有了新的校区,而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想而不得、不敢的女生。(campus university是英国的一种说法,指的是一所大学建在一个地点,集食宿、教学、休闲等于一体,与由多个学院组成的大学或者多个校区的大学相对。慕小尘翻译水平不足,也找不到现成的,只好用英语了……掩面逃走……)
  十二月正是伦敦雨水最多的时节,一下飞机就被缠缠绵绵的阴雨潮坏了心情。
  严格说来,伦敦说不上是一个城市,真正的城市地带是伦敦市和威斯敏斯特市,英国唯一被列入世界文化遗产的城市巴斯就在距离伦敦市100英里左右的地方,每隔半个小时便有班车一辆。巴斯位于英格兰西南的科沃兹,有着乔治亚时期的房屋建筑风格和英国人钟爱的乡村田野风光,每年冲着皇家新月城、罗马时代的温泉以及众多博物馆而前往巴斯的游人络绎不绝。然而,这个极具容纳力的城市却很小,只有十万左右的居民。那所全英五佳大学之一的巴斯大学,也和这个城市一样小巧,横穿整个校园也不过是十五分钟的事情。
  来到心仪已久的学府并没有让林惜南闲下心来四处欣赏,事实上,自抵达伦敦就开始感冒,这里阴冷潮湿的冬天把她过去八个月的自我摧残全部变本加厉地揭发了出来。别的学员一年间完成的培训她必须得拖着一副疲倦的身躯在四个月内结束,由不得她优哉游哉。若不是生活里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一两种语言,而是五花八门的整个世界,她真的会认为这比在巴黎的生活更繁累。同去的学员见她整日里鼻塞咳嗽,三番五次提醒她要保养身体。巴斯的体育中心很有名,但她只是在河边来来回回地跑步,其他的,一概不闻不问。
  因为课程太过紧张,春节便没有回家,只是给老林、景晓阳和老张头邮了些这边的东西过去。老林上了岁数,关节炎的症状渐渐明显起来。林惜南此时对医学方面已多有涉猎,知道这个毛病老年人中很常见,也影响寿命,叮嘱他一定要去医院治疗,平时要注意些什么也是一再唠叨,更是抽了空把她户头里的钱转了大半过去。景晓阳似乎比老林要糟糕许多,公司规模越来越大,陆清平也回来了,商场情场,没一处省心。
  等巴斯的春天来临,林惜南的课程也接近尾声,考核以真正的会议同传的形式进行。会议是与金融相关的,地点在伦敦市某著名酒店的国际会议中心。六天时间,林惜南毫无压力地完成了中英、中法、英法双向互译。负责考核的人邀她去外交部翻译室,主要负责总理的翻译工作,她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早在离开巴黎的时候她就做好去纽约的联合国总部的决定。
  考核结束,出了酒店,随着熙熙攘攘的各色人流混入到这个繁华到不可一世的国际大都会里。没有特意去白金汉宫或者伦敦塔那些尽人皆知的地方,只是随便走走,走到累了就随便进一家小酒馆坐坐,喝口水,歇歇脚,出门接着走,直到忽然下起细雨,不得不在这家“是故咖啡屋”里坐下。其实旁边也有比这更有吸引力的,可只有这一家,招牌上有方方正正的汉字。她有整整一年没见过带着汉字招牌的店了。
  掀开门口绿色的水晶帘走进去,入眼的是一个只有五座的小小空间,还没有顾客。之所以会肯定“还没有”,是因为林惜南相信,顾客走进来了就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出去。吧台靠着内室,墙上挂着大幅的翠竹绣品,不是市面上泛滥的十字绣,而是正正经经的苏绣。她刚走进两步,吧台后就站起来一名女子。果然如她所猜想的那般,是个执拗的中国人。年纪也不算大,顶多四十岁,岁月的痕迹清晰地写在脸上,却掩不住曾经倾国倾城的容颜。
  “开门复动竹,疑是故人来。”店主大大方方地迎上来,嘴角挂着轻轻浅浅的笑,一副柔软的嗓音令林惜南倍感亲近。但她不知该如何答她才好,于是点点头,也笑一笑,在墙角绿竹盆栽后坐下。
  店主也跟着坐了下来,倾身与她说话,话语里满是期待:“要不要尝尝麝香猫咖啡?我刚从印尼带回来的,今年还没有人尝过哦。”
  林惜南愣了一下,想起来那种很稀有也足够奇特的猫屎咖啡,无奈地笑道:“恐怕不是我消费得起的。”
  店主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笑容:“那没关系,你是今年第一位客人,不收你这杯咖啡的钱。不过,要是你点了其他的,就该怎么算还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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