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庭月- 第129部分

镜司澈很少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这让我忘记了将手挣脱出来，只是怔怔地听着。

“没有谁天生对权力和地位热衷，如果可以，我也很想离开这个吃人一般的牢笼，在天地山水之间过着弄笛抚琴的日子，跟心爱的人一起，看遍山高水长，”镜司澈仿佛在说很遥远的事一般，“但如果这样，我母妃的仇怎么办？她对我的期望怎么办？我心里的无奈与不甘，又有谁能明白？！”

“如果你真的这么想，那么一切还可以挽回。”

第二百七十章　昏迷

感觉到镜司澈无奈地轻笑：“走到这一步，来不及了，一切都回不了头了，就拿我们之间来说，千瞳，就算我肯放弃，你还愿意与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我无言以对，另一只手轻轻放在小腹之上。

“我知道你不会了，就算你愿意，我想也再无以往的心境了，”镜司澈低低说着，“更何况我有太多放不开，放不开相依为命十几年的仇恨，放不开羽生前为我铺设的一切，放不开初循的无怨相助，如今的我所做的这一切，已经不是在为我自己了。”

“你，我，他，难道谁都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吗？”喃喃低语，心中无限怅惘。

“生在帝王家，一切便已注定了，”镜司澈缓缓说着，“千瞳？”

“恩？”

“能不能，借你的肩膀让我靠一下？”镜司澈问的小心翼翼。

黑暗中的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想到他先前对我做的那些，还有玦衡……

可是这样脆弱不堪一击的他，我又怎么忍心拒绝？！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镜司澈的声音透着黑暗的孤寂落寞，满是悲戚。

我轻叹口气：“只一会儿就好，你还是早些回去，不要让他们担心。”

身边的人呼吸猛然一滞，我静静地等待，却不见他靠过来。

就在我以为他放弃时，肩膀轻轻一重，然后就是镜司澈淡淡的带着兰草香气的呼吸。

身体不由一僵，镜司澈那边似乎也有些忐忑，只是慢慢将身体的重量逐渐加诸于我身上。

就这样静默了不知道多久，镜司澈打破沉默：“千瞳，我其实早就知道你喜欢他了。”

我不由一顿，下意识想要回避这个问题，可是镜司澈却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早到，也许连你自己都还没发觉的时候。”

“我原以为对你只是简单的利用，可是当我发现你的心里似乎还有人比我更重要时，我开始慌乱，这种感觉，只有我母妃离去的时候才有过，我告诉自己，你们不过是兄妹而已，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无法抑制自己去担心去害怕，尤其在我发现你们之间毫无血缘关系之后，这种恐惧达到了极致，有时候我看着你，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如果有一天，你明白了自己的心，你是否还会一如既往地与我惺惺相惜？！或者，如果你发现了我表面下的另一个自己，你是否会恨我，对我失望至极？”

“司澈……”

“我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所以我拼命地掩饰，我威胁他不去见你，不准将事实告诉你，为了你，他答应了。其实，即使他不答应，我也会不惜一切去救你，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我只是想证实，究竟在詹台玦衡心里，你又有多重要，结果……我轻易便证明了你在他心中的位置。”

“我想要阻止，以为我知道，一旦你们明白了彼此的心意，我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可是人算终究不如天算，无论我多努力，你眼里的他只是更加清晰。”

“我也曾想过放弃，也尝试过不闻不问，原以为可以做到，却发现终究只是徒劳。我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也许终有一天我会疲倦，会认命，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老天给了我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再次守护在你身边的机会。”

我侧过头去，仰起头看向窗外的冷光。

“千瞳，当我知道詹台玦衡与钟蕊的事刹那，我真的很愤怒，为什么他不懂得好好珍惜你？让你在偌大的皇宫中忍受孤独，而他却在千里之外左拥右抱？！我想告诉你这些，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我更想让你明白，为了他，不值得，你在父皇身边如履薄冰的时候，他却置之不理，另结新欢，这样的人，就算心里有你，又能分给你多少的位置呢？”

“司澈，不要说了！”我摇头开口。

“千瞳，你让我说吧，因为我不知道，等摆脱黑暗之后，我是否还有勇气再对你说这些。”镜司澈语带请求。

我只能缄默。

“千瞳，也许在你心里，我跟他并无不同，可是我想说，我对你的感情，比他只多不少，我可以一生一世全心全意待你，而他呢？恐怕连你自己心里都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

“其实，不管你选择谁，只要你能幸福，一切都不重要了，千瞳，如果他不能让你幸福，请给我一次机会……”说到后来，镜司澈的声音逐渐消失，四周重归寂静。

“司澈？”我轻声唤他，肩上的人却毫无反应。

又叫了一声，仍是一片死寂，心中不禁一沉，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尚在，微松了一口气，连忙冲着宫外喊道：“初循！”

匆忙的脚步声，微弱的光照亮了眼前的情景，转过头去，只见镜司澈双目紧闭。

“怎么回事？”许唯铭急道。

我摇头：“我也不清楚，说着话就突然这样了。”略想了想，“你守着他，我去叫人来。”

说完想要起身，却发现手被镜司澈紧紧握住，竟然动弹不得。

场景如此熟悉，记忆中浮现詹台玦衡受伤昏迷的时候，也是这样紧紧握着我的手。

“算了，你在这里，我去找人。”许唯铭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不一会儿就有几名宫卫前来，将镜司澈扶起，看到我们交握的手，一脸迷茫地问许唯铭：“许大人，往哪送啊？”

“一揽芳华殿啊！”许唯铭脱口而出，却也反应过来，面露歉意，“千瞳，这个情况，要麻烦你也走一趟了。”

我看了看镜司澈：“殿下这个样子，一揽芳华殿恐怕也没几个能照应的人，不然先送到昭和殿那里，请了太医来看看再做安排吧！”

许唯铭稍作考虑，点头道：“也好。”

还没进昭和殿，就看到筱筱伫立在外张望，看到镜司澈时眼中还未来得及闪过一丝喜色，便生生收回：“殿下怎么了？”

我一面跟着进殿一面说道：“我也不清楚，杜太医一会儿诊过才知道，先过来帮忙！”

筱筱闻言忙上前帮手，将镜司澈安置在榻上，双眼无意看到我们的手，又刻意避开。

我知道她肯定有所误会，但是现下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解释，只能转移话题：“在外面站了多久了？”

筱筱一愣，脸上飞快滑过一抹红晕：“没，没多久。对了，小姐你们是在哪找到的殿下啊？”

瞥了床上的镜司澈一眼：“端蕤宫。”

筱筱恍然，而后垂下头去，似乎颇为懊恼。

“若芙呢？”我张望一圈，开口问道。

筱筱摇头：“自小姐出去后，若芙姐姐便一直躲在房中不肯出来。”

心里无奈叹息，就见许唯铭进来：“杜太医来了。”

杜子声诊治之后，起身边收拾药箱边开口：“脉象平稳，不过有气虚之兆，想来是今日太过劳累，睡眠不足导致，待这一觉醒来就好了。”

“什么？”许唯铭满脸讶异之色，“杜太医的意思是……殿下是睡着了？”

杜子声瞥了许唯铭一眼，继续收拾：“正是。”

“那为什么我们方才怎么也唤不醒他？”我问道。

杜子声这才停下手中动作：“皇上尚处昏迷，朝中大事，前线战况皆要殿下一力承担，想来是因为多日未睡的缘故，这一睡轻易也就很难苏醒了。”

“那要怎么办？”

“等他自己醒来便可。”杜子声说道，示意身边太监拿起药箱，转身要走。

“哦，对了，詹台小姐关心景王殿下之余，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是。”刚要踏出房门，杜子声停下脚步面对我，话外有话。

我点头：“多谢杜太医嘱咐，一路小心。”

杜子声目光落在我与镜司澈身上，微微扫了一圈，踱步而去，却是仿佛带着几分怒意。

许唯铭目送杜子声离开后走到我面前：“既然无大碍，我便将殿下送回一揽芳华殿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过夜

我点点头，想要将手抽出来，谁知道镜司澈似乎有感觉似的，不但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

心里难免着急，加大力气，奈何怎么也争不过他，偏偏又弄不醒他。

“千瞳……”睡梦中的镜司澈突然开口轻喃道。

手上动作一顿，镜司澈趁机将我手拉近自己。

回身望向许唯铭，只见他亦是一脸无奈。

“许大人，不然就让景王殿下在这里吧，有奴婢照应着，总比在一揽芳华好。”筱筱上前对许唯铭说道。

“不行！”异口同声，却是三人。

我与许唯铭自是不同意，可是这第三个声音……

透过许唯铭肩膀，只见若芙不知何时已站在门口，一脸冷漠。

许唯铭也循声望去，却在见到若芙的瞬间回过头来：“男女有别，这于理不合。”

筱筱嘟着嘴：“反正殿下一直不肯放手，就算回到一揽芳华小姐也要跟着去，那里真正可信的人又有多少？在这里，好歹都是我们知根知底的人，怎么说也比那里好。”

“这怎么行呢！”若芙两步走来，“若是传了出去，我们小姐的清誉该怎么办！？”说到这里，若芙转头看向我，“小姐，你再想想办法，总不能一晚上都这样被握着手吧！”

我方想开口，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稍作斟酌，最终开口：“难得景王休息，若是弄醒他就不好了，如今这个样子，就按筱筱说的办吧！”

“小姐！”若芙急的快要跺脚了。

一挥手打断她：“不要再说了，就这么定了，”转眼看向许唯铭，“天色已晚，许大人还是快些出宫吧！若是明日早朝之前殿下不能醒来，我便派人前去府上报信，到时候如何搪塞百官就是大人的事了。”

许唯铭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大人还有话说？”我见他没有离去的意思，开口问道。

许唯铭回过神来：“没有，既然这样，臣先告退了。”

“若芙，送许大人。”我侧过脸吩咐道。

若芙张了张口，最终没有说什么，转身生冷而客气地说：“许大人，请。”

眼看许唯铭离开，筱筱无意开口：“若芙姐姐是不是跟这个许大人有什么过节啊？怎么奴婢觉得他们之间怪怪的？”

我淡然一笑：“他们之间究竟怎么回事，恐怕连我也是一知半解，不外乎你不清楚。”

筱筱听到我说话，回身看来，目光落在镜司澈身上：“小姐，您的手……要怎么休息啊？”

我看了看被握住的手，无奈地耸了耸肩：“没关系，反正我已经睡了一天了，不在这一时半刻，今晚辛苦你了。”

筱筱摇头：“能照顾殿下……和小姐，没什么辛苦的。”

我微微一笑，没在说话。

门被猛然推开，若芙进来，看到筱筱一顿，随即说道：“筱筱，我有话跟小姐说。”

筱筱见若芙语气极冲，也不敢多问，点了点头就要离开。

“慢着！”我出声阻止，转而对若芙说道，“有什么话现在就说吧！”

“小姐！”

“你要不要说？”我一脸不耐，“不说的话就下去！”

若芙没想到我会以这样的语气对她讲话，一时间满脸委屈，下意识狠剜了床上的镜司澈一眼，负气而去。

“小姐，若芙姐姐她……”

“不用管她！”我打断道，“她是自己的事处理不好，跑到这里撒气来了！看来平日里是我太过宠爱她，倒教她有些不知尊卑了！”

筱筱见我这个样子，知我心情也不好，便没有再追问下去。

镜司澈捉住我的手不放，我只能坐在他榻边，一开始还算清醒，可是长久不动，渐渐竟也觉得一阵困倦，恍恍惚惚便失去了知觉。

一抹亮光透过眼皮照进来，而后脖颈便是一阵酸痛，我睁开双眼，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竟趴在榻边睡着了，愣了一下，昨晚的事涌上记忆，忙抬眼看向榻上，正对上一双墨黑的眼眸。

镜司澈似乎也是刚刚醒来，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双眼尽是迷茫。

我忙直起身来，牵动后颈一阵酸痛，我强忍着疼痛挤出一丝笑意：“你醒了？”

镜司澈的一脸茫然顿住，只痴痴地看着我。

身后一阵开门声，而后就是筱筱高昂的声音：“殿下，小姐，你们醒了？！还好赶得上上朝。”

这句话乍听上去很是奇怪，可是一时又说不上是哪里奇怪。

镜司澈似乎回过神来，一把坐起身来，抬起自己右手，这才发现自己正牵着我，不由看向我：“这是怎么回事？”

“殿下您劳累过度就睡着了，却偏偏握着小姐的手不放，怎么也拉不开，小姐只好在这里赔了您一夜了。”身后的筱筱一面将手中浸湿一边说道。

镜司澈闻言，忙松开我，满脸愧意：“千瞳，对不起，我……”

“先别说这些了，”我阻止他说下去，“上朝时间快到了，你还是先去朝堂吧！”

说罢退后，由筱筱伺候他洗漱更衣。

一切收拾妥当，镜司澈犹豫着开口：“千瞳，等我下朝再过来。”

我看着眼前的镜司澈，面若冠玉，身姿挺拔，想是因为穿了朝服的关系，神色之间还带着一股凛然威严的气势，这是我从未看到过的。

镜司澈见我久久不回答，开始显现出担心的神色。

“好。”我收回打量的目光，笑着答道。

镜司澈见我如此，不由怔住，知道筱筱催促才回过神来，步履缓缓而去。

送走镜司澈，我回到房间准备稍作休息，门刚要关上，却被若芙出手阻拦，我一愣之下便没有坚持，转身走向床榻。

“小姐，你昨天晚上为什么要留镜司澈在昭和殿里？你知不知道一旦传出去后果是什么？！”若芙跟在我身后，气冲冲问道。

我躺在床上，一脸无所谓：“你一大早过来找我，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

“当然不是！”若芙走上前来，“小姐，我想你应该没有忘记公子临走前的那一晚……”

“够了，”我背对着若芙侧身躺着，“我现在不想听你追忆过去，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先退下吧，我想休息了！”

“小姐！”

“咚”的一声响，我忙起身转过去，只见若芙跪在我面前：“小姐，公子在前线的事，奴婢也听说了，但是奴婢始终相信，公子待小姐一片情深，决不会做对不起小姐的事情，这件事一定内有隐情，或是有人想要借此挑拨小姐与公子关系，奴婢原本想着，连我都明白的道理，小姐您不会不明白，可是如今眼看着小姐对镜司澈的态度，恐怕早已将公子和你腹中的骨肉抛到了九霄云外罢！”

“你放肆！”我怒不可遏，“我看是我平日里对你太好了，没得让你如此乖张，如今竟然对我大呼小叫了！”

若芙被我一番话吓到，却仍不肯服软：“奴婢不过是说出了心中所想，何错之有！”

“拒不认错，实在可恶！”我一拍床榻，“筱筱！”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筱筱进来，看到眼前情景，不禁面露疑惑。

我伸出因为愤怒而有些颤抖的食指指向跪着的若芙：“给我把她带下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筱筱闻言不由大惊：“小姐，若芙姐姐在您身边这么久，就算有错也不该……”

“你难道也想违抗我的命令吗！”我猛地冲筱筱吼道。

筱筱忙垂下头去：“奴婢不敢。”

“还不快走！”我赌气转身躺下。

筱筱脚步声靠近，而后就是低低的声音：“若芙姐姐，走吧。”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