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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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赌-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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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里装的是什么吗?
    冯山摇摇头。
    肖大队长把冯山拉到山洞里,见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这是日本人的细菌。
    冯山吸了口气问:细菌,什么意思?
    肖大队长这次的任务就是抢取日本人的细菌,抗联得到了可靠的消息,日本731部队研制出了一种新型细菌,日本人要把这细菌投放到关内战场上去做实验。如果日本人把这两桶细菌投放到关内的战场,后果将不堪设想,一种无药可治的疾病将迅速蔓延整个中国,抗日的燎火将不燃而熄。





    正文 中部 细菌(12)
    

    肖大队长带人马赶到时,冯山已先他一步伏击了日本人,并且把两只橡胶桶抢夺了过来。面对着日本人穷追不舍的追击,肖大队长指挥人马及时相援,才让冯山一伙人平安地撤出。
    冯山在这之前从来没有听到过细菌,更不了解细菌的危害,经肖大队长这么一讲,冯山倒吸了一口气,他定定地望着肖大队长。
    肖大队长就说:这两桶细菌是日本人苦心经营的成果,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冯山站了起来,为了伏击这两只橡胶桶,已经有十几个弟兄再也回不到二龙山上来了。二龙山是冯山和弟兄们的家,他不会躲避,也不可能躲避,就是他想躲避,弟兄们也不会答应。此时,他看着那两只盛满细菌的橡胶桶,仿佛看见了日本人一只只喷着火舌的枪管。
    他大叫了一声:大狗,把这两桶东西一把火烧了。
    孔大狗得到了命令,便带着弟兄们去抱干柴去了。
    肖大队长护住两个桶说:冯山兄弟,这烧不得呀,细菌会让二龙山毁于一旦。
    冯山恨不能一口气把两只桶吞到肚子里才解气,变音变调地说:肖大队长,这不行,那不行的,你说咋弄?
    肖大队长深思熟虑地说:只能深埋。
    冯山在山上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深埋这两只桶的去处,最后他找到一座山洞,他便让人把两只橡胶桶抬进了山洞,洞口又用石头砌上。
    肖大队长看着冯山指挥自己的手下做完这一切,才拍拍手说:冯山兄弟,日本人不会就这么算了。
    冯山梗着脖子说:算不算又能怎样,我们二龙山的弟兄们不怕日本人。
    日本人刚来时,先是派人和冯山谈判,让其下山服顺日本人。那个日本少佐和翻译官被冯山骂得狗血喷头回到了二龙山镇。日本人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派部队攻打二龙山,进出二龙山的路只有两条,一条龙脊,一条龙腿,当初冯山选择二龙山就是看到了这里的地势,如果把龙腿和龙脊这两条道守住了,日本人再有本事也很难踏进二龙山。
    日本人又是打炮,又是放枪的,折腾了好久,才派人打冲锋,结果便可想而知了,日本人在二龙山的山路上丢下了几十具尸体,哭爹喊娘地撤了。从那以后日本人再也没打过二龙山的主意。





    正文 中部 细菌(13)
   

    四
    驻扎在二龙山镇最高日本部队长官竹内大佐的天塌了。
    奉关东军司令部指派,押运细菌,不料细菌却被二龙山上一伙人给劫了。长官在电话里已经劈头盖脸地把他骂得体无完肤,并命令他一周内夺回细菌,否则就地制裁。在这之前,负责押运细菌的本田少佐已经在他面前剖腹自尽了。死了一个少佐并没有平息细菌丢失的罪过,关东军司令部的长官让他七日内夺回细菌,他知道如果夺不回细菌,他将和本田少佐一样,拔刀自裁。
    天塌下来的竹内大佐如困兽一样在指挥部里团团乱转,他转来转去,就想到了槐,此时,他觉得只有槐才能帮他。对付中国人还得用中国人。
    竹内大佐马上差人把槐叫到了自己办公室。槐自从归顺了日本人,一直不卑不亢,他并不想为日本人卖什么命,他要借日本人的刀杀了冯山。这就是他的目的,他知道凭自己的力气是无论如何杀不了冯山的。杀死冯山一切都缘于文竹。儿时,他就知道娘对冯山好,母亲每次为冯山做这做那,他都在场,他知道母亲深爱着冯山。结果,冯山没有娶母亲,却娶了毫不相干的文竹。冯山娶文竹那天,娘躲在被子里哭了好久。他不知如何帮助母亲,母亲的哭声就像刀子似的在割他的心,他千遍万遍地说:我要杀了冯山。这是他在内心里对母亲发的誓,也是给自己立下的誓言。他在等待机会,他十六岁就投奔了南山那伙绺子,为的就是寻找机会替母亲报仇。结果他没寻到机会,日本人来了。二龙山上的冯山的强大,让他望洋兴叹,日本人一来,让他看到了希望,于是他义无反顾地投奔了日本人。他就是要借日本人的势杀了冯山。
    结果他在投奔日本人不久,母亲却寻死在了家中。槐又把母亲的死归结为冯山的缘故,如果没有冯山,自己就不会投奔日本人,不投奔日本人母亲就不会死,槐固执地这么认为。
    竹内大佐望着冷静的槐说:你要把那两只橡胶桶给我找回来,七天,只有七天。
    竹内大佐的话就像一声惊雷在槐的脑子里划过。押运那两只桶时,他并不知道那桶里装的是什么,他为日本人这种兴师动众感到百思不解。冯山伏击了车队,并抢走了那两只桶,他和冯山打了个照面。他太想杀了冯山了,如果当时他再心平气和一些,那一枪一定会要了冯山的命,正因为他心里那份不平静,枪口稍稍高了那么一点,只射中了冯山的帽子。他此时正为那一枪懊悔不已。





    正文 中部 细菌(14)
  

    他并不关心日本人那两只什么桶,他只想要了冯山的命。
    竹内大佐又说:只要你能夺回那两只桶,二龙山镇上的部队由你调遣。
    槐听了竹内大佐的话,冲竹内笑了笑,他盼的就是竹内这句话。他要自由一回,只有自由他才能要了冯山的命。
    竹内又说:七天,你只有七天时间。
    最后这句话,槐似乎没有听见,他脑子里被一种膨胀的欲望塞得满满的,他有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
    他离开竹内大佐的房间,回到了宪兵队。他站在宪兵队的院子里,望了眼天空,叫了一声,又叫了一声,弟兄们不知自己的队长中什么邪了,惊讶地望着他。
    槐就说:老子要干件大事。
    他回到屋内,把宪兵的衣服脱了,换上了狗皮帽子羊皮袄,众弟兄不知队长这是要干什么,都围过来。
    槐就打着响鼻说:老子要上一趟二龙山。
    弟兄们就惊呆了,大眼瞪小眼地望着槐。
    弟兄们都知道槐和冯山的过节,在南山那会他们就知道。此时,槐说要上二龙山去找冯山,所有人都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槐就是槐,他决定的事,没人能拦得住他。当槐走出院子,又走出镇子,踏上了通往二龙山的那条路时,所有人都认为槐疯了。
    五
    槐是一个人上的二龙山,他一上山便被冯山的人五花大绑给捆上了,然后推推搡搡地被带到了冯山面前。
    冯山和文竹正坐在一棵树下打鸟玩,有很多鸟落在树上,文竹用双枪冲树上的鸟左右开弓,枪一响,一群鸟飞走了,文竹左右开弓就射下两只,冯山只有一只手臂,他只能一手持枪,因和杨六横赌而失去的手臂此时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袖管在风中飘舞着。那群呆头呆脑的鸟似乎没有记性,被枪声惊走了,转了一圈就又回来了,惊诧地又落回到原来的枝头上,冯山抬手就是一枪,被串了糖葫芦的两只鸟就落到地上。冯山吹吹枪口,文竹就欣赏地望着冯山,此时的独臂冯山在文竹的眼里就是一道奇异的风景。
    就在这时,槐被孔大狗等人推搡到冯山和文竹面前。孔大狗就说:大哥,这条狗要见你。二龙山上的人,一律把替日本人干事的伪宪兵称为狗。





    正文 中部 细菌(15)
  

    冯山看到槐的一刹那,眼皮就跳了跳,他呼吸急促。
    伏击时,他们曾有过一次正面接触,那只是短暂的一瞬,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帽子便被槐射掉了。此时,他的头上仍感到凉风四起。
    槐望了眼冯山,他自然也看到了文竹,文竹只看了槐一眼,便把枪插在腰间,走回那间木头小屋里去了,留下冯山和槐对视。
    槐说:姓冯的,我今天上山是要和你赌一次。
    冯山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冲孔大狗说:给他松绑。
    孔大狗就睁大眼睛说:大哥,他这条狗上次差点要了你的命,他该杀。
    松绑。冯山厉声又说了句。
    孔大狗等兄弟不情愿地松开了槐。
    槐活动活动四肢,仰着脸,把鼻孔冲着天说:姓冯的,看你还是条汉子,你输给过杨六一条手臂,最后赢了杨六,让他暴死,这我都知道。今天我也要和你赌一次。
    冯山望着眼前的槐,他就想到了菊香,他和菊香从小就被父母指腹为婚,如果自己不赌,菊香一定会成为他的女人,也许菊香就不会死,儿子自然也会是槐,他就不会拉着一拨人马上了二龙山,如果是那样,他们一家三口人会干什么呢?冯山无法想象,他一想起上吊自尽的菊香,心里就撕裂般地痛一下。菊香嫁给了痨病鬼丈夫,可她却忘不下冯山,就是在这忘不掉的情感中,他们有了槐。槐小的时候,菊香一直让槐叫冯山舅。后来冯山娶了文竹,槐便再也不叫舅了,每次见到他就像见到了仇人似的。冯山曾和菊香说过槐,菊香望着冯山一脸无奈地说:槐是个冤家呀。冯山也曾和菊香商量过,告诉槐事情的真相。菊香的眼泪就下来了,最后菊香咬着嘴唇说:这个冤家现在咱们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他一直说要杀了你,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和他说吧。
    菊香后来就把真相说了出来—槐是冯山的儿子,可看到槐从南山上下来投奔日本人后,她还是用三尺白布把自己吊在房梁上气绝身亡了。
    他望着槐,眼神复杂而又古怪。
    槐站在冯山面前不依不饶地说:姓冯的,你以前算是一条好汉,你赌赢过杨六,今天我就是要和你赌一次。
    半晌,又是半晌,冯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赌什么?
    槐就说:我赌那两只橡胶桶和你的命,要是你输了,把那两只桶给我送下山去,然后你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了。





    正文 中部 细菌(16)
   

    冯山脸上的肉动了动,他的呼吸又有些急促,他就那么古怪复杂地望着槐。
    槐又把鼻孔冲着天空说:姓冯的敢还是不敢?
    冯山没有说话,眯着眼睛望着槐。
    槐又说:姓冯的,你可以把我弄死在这里,我上山前什么都想好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冯山望着槐,一下子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自己,他抱着为父母复仇的心态走上了赌场,和杨六的恶赌,先是输了左臂,最后又赢了杨六的命。他望着眼前的槐,就想起青春年少的自己,眼前的槐俨然就是二十年前的自己。半晌,又是半晌,冯山冷冷地问:要是我赢了呢?
    槐说:那就随你处置,我既然上山了,就没想过活着下山。
    冯山吁口长气说:我只有一个条件。
    槐冷着嘴角望着冯山。
    冯山说:我赢了,你就离开日本人,去哪都行。
    槐嘴角挂着冷笑道:依你。
    冯山也笑了笑,他从腰间拔出那把盒子枪,扔给了孔大狗。孔大狗接过枪就叫了声:大哥—冯山挥了一下手,众人就都噤了声。他们知道冯山的脾气,说出的话,泼出去的水。
    冯山做完这一切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向木头小屋走去。他推开小屋的门,文竹正在透过窗口向外望着,此时,她仍然是那个姿势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
    冯山叫一声:文竹。
    文竹没有回头泪已经流了下来,她哽着声音说:你真要跟他赌?
    冯山没有说话。
    文竹抽泣着说:你赢了杨六,你发过誓再也不赌了,好好跟我过日子。
    冯山沉默了一会儿道:这次是为了槐,也是为日本人,我就再赌一回。
    文竹转过身,她满脸泪痕地说:你可是他的爹。
    冯山的身体抖了一下,他的脸白了一下道:他要不是槐我还不和他赌。





    正文 中部 细菌(17)
    

    说完这句话,冯山就走出小屋,他知道他一直走在文竹的目光中,就像当年他每次和杨六去赌,文竹都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一点点远去,也迎接着他一点点走近。风吹着他的空袖管一摇一荡,他向二龙山上的鹰嘴岩走去。槐跟着,孔大狗等一帮兄弟也尾随在后面。
    鹰嘴岩就是二龙山顶上突出的一块像鹰嘴样的石头,从山顶的石头上突出去,下面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冯山走到鹰嘴岩旁停下了脚步,指着那块石头说:今天咱们就赌这个,看谁先掉下去。
    冯山说完率先走到鹰嘴岩的岩石上,他让人找来了两条绳子,一头系在山顶的石头上,另一头系在了自己的腰上。冯山做完这一切,把另一条绳子递给了槐,槐没接绳子,冯山说:你不是死赌,理应系上绳子,这样才公平。
    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把绳子一头系在腰上,绳子的另一端同样系在了山顶那块石头上,远远望去,他们两人就像一棵树上长出的两根树枝。
    孔大狗等一干弟兄站在远处惊诧地朝这边望着。
    冯山喊:你们回去,该干啥就干啥。
    没人回去,他们要见证自己的大哥是如何赌赢的。在二龙山方圆百里都知道这个传奇人物冯山,当年他和杨六赌得轰轰烈烈的故事至今仍然流传着。后来冯山收手了,来了日本人之后,就拉一干人马上了二龙山。他们都冲着冯山而来,冯山是他们心目中早已景仰的英雄。今天的横赌,没人相信他们的大哥冯山会输,他们的大哥是在横赌窝里混出来的。他们要一睹冯山横赌的风采。在他们眼里,冯山潇洒无比,他站在悬空的岩石上,山风吹起他的空袖管,像一面招展的旗。
    冯山和槐站在一起,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两步之遥。他还没有如此近距离地和槐相处过,这就是他的儿子,他的心里渴盼着也纠结着。他不怀疑槐的血性,因为槐的血液里流淌着他的骨血,只要了解自己也就了解了槐。冯山挨着槐站在那里,他百感交集,他真希望喊一声“儿子”,可他喊不出,他就是说出来和菊香的隐情,这时的槐也无法相信。
    苍茫的冬日,在西天中抖了一抖,天就暗了。有风掠过,这是山谷中的风口,满山的风似乎都要从这里经过。
    槐的脸有些苍白,寒风一点又一点地把他浑身的热量带走了。槐敲着牙帮骨说:冯山,要是你输了,你就从这悬崖上跳下去。
    冯山也打着抖说:槐,你输了,就离开日本人,干啥都行。
    槐说:我说话算数,希望你说话也要算数。
    两个人就那么凝望着,冯山的眼里有爱怜、宽容,甚至还有希望。槐的眼里只有仇恨,他的眼睛恨不能射出子弹。





    正文 中部 细菌(18)
    

    槐打着抖说:冯山我一定要赢你,为我娘报仇。
    冯山说:你娘是你气死的,她的死和我无关。
    槐又说:我娘对你那么好,可你辜负了她。要是你娶了我娘,我娘现在一定坐在热炕上吃香的喝辣的。
    冯山不知说什么好了,他以前动过娶菊香的念头,那时她得了痨病的丈夫还活着。可那会儿他还是个赌徒,他的目标还没有达到,他不可能娶菊香,就是他娶,菊香也不会嫁给他。再后来菊香的男人死了,他也赢了杨六,把当年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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