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那棵樟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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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头那棵樟树-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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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起那个冻疮,那是个很麻烦的事了,一般来说都是长在手指头、脚趾头或者脚后跟上的,特别是手指头和脚后跟,早上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是在教室里坐了一会之后,手指头脚后跟有冻疮的地方就会发热,肿起来的地方就会发痒,难受无比,上课就会分神,时不时要拿手过去抠一下痒,或者自我按摩一下,老师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般也不会说什么。再过一段时间,稍微不注意,疮口就会破裂,甚至流脓,那就坏了,那时候父母一般管不了,也没什么办法,反正也不重视,不就是个冻疮么,过了这个季节就好了,也不怎么治疗,合作医疗那是没有了的,原来的赤脚医生都转为个体了,药费很贵,都是自掏腰包,除非有个大一点的病痛实在拖不过去了,才会去找医生,像这种太普通的长个什么疮啊、疖子啊什么的,都是让他自然好,也有很多最后自然也没怎么好的,最后流脓腐烂,最后成了一个大伤疤,很是难看。
  特别是手上的冻疮,裂了口子以后,冬天干冷干冷的,疮口常常会出血,蔡书舟他们就会撕下课本上的纸角,贴在流血的疮口上,干了的时候,纸片跟疮口就黏在一起了,当然一直不能洗手,一直到长出疮痂以后,很痒的时候,才把那纸片剥开,露出了鲜红的新肉,当然也会再次出血,反复几次,最后也就好了。对于这个冻疮,当然不光是蔡书舟一个人会有了,可以说是个普遍现象,但也有很多人不长冻疮,也许跟体质也有关系吧,当然保暖状况是最关键的,蔡书舟上高小以后几乎年年都要长冻疮的,穿不暖是最主要的因素,大冬天的,没有鞋子穿,实在没办法了,还会把老蔡留在家里的高帮的矿工鞋给拖上,穿起来像踏上个船一样,几乎是一路拖到学校,虽然大了好几号,但起码比光着脚要好,好像还有点暖和,一直到高小毕业,这种状况都没有改观。




15 供销社、洋油、洋布、洋

  冬天的山区里,孩子长冻疮虽然是经常的事,包括有些大人也会长的,但大部分是跟穿不暖有关系,一个是物质不丰富,什么都要票,再就是老百姓手里确实也没多少富余的钱。
  高小学校是在一个土山包的山脚下,翻过去这个土山包,就是大队的供销社了,一间很大的红瓦青砖屋,高高的水泥柜台,里面堆了很多的杂货,好像是承担收购的,但大部分是卖货。好多东西都是要票的,比如布票、糖票、油票等,蔡书舟见过那些票据东西,花花绿绿的,一大堆,父母把他们当宝贝似的,藏得紧紧的。后来好像是上四年级以后,其他票据是没有了,但布票还持续了一段时间。这从穿衣就能看出来,最开始基本上都是咔叽布,粗布,后来出来了的确良、呢子布,还有绵绸啊什么的,蔡书舟穿的衣服都是请人做的,当然玉桂是有缝纫机的,而且当年在那一带来说,还是绝无仅有的几台机器,但她的缝纫技术只是学了个半生不熟,勉强能做团圆,谈不上美观,但可能是由于忙或者其它原因,一直也没做过衣服的,蔡书舟一年到头只有一件好一点的衣服,就是那件的确良的黄绿色套装,裤子是早已破的不成样子了,上衣还是完好,但有一回烤火不小心,还是烧焦了,破了个大洞,玉桂也不管他,一直让他穿到小学毕业。
  供销社的卖货的是赵家湾的一个叫做赵火安的退伍还乡军人,也就是那个老队长万财的大儿子了,再说清楚点,就是把那个六家公共的老水牛给烂了鼻子的家伙,虽说是一个村,但丝毫不讲情面,蔡书舟过去买油盐酱醋时,他老是板着个脸,少一个子都不行,还别谈赊账了,有时候恨不得还克扣一点,不过说老实话,蔡书舟买东西还真简单,都是必需品,盐、洋油和洋火那是买的最多的。盐嘛,谁家都不可缺,困难的时候,都是一包一包的买,那个洋油,说白了就是煤油,点灯用的,那个时候有些人家已经用上了电灯,老蔡家也安上了,但经常不开,还是点煤油灯,晚上要写作业,必需的。
  老蔡贩柴火那会,风光了一阵子,用光了家里的布票一口气扯了好几缎布,两口子每人做了两套蓝色咔叽布衣服,因为可能是做生意需要,穿着在外光面一点,但蔡书舟他们姊妹几个好像还没来得及改观,日子就又艰难起来,有时候连买洋油、洋火、盐的钱都没有的。蔡书舟有时放学回家时,还要做饭,一看洋火也没了,盐也没了,没办法有时候厚着脸皮去找老老蔡细脚子他们那边去借,老老蔡是不怎么管事的,叫他去找细脚子,细脚子倒是唠叨几句,最后给了一根火柴棍,小半瓢盐,蔡书舟小心翼翼的拽在手心里回家,弄一些干草,钻到火孔里,小心的划着,一阵浓烟起来,火终于是着了,晚餐总算有了着落,不过,烧火的过程中,煮饭炒菜的间歇,是不能熄火的,不然做了一半,又得找人家去借,经常地事了。有几回,蔡书舟拽着那细脚子给的一根火柴棍回来,到家的时候,由于手心拽的太紧,被汗水浸湿了,怎么也点不燃,也不好意思第二次去借,只有偷偷摸摸的去找蔡书舧,叫他从家里偷几根火柴过来,才重新点燃那不干不湿的柴火,等到饭菜做好玉桂他们回来时,已是半夜三更了。
  谈起这做饭,蔡书舟确是头疼不已,借洋火其实还不是最麻烦的事,关键还是那柴火,分田到户后,老蔡跟玉桂他们农闲的时候,是几乎不上山砍柴的,都是在外面搞些小生意,赚不赚钱那是另当别论了,所以家里常常是没有柴火烧饭,临时急了,他们就在附近的山上砍些干不干湿不湿的树枝杂草回来,点不着不说,还浓烟滚滚,呛得眼泪鼻涕直流,一餐饭就这样要折腾上几个小时,才勉强搞到口里,等你吃完的时候,人家早已睡了几个觉了。再等蔡书舟就着煤油灯,趴在桌上写完作业,已是深夜几更天都不知道了,所以全生产队的人家都知道,老蔡家是个“老拖拉”,做什么都要比人家慢半拍,好像总跟不上节奏,特别是分田到户以后,更是每况愈下,连老老蔡都看不过眼,说是读这么多书,白读了,成了一个臭死无用的书呆子,那玉桂一个女人家,也是忙里忙外,勉强维持着这个家,连后面的那几个小孩到了上学年龄都不能上学,直到蔡书舟上了中学,他们才勉强一起上了学。
  还有比较难堪的就是洋伞了。山村的天气说变就变的,一年到头,四季都会下雨,可这就苦了这些山村里的孩子了,一到雨天上学,这路上可就壮观了,小朋友们什么雨具都有,有打洋伞的、有打桐油伞的、有戴斗笠的,有穿雨衣的,还有戴草帽的,当然个别的光着头也是有的,蔡书舟基本上是属于光头的队伍,雨实在下的太大了,就会钻过去跟蔡书舧或者幸福他们一起共一下。
  蔡书舟有时候真也想不通,为什么家里会这些基本的生活用具会那么贫乏,好歹老蔡好像一直还在做生意,而其他人家只是老老实实种个庄稼,偶尔出去搞一下副业,不至于家境就这么差的。于是有时候就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一些黑洋布伞,但不是伞骨断了几根,就是伞布破了一大块,从来是没人修一下的,有时候雨下大了出不了门,又不能迟到,也就将就着打着一把破伞上学去了,半路上就会被猴子他们耻笑,蔡书舟也管不了那么多,暗暗地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当上干部,以后回来教训教训这些家伙,或者有出息了,搬到城市里去居住,远离这个令他难堪的地方。
  至于雨靴,那是想也不敢想的事,冬天套着老蔡的那个大号的矿工鞋是没什么问题的,春天、夏天和秋天,基本上是可以打赤脚的,无论是下雨,还是天晴,基本上大家伙都清一色是赤脚大仙,个别女孩子,家庭条件好一点的,比如万财的那个开拖拉机后来改成四轮运货车的二儿子的姑娘,总是穿着漂亮的雨靴,打着洋气的花纸伞,还有塑料布雨衣,全副武装,其他都是光着脚,春天虽然有点冷,但毕竟是开春了,雨水已经不像冬天那么刺骨了,而且大家也习惯了,毕竟那泥浆的路,卷起裤腿,光着脚丫,踩在上面虽然有些滑,但不至于打湿衣服和鞋子,最多只是运气不好,脚底下会踩到碎玻璃、碎碗片,划伤脚板,不过,过不了几天都会好,也就无所谓了。




16 两个班的“斗脚鸡”

  苦难的日子当然是过早的摊在了蔡书舟那幼小的身上,但小学四年级的时光还是有很多的快乐的事情,譬如两个班的“斗脚鸡”却是一个规模宏大的对垒游戏,蔡书舟个子虽然不高,但对于这个游戏确实非常的热衷,乐此不疲,大部分是在冬天的课间休息时进行,是两个班级之间的较量。
  进入四年级以后,学校分成了“四一、四二”两个班级,也叫快慢班,四一是快班,四二是慢班,由于人为的按成绩好坏分成了等级,所以两个班级常常会敌对,特别是四二班的,基本上都是大个子,或者是家境相对好一些的,也是经常躲学逃课的癞子班,而蔡书舟所在的四一班,则基本上都是尖子生,个头普遍较小,家境也较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传统,一到秋冬季节,这两个班级就会自发的进行“斗脚鸡”大战,既有博弈的成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御寒了,因为这样一运动起来,全身就会发热,甚至大汗淋漓。
  说起“斗脚鸡”,其实不是真正的“斗鸡”的,一下课,两个班级就来到操场上,各占一方,点好人数,摆开阵势开战。具体规则是参与游戏的人,每人盘起一只脚,双手把他端起来靠在另一只脚上,另一只脚站立着,一跛一跛的冲向对方,对方也一样,跛着一只脚,互相对攻,谁倒地了谁算输,双方一样的人数,战到最后,对方全倒地了,而这边还有人没倒地,就算胜利了。通常战到最后,剩下的都是大个子,耀武扬威,因为腿比较长,又很粗,冲压那些小个子,简直像好玩的。一般来讲都是“四二班”赢得机会居多。不过蔡书舟倒是个例外,这小子虽然个子不高,腿也不长,但是弹跳还可以,人也比较灵活,同级别的,蔡书舟是常胜将军,对付高个子时,蔡书舟很有一套,人家大个子冲个来,撞压蔡书舟的时候,这个家伙也就歪着身子,用肩膀去扛人家盘起来的那个大腿,一下子就把大个子给扛翻下去,这种办法时时很奏效,有时候,战到最后了,“四一班”就剩下蔡书舟了,而“四二班”剩下一个大块头,虽然是不相称的对垒,但蔡书舟毫不畏惧,斗了几回合之后,蔡书舟常常会被撞得跌跌撞撞,但还是勉强站着,没倒下去,在最后的冲锋中,大块头蔑视的一阵狂奔过来,蔡书舟表面上装出冲锋的态势,但是到了跟前,他一个巧妙闪身,大个子防不及,扑了空,一个趔趄,似倒非倒,这个时候,在所有四一班的助威声中,蔡书舟瞅准机会,快速的跟过去跳起来一个猛扑,那大个子由于惯性控不住,再加上蔡书舟这一下致命的冲击,大块头应声倒在了地上,
  “噢、噢、噢。。。。。。”大家欢呼起来,蔡书舟这时候像英雄一样放下盘起的大腿,跟大家一起高兴起来,这时候,上课的铃声响了,大家一阵风跑向了各自的教室,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操场顿时就恢复了平静,成了一片空地,只留下满场的脚印。。。。。。
  “斗脚鸡”游戏就这样一直持续着,由于蔡书舟在这项活动中的优秀表现,还有蔡书舟那顶呱呱的成绩,常常就会招致对手的研究和嫉妒,甚至合谋陷害,后来就发生了拖蔡书舟下水的事了,主谋当然是赵家湾的那些人了,这次为头的是一个叫做“破钵”的家伙,也就是前面有提到的那个全村最落后的赵火青的儿子了。
  说起这个“破钵”外号的来历,好像是与吃饭的家伙有关,因为赵火青的落后,所以家境一直是全村最差的,连吃饭的碗都买不起的,常年用一些黑黑的泥烧的黄土钵子吃饭,而赵火青的这个儿子平时更是拿一个大黑钵子,好像经常是端着一大钵子黑干薯,村头大樟树下扒拉扒拉着,而且还有个大缺口,被“观音”看见了,就给取了个“破钵”的大号。这一叫就是好多年。“破钵”其实是跟蔡书舟一个班的,本来是高两级,后来连留了两级,才勉强留在了快班,“观音”、“猴子”他们也是留了级,不过一直没上来,就分在了慢班,只有那个“无药医”成绩稍好,没留级,上了五年级,高蔡书舟一届,但也不是个好东西,毕竟受他们上辈影响,一直有着很强的宗派意识,虽然是一个村里,但他们都姓赵,唯独蔡书舟他们一家姓蔡,是独姓,肯定是要受排挤和欺负了。
  这不,这个“破钵”,是个老留级生,但成绩还是赶不上蔡书舟,再加上蔡书舟“斗脚鸡”的表现,也就心生嫉恨,就邀约“观音”、“猴子”、“无药医”他们想拖垮蔡书舟,就出了个主意。
  这一天,中午吃过饭,大家照例还是一起去上学。一般来讲,他们中午回家吃完饭后,就要去学校午睡的。蔡书舟也是很有规律,一直按部就班。可有些小家伙中午睡不着,就会想心思出去玩,夏天主要是去游泳,冬天主要是去港汊里捞冰凌,而这两件事是蔡书舟他娘玉桂极其提防和憎恨的,不为别的,跟他们一起玩水,就怕那帮小子害他蔡书舟,万一出个什么事,那是后悔都来不及的,所以一到夏天的中午或者暑假的时候,蔡书舟的玉桂娘就会经常去港汊的几个深水凼子里抓蔡书舟,只要一碰到就会现场拎回来,先教训一顿,有时候还会开打,所以,从小蔡书舟就不会跟那帮小子一起去玩水的,但冬天的捞冰凌也还好,毕竟冬天的时候,那港汊里水落石出,只有几个浅水窝子,而且结上了厚厚的冰,所以小家伙们经常大中午的,太阳出来了,冰开始融化,他们就过去捞冰凌起来吃,咬起来脆脆的,咯吱咯吱响,很好吃的。“破钵”一行人在前,蔡书舟跟着蔡书舧两人在后,突然,“破钵”跑过来把蔡书舧叫了过去,耳语了半天,蔡书舟也不管那么多,拖着老蔡的那双大号矿工鞋,径直埋着头赶他的路。不一会,蔡书舧回来了,跟蔡书舟说是要一起去砸凌冰,港汊那边发现好多野鸭蛋什么的,都过去捡,不午睡,蔡书舟一想,捡点野鸭蛋也不错,回去打打牙祭,再者一个中午不午睡也不要紧,反正也没老师检查,也就跟着过去了。
  冬天的港汊边,基本上听不到流水,水都枯了,而且都结了冰,两边都是枯黄的杂草,一派萧瑟的景象,一伙人边走着边找着那野鸭蛋,那个“破钵”走在前面,好像很认真的样子,走到一个大一点的水凼子旁边,“破钵”在那边突然大叫一声,说是发现了野鸭蛋,由于是隔在两边,水凼子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冰,由于中午太阳的暴晒,慢慢融化了些,那边这一叫,蔡书舟急不过,连忙从凼子的中央踏着冰过去看,“破钵”见蔡书舟踏着冰块过来了,连忙用脚在冰块上猛的用劲蹬了一下,只听到“咔嚓”的一声,紧接着一声“扑通”,冰块裂了,蔡书舟掉冰窟窿里了,幸好水凼子水不深,蔡书舟屁股一下全打湿了,站在刺骨的冰窟窿下,冻得直打哆嗦,“快拉人”,还是蔡书舧反应了过来,赶快伸出手去拉蔡书舟,这边“破钵”他们看蔡书舟实在冻得不行了,也假装过来帮忙拉蔡书舟,可蔡书舟那双大号的矿工鞋,装满了水后非常的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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