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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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玫瑰-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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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电视关掉,转头看着我:「所以我下星期就会回去当老师。」
  说完后,她的嘴角扬起笑意。
  「玫瑰!」我很兴奋地站起身,朝她走了两步。
  我走的速度太快,以致于跨出第二步时撞到茶几,我痛得蹲下身子。
  「怎么了?」她低下头,声音很温柔:「痛不痛?」
  「我脚好痛,可是心里很高兴。」
  「干嘛这么激动?」她伸出右手,轻拍一下我的头。然后说:「有没有受伤?」
  「擦破了一点皮而已。」我撩起裤管,看了一眼。
  「你坐好,我去拿红药水。」说完后,她站起身走回房间。
  叶梅桂走出房间后,手里多了红药水和棉花棒。
  她用棉花棒沾了一些红药水,然后蹲下身问我:「伤口在哪里?」
  我正准备低头指出伤口的位置时,她又问我:「对了,你今天吃饭的情形怎么样?」
  「爱尔兰,爱尔兰,爱你的」我也做一次开花动作:「兰。」
  「你在干嘛?」
  她抬头看着我,眼神很疑惑。
  「这是今天跟我吃饭的那个女孩子的招牌动作。」
  「你今天不是跟你大学同学吃饭?」
  「是啊。可是他说要帮我介绍女孩子」
  话一出口,我暗叫不妙。
  果然她把棉花棒拿给我,说:「你自己擦吧。」
  然后她站起身,坐回沙发,又打开电视。
  我手里拿着棉花棒,僵了一会,才说:「我要去吃饭之前,并不知道他要帮我介绍女孩子啊。」
  她并没有理我,拿着遥控器,换了一次频道。
  「如果早知道他要介绍女孩子给我,我一定不会去的。」
  她仍然不理我,电视频道转换的速度愈来愈快。
  「管她是什么花,兰花又如何?我还是觉得玫瑰最漂亮。」
  电视的频道停在Discovery ,但她还是不理我。
 
  「下次他找我吃饭时,我会先问清楚。如果他又要介绍女孩子给我,我一定大亲灭义。」
  「小皮。」她低头叫了一声,然后手指着我:「去问那个人,什么叫大亲灭义?」她讲' 那个人' 时,还加重音。
 
  「喔。我跟妳比较亲,跟他则有朋友之义,当然要大亲灭义。」
  「哼。」她哼了一声后,说:「小皮,去叫那个人快点擦药。」
  「喔。」我低下头,突然不想擦药,只是在伤口周围画了一圈。
  然后又画了一个箭头,写了几个字。
  「小皮。」她又叫了一声:「去问那个人,为什么擦药要那么久?」
  「喔,是这样的。妳看看。」
  我把脚举起,上面写了红色的字:「伤口在这里  →  ⊙」。
 
  「喂!」她突然站起身:「你在干嘛?」
  「妳刚刚问我一句:伤口在哪里?」我也站起身说:「我想我应该要回答妳的。」
  「小皮!」她突然声音变大:「去告诉那个人,他可以再无聊一点!」
  我马上坐下来,用棉花棒沾红药水,乖乖地涂抹伤口。
  「小皮。去告诉那个人,电视机下面第一个抽屉,有OK绷。」
  我走到电视机旁,打开抽屉,拿出OK绷,贴在伤口上。
  「小皮。去告诉那个人,以后不要再这么不小心了。」
  原本小皮在她叫「那个人」时,头在我和她之间,轮流摆动。
  没想到小皮这次却向我走过来。我低下身,在牠耳边说了一句。
  「小皮。那个人说了什么?」
  我又在小皮耳边,再说一次。
  「喂!你到底说什么?」
  「小皮没告诉妳吗?」
  「喂!」
  「我说我以后会小心的。」
  「哼。」
  然后我们都坐了下来,Discovery 频道正播放一个洪水专辑。
 
  我很仔细地看着电视,因为这跟我有关,而且我必须认真研究。
  叶梅桂似乎看出我的专注,便不再转台,只是静静地陪我看电视。
  节目结束后,我看了看墙上的钟,快11点半了。
                第十七章
  我伸一伸懒腰,跟她说:「今天一定是奇怪的日子,因为我老碰到奇怪的人。」
  她先抬起头看着我,然后视线又回到电视上,换了一个频道。说:「小皮。去告诉那个人,今天是我生日。」
  「啊?」我很惊讶,停止伸懒腰的动作,问她:「真的吗?」
  「骗你干嘛?」
  「为什么现在才说?」
  「这十年来,我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有什么好说的。」
  她的反应很平淡。
  我迅速起身,先检查一下皮夹有没有钱,转身走到阳台。
  「你要干嘛?」她转头看着我。
  「去买蛋糕啊。」
  「这么晚了,蛋糕店早关门了。」
  「忠孝东路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蛋糕店。」
  「不用了。」她又将视线转回电视上:「何必那么麻烦。」
  我没回话,一面用手开门,一面用脚穿鞋子。
  「喂!」她叫了一声:「太晚了,不要出去。」
  「我很快回来,别担心。」我走出门一步,又探头回来往客厅:「是28岁,没错吧?」
  「对啦!」她似乎很不情愿。
  「妳要那种'28'的数字蜡烛?还是两根大蜡烛、八根小蜡烛?」
  「随便。」
  我再走出一步,又回过头:「确定是28吗?妳看起来真的不像。」
  「柯志宏!」她突然站起身大声说。
  我用跑的出门。
  深夜的出租车通常不会开进小巷子,所以我得跑一段距离。
  上了出租车,直奔忠孝东路的蛋糕店。
  我一进蛋糕店,随便指着一个冰柜中的蛋糕:「就这个。」
  老板慢条斯理地拿出蛋糕,准备包装时,问我:「过生日的人,是你的亲人?朋友?还是你喜欢的人?」
  「有差别吗?」我很疑惑。
  「当然有差啰,我们可是专业的蛋糕店呢。」他笑了一笑:「如果是亲人,我们会用亲人包装法。如果是朋友,我们会多送几个纸盘子。如果是你喜欢的人,我们会送一张卡片。」
  「啊?为什么?」
  「如果是亲人,绑蛋糕的结会比较好解,这样就不必用剪刀剪绳子。
  剪绳子不太吉利,会折寿星的寿,我们都希望寿星长命百岁吧。」
  他停止手边的动作,又接着说:「如果是朋友,吃蛋糕时会喜欢砸寿星的脸,我们当然要提供更多的纸盘子。如果是喜欢的人,一定要借着生日,写点情意绵绵的话,所以我们会给你一张卡片。我们可是专业的蛋糕店呢。」
  「好。」我不加思索,赶紧说:「她三种都是。」
  「喔?」他先是楞了一下,又笑着说:「先生,你很会做生意喔。要不要考虑来我们店里上班?」
  「别开玩笑了。」我很着急:「请快一点。」
  「好吧。」他又笑了笑:「那我就用亲人包装法,再多送你几个纸盘子和一张卡片。」
  「嗯。请快一点。」
  他包装蛋糕时,我频频看表,心里很急。
  「先生,请在这张卡片上写字吧。」
  「我回去再写。」
  「这样不行喔。这个蛋糕是由我们店里卖出去的,我们一定要负责,所以请你写几句话。我们可是专业的蛋糕店呢。」
  我立刻在卡片上写上:玫瑰,祝妳生日快乐。
  「这样而已吗?」他摇摇头:「诚意不够,会影响本店的信誉。我们可是专业的蛋糕店呢。」
  我又加上:以后的日子天天快乐,就连快乐也要嫉妒妳。
  「还是不够诚意。」他又摇摇头。
  我只好再加上:愿妳永远像夜玫瑰,娇媚地绽放。
  「嗯勉强可以。请再签个名吧。」
  我签上:柯志宏。
  「柯志宏?这名字很普通,确定是你本人吗?你有带身份证吗?」
  「喂。」
  「不好意思。因为我们是专业的蛋糕店,一定要很认真。」
  我还真的掏出身份证给他看我的名字。
  「对了,过生日的人几岁?」他又问。
  「28。 」
 
  「先生,原来你喜欢小你十岁的女孩子啊。」
  「我也才28!」我声音突然变大。
  「哈哈,我开玩笑的。」他笑得很开心:「先生啊,帮人庆生时要放轻松。这是专业的蛋糕店给你的建议。」
  我心里骂了一句混蛋,赶紧掏出一张千元大钞,准备付帐走人。
  他拿着那张钞票,双手举高,在灯光下看了半天。
  「怎么了?」我很紧张:「是假钞吗?」
  「喔。」他仍然继续看着那张钞票:「这是真钞啊。」
  「那你干嘛看那么久?」
  「你不觉得这种蓝色的钞票,在灯光下看起来很美?」
  「喂!快找钱!」
  「是的。」他收下钞票说:「一共是360 元,要找你540 元。」
 
  「是640 元才对。」
 
  「先生啊,你真的不考虑来我们店里上班?即使在这种心急的情况,你的算术依然好得很,真的不简单。」
  「喂!」我声音愈来愈大:「快找钱!」
  拿了零钱和蛋糕,我立刻冲出店门。
  「先生啊,下次千万不要再忘了你喜欢的人的生日喔,不然买蛋糕时会被捉弄啊。这是专业的蛋糕店」
  他的声音还在我背后响起,不过他后面说什么我就没听到了。
  上了出租车,回到楼下。
  我立刻冲进门,上电梯,跑回七C。
  只剩六分钟就12点了,我赶紧把蛋糕放在茶几上,解绳子。
  混蛋,什么叫亲人包装法?结还是打得那么紧。
  我只好用嘴巴帮手的忙,努力解开绳子。
  「用剪刀吧。」叶梅桂拿了把剪刀递过来。
  「不行。」我嘴里咬着绳子,摇摇头,含糊地说着。
  「如果要用牙齿,叫小皮就好了呀。」她笑着说。
  呼总算解开了。
  我拿出蛋糕,把蜡烛插上,急着点火,却找不到打火机。
  「打火机、打火机」
  我把蜡烛拔出,跑到厨房,扭开瓦斯炉,点燃后,再插回蛋糕上。
  「关灯、关灯」
  我站起身,准备跑去关灯。
  「等等。」叶梅桂突然说。
  「你看你,满头大汗的。」
  她走近我,手里拿着面纸,帮我擦去额头的汗。
  「待会再擦吧,快12点了。」
  「不行。」她又换了一张新的面纸:「把汗擦干再说。」
  她再擦拭了一次。
  「可以关灯了吧。」
  「嗯。」
  我关了灯,坐近她身旁。
  清了清喉咙,抱起小皮,抓住牠的前脚,边拍边唱:「祝妳生日快乐,祝妳生日快乐」
  「你抢拍了。」
  「没关系的,先让我唱完。」
  「不行。」她笑了笑:「你唱那么快,是诅咒我快死吗?」
  我只好放慢速度,再唱:「祝妳生日快乐」
  「太慢了。你希望我拖拖拉拉地过日子吗?」
  「玫瑰,别玩了。让我好好唱。」
  「好吧。」她笑得很开心。
  「许愿吧。」唱完生日快乐歌后,我说:「可以许三个愿望,前面两个说出来,最后一个不要说。」
  「嗯。」她双手合十,闭上眼,低着头,轻声说:「第一个愿望,我希望那个人以后不迷糊,凡事都会小心点。」
  她这次讲' 那个人' 时,不再加重音,只是轻轻带过。
 
  「第二个愿望,我希望那个人工作顺利,日子过得平平安安。」
  「第三个愿望千万别说出来喔。」我低声叮咛她:「也不要把愿望浪费在我身上。」
  「你管我。」她睁开眼睛,瞪了我一眼:「我的生日我最大。而且我有说那个人就是你吗?」
  「喔。既然不是我的话,那我就可以继续迷糊,工作也可以不顺」
  「喂!」她打断我的话:「别乱说。」
  「好。」我笑了笑:「赶快许最后一个愿望吧。」
  叶梅桂又闭上眼、低下头,双手合十。
  看起来好像是含苞的夜玫瑰,花瓣紧紧包着花蕊。
  客厅内没有灯光,只有微弱的蜡烛火光。
  于是我第一次看到,在火光下摇曳的夜玫瑰,静谧而娇媚。
  并且安静地,等着绽放。
  她许完愿,吹熄蜡烛,我再打亮客厅的灯,离12点只剩30秒了。
  「好险喔。」我笑了笑,跟她说:「生日快乐。」
  「谢谢。」她也笑了笑。
  然后她切开蛋糕,我们坐下来吃蛋糕。
  我坐在她左手边的沙发,而不是靠阳台的那张沙发。
  「咦?这张沙发好像比较软。」我在沙发上坐着,弹来弹去。
  「是吗?」她淡淡地说:「那你以后就坐这里好了。」
  「真的可以吗?」我问。
  「废话。你想坐哪便坐哪。」
  「玫瑰。」
  「干嘛?」
  「我好感动。」
  「你可以再无聊一点。」
  「我真的好感动。」
  「喂!」
  「玫瑰。」
  「又想干嘛?」
  「很抱歉,时间太仓促,我没准备礼物。」
  「又没关系。你已经买了蛋糕,我就很高兴了。不用再送我礼物。」
  「是吗?」我拍拍胸口:「还好。」
  「喂,你好像很不想送我礼物哦。」
  「不是不想,而是妳的礼物太难送了。」
  「为什么?」
  「因为没有任何一种礼物可以配得上妳。」
  「无聊。」
  她拿起装着蛋糕的塑料袋,看了看里面:「怎么有这么多纸盘子?」
  「喔。」我只好说:「那个老板很客气,他多送的。」
  我当然不敢告诉她,这是可以用来装蛋糕然后往脸上砸的。
  因为我一定不够心狠手辣,不可能砸她;但她若要往我脸上砸时,未必会眨眼睛。
  「咦?还有一张卡片。」
  她拿起卡片,看着上面的字。然后念出:「玫瑰,祝妳生日快乐。」
  「以后的日子天天快乐,就连快乐也要嫉妒妳。」
  「愿妳永远像夜玫瑰,娇媚地绽放。」
  「不好意思。」我搔搔头:「当时很赶,字迹比较潦草。」
  「不会的。」她笑了笑:「写得很好看。」
  她又仔细地看着那张卡片,然后说:「不过,' 愿妳永远像夜玫瑰,娇媚地绽放' 这句,写得不好。」
 
  「哪里不好?」
  「我根本不必像夜玫瑰呀。」
  「为什么?」
  我不仅疑惑,而且很紧张。
  因为如果连叶梅桂都说她自己根本不像夜玫瑰的话,我岂不是成了「亡鈇意邻」那篇文章中所说的,那个丢掉斧头的人?
  「笨蛋,我就是夜玫瑰,干嘛还像不像的。」
  叶梅桂笑得很开心,眼神荡漾出笑意,声音充满热情。
  刚刚在黑暗中含苞的夜玫瑰,突然在这时候绽放。
  我终于明白了,我绝对不是那个丢掉斧头的人。
  因为叶梅桂就是夜玫瑰。
  「学弟,快!」学姐喘着气:「快邀我。」
  我不加思索,挺胸收小腹、直身行礼、膝盖不弯曲。
  右手平伸,再往身体左下方画一个完美的圆弧。
  我右手动作刚停,学姐的右手几乎在同时轻拉裙襬,并弯下膝。
  学姐转头朝着向她跑过来准备邀舞的人,微微一笑、耸耸肩。
  然后拉着我右手,准备就定位。就定位后,她说:「学弟,你这次的动作很标准。」
  「谢谢学姐。」
  「可惜,还有一个瑕疵。」
  「瑕疵?」
  「嗯。你并没有面带微笑。」学姐转身面对着我:「来,再微笑一次让我看看。」
  我努力牵动嘴角,想拉出一个完美的弧度,表达微笑。
  可是嘴角好像有千斤重,我怎么拉也拉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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