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比脸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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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比脸干净-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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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上菜的时间里,高小菲一直沉默不语,心事重重地微闭着眼睛,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终于菜上来了,高小菲用她那骨节粗大的手端起细长的酒杯,与我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在猩红的唇边轻轻一抿带过。她不像是在喝酒,更像是在这里浅尝辄止地跟我玩儿高雅。我不以为然地干掉满杯的啤酒,等待高小菲开口。
  现在她终于可以说话了。高小菲说:“光一万米布料就是五十五万元。算上加工费差不多得八十万元。尽管加工费现在不用急着付给吴老板,但等布料生产出一半的裤子时,加工费也得赶紧汇过去。”我点点头。高小菲再次举杯抿了抿杯中的红酒,直视着我说:“你对咱们这批货有信心吗?”
  “如果天气变化不大,不是忽冷忽热的,我看这批货还是应该很好销的。但一万米布料,吴老板的厂家要加工多久是个问题。这货的销售期不能超过二十天。不然,天一热,布料的眼色就会显得深了也厚了。”
  高小菲赞许地点点头:“现在我们的货已经批开了,往后拿咱们货的人会越来越多,只要能卖动,他们就会一直拿下去,这对我们来说是非常有利的。另外,刚才老吴说,他会停了所有的活儿,专心致志地为我们赶这批货。按每天四百多条的产量,大约十五至二十天肯定能齐活。”
  我不安地搓着双手,费了半天劲儿才说:“老实说,五十多万元的货款,如果我们俩平拿,以我现在的实力,一下子肯定拿不出这么多钱。手里压了些货,都是夏料,这个季节想跳楼都没有机会,再有就是时间这么紧……”事到如今,我只能亮出自己微薄的家底了。
  高小菲摆了摆手,打断我的话:“你就说你现在能拿出多少现金吧?”
  我说:“十五万。已经打天了。”我去年买了床子,又压了一千多条夏料裤子,价值七万多块钱,没舍得跳。
  高小菲说:“我可以借给你十五万。其实,我本来也可以一个人拿下这一万米布料,可我们是生意人,要讲信誉。这批货开始是我们俩一块儿订的,我不能一个人‘兜死’。但我们要立个字据,先小人,后君子。只要你批出十五万元的货,就得先把借款还给我。怎么样?”
  我拍着胸脯打保票说:“那没问题。”
  高小菲说:“至于这批货拉回来是赔是赚,我们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我们明天早晨就赶第一趟航班飞广州,但我们事先不能告诉老吴,我们要先逛逛布料市场,了解完行情,再跟老吴联系。”高小菲说得有道理。做生意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市场上有这种布料,别说一万米,就是五千米我们也不敢提,提就意味着去送死。
  匆匆告别高小菲,我迅速钻进一辆出租车。
  琪琪正站在中华剧场门前的石柱旁等我,神情焦急,不停地看着腕上的手表。我气喘吁吁,拾阶而上,一步三级。见了我,琪琪轻跺了几下脚:“快,马上开演了。”我不便多言,尾随着琪琪踩着刺耳的铃声进了剧场。
  刚找到座位,那个留着一头亚麻色长发的年轻钢琴家已款款来到台舞台中央,朝下面的观众绅士般轻轻点点头,随即端坐到那架黑色的三角钢琴前,双手放到琴键上,一动不动。剧场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演出开始了,钢琴家的手指在琴键上弹奏出迟缓的和弦。钢琴家的演奏几乎是一泻千里,一气呵成。除了在一个曲目演奏后的几秒钟间隙,会听到有的观众不适时地鼓掌,中间几乎没有任何的停顿,也没有主持人对下一曲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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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比脸干净 第九章(9)
从始至终,钢琴家那亚麻色长发抖动不停,头也随着音乐节奏时而轻摇,时而低垂,时而高扬,钢琴家对周围的世界全然不顾,面部表情异常严肃,那张苍白俊秀的脸因情绪的波动红如篝火。琴声轰鸣,仿佛那架三角钢琴是他不共戴天的仇敌,不把它弹个稀巴烂誓不罢休似的。老实说,我更喜欢那类如入禅定般的钢琴家,音乐的激昂、忧伤、舒缓等等不依靠任何夸张的肢体语言,而是在面色沉静中自如表达,从而唤起观众的共鸣。
  我太累了。困倦渐渐袭来,我用手捂住嘴巴打了好几个哈欠。琪琪的身体前倾,明亮的双眸愈发明亮。我轻轻握住琪琪柔软的小手,琪琪毫无反应,神情依旧专注,这令我心生惭愧。我用眼角的余光不停地瞟着静如处子般的琪琪,想用它驱赶和抵挡阵阵袭来的倦意,但收效甚微。
  当琪琪的胳膊肘近乎粗暴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时,琪琪已经站起身,随着全场整齐划一的掌声,正向高傲的钢琴家致敬。我也站起身鼓掌,琪琪在我耳边大声说:“再使点儿劲,他一定会返场的。”
  果然,钢琴家招架不住不肯散去的观众的盛情,返场了。人们这才又重新坐回座位上。钢琴家返场的曲子弹奏了近二十分钟。观众终于失去了耐性,有的人开始悄悄退场,有的人目光开始涣散,心不在焉。随着钢琴家的手臂高高弹起,演出终于结束了。
  观众的掌声是稀落的,有气无力的,甚至是如释重负的。当绛红色的大幕徐徐关闭,琪琪的眼睛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我为自己能有这么个对音乐如此痴迷的女友而庆幸感动。
  雪,静静地飘着,久久不肯落下。尚未从音乐中回过味儿来的琪琪满怀心事,一直闷头走路。我不忍打扰她,默默地跟在她的身旁。
  “这么好的音乐会,多难得呀。你倒好,竟然听睡着了。”琪琪终于开口说话了,带着诘问和抱怨的口气。
  “我太困了,实在支撑不住了,对不起。”
  “我就是再困,听到这么棒的音乐也不会睡着的。”
  “我和你不同,音乐对我来说只是业余爱好,甚至可以说是多年前的业余爱好。这两年做生意,把我的音乐细胞消磨殆尽了。”
  “音乐是精神产品,每个人都离不开音乐对人性的启迪和心灵的感召。一个只有爱好音乐的人,内心才会纯净美好,才会对生活充满向往。”琪琪仰头望着天空,自言自语道。
  “你说得没错,我真希望,通过你,让我重新回到音乐的怀抱。”
  琪琪把头依偎在我胸前。“会的,一定会的。以后你每天回到家里,都就给你放世界上最好听的音乐,让你身心舒缓,如入天堂。”
  琪琪的话深深地打动了我。是啊,从做生意以来,我的心好像麻木了,对什么都没兴趣,整个心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每天想的就是钱。原来,我曾经构筑的精神世界,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我将琪琪轻轻拥入怀中。琪琪喃喃地说:“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我也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说完这话,连我自己都大吃一惊。这还像是人话吗?这类痴男怨女的酸嗑,曾让我厌恶之极,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和欺骗。如今,从我嘴里吐出,竟是这般的顺溜儿,毫无阻碍。
  一个小时后,我俩走到了金城夜总会门前。
  “噢,忘了告诉你,明天一早我搭飞机去广州。”
  “几点?”
  “凌晨四点的飞机。两点半就得起床。”
  “你怎么不早说?”琪琪看了看手表,“现在都十点多了,你快回家睡觉吧。”
  “我想陪你演出后再送你回家。”
  “不行,坚决不行。听话,你得保证睡眠,可别把身体搞垮了。”
  “心疼了?”
  琪琪羞涩地点点头,在我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到广州后呼我,我给你打电话。记住,要每天想我。”见我点头,又补充道:“不,是每分钟都要想我。”
  
兜比脸干净 第十章(1)
第二天凌晨两点半,高小菲呼醒我,并留言告诉我她家怎么走。我拎着装有十五万现金的手提包走出家门,发现天黑得深不见底,还刮着呼啸的北风,我不禁打了个寒噤,返身回家,从厨房里拿起一把不锈钢菜刀,揣在裤兜里,给自己壮胆。出租车刚停在高小菲家的楼栋前,高小菲就以与她蠢笨身材极不协调的敏捷动作,一闪身,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来。高小菲把包里的三十多万元迅速地放进了我的旅行包。我用手一拎,沉甸甸的。我从未经手过这么多现金。这令我紧张得手心冒汗,心怦怦乱跳。我下意识地用一只手紧紧握住那把不锈钢菜刀的把柄。高小菲也显得神情慌张,不住地回头,看后面有没有尾随我们的车辆。我壮着胆子,趴在高小菲的耳边轻声说:“别害怕,有我呢。”说完,我悄无声息地亮出了那把明晃晃的钢刀。高小菲吓得浑身一激灵,身子险些撞到了车门上。
  我歉意地冲高小菲摆摆手,继续小声说:“如果有人敢在半路上劫我们,我就跟他们拼了!”声音虽小,但连我都感到了一股自己从未有过的杀气。
  “你差点儿吓死我了。”高小菲坐正身子,长舒了一口气,拍着心口窝夸奖我说:“你还挺长心眼的,连我都没想到。这么早出门是应该随身带点儿防卫的东西。”
  我像个英雄似的笑着,沉稳地点上根烟,然后又潇洒地摇下车窗。
  下了出租车,我背着旅行包大步朝候机大厅里跑去。高小菲从后面叫住我说:“你不要命了,敢带着那东西上飞机,还不把你当劫机的给抓起来呀!”说完,高小菲匆匆把我拽到附近的垃圾桶旁,四下扫了一眼,才催促我赶紧把菜刀扔进垃圾桶里。
  刚坐进广州白云机场内的出租车里,高小菲就语速极快地说了句去“广宾”,以至于出租司机不得不又问了她一遍去哪儿?高小菲这才定下神来,一字一顿地用她那蹩脚的粤语回答:“去——广——州——宾——馆。”然后咬着下嘴唇冲我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实说,自从去广州进货起,我一直住与“广宾”一墙之隔的“广利”,从未住过“广宾”。当我无数次路经“广宾”之后,我也曾暗自想过,等老子赚了大钱,以后再来广州就住“广宾”,哪儿都不住。
  尽管现在我还没挣上大钱,但我已经住进“广宾”了。高小菲经过一番手忙脚乱之后,终于办妥了入住手续。高小菲领我匆匆来到“广宾”内的工商储蓄所,把那整整一手提包的现金迅速地存了起来。然后,高小菲这才恢复了她往日的状态:“我之所以要住‘广宾’,就是因为这里面有储蓄所,存钱取钱都安全一些。”高小菲想得可真够周到的。乘电梯来到十六层,我们住进两个相邻的房间。简单洗漱后,我们快速走出“广宾”,随便找了一家街边的大排档,每人要了三两煎饺,站在飘着细雨的屋檐下,狼吞虎咽地吃完后,打的直奔海印布料市场。等我们接连转了三四个布料市场之后,才终于确定,广州的市场现在没有我们准备续的布料。同时,我们也顺便观察了一番新近上市的布料,看有没有比我们的布料更好更便宜的,结果还真没有。高小菲站在一家冷饮摊前一边咕咚咕咚地喝着带冰碴儿的纯净水,一边打通了吴老板的电话。“我刚到广州,正在出租车上。”高小菲冲我眨了眨她那涂着黑眼圈的大眼睛,“一小时后我们海珠餐厅见,好好。”放了电话,高小菲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笑着说:“我们马上回宾馆,先洗个澡,别让老吴看见我们的狼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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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比脸干净 第十章(2)
我俩返回“广宾”各自的房间,冲了个凉。在电梯里,高小菲举着面小镜子,用一管猩红的口红不停地涂抹着她那厚厚的双唇,嘴巴还不时地抿一下,又张开,继续描抹,但她好像始终不大满意自己嘴唇的鲜艳度。即使电梯停下来上下人时,高小菲仍旁若无人,自顾自地在小镜子前左顾右盼,这让我觉得莫名其妙。难道她想把自己的两片厚嘴唇涂抹成一朵娇艳欲滴的鲜花吗?如果不是电梯终于停到了一楼,我相信,她会一直这么徒劳地描抹下去,直到把她的嘴唇涂成烂柿子。
  走在“广宾”的大堂里,高小菲才心有不甘地把那管口红随意地往挎包里一扔,然后冲我开启双唇咧嘴笑笑,她是想让我赞美她化妆有术吗?可我只注意到了她满口惨不忍睹的黄牙。我无话可说,只能尴尬地把头移开,停下脚步,抽出根烟凑到鼻子下嗅了几嗅,才不紧不慢地点上。我有一个习惯,凡是遇到什么尴尬的事情,总是要不由自主地点上根烟。好像只要我吐出一口浓烟,那份尴尬也会像眼前的烟雾飘散开去似的。
  刚进入海珠餐厅的包间里,吴老板就手舞足蹈,叽里哇啦地大声埋怨高小菲和我,应该早点儿通知他,他好安排宾馆并去机场亲自接我们。广东人的普通话说起来中间没有停顿,语速极快,面部表情也变化丰富,无论讲什么事情都像是在跟你急赤白脸,当然,广东人说粤语也是如此,只是我听不大懂。
  高小菲双手作揖,示意吴老板先坐下来。然后,高小菲点上她的白摩尔,用一只手擎着慢慢地吸了一口。“实在不好意思。老吴,你也知道,这么一大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我们得凑啊。”说完,高小菲看了我一眼,我连忙点头,解释说:“我们中午才凑够钱,马上就奔机场了,生怕你这边等急了。”
  这时,吴老板才不慌不忙地摆摆手,换上一副沉稳的表情说:“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布料行验货提货,然后二位陪我押货一块儿下阳江,痛痛快快地玩上两天。”
  高小菲为难地刚要开口说什么,吴老板又一摆手,打断了高小菲:“家里头的货都卖光了吧?”我和高小菲如实地点点头。“那么,二位现在回奉城也没什么事情,我不多留,第一批货出厂,二位就带货飞奉城,怎么样?”如果是一个初来广州做生意的人,遇到吴老板的这份热情,肯定是无法消受的,准会以为自己碰到了骗子。但老实说,在做生意方面,广东人的诚信绝对是全国第一,而以“实在”著称的东北人就要差多了。这些年,东北的生意人没少欺骗广东人,拉完货就跑,连个人影都找不到;还有就是,货到家后就开始耍赖,横挑鼻子竖挑眼,拒付余款或加工费。但很少听说哪个广东人从此一蹶不振,人家照常做生意,只是多了个心眼,一手钱一手货,款不到不提前发货就是了。反观那些骗了点小钱儿的东北人,也没见哪个因此而飞黄腾达。该没钱的照样是个穷光蛋,骗的那点小钱儿,三下五除二就被“造”了个精光。
  当然,我们也深知,无论是广东人给你开宾馆,请你唱卡拉OK,或是主动提出请你打一炮,人家那也是无利不起早,生意谈成了,怎么着都行,来日方长嘛;谈不成的话,连顿早茶也不会请你的。广东人所有对你的热情和慷慨,完全是建立在生意的成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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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比脸干净 第十章(3)
席间,吴老板说:“今天晚上你们早点儿休息,明早也不要先急着提现金,等货提完之后,我和布料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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