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喝了些酒,程语在韩雨怀里抽噎委屈了会儿便窝在沙发上沉沉睡去。睡梦中,陆展奇和傅佳宁赤、条、条躺在粉色床单上的图片,和那晚酒会后,她在陆展奇身上疯狂骑压冲撞的画面交替出现,扰得她浑身燥热,大汗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
☆、追查一
手机在掌心里响,程语盯着屏幕上闪动的名字无比纠结。陆展奇走前一再叮嘱要小心她,怎么他昨天刚走,今天她就来电话了呢。她有点不太相信这会是巧合。
该来的躲也躲不开,倒要看看光天化日下她能耍什么手段。想到这里程语下定决心般划了下屏幕,把手机放到耳边,语气尽量平静:“你好,傅小姐!”
那端可能没想到她会接得这么快,明显顿了顿,声音黯哑:“打扰您了,陆太太。我今天不舒服想去看医生,却在包里找不到医疗卡。后来想起那晚酒会上好像咱俩的包包一块掉到地上,里面东西也掉出一些,麻烦您看看是不是当时我装错了,把医疗卡放到你包里了。”
“这样啊——,那你别挂电话,我现在就看看——”程语完全没想到她会说这个,立马跳起来抓过一旁的包包翻找起来。一张天蓝□□疗卡很快映入眼帘,她捏着上面印着傅佳宁照片的卡片,赶忙又拿起手机,“傅小姐,不好意思,卡真在我包里!”
“哦,那我过去拿吧——”话没说完,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干呕声,好半天,傅佳宁才虚弱地继续,“——陆太太,请问你现在在哪里——”
她好像病得不轻,程语有些慌乱:“你在家呢吧,要不我给你送过去吧!”
“哦,那太谢谢您了……”
叫小王过来显然来不及,何况傅佳宁说的住址她也不熟,权衡一下,程语决定打车。
傅佳宁家并不算太难找,在离市电视台很近的那片高层。站在几十层高楼下,程语突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陆展奇来时定会把车停到靠近绿化带那边吧,因为他不喜欢把车子停得离楼房太近。只是,这里他常来吗?还是确如他说的,上次只是意外!
虽同是公寓,傅佳宁家与韩雨那里大不相同。客厅很宽敞,布局考究,装修精致。门里傅佳宁神情黯淡,程语并无进去打算,默默从包里拿出那张医疗卡递过去。傅佳宁嘴里道着谢,伸手来接,脸色却突然骤变,立马用手捂住嘴巴,转身跑去一旁的卫生间里干呕起来。一时间,程语站在门口进退维谷,犹豫片刻终跨步进屋,随手把傅佳宁震耳欲聋的痛苦声音关到屋内。
卫生间镜中,傅佳宁垂着头对着洗手池干呕不止,喉咙里发出“哦哦”的痛苦呻、吟。这情景,一下令程语想到安阳。在医院陪护那几天,她每天都要面对安阳若干次这种痛苦。可她清楚记得医生询问安阳是否拿掉肚中孩子时,她断然拒绝了。
突然,程语整个人顿在傅佳宁身后,镜中的她脸色瞬间比傅佳宁难看百倍。望着傅佳宁一耸一耸的肩膀,她下意识把目光移向她腹部。身材极好的傅佳宁正弓身趴在洗手池上,腹部岂止是平,简直是凹着。
程语不敢再往下想,本能般生出逃离的冲动。她迅速抽身奔向房门,却发现手里还捏着那张没送出去的医疗卡,只得不情愿地折转回来。这次傅佳宁刚好止住呕吐,抬头从镜中看到了呆立在身后的她。她转过身满脸抱歉地说:“陆太太,对不起——”
程语什么也没说,把医疗卡塞进她手里,转身就走。从卫生间到房门刚好路过卧室。敞开的卧室门里,粉色的窗帘和床单在阳光照射下鲜艳得刺眼。这色彩更深地刺痛了程语,她跌跌撞撞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电梯里的楼层数字不停变换,程语望着闪动的红色数字,脑袋里混沌一片。昨晚在韩雨那里喝多了酒,脑袋本就有些晕,现在似乎更晕了。此时,她完全丧失了判断力,突然怀疑刚才看到的是不是真的?这一切是不是只是昨晚她杂乱无章梦境中的一幕……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盯着红色数字已经变成了1。匆忙走出去,却与一个急着进电梯的人迎面撞个满怀。
“二嫂?怎么是你!”周云海整理一下被她撞歪的领口,诧异地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程语。
站稳脚跟的程语也看清了面前的周云海,他手里提着一只黑色电脑包。这个包她见过,那天在她家门前,他先是从车里取出这个包,又从包里取出的那台笔记本电脑,然后打开放到车顶上的。嗬,他可真是个情种,傅佳宁都怀了别人的孩子,他还跑来献殷勤!想到这里,程语冲他鄙夷地一笑,快步与他擦肩而过。
周云海盯着她背影,回味她怪异的表情。心想她来这里干什么,来找傅佳宁麻烦吗?平时看她文文静静的,不像遇事会撕破脸皮撒泼无度的女人啊!不过,女人对情敌向来无情,她真来找傅佳宁的茬也说不定。想到这里,他赶紧又按了下电梯按钮。本来这几天他非常痛苦纠结,甚至动了放弃的念头。可刚才电话里听到傅佳宁有气无力地告诉他自己患了胃肠感冒,上吐下泄了一个晚上,他毫不犹豫就赶了来。若能换得彼人真情,他又何惧卑微呢!
疾步走出这片高层,太阳火辣辣挂在当头,程语脑袋更加昏涨。她站在路旁刚欲抬手叫出租,一个小男孩突然自她身后跑过来,把一只白色信封塞到她手里,边跑开边冲她喊:“阿姨,有个叔叔给你的——”
程语拿着信封茫然四顾,四周一片喧嚣,并不见孩子嘴里的什么“叔叔”。她就近找个树荫,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折叠成三折的纸,抖开纸张,上面几行打印的字体清清楚楚映入眼帘:
你知道你婆婆陆少兰为什么非逼着陆展奇和你离婚吗?因为16年前,你父亲程天明撞死了陆少兰的丈夫,也就是陆展奇的父亲宋振岳,当时一起被撞死的还有宋振岳的司机。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那个司机的老婆,她给你们家当过保姆。——知情人。
刹那间,周遭的一切全都与她失联。阳光、绿树、灰白相间的楼群,车流、行人、嬉戏打闹的孩子,等等等等,顿失色彩,再无声音。程语紧紧盯着那张纸,木雕泥塑般呆立在街头。过了好一会儿,巨大的震惊才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一句话一句话艰难地重新看手里那几行字,每个字都如一个刺猬,扎得她疼痛不已……
张阿姨拎着菜篮刚走近楼口,就看见了正在那里徘徊的程语。她有些惊讶,快走两步赶过来打招呼:“太太,你怎么在这儿!”
“阿姨,我来找您的,刚才按门铃您不在——”程语急急迎上去。
“哦,那快进屋!”张阿姨摸出钥匙,边开门边热情地说:“刚好我买了菜,一会儿问问陆总有没有空过来,中午都在我这儿吃吧……”
程语哪里有心思听张阿姨唠叨这些,胡乱敷衍陆展奇出差了,跟着张阿姨上楼进屋。进屋张阿姨就欲去厨房做饭,被程语一把拉住:“阿姨,时间还早呢,先坐会儿吧。”张阿姨看看墙上时钟,笑笑,陪程语坐到客厅沙发上。
两人先说了几句闲话,程语终按捺不住问:“阿姨,您家叔叔当年怎么没的,是车祸吗?”
张阿姨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神情黯了黯,长叹一声:“可不是吗!说起来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年我家那位是陆总父亲宋总的司机。宋总人很好,对人非常和善。可是好人没好报,车子当时被撞上路边栏杆,我家那口子当时就死了,宋总被送到医院抢救了一天一夜,也没救过来……”
程语紧张得说话声音都颤抖起来:“那您还记得谁撞得他们吗?”
“哦,好像是一台外地车辆——”张阿姨思索着说:“——当时肇事车辆失控,突然撞上宋总的车。那个司机全责,不过他也当时就死了,哎——!对了,司机好像是A县的,姓——,好像跟太太一个姓,姓程……”
虽然早有预期,程语脑袋还是嗡地一下,瞬间短路。张阿姨接下来的话她已听不真切,脑海中不断拼凑出两车相撞血肉模糊的画面……画面最后定格在一幅白色床单上。有人指着床单告诉她下面一动不动躺着的人是她父亲程天明。她无论如何不相信,哭着跑过去,小手刚掀开床单一角,哥哥程实便拦腰将她抱起,硬生生将她拖离。任凭她乱踢乱喊,大人们就是不再让她靠近……
“太太,你怎么了?”张阿姨轻轻碰了碰她手臂,担心地看着她。
程语努力收回思绪,勉强抵制住全身的颤抖,直勾勾望着张阿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空洞的眼神隐忍的神情越来越令张阿姨不安。张阿姨试探着问:“太太,你怎么知道我家那位遭遇车祸的?”过了几秒钟,见程语还不说话,她更加不安起来,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太太,你家——不是A县的吧?”
程语再也坚持不住,她嚯地站起身,慌乱地抓过一旁的挎包快步奔向房门。张阿姨十分错愕,等到想起应该留她吃午饭时,程语早已蹬蹬蹬转过楼梯拐角,快步下楼。
作者有话要说: 老白最近要出差两周左右,期间更新无法保证。文到现在已近高~潮,也近尾声,想看结局的可静心等待,不会坑。完结后也会写个番外一次性发上来,但可能会稍晚些。老白谢谢大家的留言和鼓励!
☆、追查二
不知怎么,今天程实有些心烦,到了下班时间仍不想回家。他正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手机突然响起来,屏幕上闪动着妹妹程语的名字。
“小语,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他话没说完,听筒里就传来程语压抑的哭声,他嚯地站起一下慌了神,“怎么了,小语!你在哪儿呢?”
程实以最快速度风驰电掣赶到城郊墓地。夕阳余晖下,这处遍布墓碑之地显得氤氲而阴瑟。程实不顾一切奔进墓园,很快看到程语孑然伫立在父母墓前。她背影看起来如此落寞,单薄的肩头披着浓重的哀伤。
他跑过去拉她的胳膊:“小语,你干嘛一个人跑来这里!”
她抽噎着转过头,眼睛红肿得象两棵熟透的油桃。程实一下心疼得不行,不顾剧烈奔跑后的喘息甫定,直接张臂拥妹妹入怀。令他没想到的是,程语倔强地挣脱,盯着他的眼神里多了他从来未见过的固执。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他也知道,你们都知道,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是不是?”
程实一下定在当地。微风穿过耳畔,仿佛时光若有若无的叮咛倏然走远,不远处树叶悉索声异常明显。怪不得她突然回来,一个人跑到这里,看来她什么都知道了。程实悲凉地望一眼父母的墓碑,异常艰难地开口:“小语,是陆展奇告诉你的吗?”
程语并没回答他,而是继续倔强地追问:“你知道多久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程实喉头快速滚动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长长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时间也不长。上次你回来扫墓说起陆展奇父亲叫宋振岳,我才想到父亲当年车祸撞的那个老板好像也姓宋……”他往妹妹身边靠靠,伸手扶住她肩头,“……小语,那只是一场意外,父亲当时为了躲避一辆载满学生失去控制的校车,才会撞上你公公的车……”
程语肩膀剧烈耸动,眼泪顺着脸颊一串串落下,嘴唇就快被她咬出血来。程实轻轻摇晃她肩膀,声音也哽咽起来:“小语,你别这样。我以后再不去找陆展奇理论了还不行吗!他说得对,确实是父亲全责——”
程语继续垂泪:“上次你们吵架,也是为这件事,是吗?”
程实没作声,眼睛里写满无奈和痛苦。哭了一会儿,程语终止住泪,抬头盯着程实问:“那妈妈呢,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丝慌乱迅速闪过程实眼眸,他躲开她视线有些不安地说:“上次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母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受到父亲突然出事的刺激,所以,所以——”
“你—撒—谎!”程语一字一顿地说。
程实收回视线,认真看着她:“小语,别胡思乱想了,有什么比你跟展奇幸福快乐重要呢!你们能于茫茫人海相遇相恋,是莫大的缘分,这些陈年旧事不应该成为横亘你们之间的障碍,你要往前看——”
“你不说是吧,那我去找槐舅问好了!”程语打断他,扭头就走。
好说歹说,程实才把程语劝回家里。嫂子见到神情如此颓丧的她颇感意外,悄悄问程实是不是她们小两口吵架了,程实黑着一张脸不置可否,她也不好再刨根追底。晶晶毕竟是小孩子,看不出眉眼高低,拉着小姑手一个劲问她眼睛为什么这样红。
整个晚上,一家人小心翼翼,程语心事重重。
第二天,程实决定不上班,在家陪妹妹,同时再好好跟她谈谈。可是左等右等不见程语起床,敲门也不应,他只好硬着头皮推开客房门。屋里空空如也,他赶紧走进去,只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字条:哥,我坐最早那班客车去槐山村了,匆念。程实脸色立变,迅速冲到阳台,发现程语开来的车子果然停在楼下。他顾不得吃饭,抓起车钥匙冲出家门。
县城通往槐山村方向的客车一天只有两趟,一趟是早上五点半天刚亮时,一趟是中午。山路崎岖,什么车子都开不快。任程实心急如焚,也开了两个小时才到。
一下车,他就看到程语和槐舅双双坐在院子里的木墩上。程语坐在一旁,神色呆滞脸色苍白。槐舅边说边抹眼泪:“……当时医生好不容易把你妈妈抢救过来,那个可恶的女人突然出现,她的话刺激到你妈妈,然后她就又晕过去了,再没抢救过来……”
程实痛苦地闭了闭眼,知道自己来晚了一步,不过看到妹妹安全到了这里还是长出一口气。屋里屋外忙碌的舅妈抬头看到程实,非常吃惊,热情招呼他。正跟程语说话的槐舅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兄妹俩都跑了来。
程语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脑中一遍遍回响槐舅的话,想象着婆婆陆少兰怎样冷漠地闯进病房指责,病弱的母亲哪里会是她的对手,定是被她的凌厉击垮。同为女人,都失去了丈夫,她怎能那么恨心呢,再夺去另一个无辜女人的生命!真是个罪无可恕的恶毒女人!与婆婆接触以来种种不快的前尘往事一股脑涌上心头。这个世界真的没有那么多无缘无故,怪不得婆婆看她各种不顺眼,总欲拆散而后快。她又如何能做到与害死母亲的仇人,泰然地同处一屋檐之下呢!
槐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再追问程实。程实看看痛苦不堪的妹妹,只得敷衍说小语正跟老公闹矛盾。槐舅一听,立马苦口婆心转向程语,说夫妻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腮的,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等等。劝了一会儿,见程语一直默不作声,槐舅一拍大腿,说你丈夫什么样我还没见过呢,要不这样吧,你先在我这里住着,等他来接你,顺便我也瞧瞧外甥女婿的尊容。
程实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劝说妹妹,觉得槐舅的提议未尝不可,便再三叮嘱一番才独自返回县城。他并不知道陆少兰逼迫离婚以及傅佳宁的事,以为横亘两人间的只是上代恩怨,妹妹在乡下住段时间,想通了就好了,却没料到事情远比他想象的复杂。
住在槐舅家的日子,程语心情晦暗,生活却简单得晶莹剔透。乡下的阳光特别干净,夜晚的星星也异常明亮。她关掉手机,过起与世隔绝的日子,每天不是帮槐舅老两口拾掇小菜园,便是坐到村头小溪边看水里的鱼儿游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