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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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容身-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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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广胜似乎被吓着了,惊恐地抬起头来,“说什么话?什么怎么办?”
  “吓傻了?我问你下一步咱们应该怎么对付这件事情?”
  “对付什么?这里面有我什么事吗?”广胜还在迷糊。
  “我知道没你什么事!”老七有点上火,用一个烟盒啪啪地拍着桌面,“点憨是吧?没考虑仔细是吧?你想想,你就那么容易就脱身了吗?老黑为什么要杀关凯?这里面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别以为老七什么都不知道!前一阵你们都干什么了?本来常青把持着盛天,为什么关凯不动一兵一卒就回来接手了?你在这里面起了什么作用?嘁,临阵脱逃嘛这叫。”
  “老七,你他妈会说句话吗?”朱胜利的脸方才还在黄着,这会儿一下子变红了,“关广胜屁事!”
  “滚你妈的!你算个什么鸡巴玩意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老七猛地将烟盒摔到朱胜利的脸上。  “别闹啦!”广胜拾起烟盒又给老七摔到脸上,“都消停一会!让我想想。”
  屋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
  风停了,君子兰惨绿的叶子在阳光下昂然耸立。
  人生如一张巨大的网,我将永远被网在里面不得超脱……广胜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我该怎么办?我的明天究竟在哪里?谁能指给我看?那是一个什么去处?我何时才能到达?到达那里又将发生些什么?谁能告诉我这一切?阳光明媚,生机勃勃?还是一如既往的衰败与暗淡?一如既往的奄奄一息,痛不欲生?我的出路到底在何方?……乱!乱!乱!广胜如同一个迷了路的瞎子,站在人头攒动的街头不知所措……没有办法啦,我只有一条道可走,那就是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七哥,我想好了,咱们走!”默默地闭了一会眼,广胜张开眼斩钉截铁地对老七说。
  “走?往哪走?”老七把眉毛撇成了八字,“这话真奇怪!你走你的,我为什么要走?”
  “七哥,”广胜把身子倚到靠背上,慢悠悠地说,“为什么要走?我还需要跟你说的那么明白吗?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最近是谁整天跟老黑在一起?你前一阵子在关凯的夜总会干的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走了?再就是,你手下也有几个小兄弟,关凯出事了,他们能不被公安局、派出所传讯?这些兄弟跟你真的是铁板一块?你就没跟他们一起干点别的?”
  “别说啦!别说了胜哥……”老七好象要哭了,脖子伸长摆出一个挨刀的姿势,“我跟你走!”
  “这就对了嘛,”广胜笑了,“说实话,不是为了弄清楚健平的事情,我才不愿意带着你呢。”
  “哥哥,别耍我了!你刚才说的那一大套,就是为了这个呢,以为我不知道?”
  “就算是吧!”广胜冲他的脸吹了一口烟,“你不吃亏,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哪里?”
  “莱州!那里山清水秀,螃蟹这么大的个儿!”广胜笑眯眯地作了一个轮胎那样大的动作。
  “好啊!我他妈就喜欢吃螃蟹!”
  广胜不理他了,转头问朱胜利:“我们要走了,你呢?”
  朱胜利的脸此刻成了一张黄表纸,连连摆手:“我回家,我回家!没我什么事!”
  广胜握住了朱胜利的手:“别紧张,本来我也没打算让你跟我一起走,你是个老实孩子,受不得这些惊吓。我给你安排个任务,我走了以后,你把孙明给我照顾好了。这是其一,再就是你多留心留心公安这面的动向,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想抓我?有什么情况马上跟我汇报!最后呢,你经常去我妈那里看看,有什么体力活帮我妈干干……好了,就这些。”
  朱胜利使劲地点头:“我知道了,放心走吧,这儿有我!”
  “等等!”老七拉住想要出门的朱胜利,“老胡,千万别学我,嘴要紧!这些事情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老七,我不是你!”
  “我操,什么态度嘛……”
  朱胜利转身要走,广胜拉住他,塞到他手里一千块钱,“把这个给我妈送去,过年我就不一定回来了。”
  朱胜利把手给他推回去:“你走你的,老母亲那边有我!出门了需要钱。”
  广胜想了想,把钱揣起来,用力抱了他一下,扭过头,反手挥了挥:“走吧,走吧。”
  闷坐了一阵,广胜示意还在喋喋不休的老七住口,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对母亲说他要出趟远门,是给公司去南方要帐,快的话几天就回来,慢的话得有个把月,反正过年肯定回家。老母亲嘱咐他在外面要注意身体,别感冒了,听说南方流行禽流感,别传染上……广胜嘟囔了一句,我又不是鸡鸭飞鸟什么的,我传染的什么禽流感?轻轻挂了电话。搓着腮帮子想了想,想要给孙明打个电话又忍下了,暂时还是别告诉她吧,等我安顿下来再说……问老七有没有什么事?有事赶紧联系。老七把假发套揉搓成了一团乱麻,也没想出还有什么事来,急得嘴唇直哆嗦。广胜拉起了他,走吧,想起来再说。
  走出餐馆,外面银白一片,灿烂的阳光从天上掉下来,在地下摔得粉碎。
  李老师不愧是教师出身,素质高,守信用,抄着手笔直地站在门口,凛凛然了望四周。
  蓦然回首,云升餐馆破败的门头让广胜想起了曾经有过的日子,这些曾经鲜活的日子如今却恍如隔世。
  站在一处隐秘的路口打车的时候,广胜发觉自己竟然流下了泪水。
  飞驰的出租车载着两个心怀鬼胎的人,渐渐远离了这座喧嚣的城市。
  这是莱州城郊外一个荒凉的小镇。极目远眺,一望无际的田野上覆盖着皑皑白雪,隐约可见几株嫩绿的麦苗钻出积雪,在寒风中瑟瑟地抖着,像是要挣扎出来与严寒抗争。路边的树木光秃秃的,被风刮得不停摇晃的枝桠奋力指向天空,仿佛是在质问躲藏在云后的太阳,傻逼赶紧给我滚出来,我要冻死啦!
  积雪融化的街道泥泞不堪,路上没有几个行人,偶尔驶过的农用车将大块的泥浆甩向身后,像一只巨大的鸡在刨食。
  几个口里哈着白雾的年轻人,瞪着暗淡的眼睛坐在各自的摩托车上,好象在等待拉客,见有人走过,连忙抛飞眼。
  “胜哥,这就是你说的山清水秀?我怎么没看出来?”老七从鞋底抠下一块粘满泥浆的冰块,嗖地砸向远方。
  “这话我说过吗?”广胜缩着脖子嘿嘿笑了,“不管别的,反正螃蟹是有的。”
  “别拿大奶子糊弄小孩啦!刚才我在车上还寻思这事儿呢,这都什么季节了,还有那么大的螃蟹?”
  “老七你还别不信,现在的渔民也钻研科技呢,不管什么季节,螃蟹照样肥得像他妈女人屁股。”
  “得,别耍我了……”老七站住了,“我说人家出租车都不愿意往这儿跑了呢,这是个什么鸡巴地方?”
  “埋怨什么?咱们来的不是时候,春秋两季你来来试试?阳光明媚,鸟语花香!”
  “操!吹吧你就……”老七撇撇嘴巴,“咱们还是别斗嘴了,赶紧给你朋友打电话,找个地方吃点饭,饿死我了。”
  “这就到了,还打个屁电话。”广胜兜紧上衣,快步向一个门口挂着“修摩托”三个字的铁皮房走去。
  铁皮房里坐着一个满脸油污体格健壮的人,见有人进门,连忙站了起来:“修车吗?”
  广胜站在门口没动,直直地看着他。
  “出了啥毛病?”那个人以为车在外面,问着话就要出门。
  “小杰,是我。”广胜横身挡住了他。
  “你是谁?”那人一楞,退后两步仔细打量广胜,看着看着眼睛突然放了光:“胜哥!你怎么来了?!”
  “哈哈哈!我怎么就不能来?”广胜当胸擂了他一拳,“小杰,想我吗?”
  “怎么不想?”小杰似乎很害羞,局促地用一只油脂麻花的手套擦着手,傻笑着看广胜。
  广胜瞪了站在门口吐着白气的老七一眼:“别傻站着,叫杰哥。”
  老七好象来不及了,一声杰哥刚叫完,接着就嚷上了:“赶紧找地方吃饭!我他妈都要饿死了。”
  小杰脱下身上的工作服,顺手从墙上扯下一件同样脏的军大衣:“走,咱们回家吃!”
  “你不把门关上?”走到门口,广胜问小杰。
  “关啥关?除了几把钳子,啥也没有……”小杰想过来拉广胜,看看自己满是油污的手又抽了回去。
  “兄弟,一直这样干着?”广胜边走边问。
  “一直这样。”小杰瓮声瓮气地回答。
  “这样也好……”广胜叹了口气,“唉,人呀,活着都不容易。”
  “谁说的不是?尤其是咱们这号人。”
  “小杰没算算出来多长时间了?”广胜随口问道。
  “三年了。”小杰好象很寡言。
  一辆拖拉机突突地从身边驶过,溅起的泥浆甩了老七一裤腿,老七站住了:“干什么?你他妈找死?”
  广胜拉了他一下:“又他妈毛楞!小心人家下来揍你。”
  开拖拉机的好象听见了老七在骂他,回头盯了老七一眼,一句话还没出口,小杰就一手套摔了过去:“滚你妈的!”
  开拖拉机的惊恐地看了小杰一眼,连忙加速。  “家里没人吗?”广胜搂着小杰的肩膀继续往前走。
  “有,我结婚了。”小杰回头拖了老七一把,“兄弟,别生气,不值当的。”
  “结婚了?那就算了,”广胜站住了,“咱们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吃点吧,弟妹在家不方便说话。”
  “咳!啥方便不方便的?来了就回家。”小杰反手推了广胜一把。
  广胜还是不动:“小杰,你不知道,我在青岛犯了点事儿,让弟妹听见不好。”
  小杰想了想,拽着他往旁边拐:“那也好。”
  这是一间雾气蒸腾的小羊肉馆,四十多岁的老板正在忙碌着给几个民工模样的人倒茶,倒头一看小杰,连忙放下茶壶搓着手迎上来:“呦!小杰兄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小杰唔唔两声,伸手挑开旁边的一个门帘,把广胜和老七让进去,对老板说:“来点好的,没事别进来,去吧。”
  “胜哥,我就知道你出事了,你的脸上带着呢。”小杰坐下眯眼看着广胜,沉稳地说。
  “是吗?”广胜转头想找面镜子看看,没找着,回头讪笑道,“呵呵,看来我兄弟真了解我。”
  “能不了解吗?”小杰暧昧地笑了,“一个锅里摸勺子好几年呢。”
  “那是,”广胜仿佛回到了坐牢的日子,眼睛开始散光,“小杰,还记得咱俩商量着要越狱的事吗?”
  “咋不记得?”小杰笑得像个山贼,“你还拿个电池按上灯泡,试验电网上有没有电呢,嘿嘿,真他妈好玩儿。”
  “幸亏没跑!”广胜心有余悸,“你说咱们万一往墙上一爬,人家当兵的看见了,就那么一下——啪!哥俩完蛋了。”
  “不说这个了,胜哥,惹啥麻烦了?”小杰拖拖凳子,靠近广胜。
  广胜往门口瞄了一眼,老七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根胡萝卜,倚着门框嚼得如同一只饥饿的兔子。
  广胜示意他注意点外面,低声把发生的事跟小杰说了一遍。
  “这么麻烦?”小杰把耳朵捻得通红,“看样子,你是真的不能露面了,公安不是好对付的。”
  “躲一时是一时吧,这事儿早晚得出,”广胜点上两根烟,递给小杰一根,“这次出来不光是为这个,主要是找健平。”
  小杰还在沉思,没有说话。广胜推推他的胳膊:“怎么不说话了?不想给我找地方住吗?”
  小杰笑了:“说什么呐!我是那种人吗?如果你觉得住家里不方便,我带你去我哥们儿家,他家没人,光棍。”
  “呵呵,那就好。”广胜放下心来,轻轻捏了小杰的手一把以示感谢。
  “如果那个叫老黑的死了,这常青还真不好找了呢。”小杰摇着脑袋,轻声说。
  “麻烦就在这儿呢……”广胜瞟了还在呱唧呱唧啃萝卜的老七一眼,“看见那伙计了吗?他是我最后的一线希望了。”
  “这伙计不大稳当,”小杰压低了声音,“用完了得赶紧让他走,这种人容易坏事。”
  “这我知道,不是为了找我的兄弟,谁愿意搭理他?”
  “唔,有些事情还是得靠咱们自己的人……胡四和祥哥那边怎么样?”
  “再没联系,这事我不想麻烦他们,还没到那个时候。”
  小杰把手捂在广胜的手上,用力攥了两下:“先喝酒,喝完了再说这事儿!老板,上菜!”
  老板端着一个盛满热腾腾饭菜的盘子进来了:“小杰兄弟,早做好了,就等你招呼呢。”
  三杯滚烫的老酒下肚,广胜感觉身上阵阵发热,看着身边的小杰,心里涌出一股热浪,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小杰发觉广胜在端相他,嘿嘿一笑:“胜哥,想什么呢?”
  广胜连忙收回目光,尴尬地笑笑:“没什么,我在想几年前咱们在监狱时候发的那些誓言呢,记得吗?我说我要当大款……”
  小杰被酒烫了一下,捏着嗓子大笑:“可不是嘛!那时候都这样,以为世界是咱们的。”
  “世界不是咱们的吗?”老七这一顿猛喝,似乎上了酒劲,“咱们遭了那么多罪,这个世界不应该补偿补偿咱们?”
  “世界欠你的吗?”广胜给他筛满酒,“七哥呀,老实活你的吧,老天爷不听你乱叫唤的。”
  “不听我叫唤,我他妈天天骂他!”老七猛地把那杯酒倒入嗓子,突然揪着胸口蹲在了地下。
  “呵呵,这小子烫着了……”广胜低头看着他,揶揄道,“过瘾了吧?知道了吧?老天爷不是那么好骂的吧?”
  老七不服气,站起来将一瓶白酒咕咚咕咚倒进黄酒里,摇晃了两下盛酒的钵子,瞪眼看着广胜:“我全喝了它你信不信?”
  广胜怕他喝多了惹麻烦,拉他坐下,边将钵子移到一旁边笑道:“我信我信,慢点喝。”
  小杰用脚踩了踩广胜的脚,意思是让他喝。
  广胜不解,斜眼看着他,小杰把手挡在嘴边,轻声说:“他有心事,让他喝。”
  广胜不再管他,把身子靠到椅背上,悠然地瞄他。
  老七喝着喝着,突然掀开衣服,抽出一本电话簿啪地拍在桌子上:“胜哥!我不是人!我他妈全跟你交代了吧!”
  广胜一楞,如同电影的定格,一下子呆在那里。
  “胜哥,我知道常青藏在哪里!”老七血红的眼珠子似乎要掉出来。
  “别急,慢慢说。”广胜的心像被一只手猛地攥紧了,用手转动着酒杯努力使自己保持镇静,故作轻松地看着老七。
  “好,我慢慢告诉你……”老七灌了一口酒,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前几天我跟老黑不是经常在一起的吗?有一次我跟他在你老师的饭店里喝酒,老黑接了一个电话,看他的表情我就知道那是常青打来的。我故意装作不在意,出去上厕所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老黑刚好接完了电话,顺手把手机搁在桌子上。我动了心思,就开始没命地灌他喝酒,最后这小子醉了,趴在桌子上迷糊过去,我偷偷拿过手机把那个号码记下了。胜哥,你猜那是哪里的号码?不远,离青岛不到二百里路——即墨!回家以后,我找了春明他们,让他们去打听这个号码到底在什么位置。春明家楼下不是有个发廊吗?那个开发廊的小姐就是即墨的,一打听就打听出来了,是即墨温泉镇一带的号码。当时我想了很多,可就是不敢把这事儿告诉你,我怕你找到他一言不和火拼起来,万一事情闹大了会牵扯到我,到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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