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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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容身-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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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隐约传来说话声,是彬彬的声音:“常青,你放心,让弟妹在我们那屋,你们在那里谈事儿还方便不是?”
  一个女声很温柔地说:“什么事情非得半夜谈?真是的……常青你去吧,我跟彬彬在那屋等着你。”
  砰砰!门响了两下。关凯的脸突然变得煞白,两手撑着桌子想要站起来,董启祥顿了顿眼前的茶杯:坐稳了!门又响了两下,彬彬在外面吆喝:祥哥,常青来了!董启祥摸了一把脸,面孔立刻变成了一副很慈祥的样子,站起来迎着门走过去:哈哈哈哈,我兄弟来了,快请进快请进!门一开,常青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广胜注意到,他站得很僵硬,肩膀是靠在门框上的。董启祥过去握了握他的手:哈哈,兄弟就是常青吧?常青点点头:“我就是,祥哥好。”
  彬彬搀着他往里走的时候,常青的眼睛直射着关凯的后脑勺,关凯似乎是用尽了耐力,纹丝不动。
  董启祥招呼彬彬把常青搀到自己旁边坐下,挥手示意彬彬出去。
  彬彬倒退着冲董启祥做了一个手枪的手势,然后摇了摇头。
  “胜哥,你好吗?”常青隔着桌子向广胜伸出手来,广胜抱着膀子没有动弹,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弟兄们,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先说两句,”董启祥拍了拍桌子,“今天谁也不准毛楞,谁毛楞就是不给我面子!这话虽然丑了一点,但我说的是实话,哪个觉得我这话不对,请他说出来,我立马走人!这事儿爱谁管谁管,”伸手拍拍常青的肩膀,换了一副关切的口气,“兄弟,首先我得向你道歉,前天去你店里砸场子那是我带人干的,当时我还不了解情况,损失我会赔偿给你的,当然了,这是后话,”常青有点坐不住了,红着脸伸手想来握董启祥的手,董启祥用靠近他的那只手拿起湿巾擦了嘴巴一下,接着说,“至于关凯和广胜这两位,我就不说你们了,咱们在号子里也都互相了解……总之,今晚咱们以喝酒为主,还有什么事情在酒席上解决不了的?都不用那么瞪眼扒皮的,没意思那样。我先说这些,开始吧。”
  冷场了,屋里没有一丝响声,连一直在外面放着的音乐,此刻也模糊起来,时断时续,仿佛来自天外。
  广胜大口地抽烟,透过烟雾,广胜看见常青挥舞着酒瓶子,一下一下地往自己的头上砸着,血光四溅。眼前,一缕青烟袅袅地往上盘旋,渐渐地,这缕青烟化成了一只黑色的大鸟,这只大鸟从天而降,异常迅疾……这不是老杜吗?老杜化作了一只大鸟,这只大鸟又化作了一缕青烟,袅然飘向了遥远的天际。
  广胜瞪着常青的眼睛,变得凶悍无比,脸也开始变形,逐渐破裂成碎片。
  上了几个菜,董启祥站了起来:“哈哈,你们不说话,就让我先敬你们一杯!来来来,大家干了。”
  干了这杯酒,广胜感觉胸闷得越发厉害,放在桌子上的手开始剧烈抖动。常青似乎是不敢看广胜,低着脑袋不停地转动空了的酒杯。关凯拿起酒瓶,伸手给常青添满了酒,溢出的泡沫像鼻涕一样沿着杯沿往桌子上淌。常青摇了摇头,把脸转向董启祥:“祥哥,你知道的……我的腿受了伤,不敢喝啤酒,我来点白的怎么样?”
  “随便你啦,”董启祥横了关凯一眼,端起常青的杯子一饮而尽,一手擦着嘴巴,一手拿过了白酒,“我给兄弟添上。”
  “慢着!”广胜劈手夺过瓶子,当地一声敦在常青的眼前,“自己添!”
  常青抬起头来,冲广胜笑了笑:“哥哥,我没打算让祥哥给我添……”边倒酒边问,“你想让我添多少呢?”
  广胜的脑子逐渐发热,往日的一些镜头如同早年的无声电影,一幕一幕地快速闪现,这些镜头刺激着他的神经,激荡着他的血管,令他的眼睛逐渐发红……我要打死你!广胜大叫着,摸起一把酒瓶子“砰”地一声在桌子上磕碎了,挥舞手臂向常青扑去,常青本能地往后一躲,连人带椅子倒在地下,广胜的手也被董启祥死死地抓住了。关凯迅速绕过桌子,用手在常青的腿上来回摸了几下,然后把常青扶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不用摸,没有枪,”常青扫了关凯一眼,坐正了,哆嗦着嘴唇对广胜说:“胜哥,你这是何苦呢?”
  广胜的手腕被董启祥攥得生疼,转头冲董启祥说:“你放手,我不打了。”
  董启祥用另一只手拽出广胜的酒瓶子,轻轻放在桌子中间的火锅里,破碎的瓶子茬朝上,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
  “我说了,谁再毛楞我对谁不客气!”董启祥松开手,顺势掸了掸广胜的衣袖,“兄弟,刚才想什么去了?走神了?这样多难看?”转向常青,厉声喝道,“看什么看?!喝酒!”
  常青默默地给自己倒满白酒,端起酒杯,猛吸一口气,一仰脖子全干了,放下酒杯,很仔细地把它摆正了,吧嗒了一下嘴巴,冲广胜笑了笑:“胜哥,别这样,我觉得我还不至于让你恨到这种程度吧?有人恨不得我赶快死,你还不至于这么想吧?说实话,今天我既然敢到这里来,就抱着一个死的念头……祥哥,对不起,这话没别的意思,我在跟胜哥谈事儿呢。胜哥,我不想罗嗦了,既然你这么冲动,我也跟你来点痛快的吧!你说,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我全答应你。”
  “别他妈废话!”关凯用拿杯的手指着常青,“给胜哥跪下!”
  “跪下?好啊,这有什么难的?”常青轻蔑地扫了关凯一眼,用双手撑住那条没受伤的腿,用力站起来,然后扶着桌子朝广胜跪了下来,受伤的那条腿别到后面,像一根木桩,全身的重量压在他的另一条腿上。这个姿势类似百米运动员的起跑动作,扒住桌沿的那只手战抖得让桌子上的酒瓶乱晃,这番景象使他看起来很悲壮。
  他在干什么?!广胜的心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头脑刹时一片空白,一时间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跪在眼前的常青,不知所措。董启祥舒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拍了拍广胜的后背,冲常青呶呶嘴:“广胜,你不说点什么?”
  广胜一激灵,下意识地抱住了常青:“起来,起来!你这是干什么?!”
  常青仰起脸来,满脸的泪水犹如被人摔了一个融化了的雪球:“胜哥,弟弟对不起你,以前都是我错了!对不起……”
  “朋友,你哭什么呢?”关凯站到了常青的身后,啪啪地踢着他的屁股,“你他妈装什么样子?你是为胜哥哭的吗?你是在哭你自己吧?你心里想什么,我最清楚!你觉得你开始倒霉了是不是?你觉得你这样一条好汉竟然像条狗一样的给别人下跪,心里难受了是不是?继续哭呀,大声点儿!要不要我陪你来上两声?唔唔唔……你他妈压根就是一条欺软怕硬的狗!”
  董启祥面无表情地摸着下巴,看得有滋有味。
  一个服务小姐推门进来,刚一站住,惊叫一声掩嘴而出。
  广胜突然感觉一阵巨大的空虚向他袭来,眼泪莫名其妙地流了出来:“起来……起来呀,兄弟。”
  常青用了用力想要站起来,没有成功,索性趴在了地下,大口地喘气。
  董启祥站起来,绕过广胜,揪着常青的后领把他提到了椅子上。
  “常青,说吧,你跟关凯的事情怎么处理?”董启祥啜了一口酒,眯着眼睛问还在流泪的常青。
  “祥哥,你说吧,我听你的。”常青拿起一块餐巾纸满脸划拉了两下,残留在脸上的纸屑令他看起来十分滑稽。
  “这样就好,既然你听我的,那我就给你们做个主,”董启祥把半杯酒倒进嘴里,沉声说,“我打听过了,你现在的夜总会是关凯的,这你得还给人家,同意了?三部车也是关凯的,你也得给人家,也同意了?这就好。最后呢,你把你在广业、贵龙和天骄的人全撤出来,你自己另找地盘玩儿,这些地盘是我龙祥的了……呵呵,我不能给你们白处理事儿不是?也同意了?好。还有,陈广胜是我的铁哥们儿,你以后不许你打扰他!哦,你也不会这样干了……凯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说出来,让哥哥帮你们参谋参谋。”
  “常青,”关凯凑近常青,轻声说,“你从青岛消失吧,我不愿意再看到你,行不?”
  常青楞了一下,拿起酒杯给自己倒满了酒,冲关凯晃了晃:“行,凯子,祝你顺利。”
  关凯满足地掏出手机,放在桌子上往常青面前一推:“现在就给夜总会打电话,就说我的人马上就回去接班。”
  常青垂下眼皮扫了关凯一眼,悻悻地拿起了手机。
  “好!都是好兄弟!”董启祥端起酒杯转了一圈,“这才叫男人!全体干杯!”
  常青用关凯的手机通完了话,双手撑着桌子站起来,逐个地碰杯:“哥哥们,以前就算我做了一个梦,我给你们赔礼了。”
  董启祥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有机会我跟常青交朋友,这伙计不赖!”
  常青艰难地坐下了:“会有机会的……”说着拿出自己的手机,颤抖着手拨了一个号码,“老黑,完事了吗?”
  话音未落,董启祥一把抓过了手机,猛地贴在自己的耳朵上,听着听着脸色就严峻起来。
  那边好象在催着回音,董启祥啪地扣死了电话,双眼像两把锥子,直刺常青:“怎么回事?!”
  常青不敢看董启祥的眼睛,猛地把脸转向了广胜:“胜哥,我对不起你!”
  广胜有点发蒙,连忙把董启祥拉到座位上:“祥哥别冲动,让常青说。”
  常青似乎很紧张,嘴唇变成了紫颜色,近乎哀求地望着董启祥:“哥哥,把电话给我,让我说两句……”
  董启祥把常青的手机在手里玩得像陀螺:“兄弟,别玩什么花招,要知道你的马子还在这里。”
  常青一把抢过了手机,迅速按开了刚才的那个号码:“喂!老黑,没出别的事吧?哦,我知道了。你马上把那个女的送过来……为什么?这是你该问的事情?马上!我在哪儿你知道,别的你该怎么办还怎么办,送到门口你就走,呆会儿我会联系你的!”挂了电话,常青舒了一口气,抬起胳膊擦了一下满脸的冷汗,冲广胜笑了笑,“胜哥,我又犯毛病了……我没想到你这么重感情。来之前我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你对我竟然是这样……”
  这些话广胜一句也没听见,他的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双耳轰轰鸣响,心脏似乎在刹那间碎裂,鲜血四散!他探过身子一把揪住常青的衣领,桌子上的瓶子、酒杯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你他妈的到底干了什么?!”
  常青把手扎煞成了徼枪的样子,来回摇晃着脑袋:“胜哥,愿意打你就打我一顿吧,我受着。”
  关凯忽地站起来,掏出手机奔了墙角。
  门被轻轻推开了,彬彬把手插在腋下,眼神似乎在问发生了什么,关凯一脚踹关了门。
  “大壮!大壮!”关凯像条疯狗一样,握着手机满屋子打转,“你他妈的还睡?你在哪儿?!”那边好象反应得很慢,关凯将墙壁拍得啪啪作响,“说话呀!什么?你为什么不看住了他?我是怎么嘱咐的你?我操你妈!全给我起来,离开那里!”
  广胜攥着常青的衣领猛地抖了几下,常青不停地念叨:打吧,打吧,打死我你就舒服了……广胜屏住呼吸,脸上的肌肉逐渐凝固,表情冷得如同冰块。他的喉咙发出蛇一样嘶嘶的响声,慢慢松开手,把脸靠近常青,用力咽了一口干唾沫:好,好……你行,你有种!转身问关凯:“凯子,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关凯盯着广胜看了一会,张大鼻孔没有说话,坐回来,啪地将一把乌黑的五四手枪拍在桌子上,冲常青闷声说:“听好了常青,我再等你一会儿,如果孙明出一点问题,你就出不了这个门!”
  董启祥伸手过去,把枪拿在自己手上把玩着:“常青,我真没想到你还会玩这一手,既然你这么干了,还后悔什么?”
  广胜一把抓住了董启祥的手:“祥哥,他是不是把我老婆绑架了?!”
  董启祥浅笑一声:“没那么严重,他让人领着你马子在外面兜风呢……呵呵,常青,我问你话呢。”
  广胜直接把董启祥手里的枪抓在自己手上,猛地顶在常青的脑门上:“说!到底怎么了?!”
  常青歪了歪脑袋,垂下眼皮,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哥哥,我真糊涂了……来之前,我让老黑去找了你那个叫朱胜利的朋友,然后就……胜哥,我没想到你这么容易就饶我了,所以我就想……我就想不再打扰你了,我跟你的恩怨就在祥哥这个酒桌上解决了算完。胜哥,你是了解我的,我容易冲动,其实我真没想跟你过不去……小嫂一会儿就来了,我很后悔……”
  广胜颤做一团,扔下枪,箭步冲出门去,门上的把手将他的衣服豁开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一溜白花花的排骨。
  楼下的风很大,刮得树枝呜呜作响,听起来像无数野兽在叫。
  广胜站在大门外的风口上,瞪着狼一样的眼睛四下打量。
  小韩跑过来,从身后给广胜披上一件大衣,悄声说:“胜哥,凯哥让我过来陪着你……别担心,一会就到了。”
  广胜回头看了看,院里停着的几辆车全都打开了车门,广胜心下一凛:“过去跟他们说,把车门关上,别吓着你嫂子。”
  小韩刚走,一辆车就擦着广胜的身边停下了。
  “广胜,三更半夜的,叫我来干什么?”孙明从车上下来,车忽地开走了。
  “明明!”广胜扑过去,一把抱紧了孙明,“明明,你可来了……”
  “怎么了?”孙明伸手摸着广胜冰冷的脸,“你怎么发抖了?出了什么事情?”
  广胜脱下大衣包住孙明,搂紧她往大厅里走:“明明,没什么……是我朋友祥哥想见见你,一直在等着呢。”
  小韩跟在后面拍了拍孙明的胳膊:“嫂子,没事,我们都在这儿呐,胜哥有点醉,直念叨你。”
  孙明用一根手指戳了广胜的额头一下,娇嗔道:“没出息,人家正睡觉呢。”
  刚一拐上楼梯,董启祥的大嗓门就响了起来:“哈哈!弟妹来了?好漂亮!”
  广胜搂着孙明往前走:“漂亮吗?哈哈,主要是你兄弟我盘儿亮,有魅力,”把孙明往前一推,“叫祥哥。”
  进到单间,广胜发现常青不在这里,轻声问关凯:“常青呢?”
  关凯一边冲孙明傻笑一边回答:“在隔壁……哈哈,小嫂真有福气,你看看你看看,咱们广胜哥一刻也离不开你呢。”
  孙明把脑袋靠到广胜的肩膀上,仰起脸瞟了广胜一眼,很幸福的样子。
  董启祥吩咐服务小姐给孙明倒满酒,大大咧咧地站起来:“在监狱的时候我就说过,广胜这小子将来有艳福,果然不假!来来来,我敬你们两口子一杯,祝你们……”
  广胜听不进去这些话,机械地干了一杯,颤抖着手,不停地摩挲孙明的肩膀,心里异样的痛。
  干了这杯酒,孙明好象很兴奋,抬手推了广胜一把:“去去,一边玩儿去,我跟祥哥再喝一杯!”
  董启祥把手挡着眼睛,冲关凯使了个眼色,用另一只手端起酒杯:“哈哈,痛快!干了!”
  关凯离开座位,站到门口打了一个电话,回来附在董启祥耳边说:“祥哥,我的人去了,一切正常。”
  董启祥点点头:“让他走吧……呵呵,弟妹,再来一杯?”
  关凯刚要动身,广胜一把将他拽到椅子上,回身拍拍孙明的脑袋:“明明,你陪祥哥喝几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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