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缘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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姻缘结-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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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她是贵妃,位分比我高,可众人皆认我为皇后,她也不得不做做恭敬的样子。
  “君卿这画儿好看的紧。”人家既然来拜访,不寒暄几句,倒显得我无礼了。
  琉璃凑过来瞧了一眼,冷哼一声,表示不屑:“这画儿是君卿最不喜的。当初还是我阻着,他才未把这画轴给撕了。”
  我手里这画画的是梁上雕燕,含首相望,你侬我侬,栩栩如生,颇有趣味,我的确是挺喜欢的。
  可琉璃这般一说,倒显得我粗浅无知。
  我本来就无甚才学,也没甚不好意思的,所以我也未恼。
  我与琉璃又不熟识,二人无话可说,再说阿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小心这个妒妇,所以我也不搭话。
  但这般僵持着也实在尴尬的很。我把面前的杏仁碟子移到了琉璃面前。
  琉璃斜过眼来瞧了瞧,突然就变了脸色。
  她气愤的把那碟子排到了地上,哗啦啦的杏仁儿散落了一地。
  我可是心疼得很,想来在陆屠户家,这杏仁是个稀罕的物什儿,只有在过年的炒货杂烩里才能找到几粒,是我生前最爱的零嘴儿。
  “我知你定不怀好心,看着木讷老实,内里却是蛇蝎心肠!”
  我被琉璃斥责的一头雾水,我自以为狂狷邪魅,可她却说我木讷老实,我虽不是学富五车,但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不是在骂我呆楞楞的吗?
  只见琉璃冷笑一声,唇上的胭脂红的像血:“你明知我有孕在身,竟那这种药性极重的玩意儿来予我吃。亏我还懂些岐黄之术,否则便已胎死腹中了。”
  苍天啊,不分好歹,勘错愚贤啊。
  我是当真不晓得琉璃身怀六甲。瞧着她的身段,跟三月的杨柳似的,我怎么看得出来。
  况且我又不大关心那宫女太监们的谈资,后宫之事也无暇顾及。
  再说,我本以为,除了我,君卿不会再倾心于旁人。
  “你这个鬼物,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弄得君卿神魂颠倒,芝麻大点儿修行还想与我作对吗?”
  话说着,琉璃眉心的花钿竟由金转红,似火一般烈烈燃烧起来,我都担心会烧着她的头发。
  这话说的我极委屈,她既已知道我是鬼物,方知鬼是最讨人嫌的,不比狐妖来的讨喜。
  在牛栏村的时候,我可不知受了多少农人家的咒骂。
  有时候偶尔经过别人家门前,听见那窗后尖细的女声娇喘着骂我“死鬼”,便会难过又羞愧的跑开来去。 
  何况,我也没想过要跟琉璃作对。
  我处事圆滑,左右逢源,因着我修行浅漏,身份低微。月老说,只要不惹事,便不至无辜枉死暴尸街头。
  琉璃额间的火焰幽幽的跳动着,与她手里的灵力一般颜色。
  她将灵力凝聚成团,握在手中把玩着。
  “你既不仁,别怪我不义。”
  她的话音刚落,我便觉心口一阵刺痛。
  琉璃的灵力直往我心头钻,亏着我有仙气护体,可也禁不住她这般重创,毕竟我是以阴气为精,而这灵力最损阴气。
  实在忍不住了,我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我已经有两百年未曾这般大方的放过血了。
  最近的一次是在我八岁的时候,有一次帮陆屠户切猪肉把指头削了层皮,那血汩汩的流。
  夫妻俩大惊小怪的匝呼了好几天,给我喝了一个月的猪肝汤,想必那淌出去的血都已补回来了。
  不知那是什么火,燃的我骨头都好似被煎熬着一般。那灵力也刁钻的很,不给我一丁点儿喘息的机会。
  我本以为我的日子便要由今天结束,反正我也已经活了两百年,凡人都该骂我老不死了。
  虽然我还有心愿未了,但我想,我也该知足了。 
  也是我福大命大,命格硬得连阴曹地府都不敢要。 
  电光火石之间,还是月老从天而降,捡了我的命回来。
  他手里的廛尾一挥,琉璃的灵力便开始退去。他又从怀里掏出一颗仙丹让我服下,这才松了口气。
  琉璃略微讶异了一番,但又很快深色如常:“区区野鬼怎能劳驾上仙禖的大驾光临?”
  语毕又连出几击,招招凶狠异常。可修行再高不过是个妖,终敌不过月老的仙气大盛,廛尾一挥便挡住了她几波灵力。
  那琉璃见大势不妙,便幻化做一缕轻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是我陆随云欠月老的第二条命,也是陆如花欠月老的第二条命。
  我感激涕零的冲上前去想要抱住月老的大腿,却被他身子微微一侧给躲了过去。
  “师傅难道是时时刻刻关注徒儿行踪的,怎的我一有难,你便来了?”
  我眼泪汪汪。若真是如此的话,我做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不就全都被他给看的分明了吗?
  月老见我讲话有些喘不过气儿来,又往我嘴里喂了颗仙丹。
  真不知他身上怎的有这么多仙丹,明明药炉子在太上老君那儿。
  说到太上老君,方才月老使的那廛尾,我好像在紫金殿的炼丹炉旁边见过。
  “我感应到了你有难,便先去太上老君那儿拿了几颗护魂丹,看见守炉童子煽火用的廛尾,也便悄悄儿的给顺了过来。”
  月老用手指点了点我的心口,“我在这儿下了个咒,你若有难,我会知晓。”
  我愣了一下,随即匆匆忙忙的扯开衣服来看方才月老指点的那处地方,果真多了一颗红艳艳的朱砂痣。 
  因为我不常洗身子,洗身子时也不至于无聊到把自己浑身上下皆看个透,自然也就不会晓得。
  月老嫌弃的替我把扯开的衣襟口给系上,理平整了,又顺势喂了我颗仙丹。
  “早些儿把事办完早些儿回去吧,那些神仙个个儿都在念着你呢。”
  我怀疑月老是在诓我,我在天宫那会子去哪儿都招人嫌弃,甚至乎那群神仙连府门也不让我进,生怕我拆了他们的府邸。
  “琼母日日坐在我府上等你回来,太上老君每炼一炉子仙丹就要送过来几颗说是要给你补补身子。”月老顿了顿,“我府里都快装不下了,只得帮着你吃点儿。”说完又塞了我一把仙丹。
  感情他是仙丹没处儿放才予我吃的,我忿忿的大口嚼着。
  “那琉璃是怎的回事,她怎生认得你?莫不是你前世惹下的桃花债?”想起了方才惊魂未定的场面,我仍心有余悸。
  “还不是你自己惹的祸,”月老白了我一眼,“那琉璃便是你当日摔下凡去的琉璃盏。”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都只怪我一时手贱,捧了那王母的宝贝。
  难怪琉璃额上有王母的花钿,原是她给偷了去了。也苦了那无辜枉死的仙婢了。
  “毕竟是仙家宝贝,灵气盛,下凡后便修成了女体,恰碰上了当时正在被刺客追杀的孟君卿,”月老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像这种三界之外的妖灵,本不该有情。也是一段孽缘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看来这琉璃也是个痴情种子。我看她不免有些同情。
  我曾经在琅环里读过一句话,不知是那位郁郁寡欢的神仙写在了藏书楼的墙上,当然在一个隐蔽的角落,我也是翻着书的时候偶然瞧见的:问人间梦笔纷纷,道不尽可怜痴情人。
  情劫也是一劫,甚至乎要在雷劫、火劫之后,只有如今那些所谓的上神才有资格去历这情劫。
  可见这情可比烈焰灼烧、五雷轰顶要痛苦上千倍万倍。
  月老突然忍痛咳了几下,咳得我心惊肉跳的。
  “你怎的?”
  “那双花钿的灵气太盛,琉璃使这仙物也定损了不少精气。即使她未得全力,也伤了我的仙根。”
  我由是感激,那平日里他偷吃的我的仙丹我也便作罢了。
  下次若是我的三生姻缘了结了回到天宫,我帮他跑腿子的时候再卖力点便是。
  “对了,那玄元的病怎么老不见好?”
  我看那些庸医们给玄元喂了那么多恶心吧啦的药也不见效,心想不如来问月老试试。
  虽则他不是什么医仙,可毕竟见识还是比那些普通凡人要广的多的。
  未曾想还真让我给碰着了。
  “这,怨不得别人,也还是你闯的祸。”月老沉吟了半晌,犹豫着是否要予我说实话,“原本无甚大碍的,只是外伤兼风寒,调养几日便可。”
  那些太医也都这般信口雌黄。怎么会只是外伤风寒呢,玄元病成了那般模样。
  “只是病中人体虚,而你偏偏又是阴气极重的阴魂。这几日你天天与那玄武帝君在一处,阴气侵了他的体,蚕食他的阳气,怕是,无药可救了。”
  我听了他这话大惊,我原以为那日玄元内热发烧,是我的阴气降了他的火,为此还得意了好一阵子,未曾想竟是这般结局。原是我害了玄元!
  早便知自己是个害人精、倒霉鬼,竟连累到玄元身上了。
  我心下十分难受,如同吞了苍蝇一般,有苦说不出。
  “你近日便莫要与他来往了。凡人古怪得很,总以为别人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实则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幺蛾子。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看样子来人不止一个。为了掩人耳目,月老暂且先遁了。
  “陆随云!” 
  开门的是玄元,身后跟着阿烈还有几个婢子。
  玄元二话不说便将我拥入怀中,仿佛想把我按到他的胸膛里去。
  久病未愈,他的面色因急火攻心而愈发的苍白,呼吸急促。
  我的脸羞得通红。玄元就这样揽着我,使我正对着阿烈的眼睛。
  我瞧见阿烈讷讷了半晌,嘴唇翕动,但终究还是未将自己想说的话给说出口。
  “随云姐姐,方才我听人禀报,说是那琉璃来拜访你,我们怕你出事,便急急的赶了过来。”
  玄元听了这话,慌忙拉开我,将我从上至下的打量了一遍:“没事么?”
  “我甚好。”
  玄元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眼神凌厉。他伸出手来,用拇指擦去我嘴角残余的血迹:“这叫甚好?”
  “公主。”一个婢子可怜兮兮唤着,霎时间众人哗然,纷纷围过去看那婢子手指之处,我方才吐在地上的一滩血。
  我略有些无语。这从人口中出来的必都是污秽之物。
  这么一群闲人没见过世面似的围观我吐出来的秽物,可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这琉璃可真是恶毒,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阿烈愤愤的将我拽离了玄元的怀抱,“今儿个非给她点颜色瞧瞧。”
  这阿烈也是个爱惹事生非的主儿,不比我惯于息事宁人。
  我总觉得听了方才月老那番话,更该可怜琉璃这个痴情女子:“算了,你看我不是生龙活虎的么?此事便就这般算了。”
  “怎能便这样算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未待传讯太监通报,君卿就冲了进来,想必也是听了琉璃来访我的事,匆匆散了宴。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难不成我身边都是他兄妹二人的眼线?
  君卿方才定是喝了不少的酒,浑身都是醉人的酒香。他的眼神有些迷离,声音低沉沙哑。
  “陆随云,你可真是个怪人。”
  君卿将我打横抱起。好生奇怪,酒醉后的君卿并不似一般酒徒莽汉那般东倒西歪,他的脚下有如生了根一般沉着,“吐了这么多血,怎么还站得住。”
  我不自觉的抬眼望向玄元,他的眼神躲闪,略有些不自然。
  君卿将我的头给拨过来,直直的盯着我的眼睛。
  玄元怕是方才跑的狠了,现下又开始咳嗽起来。我一记起之前月老说他命不久矣,便突然心痛的要命。
  “连烈,扶凌将军下去休息。”君卿抱着我的手调整了一下姿势,更稳了些,“我要去杀了那个贱人。”
  醉了酒的君卿不知为何脾气怎的这么暴,不如往常来的沉稳。
  “你杀了琉璃,众人皆会说你忘恩负义的。”我好心提醒他,毕竟我还是一个实在人,有良心的很。
  君卿愣了愣,随即轻轻抚着我的眉毛,在我的额角落下浅浅的一吻:“无碍,只要不负你。”
  彼时玄元已被阿烈搀着离开了。
  若是玄元在这儿我还可以转头去看他,省的像现在这般尴尬的不知眼神该往那边飘。
  不知为何,每每君卿与我亲近的时候我都会想到玄元,而且心内都会涌上一股求之不得,欲求难求的无奈。
  君卿带着自己的剑,抱着我,大步流星的赶往了琉璃所居的清乾宫,身后跟从了一众侍卫随从。
  从他们隐忍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皆觉得此举不大妥当,但面对着盛怒之下的天子,也只能噤若寒蝉。
  琉璃应是被方才月老溢出的仙气所伤,此刻正在寝宫之内闭目养神。
  也许是因为我太沉了,君卿一路抱着我行至此处已经耗费了太多气力,所以破天荒的没有抬起手中的剑斩了清乾宫门口那两个个拦着他路的宫女儿。
  行至殿内,君卿便将我放下,冲到了琉璃的榻前,刀的寒刃抵着她的脖颈。
  “你要杀我?”琉璃望向了君卿手中的剑先是一愣,或许是气极反笑,笑得我不寒而栗,“好啊,孟君卿,你要杀我!”
  我此时便怕那琉璃再放灵力出来,我非人,还能抵挡的过一阵子,可君卿是肉体凡胎,怎受得住琉璃的双花钿那古怪灵力的摧残,也许不消片刻便魂飞魄散了。
  我在这儿干着急着,君卿却仍是不识相的铁青着脸。
  他并不知面前的这个弱女子,或许一击便可以要了他的命。
  我畏畏缩缩的躲到了一边,不愿去劝架。
  不是我胆小怕事,而是我深知,琉璃定舍不得动君卿分毫。
  也许因为我认为她是个痴情的人,便同我不会伤害玄元一般。
  月老既说我的阴气会害了玄元,从那一刻起,我便打定主意,除了红线,我不会再与玄元有任何纠葛。
  “我对你一片痴心,你便忍心负我?”
  我看到君卿深沉的眼眸微起波澜,可仍然不为所动。
  琉璃脖颈上的剑刃未曾挪动分毫,甚至更是深深地嵌进了琉璃的皮肉里。
  “你负我也罢,难道你连我腹中皇儿都不要了吗?”
  终于……君卿终于还是动摇了。
  必然,纵然他对琉璃无情,他亲手种下的因犯下的错,也总该要偿还。
  我虽不知琉璃是如何怀上这个孩子的,即使后来君卿说只是因为阴错阳差,但我深信君卿心里对琉璃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情意的,就算那只是一命抵一命的感激,只是一个无情之人难得的同情和怜悯,但琉璃终究还是有了回报,也不枉她三生三世苦等了千年。
  君卿提着剑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清乾宫,我看着宫内一片狼藉,那是方才君卿大发雷霆被波及的古董器具。
  琉璃无力的倚在了床栏上,眼下还有两行浅浅的泪痕。
  “他分明是不爱你的,你这又是何苦。”走之前,我行至琉璃面前,不忍看她憔悴的面容。
  琉璃抚着自己的小腹,凄然一笑:“你只是个鬼物,怎生会懂。”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因为置身事外,当然看得懂琉璃的苦琉璃的痛,可我不懂玄元的寂寞,这又何解?
  在我踏出清乾宫门的一刹那,我听见身后琉璃冷冰冰的话语:“待君卿玩厌了,我一定会杀了你。”
  其实,君卿与琉璃,本就是一类人。
  对于旁人的残酷冷血绝情寡意,与在爱人面前的羞怯无能失措天真,皆是如出一辙。
  也许正因如此,他二人才注定不能终成眷侣,就像两把剑,不会惺惺相惜。
  我追着君卿的步伐回到了景流殿,他又开始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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