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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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岩-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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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恶汉骂骂咧咧,又待动手揍那孩子,如意公主一喝:“再敢碰他,我要你的脑袋。”她一脸怒意,发起威来自是凌厉无比,竟把那汉子震住了。见他收了手,如意公主又问:“这么小的孩子,到了军里能做什么?”大汉不做声,崔安附在公主耳边说了几句,这里头的门门道道不过是军中负责招募的小官勾结地方,做些手脚,支了饷银中饱私囊而已,小孩子上不得战场,就是被分到各军后方做苦力,若是倒霉的,再被编个名目卖到别处去,在军队的人名薄上,不过占个名字让官员领饷银占便宜罢了。
  恶汉隐隐听得崔安的几句话,虽听不真切,但也心中不安,强撑着道:“我们有军衙的印书,招人之事,自是妥妥当当的。”
  如意公主盯着他半晌,忽而对一旁的护卫道:“去把谢琛叫来,我倒是要问问,这固沙城离皇城再远,终也是天子脚下,驻军到底讲的是什么规矩律令?”
  她这话一出,两个恶汉终变了脸色,这女子竟然敢公然叫唤谢将军的名讳,这究竟是什么人?
  谢琛很快来了,他听说了情况,若是换了别的后宫皇亲国眷,他敢用军务繁忙之类的话搪塞过去,毕竟现在是战时,哪有工夫为了一个孩子被掳入军之事跟个娘们废话,但这人是如意公主,谢琛真不敢怠慢。
  这公主被贬和亲,谢琛本以为是在皇上心里没什么地位的,但他没想到穆将军敢护她,他本还道穆将军不识实务,可没料到前两日皇帝的圣旨到,说是正派皇家护卫队前来接公主回宫,命固沙城驻军好生保护公主安全。谢琛就想着这穆家人果然狡猾,真会拍马屁,连皇上这点心思都猜到了,如此,他自然不敢对公主疏忽。而这如意公主可不是什么善主,在他这驻地上,可是摆足了威风,谢琛生怕自己若是留下个什么把柄,日后被她在皇上面前摆一道,可就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于是虽然他心里不服公主插手管闲事,但也不得不做做样子,过来给调停调停。
  谢琛一到,行了礼,装模作样的问了问,便对如意公主道:“公主,现时是战时,征兵确是要务,十岁孩子入伍虽是少数,但也确有先例,公主若是不喜,本将军命人放了他便是。”他这话说的,不是此事不妥,而是公主不喜,既顺了她的意,给了面子,又保住了这两个大汉的饭碗。他冲那两个大汉递个眼色,那两人赶紧把人放了,也恭恭敬敬冲着公主行礼。
  如意公主咬着牙看着那母子俩抱头轻泣的模样,她知道自己是冲动,以她的身份确不该插手这事,但她看到那个掳人打人的情景,她忽然想到她自己,她被夏王暴打的时候,她无力反抗被虐的时候,她多希望也能有个人跳出来将自己护住。穆远临走时对她说的“看看那些老百姓,莫忘了你也得保护他们”,她忽然明白了那种心情。
  谢琛见公主怔怔不说话,以为无事,反正她过两日便要走了,这城里还是他作主,他面子给了,事办了,这便算完了。他道句军务繁忙,不便久留,便要告辞离去,那恶霸两兄弟得了眼色,也行礼要走。几个人抬了步,却听得公主的一声喝:“站住!”
  谢琛停下,回过身来,正对上如意公主冷然的目光:“谢将军,你是否以为我是妇道人家,不该管这事?”
  谢琛低了头不说话,如意又道:“你是否以为我不过是想摆摆威风,过几日便要走了,你们想干什么便能接着干什么?”
  谢琛心里一紧,还是不动声色不说话。如意冷冷一笑:“你爬上这位置不容易,该好好打听打听我的名声。我别的本事没有,仗势欺人,持宠而娇倒是精通。我打过贵妃,骂过皇子,拒婚抗旨,离宫出走,别的公主皇子不敢做的事,我全做过。我如今要管这母子的事,便是要管到底的,我这么说,将军是否明白?”
  谢琛垂下眼,道:“请公主明示。”
  如意公主走近他,低声道:“私募童军,糜乱军营,克扣军饷,串通夏国,毒害公主……这个,该算是意图造反了吧?”
  谢琛一惊,这分明是栽赃陷害,他道:“公主慎重,别往自个儿身上泼污水。”
  “谢将军,你莫欺我是女流,勾心斗角的事,不是你们才会玩。你守这固沙城是贸易重城,虽算是边城,但油水多战事少,而且山高皇帝远,宫中管得少,你混到这来怕是费了功夫的。可一旦这城中出事,穆将军即该赶来处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并不被信任。我来的时日不长,却是看的明白,你不过是守着肥田的货色。现今前方开战,你若走运,穆将军他们把敌克住,你依然在这逍遥,若是不走运,打到这来,你怕是撑不起局面,你以为宫里会不知道?”如意的话句句中的,把谢琛打得心中惶然。
  如意又道:“过两日朝中派人护我回宫,怕是随行而来的必有监军官员,你便是祈祷他能睁只眼闭只眼,不然想来日子会不好过。就算来的是你的同流,我回到宫中,自然也能教你在这水深火热。”谢琛还没回话,如意公主又道:“我不怕你动手脚,我知你底细,你自己斟酌。”
  谢琛想了又想,终于道:“公主意欲何为,直管吩咐便是。”
  如意公主低声道:“那两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们用着,不觉得恶心?”谢琛知道她如此低语是给他留颜面,赶紧顺着台阶下:“是不太妥当,我会拿回印书,免了他们的差事。”
  “城中的孤儿寡母生活不易,这边城买卖繁茂,总该有他们的活路可走吧?”
  “是,有些工坊是正缺人,我会留心安排。”
  如意公主勾起嘴角,轻声道:“将军会留心便好。”她退了一步,大声道:“将军所言极是,如此便由将军处置吧。”谢琛顺着这话头应了。如意公主给崔公公使了个眼色便回了轿。
  一会崔公公回到轿边,冲着轿里低语道:“公主,都安排好了。”
  “那谢琛可妥当了?”
  “公主放心。”
  轿中沉默了一会,之后是如意的一声轻叹:“公公,我做了蠢事吧?”没等崔公公回话,她又接着道:“蠢便蠢吧,反正我总是做蠢事的。”
  韩笑和凤宁看够了热闹,便晃到另一处逛,留下贺子明暗地跟着那母子俩,待人群散尽,他领着韩笑和凤宁去了那两人的住处。原来是韩笑听得那孩子说那做娘的身子不好,所以想给她诊诊脉。待她诊了病,又给人家买了药,又偷偷留了些银两在那户人家,韩笑与凤宁这才高高兴兴的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韩笑吃了一惊,如意公主竟等在那。她行了礼,小心地道:“主子不在。”
  “我知道。”公主的态度依旧冷傲。可不知是不是见了如意公主在街上行善,韩笑竟然觉得她这般说话的样子不那么让人讨厌了。
  “我是来找你的,韩笑。”
  “不知公主所为何事?”
  “我过两日便要走了,父皇派人来接我回宫。”
  “那恭喜公主了。”韩笑不明白,公主竟然会来跟她告别?
  如意清了清嗓子,果然还有后话:“在走之前,我是想来警告你,要当心谢景芸。”
  “啊?谢景芸。”那个死人?
  “没错,就是谢景芸,我见到她了。”
  将赴战场
  韩笑对死人复生这样的事是不信的。要说谢景芸没死,是聂承岩看错了,她也是不信的。聂承岩生性多疑,韩笑与他相处这么久,对他的个性甚是清楚,他对人对事甚是小心,鲜有失去理智做糊涂事的时候,再加上自小失去亲人,身边的环境又是尔虞我诈,令他缺少安全感,所以对她才会抓着死紧,这样的人,又一身的医术,要连个人是死是活都判断不清,那就太不合常理了。
  所以当如意公主说她看到了谢景芸,韩笑的第一反应就是她看错了。
  如意公主瞧着她的表情便知她所想,她道:“你不信我?”
  韩笑不作声。如意公主顿了顿,冷冷一笑:“信不信随你,不过我既来了,还是要把话与你说明白。我可不是摆个情敌吓唬你,而是这人既是死而复生,到时聂大哥又被她抢了去,或是你被人使了绊子夺了命,我丑话说前头,我可不会同情你。我若是你,就早做打算,只要有机会便早点下手。”
  韩笑讶然:“下手?”
  “就是尽早确定他不会便抢走。不过我可不是说我自己。”如意公主头昂得高高的:“他这般对我是他没眼光,我不信我的幸福只能在他身上,我是不会屈服命运的。”
  凤宁在一旁意思意思的给啪啪啪的鼓了鼓掌,如意公主皱着眉剐了她一眼:“你讽刺我?”
  凤宁耸耸肩:“没,你说得挺对,我鼓励你一下。”她好奇的问:“那谢景芸是谁?”
  韩笑有些闷闷的答:“主子脚受伤之前的心上人,她过世了。”
  凤宁又问公主:“你在哪看到她复生的?”
  “我去夏国的时候,在夏国边城的客栈里看到的。”
  “你跟她说话确认了?”
  “没有。”
  “那你如何确定就是她?”
  “她化成灰我都认得。”
  凤宁给韩笑递了个眼神,心道这公主得多怨念啊,化成灰都认得。韩笑只觉得心里极不舒坦,抿了抿嘴没说话。如意公主想说的也说了,最后补了一句:“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你俩如何,都与我无关。”话虽是如是说,但语气里的酸涩却是盖也盖不住,她似是也有所察觉,板了脸讪讪的离去。
  韩笑心里是不信,可是这人吧,不能瞎琢磨,越是琢磨就越是混乱。韩笑一夜无眠,满脑子是见到聂承岩的第一夜,他躺在床板上那般悲痛的说我爱的人死了。他看到那对红豆耳坠时的激动表情,他身上伤痛难忍时握着那耳坠子放在胸前的模样……她想着想着,忽然惊觉自己泪流满面。
  她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她便知道他心中是曾经有过这样一个人,无论这个人还在与不在,这种存在是不可抹杀的,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一直都不去想。她爱上他时不去想,她得到他的爱时也不去想,她为他缝制那个装耳坠的小袋时不去想,他对她说如今只会选择她时不去想,却偏偏,在他们之间爱了这么久这么深了之后忽然去想了。
  韩笑抹去泪,开始怪自己,一定是她太牵挂聂承岩了,一定是这固沙城让她没了安全感,一定是她太久没有研习医术,为人治病了。她闲得闷得慌得寂寞得,就只会胡思乱想了。
  人不可能死而复生,聂承岩不可能是生是死都判断不清。他说过他爱她,这便是足够了,不是吗?甚至他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也是想找到云雾老人解了心结,好与她终生厮守吗?那她还有什么好乱想的?
  可她睡不着,她整夜整夜的翻来覆去,郁闷难当,睁眼到了天亮。
  第二天凤宁看到她憔悴的样子,吃了一惊。韩笑再忍不住,把聂承岩与谢景芸的往事,还有自己与聂承岩的相恋过程都一古脑的说了。
  “凤凤,你骂骂我,我这般胡思乱想,真是太应该了。”
  “那我骂了你,你就不乱想了吗?”凤宁的话让韩笑一愣,凤宁撇撇嘴:“那我不骂了,浪费口舌。”凤宁坐在椅子上晃着双腿:“而且我不会骂人,我讽刺人的效果会好一点,要不揍人也行。”
  “凤凤。”韩笑被她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笑笑啊,你放心吧。聂城主这么精明的人,他知道什么人最适合自己。他过去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想得肤浅些,所以美人在怀自然心猿意马。之后有了磨难经历,当然会知道能扶助他的,能与他患难与共的才是能过一辈子的良配。他既然主动招惹你了,自是想清楚明白了。再说了,如果聂城主是个糊涂人,你这次有机会识清也未尝不是什么坏事。”
  “他不会的。”韩笑下意识的为聂承岩说好话。
  “你和他,都是没有安全感的人。”凤宁一叹,却是说到了韩笑的心里。他醋意极大,对她管得极严,可不就是生怕她对他的重视少一点吗?而她顾忌身份顾忌毒誓,连称呼也不改,想来不过也是给自己一个防护罩吧?她这么在乎云雾老人的话,其实是真的太需要亲人长辈的肯定。那个谢景芸死而复生这么邪乎的事,她不相信却极在意,只是对聂承岩对她的心意忽然没了把握。原来,这就是没有安全感啊!
  “凤凤,爱一个人,比学习医术还要难。”韩笑靠在凤宁的肩头,心里又苦又涩。凤立陪着她呆坐,忽然用肩顶了顶,问道:“笑笑,你说,那公主是看到鬼了,还是真的谢景芸又活了?”
  “死人活不了的。”
  “那就是看到鬼了?”
  “哪来的鬼?”
  “活不了又没有鬼,那就是有人捣鬼呗。”
  凤宁的这话让韩笑蹭的一下坐直了,她想了又想,自己安慰自己道:“或许只是一个长得象的人罢了,误会一场。公主心里一直对谢景芸耿耿于怀,又是在自己和亲的路上,难免心中郁结看错了。”可如果当年真是有什么阴谋呢?聂承岩是跟谢景芸离开的路上出事的,如今她又在聂承岩要经过的路上出现……
  “凤凤,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吗?我会去看一看查一查,究竟那人是不是。”凤宁看看韩笑:“不过你不是我,你还是老实呆着吧。”
  可是韩笑再也呆不住了,她忍了又忍,反复劝自己要冷静不能冲动,现时战乱,局势不稳,不能乱跑,不能给聂承岩添乱。可她越想越不放心,这谢景芸象无数根小刺,扎得她心里痛苦难当,吃不下睡不着。
  她捱了三日,终于提出自己想去夏国寻聂承岩,可凤宁和贺子明全都不同意,韩笑不敢任性偷跑,心中是极难过,躲在屋里偷偷抹泪。凤宁见她蔫萎憔悴,于是带她到街上走走散心,韩笑无心逛街,却是抓紧机会游说凤宁同意她去夏国。
  两个人正谈着这事,各持己见僵持不下,却忽见街头围了一圈人,原来是前方将兵伤亡情况严重,军中正在固沙城里招募良医从军,为将兵医伤治病。
  韩笑与凤宁站在人群中听了半天,此次招医因着军晌有限,只招三人,而夏军使毒,医者除了要医术好,善疗伤,最好还得懂得解毒辩毒,对各式草药也得精通。好几个人已经上前报名,招募官正在考核他们的医术。
  韩笑听得人群中议论夏国军队甚是厉害,穆家军伤了不少人,不由得心头一紧,上前走到招募官的桌前道:“我也是大夫,愿上前线助穆将军一臂之力。”
  周围几个人全都愣了,大夫?还有女大夫的?女大夫便罢了,还是这么年轻的女大夫?一个正在等着募考的大夫挥手驱赶韩笑:“小姑娘,从军行医虽有饷银,但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些伤血淋淋的,你在家里看些医书治治头疼脑热便好,别给我们添乱了。”
  “就是。”另一人附合:“姑娘家见过什么?到时看着血便晕了,将士们还等着治伤保命呢,不能让她凑热闹。”
  韩笑见过太多初看她模样不信任她医术的,于是也不恼,只是回道:“我不怕血。我识得草药,会解毒,能治伤,动刀行针接骨都没问题。”
  “你没问题,难道我们有问题?这次只招三个,要比试的,谁不想赚钱子啊,这靠的是真本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旁边又一人呛道,另一人还急了,动手欲推韩笑,手还没碰到她,就被凤宁一把捏住手腕将他推开。
  旁边一个守卫一看有人动手,怕是闹事的,长枪一摆便扫过来,可手上一麻,竟不知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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