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梦如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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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梦如幻影-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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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清斜靠在马车里,看着窗外渐淡的树荫,太阳快落山了,不声不响的藏在云层之后。
  转身时,看到坐在对面的高演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目光赞许,还有一丝促狭的味道。看着这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玉清浑身不自在。
  “笑够了没有!”玉清微怒道,“今天若不是你,我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得了一个悍妇的名声。”
  “怎么会?”高演问道。
  “怎么不会,”玉清抱怨道,“方才离开花间亭时,好些人都在说我蛮横无理,妒性心强,实足一个悍妇。”
  “有么?”高演忍住笑,继续问道。
  “我都听到了,”玉清道,“这个名号倒是新鲜,也很稀奇,只怕不用几日,就能散播到京城的角角落落。真不敢想象,我以后如何出门,是不是该蒙个面纱。”
  玉清越想越委屈,狠狠的瞪了高演一眼,“都怨你!”
  “怨我?我还觉得冤呢,”高演也是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平白无故的得了一个惧内的名声,你说我冤不冤,这可是我从来没想过的事情,想我府中美姬成群,也没有那个女人敢让我冠上这个名号。”
  玉清难以置信的看着高演,这家伙也太厚颜无耻了,“你这是在怨我?明明是你让我帮你,是你自己降低姿态,怎能怨我?”
  “不错,是我请你帮忙,是我主动降低姿态,可是我没想到你会这么说。你方才的那番言语,像似要将秀秀生吞活剥,别说秀秀害怕,我听了都怕,你自己说说你凶不凶悍?”高演憋着笑,一口气说完。
  玉清气急,被他这么一说,全是她的错。他撇的干干净净,不由的冷下脸,目露凶光。
  高演忍不住笑了出来,仍是不罢休,“对,对,就这样,这样更像悍妇。”
  看着高演还在笑,玉清气急败坏,“停车,我要下去。”
  径直走到车门,刚掀开车帘一角,就被高演伸手揽了回去。
  车夫见娘娘出来又进去,车也未停,继续赶路。
  高演知道玉清是真的生气,真觉得委屈,再说下去,眼泪就会出来,“好,好,别生气了,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一定会想法子,为你昭雪,也为我洗冤。”
  “你这是在道歉么?”玉清睨了一眼高演,“若是道歉,就拿出点诚意。”
  高演抿唇含笑,看着玉清,“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玉清微愣,“你怎么知道我有问题想问你。”
  “你不想知道秀秀的身份?不想知道依依的身份?”
  “不错,秀秀是高浚的人么?还有依依,也是高浚的人?”
  “依依是,秀秀目前还不是,若是进了府,之后就难说了。”
  “什么意思?”
  “听闻秀秀的胞弟失踪了。”
  “不是后来找到了么?”这事府里的丫头都知道,说撷玉坊里的一个歌姬跑到官府,让官府帮忙寻找她失踪的弟弟。这件事本身并不新鲜,之所以街头巷尾皆知,是因为一开始明明是歌姬寻找弟弟,最后变成歌姬寻找儿子,流言蜚语之后真假难辨——原来这个歌姬就是秀秀。
  “是高浚抓的?”
  高演目中露出欣赏之色,“可能性很大。”
  “高浚抓了又放,无非是想告诉秀秀,她弟弟的生死掌控在他的股掌之间,”玉清说道,“看得出来秀秀自己也想进府,没想到她的欲望却给了高浚可乘之机。依依去了朔州,音讯全无。高浚怎会甘心,难怪不遗余力的想将秀秀送来。”
  “依依既是高浚的人,此次进京,为何不来?她真的患有头疾?”玉清不解。
  “她有头疾不假,只是是否真的患病不得而知。”
  “是否患病,闾丘策该知道?”
  “闾丘策说她确是头疾复发,只是……”高演略有沉思。
  玉清看着高演微蹙的眉头,“你是担心依依是不想进京,才故意让自己患病?”
  高演微不可察的点点头,“若真是这样,依依用心如此深沉,到底有何目的?”
  “所以你让逐溪留下?”单独留下逐溪太明显,所以让迎蓝一起留下。逐溪做事谨慎,遇事冷静,确实是最好的人选,“逐溪什么时候听命于你?”
  玉清想到这里,震惊、恐惧、茫然纷涌而来,她并不是不相信高演,只是若连逐溪也背叛了她,她就真的成了孤身一人,如溺水千尺,伸手狂抓,却无浮木。
  “逐溪怎么可能听命于我,”高演看着玉清的脸色,阵阵变白,握住玉清的手,笑道,“你该相信逐溪,也该相信我。”
  流波微转,玉清豁然明白,不得不佩服高演,“你这个人倒是足智多谋,机关算尽,绝不放过一点机会。”
  当日,高演令逐溪留下,她当然不能反对,也不会反对,她本来也没打算让逐溪一起回京,倒不是她不放心逐溪,她是担心逐溪无法面对父亲。
  当晚,她交代逐溪两件事情,一是监视依依,有几次看到碧绿罗裙闪过高演的书房,二是保护闾丘策,闾丘策没有随行进京,留在了王府,她担心会有不测,内院中那些女人的死活与她无关,但闾丘策不能死,他直接关系到高演的性命。
  “我相信你。”高演说道。当时令逐溪留下,没有说任何原。因为他知道他不需要说,想让逐溪做的事情,玉清会逐一交代清楚,倒不是因为玉清了解他所想,而是因为玉清本来就会去做这件事,“这件事,是不是该说我们心有灵犀。”
  闻言,玉清自嘲一笑,心中有些索然,“我不该怀疑逐溪,虽然之前我们之间有隔阂,但是在处理孙氏和白氏的事情上,我们已经成了盟友。我也该相信你,自相识以来,你确实从未说谎骗过我,只是隐瞒了有些事实。”
  “玉清。”高演轻唤。
  “你既知道依依是高浚的人,那日为何还要接受?”问完,就觉得多问了,以高浚的性子,高演若是不接受,他必会想方设法的将依依送到高演身边,今日,若不是她以悍妇的形象阻扰,现在秀秀已经与她和高演坐在马车里了,“为何带依依去朔州?”
  “高浚既然送来了,我就接受,”高演目光深邃,透透隐隐寒意,“与其放她在府外兴风作浪,不如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 
  “难怪去年,你要我帮忙,我帮的是高浚,你不过是将计就计。”
  “朔州王府里的那些女人,有几个是无根浮萍,只怕大都是野草藤萝,全部留在府中,反而更容易控制。”
  “依依不愿进京,是不是……”玉清目光闪动,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
  “不会,”高演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打断道,“她与高浚关系非同一般,不会背叛高浚。”
  “非同一般?”
  “她与高浚早就相识,四年前,藩王前往封地,她本可以随高浚一起前往封地,她却留了下来,而且,据说是心甘情愿的留下。” 高浚一直以为自己与依依的事情无人知晓,殊不知他早已知道。
  玉清心中渐渐明亮,“依依若不是爱上高浚,怎会心甘情愿的留在撷玉坊,那里毕竟是烟花之地。可正因为它是烟花之地,才成了多少风流雅士、达官贵胄的世外桃源。来撷玉坊听曲赏舞的既有布衣百姓,也有朝廷官员。这些朝廷官员在风花雪月下,温香软玉中,还有多少人能对朝堂上的事守口如瓶。”
  “依依对高浚真的是情深意重。”玉清叹道。
  “我该说的,已经说了,还有问题么?”
  玉清忽然想起一事,“华山王高凝可有暴力之性?”
  高演微怔,“你大姐被打了?”
  “你怎么知道?”说完即发现多此一问,玉清微微蹙眉,“方才遇到大姐,见她手臂上有多处伤痕,她说是被猫抓伤,可是伤痕狰狞,明显不是猫抓伤的,我怀疑是被鞭子抽的。”
  华山王府中,除了高凝,谁敢对大姐动刑。
  高演沉思片刻,“在宫里时,高凝确有过对宫女私自动刑之事,但也只有两次。相对于高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兄弟几人中,要说暴虐之性,应属高湛,打骂宫女和太监是常事,他的宫里常常听到宫女们和太监们的哀求之声,直到有一次他将宫女用鞭子活活抽死,才有所收敛。”
  “只是今日花间亭中,高湛对二姐甚是体贴,二姐目光中溢出的幸福应是真实流露;倒是高凝对大姐不冷不热,离开的时候,一人径直走在前面,完全不顾落在后面行动不便的大姐。”
  “你的问题我都已回答,现在气可消了?”高演岔开话题。
  玉清抬眸望了一眼高演,府里翠叶红蕊环绕,他脱身的倒挺快,转眼就到了花间亭。
  自从美姬进府,高演夜夜笙歌,即便为了掩人耳目,也无需如此吧。次日一早,下人总会告诉她,王爷正等她一起用早膳。有一次,故意至巳时三刻才起身,高演依旧等她一起用膳。
  渐渐的,府里的人都知道,娘娘不起身,王爷不用膳。下人对王爷和娘娘着实看不透,从未见王爷在娘娘的寝居留宿,可平日里,王爷对娘娘敬重有加,起初低看娘娘的下人,再不敢再有怠慢。
  虽是如此,因为心中的那份微凉,玉清还是对高演不冷不热。
  “消不了。”
  “真生气?”
  “真生气。”
  “真的?”
  “真的”
  “那你继续吧。”
  “你……”
  

  ☆、永寿宫施计得药方  御花园聪慧聊景致(上)

  苗氏和姜氏伏身叩地,直到王爷和娘娘的身影从面前款款走过,才敢微微抬眸。
  王爷着通天冠,高山卷云,组缨翠缕。缨上珠玉晶莹,更衬得王爷温润。身上绛紫朝服,蟠龙盘踞,似要腾空跃起,朱黄蔽膝,九章龙纹。
  娘娘褕翟朝服摇曳于地,裙幅上翟翚五采,宛转逶迤身后,披帛当风。青丝绾起云髻,高耸嵯峨,乌发间九尾凤钗靡丽生辉。
  王爷手牵娘娘,披着骄阳金辉,携着明媚春光,款款登入鸾驾。
  身影傲然,气势迫人,连带鸾舆散出耀眼光芒,不敢直视。
  直到鸾舆渐渐消失在人幕之中,苗氏和姜氏才恍惚回神起身,望着人潮中的点点金光,想到几年前,皇上登基时……皇上和皇后登上高台的的身影,莫过于此……
  苗氏一惊,他们怎能跟皇上和皇后相提并论,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大不敬。
  今日,太后召见藩王,高演和玉清身穿朝服进宫觐见。到了宫中,才知道,太后仅召见了常山王和常山王妃。
  进京已有多日,一直未曾召见,今日忽然召见,却仅召见了高演和她,玉清想到此处心中微紧。
  琼宫仙阙,庄严瑰丽,目光所到之处金碧辉煌。脚下青砖清亮映影,刺目恍惚;高墙巍耸连绵,似峦山压顶,玉清呼吸微窒,手有腻汗。这不是第一次进宫,不该如此紧张,玉清深深呼吸,可是想到太后这两个字,紧张就莫名而来。
  领路的公公急步前行,躬身垂手,玉清不自觉的微微俯身,目不斜视。
  进京不久,便有耳闻,太后自染病后,脾气暴躁,喜怒无常,宫娥太监常被责罚,不是廷杖就是鞭笞,即便是近身内侍,也难幸免。
  她是胡相的女儿,胡相是皇上的心腹大臣。皇上虽是太后亲生,却因皇权横亘中间,互不相让。太后与皇上虽不至于有弑亲之念,却也不会对对方的羽翼之人手下留情。更况于她现在还有另一个身份——常山王妃,太后本就视高演为眼中钉,又怎会待见他的嫡妃。
  她若是一介市井妇孺,觐见太后,反倒无惧。只是现在的她身份复杂,稍有不慎,便是杀身之祸,灭族之灾,她虽恨父亲,终不愿父亲因她受累,还有高演,身边这位锦华朝服的男子……
  建章宫中,慈元殿前,玉清揣揣不安的等候通禀。晴空安好,春末的天气,隔着丝履仍觉宫砖生凉。
  双手交敛于前,微躬着身子,双眸紧紧的盯着覆盖着双足上的裙幅,这是自小的习惯——父亲与母亲每每争吵,她便立在母亲的寝居外,揣揣的听着父亲的怒斥之声,紧紧的盯着自己小小的双足,直到看到父亲离开院子,她才敢移动步子,飞快的扑入母亲的怀里。稍大一点,她壮着胆子回护母亲,与父亲据理力争,父亲愤怒扬手,却因母亲挡在面前而缓缓落下,她躲在母亲的怀里,呆呆的盯着自己的小小足尖,回想刚才惊魂一幕。
  不知何时,一只大手覆盖在她的双手之上,指尖触入她的掌心,丝丝暖流穿过掌心涌入心脉,平缓着她急促的心跳,裙幅下紧绷的双足渐渐舒展,耳边穿来他低而有力的声音。
  “一切有我。”
  软而坚定的一语,似刚入春的暖阳,融去万物身上的冬日积雪;又似破土而出的嫩芽,迎着朝阳和玉露,带着坚韧气息而来。
  玉清弯府的身子渐渐挺直,侧目对着高演展颜一笑,目中有感激,还有信赖……此刻,她相信,他是她的依托,他是她的浮木,只要她伸手,便能抓住。
  内侍说太后娘娘正在休息,让他们稍等片刻,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玉清紧依着高演,步入慈元殿,殿内织锦铺就,富丽堂皇。内侍轻挑珠帘挂入玉钩,玉清随着高演叩地行礼。
  金猊炉中熏香沉郁,却掩不去殿里弥散着的淡淡药味,缕缕飘来,似从朔州飘过千山万水而来,又似从落雪轩掠过花间亭而来,嗅入鼻尖,玉清反而渐渐心安。
  微微抬眸,烟绡罗幔半笼凤榻,榻上女人半躺,锦衾覆至及腰,青丝垂于肩旁,散落在榻上,覆着整个肩头。青丝漆墨绸亮,显得皮肤苍白如霜,双目轻阖,眼眶微陷,远黛纤长柔和——这样婉柔的女人,谁会想到她已过六旬,又有谁会想到她是俯瞰众生,手握半壁江山的齐国太后。
  一声轻咳,青丝滑落肩头,玉清蓦地的垂眸。
  内侍芳姑姑躬身向前,轻唤太后,“常山王和王妃正叩地候着呢”。
  太后微微抬眸侧首,望着地上叩拜的高演和玉清,声音低弱疲惫,却透着深沉的力量“起来吧。”
  一阵急促的咳嗽,牵起全身颤抖,芳姑姑急忙拿起丝帕掩向太后唇边,丝帕绢白,鲜血嫣红。
  “太后……”芳姑姑低唤,喉间哽住。
  太后语气微弱,神色淡然,“又不是第一次,你慌什么?” 
  “如此下去,该如何是好……”芳姑姑眼泪婆娑,哽咽难语。
  “如何是好?”太后轻声冷笑,拭去嘴角血渍,目光扫向玉雕踏板,奏折洒落一地。大都是请安的折子,往时,怎么不见他们前来请安! “死是最好,多少人都盼着哀家死。哀家不死,他们夜夜睡不安寝。”
  太后别过脸去,芳姑姑会意的将奏折收走。
  今日朝堂之上,工部尚书出言冲撞皇上。皇上震怒,当庭鞭笞四十,并革去他尚书一职,当即擢升工部侍郎为工部尚书。中书令、太常少卿、御史中丞、礼部侍郎因出言劝阻,皇上以朋党之由随即将四人贬的贬,谪的谪——皆因他们是宋相门生。她心里明白,皇上震怒?怕是筹谋已久。
  她还没死呢,他们就已经等不及了,一道寒光扫向高演,“演儿,你是不是也在等这一天?”
  没想到太后突然发难,高演和玉清双双跪在玉踏之前。
  高演双目坦然,不卑不亢,恭敬道,“儿臣愿太后福泽绵长,太后福寿千年,方有儿臣百年之身。”
  太后活着,高演就活着,太后若是死了,高演的药就断了,跪在高演身后的玉清,心似被刀剜了一个豁口。
  “你能明白是最好不过。”话音方落,又是一阵剧咳。
  去年,太后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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